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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忽一反常态,德琳还真有些无所适从,不过她向来能沉住气,他不开口,她便只默然随行。先还凝着神,预备着他突然又有话说,渐渐地见他只是漫步,像早忘了身边还有她这么一位“侍女”,人便慢慢松下来,有人挽扶着,也不担心会滑倒,李申的灯笼远远地在前面引路,随意地跟着行去,心思也慢慢地散淡开来……
此时刚交戌时,可冬日里夜寒暮沉,家家都已关门闭户,路街空阔,四野苍茫,一弯冷月挂在天边,星子的光芒便似格外清冽,在黑蓝的天幕上无边无垠地璀璨开去,看得久了,人都像是要消融在其中了。忽不知何处深巷传来零星的犬吠,又有隐隐的箫笛声随风而来,待要细听却又杳不可闻,或许那原本就是一场欢宴的余韵……
德琳默默地走在这样的静夜里,只觉得天地悠阔,浮生若梦,渐渐觉得寻常的一些忧欢实在不值一提,心便静了下来,悠悠地吁出一口气。尾音刚落,就听有人跟着叹了口气,“想通了?”
猛听到这一声,德琳滞了一滞,记起了今夕何夕,“殿下说的是——?”
“不明白?”朦胧的月影儿里,元成斜睨着她,剑眉斜飞入鬓,浓睫却在眼下投出一弧阴影。
“……不明白。”德琳心里有些明白了,嘴却硬。
元成看看她,哼了一声,“不明白就糊涂着吧。”唇角可是扬了起来——知道要受罚和责罚真正临头还是不一样的,尤其像她这样的人,平生第一次对人低头,她只怕比被人疾言厉色地训斥一顿还难受。他明白她的难堪,可不能说,也不能劝——有些事再怎么贴心地劝也不过是隔靴搔痒,只能让她自个儿慢慢地“顺”,顺过来了就能有所受益。她终究是比他所想到的更豁达:他已预备好要陪她走到宫城了……
听到他语气淡然地怄她,德琳别开了脸,不叫他看见她的莞尔。元成却何须用眼去看?又睨了她一眼,忍不住要微笑了,“有什么想不通的,要问就问吧。”
德琳惊异地转头,盯着他看了一阵,错开了眼,“魏夫子说到的……和家父的事,殿下早已知道?”
“今日才想起来。”
元成坦然相告,德琳的心安定了些:他说“想起来”,那是说他从前并未放在心里,那是否表明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那么,孰是孰非?”
第75章 冰释
“论不到是与非上。不过是政见不同。”
“……可听魏夫子之意,似乎对家父的整个人都……不以为然?”她明白金无足赤、人无完人,可她由来听到的都是世人对杜尚书的颂扬,她也坚信自个儿的父亲当得起那些赞誉,忽听口碑尚佳的魏夫子说出“道不同不相为谋”来,心里顿时疙疙瘩瘩起来……
“德琳,”元成轻叹了一声,“世间很少有人能真正做到公私分明。”只不过有人完全不分、有人还能想着尽力公正而已。
“可魏夫子说他能做到公……”
“那是他以为他能,”元成淡淡——要真的无私无怨,宫学里他就不会单对着德琳去了。至于今晚说的那些话,只怕是四分在说给德琳听、为了保存他自个儿的颜面,余下六分则是说给他这个太子殿下听的,意在明志,“不过魏夫子的品行还是能信得过的,他今日既把话说出来,便会以此自律,放心。”嗔痴贪是人性中的痼疾,偶有压制不住的时候也属正常,不过格就不必要穷追猛打。他轻握了握德琳的胳臂。
“……多谢。”
“谢什么?”元成挑眉,眸中映着的,是星辉?
“谢殿下今日带德琳来了魏府。”
“哦。那我是不是也该多谢你跟我来这一趟?”
他的神情不像是在玩笑,德琳凝眸:她谢他是因为今日之行避免了她在无意中给杜、魏的矛盾雪上加霜,也让人看到他们杜氏子弟的担当,知道他们并非跋扈无礼之人,他谢她却是从何说起?
“你是为家,我是为国,”元成懂她的疑惑,“你来了,魏夫子的气便平了,我不需格外考虑如何在臣工间不偏不倚,岂不该谢你?”
“既如此,殿下为何不早说?”早告诉她内情,她会知道进退,又何须他再费那些心说服她?
元成笑了笑——根本未想过要说,何来早晚?只是未料到魏夫子会自己提起,“还想知道什么?”
“魏夫子和我爹……因何事分歧至此?”到底还是不甘,倒要知道她父亲那样的人为何还会被诟病。
“无从查考了,”元成摇头——是实情:魏、杜的分歧对他而言不过是整个宦海中的细浪碎波,他记不得所有的枝节,“距今最近的一次事应是三、两年前,魏夫子领头上表要开‘恩科’,破格取录一些科举失利却有长才之人,尚书大人反对,认为此举弊大于利,易滋生出种种徇私舞弊之事,几番争论,父皇赞同了尚书大人的意见。此事之后,魏夫子自请不再任朝堂之职,父皇遂把他封派到了宫学里。”
德琳瞠目:仅仅因此便请辞,魏夫子是否太过刚硬?
“冰冻三尺,德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