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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烫的水冲进杯子,皱缩的茶叶徐徐舒展开来,杯口升起一团松软的洋蓟绿云雾,竟有些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半推半就感。教室里太黯淡,一点颜色就能让人精神振奋,连心情也变得格外鲜艳。中素调侃他:“夏天,又开茶话会啦!什么时候换龙井茶啦!” 夏天笑道:“下次一定。”
天气晴好时,阳光明晃晃的,从玻璃窗直晒进来,照得人困倦。夏天常盯着茶叶发呆,一只手撑着脸颊,刘海下的眼睛半睁半眯着。本就是单眼皮,往上一吊,眉开目展,倒变成狭长的丹凤眼了。上完几天课,中素说秦川挡住了视线,看不清黑板,于是陈星和她便换到了前面一排。夏天本来无所事事,现在就跟发了工资一样,亢奋地盯着她们。但凡谁上课的时候趴下去了,他便把脚往前伸,勾住座椅下面的横杠使劲摇。中素有时回头警告他:“夏天,你再摇,我把你摇到外婆桥去!” 夏天笑嘻嘻地收回脚,告饶道:“再也不摇啦!”
这日化学课下课,夏天立在走廊上喝茶。他小口小口啜饮着,手臂搭在栏杆上,脸深深埋在臂弯里。那是一种极具美感的姿势,却又像婴儿那样缺乏安全感。江彧从教室出来便看到夏天这副模样。他拍了拍夏天肩膀,夏天抬头迷茫地望着他,问道:“喔,江老师?” 江彧问道:“你怎么了?没事吧?” 夏天摇头道:“没事。”
经过的学生朝江彧打招呼,他点点头,又对夏天道:“晚自修来我办公室一趟,我办公室在二楼右边第二间。” 夏天不明所以地 “哦” 了声,江彧抱着电脑和化学书匆匆赶去别的班上课了。
中素斜在门边看到他们的对话,朝夏天招招手,笑道:“夏天,过来。” 她正捻着粗花呢裙上的一根头发,细丝一样牵在两根手指间。一只蚊子呢呢地朝中素头上撞,她恼羞地躲,那蚊子还是没头没脑地绕着她。夏天看着她扭来扭去,圆脸上比平日里多了几分俏丽,因笑道:“做什么?”
中素努了努嘴,道:“江彧和你讲什么?” 夏天道:“不知道,他让我晚自修去找他。” 中素心里疑了一疑,边往教室里走,边道:“你做坏事了?” 她弯腰去拿搁在窗台上的保温杯,夏天这才发现她并不是当下时兴的身材 —— 竹竿一样的腿,夸张的细腰,平坦的胸部,衣服像麻袋挂在身上,最好能反手摸到肚脐眼。他心里觉得一阵宽慰,还是中素看起来顺眼。
夏天伸出手道:“给我吧,我帮你去接水。” 又把手里的玻璃杯递给中素。中素笑道:“谢啦,我要冷水。” 她靠着墙,望着夏天远去的背影。指尖贴着水杯,传出暖暖的热度。毕竟才九月,秋老虎作祟,不过一两分钟,中素的手心已沁出薄薄一层汗。她换了只手拿杯子,杯壁上留下五个浅浅的指印,像墨洒在泥金小笺上,淡黑灰色向四周渗开去。
杯里的茶泛着盈盈的碧色,中素想低头去闻一闻到底是什么味道。夏天看到了,走近笑道:“你在做什么?” 中素笑道:“我没喝过六安瓜片,不知道好不好闻。” 夏天于是拧开杯盖,递到中素跟前,笑道:“你尝尝看。” 中素浅浅抿了一口,笑道:“好喝。” 夏天十分高兴地笑道:“改天给你带一罐来。” 中素觉得他的话有当真的意味,客气地摆摆手,道:“不用。不如改天来你家,坐下来慢慢喝。” 夏天愣了愣,笑道:“也好,家里还有很多别的茶,够喝一整天了。”
一只玻璃杯跟烫手山芋似的在两人手里转了几轮。回到教室,夏天看到陈星坐在他座位上奋笔疾书,身旁的秦川还不时用笔在她的书本上勾勾画画。他一屁股坐在陈星的椅子上,笑道:“呦,开始学习啦!” 陈星头也不抬,边写边道:“我也是要好的人。有觉悟了,怎么就不能发奋图强?” 夏天笑道:“那你可要紧紧抱住这条大腿。”
陈星停下笔,瞥了眼秦川的大腿,作势就要抱上去。秦川往身侧别了别,轻轻敲了下她脑袋,道:“还没讲完。” 夏天边翻陈星的辅导书边笑道:“你还不知道吧?秦川选上化竞了。啧,就你这题,酸碱滴定,我都能教你。”
陈星愣了愣,顿时想起来前些天晚自修秦川不见踪影的事,原来是去参加化竞选拔考试了。她望着他的眉眼 —— 他似乎总是云淡风轻的,对什么都是不紧不慢的态度,就连那张脸上也永远保持着微笑。她心里没由来升起一股奇异感,跟秦川相处久了,自己似乎也有点被他影响的趋势。她于是笑道:“恭喜你了。” 这句恭喜并非恭维,她是发自内心为他高兴。
这日吃完晚饭,夏天回寝室吹空调。秦川问他去不去打球,夏天道:“喔,我不去了,江彧有事找我。” 他在出风口架了个画板,把颜料摊得像烧烤摊上的串串一样。秦川洗完澡,光着上半身出来,头发湿哒哒地往下滴水。他顺手扯了块毛巾盖在头上,对夏天道:“这次准备画什么?”
夏天正在铺底色,清一色的红,大块大块晕在油画布上。他笑了笑,道:“随便画的。” 秦川见他专心,便也没有多打扰。夏天从三岁开始学画画,是属于老天爷赏饭吃的类型。不过他向来都是随便玩玩的类型,捏着一支画笔,想到什么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