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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个人都挂着喜悦,可在这份可喜中,长乐却深怀着一种不安。
她好似看到母亲对自己控诉,看到曾经的自己对妥协的厌恶。
一张被折叠过的纸张再怎么展开,总有清晰的折痕。
再次回到宫中的生活比以往更加平静,没有人跳出来指责她不该回来,也没有人对她这段时间的消沉抱有好奇,仿佛她不过昨日在别宫修养了几刻,今日便回来了。
什么事也未发生。
宽敞的殿内有朝阳斜斜地倾泻进来,纤尘在其间飞舞。
顾氏缩在软塌上,隔着窗户窥视着院内玩乐的璇初,她火热的样子与伫立在她身旁的长乐有了鲜明对比。
哪怕长乐站在沿射进来的阳光中,她毫无表情的脸仍像被凝固的雪。
抱着球的璇初停下玩乐,他向窗内张望似乎在确定长乐的存在,直到再次看见才进行他的快乐。
而长乐自始至终躲在顾氏的身后,她深切感受到璇初对她的依赖。那过热的依赖的目光会烧掉她脆弱的仇恨,令她无法平衡爱和恨。
“殿下!”
窗外响起尖锐的惊呼声,长乐慌张地看过去,璇初倒伏在雪面上像是滑倒了。
她竭尽浑身的力气压抑自己内心的冲动。
宫女急急地将他抱起来,抱到屋内,长乐才发觉他的脸冻得通红,她犹豫着不敢上前,只能远远望着他。
璇初那双漂亮的眼睛湿润起来,眼泪被抑制住了,他直勾勾地看着她,长乐不禁有些畏怯。
“姑妈,不要我了吗?”
长乐仿佛置于寒风中,身子冷冰冰的。
璇初将脸埋在宫女的怀中,不断传来若有若无的抽泣声。
寒意从脚部一点点漫上被血肉紧紧包裹着的心,她深切地意识到面对他,她束手无策。
道路上的薄雪融化了,呈现着灰色,而两侧青松上的雪却缓缓堕入红墙下。
璇初趴在长乐的怀里,细嫩的手臂环抱着她的脖颈。
她感受从紧紧相贴的肌肤中传来的温暖,可她眼底的光亮却被内心的阴影遮住。
淡蓝色的天空在小院中以四方的形式呈现,普照大地的阳光只能洒落在空地上。
璇初已恢复最初的天真快乐,他的笑声从远处帘后透来,似乎能唤醒春光。
“我很高兴母亲已经放下了仇恨。”沈玦收回望向璇初的目光,“如果母亲能像对待太子一样对待陛下,我想那些宵小不会有机会在黑暗中架起利箭。”
长乐知道他想说什么:“难道所有的事情不是如你所想的那般发生吗?你为什么不能满足呢?”
沈玦道:“因为母亲不能与我一起分享这份喜悦。”
“可我不喜欢你的孝敬。”
沈玦没有想象中的失落,他只想弄清楚,彻底解决压在自己心头的困惑:“母亲为什么能接纳他却排斥我呢?”
长乐略微皱了下眉头:“你们不同。”
“是因为他姓温?但陛下也姓温,他和陛下流着一样的血。”
门扉处阳光似乎离她很远。
长乐的目光与正凝眸看着她的沈玦的目光相遇,她以无奈而平静的语调道:“他如同一张白纸,雪白而明亮,但我们却已被涂抹上各种各样的颜色,不管怎么晕染,最终呈现的只会是脏乱的黑色。这样的浑浊中,我能辩驳我的存在的唯有恨意。除了它,我没有任何的拥有。”
“她是这样同你说的?”奇异的沉默笼罩着大殿。
温煜像是象牙雕琢而成的面容泛着分不清是悲伤还是疯狂的神情:“她会找到她的存在……”
他的视线落在沈玦身上,他点破一切:“她一定很不喜欢你。”
无论再怎么用华丽的衣袍包裹都无法遮盖这群人身上的刺,这难道是温家人的特有吗?
沈玦恨不得忘掉这句话,但它死死地缠着他。
樽如旧
平静或许仅仅是对她而言。
从冬日至春日,长乐见到温煜的次数越来越少。如若不是冯腾口中偶尔蹦出陛下二字,想必她会彻底忘记身处的地方。
有时,她也会想自己为何如此伪善,明明答应回来却不能真诚而纯粹地对待?
“姑妈,那朵云像你。”
长乐回神看去,凝聚的云软绵而蓬松,像酣梦方醒时散乱了的长发。
“不对,像马鬃……”璇初盯视着,眉头紧锁,仿佛只要他一直看着,他所见到的云便永远不会变了模样。
长乐靠在阁楼的栏杆处,心神被飘荡的浮云感染了松弛。然而那些浮云在聚集的同时也将阴影撒下。原本在阳光下闪烁着斑斓色彩的青叶,顷刻间笼罩了一片晦暗。
冯腾领着秦宏来到他们身旁。
相较冯腾踌躇不安的样子,秦宏的双眸闪烁着强烈的光芒。
长乐抚弄着璇初的头,拂去他额头上的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