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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见诸人相邀,也无半分不悦,只是笑吟吟地望着她:“既然如此,你便为诸位先生唱一曲罢。”
云轩儿不料史彬痛快应承,一时愕然,她只无声望着他,面露难色,却又无从推拒。史彬见她不情不愿,只是附到她耳畔好言劝了两句,云轩儿勉强点头,不多时,就有婢子奉上了琵琶。
云轩儿抱着琵琶坐在席上一角,恍惚间又变成多年前酒席助兴的小伶女。她转轴拨弦,耐心地调试,待乐音泻出一缕,深蹙的眉心才稍稍舒展,神情也显得淡泊自在,仿佛周围并无看客,她只唱与自己一人。
史彬含笑凝望着她,像是在玩赏一件珍宝。云轩儿低眉弄弦,却看不见他的神色。
曲音款款流泻,听来却有几分哀戚,于情于景全然不符。在场诸人彼此对望,皆是疑惑不解,却也只是屏息听着。
“干荷叶,色苍苍……”云轩儿轻轻启口,我才听出这是一首《干荷叶》。多年前她就在席上唱过此曲,而那次雅集是在秋季,还算应景。如今大好春光,唱这等曲目,未免让人败兴。
“……都因昨夜一场霜,寂寞在秋江上……”云轩儿还未唱完,就被史彬扬声打断。歌声止歇,琵琶骤停,只余单调喑哑的尾音。席上无人言语,诸人只是漠然盯着场中枯坐的云轩儿,那些品评疑惑的目光让史彬也倍感难堪。
“换一首罢,就唱姚学士新拟的《寿阳曲》。”史彬直接点好曲目,免除了云轩儿自作主张的可能,又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似是告诫。
云轩儿无声点头,再度调弄琴弦。就在这空当,不知何处角落飘来一阵低沉萧瑟的歌声,自然而然便续上了前曲。云轩儿闻声一震,玉指轻动,指尖流泻而出的,仍是那曲《干荷叶》。
“……根摧折,柄欹斜,翠减清香谢。恁时节,万丝绝。红鸳白鹭不能遮,憔悴损干荷叶……干荷叶,色无多,不奈风霜锉……”
这歌声却是男声,诸人闻之,一时怔住,也不知是谁没有眼色,偏偏要唱这煞风景的曲子。可那二人却一弹一唱,丝毫不顾众人的目光,直将这曲子唱到尾声。待余音尽了,云轩儿只是呆呆扣住琴弦,双颊早已泪流满面。
见她失态至此,席上诸人都愕然无言。我亦满目震惊,能让云轩儿如此触动,除了那人,还有谁呢?——他回来了?
史彬却是面色平静,自顾自饮了口酒,嘲弄般的一笑,静静开口:“白学正还是那般高旷心性,既然回京,为何低调至此,却也不愿与某共饮一杯么?”
当初史彬曾欲举荐白瑀入仕,对方却婉言推辞。史彬这般问话,是否在暗指旧事?我亦是不解,阿合马尚在朝中,白瑀不在他乡避祸,来京又欲何为?
可是能见到故人,我心里仍是难言的感慨。他从席间默然起身,几年不见,身形更显清癯,别无表情的脸上沧桑毕露,可以想见他这几年潦倒的光景。
慕之忍不住低呼出声,几欲离席,然而未得我允准,不敢妄动,只能不安地立在我身侧,眼巴巴地望着白瑀。
白瑀左手持杯,右手堪堪相扶。多年过去了,他落下旧伤的右臂仍不灵便。想到他负伤的缘故,我更是一阵心酸。
“瑀情之所至,不免失礼,还望史公子见谅。”
白瑀敬上一杯酒,权当致歉,可那话语却听得史彬咬牙冷笑,周遭亦是一番喁喁私语。
史彬虽然不快,却不愿因为一个女人当众作色,仍是笑道:“梦石言重了,吾等聚兴而饮,兴至而歌,谈何失礼?梦石远道而来,某却不及招待,说来却是某失礼了……”
他寥寥几句,就化解了场中的尴尬和难堪,也遮去了三人间的暧昧情.事,在场诸人就只当是故人重逢,无人关心个中原委。
白瑀却只淡漠一笑,面上并无多少热情,虚应了一句:“史公子雅量。某还有事在身,且容某先行告辞。”
待史彬饮罢,白瑀竟只是抛下一句,便不顾众人脸色,当众离席。云轩儿仍在席上,双手抱着琵琶,怔怔看着他离场,脸上泪痕犹湿。
酒席未散,我已无心等下去,便借故离席,带上慕之,出来寻白瑀,却左右寻人不得。廉家仆从只道,那秀才连个姓名都没留,便撒手走人,好生无礼。我无心听他抱怨,只想回去着人问问卢洵。两人既是表兄弟,白瑀回京,卢洵必然知情。
我命慕之代我向廉家主人告辞,自己先在马车上等候。刚刚经过白瑀一事,心绪已然不平。他突然回京,我虽然欣慰,更多的却是不安:他回来是为何故?还有在酒席上对唱的一幕,日后在史彬面前,云轩儿又该如何自处?
等了许久,不见慕之,我心里焦急,欲撩帘下车,看到的却是另一张面孔。张易似乎已在旁等了许久,却无半分不耐,笑着向我点头见礼:“公主。”
“张大人?”我挑眉问道。在这里碰到他,只会让我觉得怪异。
“公主以为,今日雅集,仅仅是个雅集?”他近前了些,稍稍放低声音,“是我提议廉公邀请公主。这郊野无人耳目,谋事更为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