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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不如死了算了!”
“别说没志气的话!”我不由得轻叱,眼里却又烫又湿,忍住不去想那经年往事,待沉下心思,才道:“海都、笃哇贼心不死,若时机合适,难保不再起事。前几年,笃哇再度侵扰哈剌火州,亦都护火赤哈儿的斤力战而死……国朝边患犹在,哥哥,你便不想为国分忧?那十年的囚系之仇便也这么算了?”
他久久地沉默,没有反驳,不知心里在思量着什么。论年纪,他也不过三十出头,纵有一时的挫败,这人生还长着呢。
“父汗他,还会信任我么?”他低低开口,声音带着几分萧索。
“当年哥哥卓帐阿力麻里,连海都也不得不暂避锋芒,多年不敢东进。漠北重地,是祖宗根本所在,除了你,还能用谁呢?”
闻言,他状似无意地撇撇嘴,不置一词,抱臂往车上一靠,默默思量半晌,才道:“也罢,我跟你回大都。若是旅途无人看顾,惹得你害病,父汗那里,我怕是又多了一份罪名了!”
他无谓一笑,恍惚间,又是少时顽劣不羁的模样,看得我一时怔忪。
“这样才好。”我握住他的手,无声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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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与皇帝的矛盾,那木罕抹不开脸皮,在上都延搁了三个月。我征得皇帝同意,留下来一道陪他。
比之大都,上都的冬日寒冷尤甚,我的肺疾反复不止,那木罕无奈之下,只得陪着我回大都安养。然而他几次请求,忽必烈却仍不准觐见。
直到元正,诸王百官朝贺之际,那木罕才得了机会。皇帝纵然怄气,礼节上却是躲不过的,何况小儿子备足了贺礼,拿出了十足的诚意。这样一来,那木罕顺理成章地入觐,见到太子时,心里虽不服气,礼数尚算周全,给足了真金颜面。
事已至此,忽必烈稍感释怀,想起那木罕过去的十年,疼惜到底胜过了怨怒。元正朝会上,即封那木罕为北安王,赐螭纽金印,命其年后仍出镇北边。那木罕自知因被俘一事,已无缘角逐汗位。皇帝如此安排,真金和那木罕,也算是各得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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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正过后,转眼又到二月十五,京城又迎来一年一度游皇城的盛事。每逢游皇城,皇帝即携后妃公主登临高阁观览,游.行队伍在城中迤逦而过,引得全城百姓围观,也是一场士庶尽欢的乐事。
此日,早有执事在仪天殿外搭起彩楼,皇帝乘着五龙车一路出了西华门,到了仪天殿外,便由怯薛歹引上彩楼。玉德殿、隆福宫亦有高台,以备皇帝登临游览。
那木罕一向是爱热闹的性子,临到今日,反而冷清下来。被我拉出宫后,仍是扭扭捏捏,不愿往皇帝身边去。我只得好言相劝:“阿爸已给哥哥封王,哥哥出镇在即,还不愿见一见阿爸吗?你担心甚么呢?有我陪着你。”
他到底不是小孩子,虽不情愿,道理还是明白的,没好气地点点头,便跟着我一路来了。一路上,游.行队伍吹吹打打,他听在耳中,不见欢喜,只是觉得聒噪,皱着眉沉默不语。多年以来,草原上的生活荒苦而寂寞,使他不再习惯都市的喧嚷。此等乐事于他而言,竟像在忍受折磨,我心底一叹,情绪也跟着低沉下来。
待到了仪天殿外,游.行队伍一时远了。放眼一望,两侧的水面早已解冻,早春的风料峭生寒,风一过,拂起两岸微波,浩渺辽阔的水面便铺了满眼。那木罕站在岸旁,凝视这初阳下的粼粼波光,深吸了几口湿润的凉气,神色才缓和下来。
“走罢,别让阿爸久等。”我笑道。
那木罕沉默地点点头,像下定了决心一般,行动也干练起来,大步走在前面。待登上彩楼最后一阶,脚下却又踟蹰起来。我见他犹疑不前,低低坏笑一声,便在他身后扬声喊道:“父皇,那木罕哥哥来了!”
“还不上来?”皇帝的声音自上面落下,那木罕无法,只得硬着头皮上前,“儿臣见过父汗。”
忽必烈拿眼打量他一番,虎着脸哼了一声,抬手示意他落座。那木罕不安地抬头,偷觑皇帝几眼,犹疑片刻,终是讪讪地坐在一旁。待我也坐定,皇帝才沉沉开口:“不日就要北上,你还是不想见朕?”
那木罕闻言一怔,不服气地就要撇嘴,却又不敢作色,只是冷淡回道:“岂是儿臣不想?分明是阿爸不愿见我。”
皇帝从他话里听出委屈,一时好气好笑,一时又是疼惜,面色却不改,只是冷哼道:“好小子!收回你的混账话,你便仍是朕的儿子!”
那木罕倏地抬头,皇帝的目光也恰好投过来,他下意识躲避,仍觉得那目光灼烫。忽必烈见他略显局促,心底又起了怜恤,目光便放软了些,低声叹道:“今日游皇城,朕特命胆巴帝师为你祈福,让你出征在外,也一切安好,诸事无虞……那木罕,朕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了。阿爸不在身边,你自己保重,朕不想再失去你一次。”
“阿爸!”那木罕颤声开口,嘴唇哆嗦着,极力忍泪,泪珠仍大颗大颗地滚落。他想要再言,却都梗在了喉中,只是双目大睁着,一瞬不瞬地望着皇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