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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下一凛,自然知道他言所何指,当下点点头,听他安排。待慕之回来,他只嘱咐车夫一句:“去悯忠寺。”
许是因为冷僻,悯忠寺的春天总比别处晚些。寺院内虽有香火,但仍是萧条冷落。院中只有几株丁香错落而生,斑驳浓密的小花星星点点,无端笼着一股愁绪,在这荒冷的古寺里寂寞绽放,更显得突兀怪异。
寺内老僧和小沙弥似乎早已习惯张易来往于此,把我们引到一处禅房,便悄然退下。房内早已有人相候,见我们进来,当即下跪行礼:“张大人、恩公!”
“怎地不向公主见礼?”张易皱眉斥道,“高和尚,你可是见过公主的!”
高和尚仍是一副落拓不羁的游僧模样,只是在军中待过些时日,更显悍勇。他狐疑地打量我,终是不情不愿地跪下行礼。我这才想起,上次来此地,我是一身男装。他认不出,情有可原。我摆手一笑,让他起身。他见我毫不怪罪,更是不解,却也不敢多嘴,只是烦躁地搔着头皮。
另外一人,是一个年过四十精壮汉子,较之高和尚,更为踏实可靠。他面目黝黑,脸上带伤,观其气质,也是军旅之人。不待张易介绍,便自报姓名:“益都千户王著,见过公主。”
我着眼打量其人,目露疑虑。张易见此,不慌不忙地解释:“这是高和尚于军中结识的义士,有王千户相助,大事可期。”
不待我细致问询,王著已愤然开口:“阿合马逼.淫小人.妻女,可怜俺妻儿,不堪受辱,含恨自尽。大丈夫岂可忍受这等羞辱,不杀阿合马,王著枉活人世!”
提到那个名字,他恨不得把牙咬碎。王著一面说着,一面滚泪。眼中尽是血红,显得狰狞可怖。这仇恨不知已积攒了多少时日,唯有死亡可以化解。
张易所托之人,我并不怀疑。闭目思虑半晌,我才开口:“义士既已寻得,军中也打下根基,张大人眼下是如何打算?”
“皇后既已病愈,公主即可北上。眼下阿合马留守大都,臣只需诈称公主忽然返京,代皇上做佛事,命阿合马出城迎接。届时,高和尚和王著自会伺机刺杀,奸贼命可休矣!”
“张大人曾言,若要成事,需借助我名号仪仗,就是为此?”
“不错。”张易点头道,“阿合马自知作恶多端,平素戒备森严,白日护卫相随,夜间寝无定所,若不以公主名号诱他出来,实难下手。此事也是亏得公主相助。除了太子,他最为惧怕的人,便是公主了。”
他谋划详尽,显然思虑已久,可我仍不放心:“我留在大都,是为皇后侍疾。而今忽然北上,又中途回返,难免惹人生疑。这个借口,别说阿合马,连我也说不服的。”
“口说难以为信,若有皇帝圣旨呢?”
张易似乎早已想到此处,从容笑道,“再无道理的行径,一句‘圣意难测’,便可遮过了,何须更多解释?”
他诡秘一笑,眼里不知藏着多少幽暗心思,让人心下生寒。事到如今,我才明白,他所谋所虑,我根本难以掌控。当初决定与他合作,是不是一开始便走错了?
见我半晌不语,张易不由得催问:“公主还在担心什么?事已至此,我们哪里还有退路?阿合马的仇敌,可不止王著,若待官逼民反,那种局面,想必也是公主不愿见到的罢……”
张易不愧是在皇帝身边仕历多年之人,拿捏人心之准,让人又畏又恨。在他面前,我并无更多质疑的理由,只得低声告诫:“张大人,矫诏可是死罪!你想清楚了!?”
他闻言,不禁放声大笑,惊得一树寒鸦簌簌而起,尖叫着冲上天际,更显这古寺阴森可怖。
张易笑罢,才道:“我已决心刺杀朝中宰辅,矫诏又算得什么?事已至此,公主怎么畏手畏脚起来?臣与您谋划此事,性命早都交给您了。您若是出首,臣便是死路一条。如此还不能得您信任,当真让臣寒心!”
张易摇头直叹,一脸的惋惜模样,他意在激我,我如何不懂,只是冷笑道:“我欺瞒君父,与朝臣谋划此事。张大人若是出首,我同样死罪一条。说到底,您也信不过我罢!”
我冷目望他半晌,那厢的笑意终于渐渐收敛,而后对我郑重一揖,肃然道:“公主既已剖心置腹,臣必不相负。公主但有吩咐,臣定当倾力而为。”
“很好。”我负手望他,冷冷道,“我只有一个要求,便是刺死阿合马;此事,也必须止于阿合马。若是引发暴.乱,闹得京城失稳——张大人,你便是万死,也莫能赎罪!”
他眼神一颤,里面有一瞬的失神,随即稳住,笃定回道:“公主放心,臣自有分寸。”
我点点头,又抬眸望向空冷的天幕。虽是晴暖的春日,天光仍黯淡不明。在那昏晦幽暗的云层之后,是否也隐藏着一场未知的风暴呢?
第215章 猜度
依照张易的谋划,五月下旬,我便启程北上,可车驾才走到居庸关,一个消息就让百无一漏的计划化为泡影。
皇后病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