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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您觉得像魏夫子这样的人还能有用吗?那么老朽了,又失了势,还那么古板,又总爱自命清高端个架子……”
“有用没用先周旋着再说,”徐侍郎悠悠,“敌人的敌人就是我们的同盟,这一条才是最要紧的。况且,太子殿下不是亲自登门了吗?”那该是说魏夫子在皇族人眼里还有些分量吧?“殿下对那杜教习的态度如何?”
“就是寻常对人的态度,觉不出什么两样,”乍听太子驾到,徐兴祖险些逾墙而走,躲在内室吓得大气儿不敢出,倒是把几个人说的话都听了个清楚,“听殿下的口气,和她生疏得很,并无偏袒的意思,而且听说连一个随侍的人都未叫她带,是认真要责罚她的。这回若非魏夫子不成事,足可给那杜德琳个难看,正好挫一挫他们杜氏的锐气,谁知?”
“鼠目寸光!”徐兴祖犹自悻悻,徐侍郎可已思量了好几个来回,闻此冷嗤了一声,“就算今回给了杜教习难看,你以为就能撼动杜氏的根基?”故而魏夫子装好人就装好人吧,不然杜家的女儿要真承下了他的责难,倒显得她有忍屈受辱的心胸,要再有人据此赞颂杜家教女有方,那可就成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了。
徐兴祖见他爹如此,不解、更是不甘,“可爹您不是说要盯牢杜氏,不能放过他们的一点儿小差错吗?”
“我说……”徐侍郎的声气都拔高了,眼望到徐兴祖,泄气,挥了挥手,“我只叫你盯牢,未叫你轻举妄动!杜氏的分量还用我再跟你说?要跟他们斗,必得找准他们的命门,务求一击奏效。就今日这样的事,不痛不痒的,拿出来撩拨他们不就像拿着棉线去缚虎搏龙?不自量力!”他这个儿子的脑筋真是……非逼着他把话都说透了才能明白。
“……可什么时候能找着他们的命门,还能一直这么等着?”徐兴祖嘟囔。
“急什么?”徐侍郎不耐,“经年积雪能是一朝融掉的?”他亦不知何时才能扳倒杜氏,他只知事在人为,有心生隙的话,至亲的夫妻父子都免不了被挑拨得反目成仇,更遑论君臣——嘉德帝从前、如今固然看重杜子衡,可他还能一辈子如此吗?就算能,那么太子呢?太子是个有雄心的人,他登基之后也会如嘉德帝一般器重杜子衡?徐侍郎不作此想!
或许是他的心思异于常人,他总觉得这回的事有些不寻常:拢共那么几个教习,太子殿下不可能不知杜德琳是谁家的,就算是要安抚魏夫子,也不必非得如此,至少不必这么急,偏偏太子急三火四带了人去赔罪,莫非,他这是怕杜氏得了消息会阻挠才先下手为强?果真如此的话,太子所为可就耐人寻味了。忽想起件事,问徐兴祖道,“你说威远将军成婚当夜被殿下召到了东宫?”
“……是,爹。”徐兴祖转了转眼才想起数月前的事,不解徐侍郎为何会问起——他都快忘了威远将军是谁了。
徐侍郎听了未说什么,惯来沉郁的面上倒是浮现些笑意:当初太子亲为冰人保媒,人人都说那是杜氏的风光,可公卿之女被许于庶出之人,新婚之夜还被弃于空房,细琢磨起来,此事不是有趣得紧?看来太子要给予杜氏一族的,到底是荣是辱还真要另加判断了……
徐侍郎如何计量的暂且不提,此时元成一行人正走在回宫的路上,肩舆平稳落下的时候,德琳还以为到地儿了,自揭起轿帘,却是李申恭敬地在轿外站着,“杜教习,殿下说车中气闷,要下来走一走。”
德琳明白了——太子殿下徒步,旁人如何还能乘轿相随?口中谢过了,人已下得轿来,果见月亮地里有人负手而立,见李申引着她走近,遥遥地伸出手来,“扶着我。”
路上的积雪白日消融夜来成冰,德琳极力端正,还是免不了走得一跐一滑,见元成伸手,却是吃惊更多一些,“殿下……”男女有别,虽知他是善意,却不能不拒绝。
“无关男女,视作君臣好了。”元成应是看出她所想,淡淡的一声,手略收回去些,变成了曲臂端着,李申见状在一旁躬身,“杜教习,老奴要提灯倒不出手,劳烦您代老奴扶着殿下些。”
德琳见此知多说无益,无声低叹,默默上前搀了元成的胳臂。李申一溜儿小跑到前头照亮儿去了,元成却手腕一翻,反握了德琳的肘膊,德琳不防他如此,惊异侧目,元成已自顾举步,月下的一张侧脸清朗无尘,令人觉得谁要对这样的一张脸存疑实在是种亵渎。德琳无计可施,试着挣了挣,自然是挣不脱,反而惹来元成不悦的一瞥,手上又加了点儿力道,不知是推还是拽,总之德琳身不由己被他带着迈开了步,事已至此,德琳索性由他去了——管是谁搀着谁,反正她是走得稳当了。
听到元成要下车走一走时德琳以为他是有话要跟她说,谁知等了好一瞬,元成一言未发,德琳心中诧异,不信自个儿会猜错了他,微微凝眸从眼角里看过去,他似有所觉,对她转过脸来,却只是手上略使力,带她避开了脚前的薄冰,又漫漫地转开了头,漫漫前行,并未说一个字。
德琳闹不准这位殿下打的什么主意了——他向来受不得她的无言,总要拿话挤兑得她不能不开口才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