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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之所以一见即知是他,不外是听到容尚仪说到了一个“骆”字,再一见他的形貌,两相印证而猜出来了——如今留下的诸女大都是心思敏捷之人,往往举一而能反三,并不需什么话都说明白的。只是这固然是她们的聪慧,却免不了有断章取义的时候,那又另当别论了。
因事先并无所料,诸女见礼时便略有些混乱,有说“见过骆大人”的、有说“请骆大人多指教”的、也有说“劳烦骆大人了”的,骆清远只是长揖回礼,待众人的声音平息了才不疾不徐地回了一声“惭愧”,神情如秋日长空——高远明净却又透着遥不可及。
容尚仪自是知道他的体性——要不是他那份儿有口皆碑的言谨行端,帝、后也不会给予他在内廷出入的礼遇、皇后娘娘更不会指名儿让他来教诸女茶艺之道,故也不指望他会在虚处多言,见彼此答礼已毕,便出面叫诸女归座,告诉骆清远可以开始了。
骆清远是做了准备的,从神农氏“得荼而解七十二毒”入题,说明“荼”即为后世的茶,从“春水秋香”说及春茶之鲜、秋茶之浓,寥寥数语,却无一字不精,原本不知道这些的,自是听得津津有味,原本略知一二的,经他一讲也觉得像有根线在把散乱的珠子穿成串,听出了兴致来,及至他说及采茶、制茶的事,这些闺中小姐闻所未闻,自然更加兴致盎然,连容尚仪都听得目不转睛,却听骆清远话锋一转,略含了笑,“这些呢只是个引子,想来诸位也不至真的去做茶娘或烘焙师傅,因而听听即可,并不需记到心里去。”
众人正洗耳恭听他旁征博引,不料他忽冒出这么一句风趣的话来,一怔之下,都笑了起来,不由在敬佩之外对他平添了一丝亲近,连容尚仪都忍俊不禁,边给他道乏边叫副史送上茶水,笑道,“听骆大人一席话,都不敢说我们这是茶了,请胡乱润润喉吧!”
骆清远又拱手道了“惭愧”,放下盖碗才又书归正传,对诸女道,“说到茶之效用,尚仪方才说到的‘润喉’可算最根本的一种,而圣人说‘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茶之一道也是同样的道理,在冲泡品鉴的过程中同样以精、细相待,则是另一番境界了!别的暂且不说,高手可利用沸水冲茶,以茶沫形成远山横月、沧海孤帆等画面,”看到诸女中不乏听到此话张大眼睛的,略略一顿,微微笑道,“能做到这一条是需要专门练习的,并且在水、茶、器具上都有格外的说道,诸位请宽心,尚仪断不会叫你们冲出‘茶画’来才算过关的!”
此言一出,诸女都去看容尚仪,容尚仪笑道,“骆大人都说了是‘高手’、‘练习’才行,我还能难为你们不成?”
诸女听了都道“多谢”——既谢容尚仪也谢骆清远,殿中的气氛活跃了好些,瑶筝往前探头对德琳低声笑道,“想不到骆大哥面上看着淡淡的,却是这么替人着想的人!”
德琳面上一直含了清浅的笑,听到瑶筝说的,只是回眸瞥了她一眼,口唇微动嗔了她一句,“偏你话多!”以目示意容尚仪在前头坐着,要小心,恰逢容尚仪转过头来,瑶筝低笑一声,忙缩回去正襟危坐了。
骆清远等诸女都静下来后才又继续,“虽说‘茶画’不是寻常就能做到的,‘咬盏’却是必不可少的,否则便不能妄称是茶艺了!”所谓“咬盏”是指汤花亦即冲茶所形成的浮沫覆于茶面,历久不散,与茶而言,茶色愈是鲜白、“咬盏”愈久,则可判定茶愈好;与比试茶艺的人而言,同一种茶,谁冲泡出来的茶“咬盏”久,则可认定谁的茶艺更高一筹——这当中就关系到碾茶、用水、点汤等诸种技巧了,骆清远从用水、选茶、洗茶等等逐步讲起,并将案上的茶具诸样讲解用途并示范,只听得满殿之人鸦雀无声,直至他接过内侍送过来的沸水!
满殿之人眼看着他接壶在手,高冲低拂入案上的茶盏,复盖上盖子,默然立在一边,都有些坐不住了——不知如此冲泡出来的茶汤会与寻常的有何不同!瑶筝按捺不住,趁众人都盯着前头,又去滋扰德琳,“姐姐……”
“看着不就知道了。”德琳猜到她要问什么,轻笑着一句先堵了她的嘴。
瑶筝一看她的笃定,更加抓心挠肝地想看到结果,正急不可耐,却见骆清远退到了一边,请容尚仪上前揭开盖碗——眨眼之间,人人都听到容尚仪发出一声惊呼,“天!”
容尚仪“天”什么诸女很快便知道了:骆清远所冲的茶被汤花完整覆盖水痕还在其次、汤花匀细也在其次、令人叹为观止的是打眼望去汤面上分明是一幅疏枝梅花图——尽管存续不长,须臾之间便模糊不可辨了!
众女一见原来所说的高手做“茶画”并非夸大其词,再回想骆清远所做的每一步,都有些跃跃欲试起来,骆清远深知众人心意,淡笑着望了容尚仪,容尚仪心中叹这些小姐们怎么忘了“看花容易绣花难”的话,口中却不说,只含笑道,“该怎么做,骆大人都教你们了,我也听明白了,看样子都想试一试,那就不妨都动动手吧,正好趁着师傅还在这儿,不明白的也好再问!”
诸女都在等她这句话,闻言纷纷揎臂挽袖,预备大展身手,骆清远站在原本的案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