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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冥顽不灵的秀才费这等苦心!功名利禄都无法打动,却又不再绝食求死,他究竟要的什么!”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我在皇帝面前徐徐吟出此语,心中亦是一阵震动。这是当初文天祥写给元军统帅张弘范的诗,以此表明心志,张弘范阅罢,再无劝降之举。眼下回答皇帝的问题,再合适不过了。
“他要的不过是一个成全,要留名千载,为万世楷模,要的是人死魂不灭,要的是铮铮不屈的脊梁。这样的人,岂是高官厚禄能打动的?他曾为故宋宰相,荣华无限,风光无限,什么没有享受过?后半载飘零坎坷,自求其苦,不过尽人臣本分罢了。”
“朕不信,朕的功业,竟比不得一个稚子皇帝!朕难道不值得效忠!性命都没有了,他拿什么救世救民,荒唐!”
皇帝忿然道,目中渐生恼怒:这个文天祥,诱之不能,杀之不忍,着实让人无奈。
“父皇不如让瀛国公劝降,看他如何反应。”我只得献言,以图安抚他的情绪,“儿臣对此,却是不抱希望。”
我淡淡道,一边察言观色,一边抖出自己的小心思:“若是劝降无果,不如放之还乡,以显国朝盛德,流传到后世,不失为一段佳话……”
“不!”皇帝断然否决,“这世上没有驯服不了的烈马。朕收不了一个文天祥,又何谈收复江南民心!朕只想看看,如果南人中骨头最硬的人,都折腰称臣,还有什么是驯化不了的!”
他冷冷一笑,瞥了瞥丢在角落里的诗篇,讥讽道:“这样的文字砥砺心志,只对这些迂腐不化的秀才有用,老百姓么,终究还是要吃饭的!”
……
我从皇帝那边出来,仍是心神恍惚,也不知刚才的话是对是错,也不知这个时空里,文天祥最终的命运又是如何。自己能救得他一命么?他苦心经营数载,为国尽忠竭力,仰不愧天,俯不怍地,即便求全求生,旁人也无可指摘。
然而,若无死亡做最后的注脚,文天祥在后世的形象是否会少了几分悲歌慷慨,少了几分撼人心魄的力量?史书上便少了一个可歌可泣的民族脊梁,更多了一个避世求生的隐士闲人罢。
这样的想法过于阴晦,我亦觉自己可憎,摇摇头:但若可能,便设法全其性命。传续千载的道义不应由一人来承担,那样的责任对他太过沉重,太过惨烈,又太不公平。
我杵在原地,昏昏冥冥地想了许久,张易不知何时已悄然踱在我面前,待我回神,才将我引至一处回廊,见左右无人,方才开口:
“公主却因何事忧心?西北叛王虽时有反复,却已不成气候;南方崖山一役,尽剿故宋遗患。如今不正是与国同庆的好时节么?”
他的嘴角带着淡薄的笑意,目光却犀利如刺,与他交结已久,我已熟悉其为人,每每这时,张易都是心口不一。口上的言语只是言语,此言不过是试探我的真实想法。
我眼尾一扫,瞥了瞥他,寥寥一笑,心情又无可抑制地低沉下去:“奸贼一日不除,我便一日不得快活……”
张易却只低低“哦”了一声,沉吟片刻,而后笑道:“臣办事不利,让公主忧心了。”
他这语气过于气定神闲,让我心生不悦,皱眉道:“高和尚现下如何?张大人如何布局谋划,我却是不得而知……”
“公主还是信不过臣下呐!”张易也不看我,只是望着回廊尽头的瑟瑟枯柳,话语甚至寡淡,似是对我的质疑表示不满,“我已向陛下举荐高和尚为军中术士,让他入和礼霍孙帐下,随军同赴北边……刺杀阿合马,非一人所能为,军中的势力还需慢慢培养,公主急不得。”
心头有几分泄气,我攥了攥拳,复又松开,叹道,“太子尚在吐蕃,只愿他回朝之前,能见贼子人头落地……这件事,绝不能让太子沾上半分瓜葛!”
“公主既已舍身自污,臣又怎会玷辱太子清名?公主放心罢。”
他微微一笑,仍是一派从容自得,风雨不惊的眼眸里却已蓄满隐隐欲起的惊涛骇浪。
第213章 父子
皇帝抱着试探的态度,让王积翁和留梦炎先后去兵马司劝降,均遭拒绝,尤其留梦炎,被文天祥当面痛斥,灰头土脸,悻悻而归,随后便向皇帝建言:“天祥此人,不能伏之,不如杀之,若放还,得江南遗民拥戴举事,便是祸患。”
皇帝却未灰心,又命瀛国公赵显前去劝降,而不待瀛国公开口,文天祥便对着昔日的主君请罪叩头,长跪不起。小皇帝不过十岁幼童,见他这般,被人教会的说辞早忘得一干二净,咿咿呀呀不知所言,只是怔怔看着眼前落魄的臣子涕泪俱下,哽咽难语。
昔日的同僚主君劝降无果,元廷又迫使其妻女写信劝降,对方亦是忍痛拒绝。几次碰了钉子,忽必烈渐渐失了耐心,恼恨之下,命人将其囚于土牢,严加看管。哪知文天祥居于恶臭逼人的牢房,虽困顿落魄,仍是怡然自得,每日以诗文自娱,倒是把这土牢当成了世外洞天。
撇除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