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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尽头,有一株孤零零的松树,倚峭壁而生,半边焦枯坏死,半边仍不屈地长出松针来。周沂宁给曾弋引路,见她望着那松树发愣,便好心提点道:“小师妹啊,这边走……那峭壁边去不得,你看那松树没,年年都要遭天雷劈一次,不知道中了什么邪,听师兄的,没事儿别去那边……”
“那峭壁……也是雷劈的?”曾弋问。
“怎么会?”周沂宁摇摇头,“太荒山啊,山如其名,荒,那峭壁后都是山石,连根草都不长。传说早年极乐神君降神,这山上不知道有什么妖怪,神君跟它杀得昏天暗地,烈火真焰一焚,满山植物枯焦,就剩下一片荒山了……”
“别听他瞎说!”谢沂均停好牛车,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赶上来了,打断周沂宁道:“山就是荒山,早年师父也带着我们去撒过草籽,种过树苗,哪个晓得杂回事,就是养不活。这小子,成天就知道极乐神君极乐神君,一说有妖怪又怕得要死……”
周沂宁不干了,跳起来要锤谢沂均的肩膀,两人拉拉扯扯互相拆台,一路向前去。
曾弋含笑看着他们打打闹闹朝前走,感觉山风送暖,便将那崖边松放到了一旁。几人沿着杂草丛中的小路又行了一刻钟,终于到了一处房前。
“到了。”周沂宁在门前做了个请的姿势。
这是山顶一处灰墙青瓦的房子,朱红大门上挂着两个灯笼,一左一右写着“太荒”二字,此外既无牌匾,也无楹联。说它是个道观,倒不如说是个富庶之家更像样。
曾弋主仆二人被安排在偏院中暂住。这是曾弋醒来后度过的第三个夜晚。洗漱完毕,换上上山前在山脚镇里临时买的单衣,曾弋站在窗前,望着一轮皎皎明月发呆。
了嗔依然没有反应。曾弋盘算着此刻的处境,顶着个疯小姐的身份,没钱,没灵力,还带着个小丫头……她其实不太想回来。生生世世轮回里,她尝遍人间酸甜苦辣,每到临死,神魂苏醒,回望一世记忆,却又觉得不过如此。
一切都没意思透了,只要不得到,就不怕失去;只要不期待,就不会失望。可她心里总觉得,有个什么声音在拉着她,让她就算匍匐进尘埃里,也不想丢了性命。即便是在船上答应那桃妖的时候,她也隐隐存有借生死一线召出掌心莲的念头。
掌心莲虽是命尽之兆,也是救过她的。她摊开手掌,在月光下细细察看。
是什么要我死?又是什么要我生?
偏院的灯灭了,屋檐上一只灰雀扑棱棱飞进夜空。
这一晚上曾弋睡得也不太好,后半夜噩梦连连,她梦见太荒门上下都被杀了个一干二净,周沂宁浑身是血,梗着脖子问她,你为什么要去碰那棵树,不是说了不能碰吗?
醒来她仍觉得心悸,五更天不到,窗外只有隐约微茫。一股异味飘来,随即前屋传来一阵噗啦噗啦乱响,她豁然翻身坐起,披上外衫就朝外跑。前屋中亮起了灯,谢沂均的大嗓门极易辨认:“师父,怎么不杀了她?”
曾弋停住脚步,只听那挥翅般的噗啦噗啦的声音渐渐小了。周沂宁在旁兴奋不已:“二师兄真厉害,这都能抓到!师父师父,我们要驯了它吗?”
谢沂均专业拆台二百年:“师弟啊,你睡醒了吗?噬魂鸟是能驯的吗?这种魔物,留它作甚?”
原来是抓住了一只噬魂。
只听师父徐徐道:“倒不妨一试。”
“啊?”
“驯是不能驯,但可以用。沂人,明日你便下山,查清近日何处曾有噬魂鸟出没。”
柳沂人低声应是。
“沂世,丹炉不可熄,还魂丹的材料若是不够,就遣沂均去山下买。”
谢沂均嗯声,没听到李沂世发声,估摸着是点了点头。
“沂宁,你的纸皮人还在做吗?近日可多备一些,噬魂鸟重现,桐溪竟也有妖物出没,如果我没猜错,那阵法应该是化魂……”
“化魂?!”
“不错,能祭出化魂大阵,该是法力近圣的妖物,一般不轻易现身,如今妖魔均已出世,鬼怪又如何肯安宁?百余年太平,怕是又将不保了……”
曾弋想起忽沱河上那可怖的歌声——太荒掌门看似其貌不扬,其实心思细腻,聪明敏锐。
她三步两步,冲了进去。
“谁?!——呀,小师妹!”谢沂均长刀在手,一见曾弋,眉目立时缓和下来。
众人围着干瘦的掌门站在堂屋中央,他身侧是个被囚于铁笼中的怪鸟,因被缚住利爪与双翅,周身魔秽之气被封,故而腥臭味尚不明显。
“掌门,可否让我看看那……噬魂?”曾弋向诸位师兄弟点点头,对掌门恭敬道。
昨日桐花树下,掌门虽一口答应“好呀”,却并未言明是否收她为徒,于情于理,她也只能喊一声“掌门”。
干瘦的掌门点点头,曾弋上前仔细查看,复又转身朝柳沂人道:“柳兄,可否借您长剑一用?”
柳沂人将手中长剑递给她,她右手扣握剑柄,便朝那笼中鸟尾羽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