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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过后,心头便涌起深深的忧虑。
帝师八思巴是吐蕃藏传佛教萨迦派宗师,又领总制院事,既是宗教领袖,又管藏地政务。他虽行事低调,但在军国大事上一直能对皇帝施加重要影响。此前伯颜征南宋,也有他举荐之力。吐蕃自元朝并入帝国版图,地理位置之重自不待言。眼下八思巴返回藏地,皇帝命真金远道护送,既是对帝师的重视,也不乏对太子的考验。
只是真金若去朝两年,朝中又该是何等局面?
我心事越发沉重,酒杯停在手中,竟忘了敬祝。真金见我出神,兀自一笑,递过酒杯和我轻轻一碰,而后抬头饮下,才道:“我不在朝,你务必珍重。凡事切勿强出头,一切待我回来再说。”
他切切叮嘱,俨然嘱托不知世事的少年一般,我只含笑看着他,犹豫片刻,终是忍不住抱怨:“在哥哥心里,我便是这般莽撞?哥哥素来体弱,又要远涉高寒之地,才是真正要保重的人!”
真金闻言,见我浑不在意,不悦地皱了皱眉,声音压得更低:“射袭阿合马这等逆事,切勿再犯!陛下能纵容你一次,还能容得你二次三次?我此番离朝,最忧心的便是这个。对付阿合马,是能如此逞性而为的么!他能横行朝堂,离不了一众党徒,岂是除掉一人便能摆平的易事?”
他絮絮嘱托,我默默听着,却又想到了别处。对此,张易又是如何想法?他欲除阿合马一人,似是只为私怨。真金所虑,却不仅于此。攀附阿合马的一众官员也绝非善类,即便除去阿合马,若不能将其定罪,理财派的势力又怎能彻底拔除?
我心不在焉,这副神色落在真金眼里,又惹出他的隐忧,他将酒杯放回案上,而后微微倾身,双手扶住我的肩,深深望进我的眼睛,迫使我直视他。
“也不知从何时起,你越发有了主意!兄长的嘱咐,也不能好好应下。察苏,我不希求全然懂你,但你切勿一意孤行,做出让我忧心的事来!”
他莫不是猜到了什么?我慌了片刻,才稍稍定神:同张易谋划之事,只是个不成熟的想法,尚未让第三人得知,真金对此应是一概不知的。
我心下稍安,歉然道:“哥哥放心,妹妹会听你嘱托,让你行路在外,也得心神安稳。”
他只是忧心地望着我,良久才叹道:“好了,”一面说着,一面用手理了理我的发辫,眼里的笑意有几许无奈,又有几分宠溺,一如当年的模样,“你是我的最在乎的小妹,哥哥只望你好……今日火赤哈儿的斤是主客,你去敬他一杯。”
刚刚诸王勋贵祝酒时,我一直出神,并未上心,自然没有看清火赤哈儿的斤的模样。他是当今的畏兀儿亦都护啊,想到这里,忽然思及旧人旧事,心底的隐痛也骤然浮露出来。
我默默坐回原位,低头缓了好久,才端起酒杯,准备去寻火赤哈儿的斤。刚刚起身,却见一人已在身旁举杯等候许久。而脱脱真因和别速真也只无声观望,看着我们二人,掩口而笑。
抬头对上他的眼睛,我有一瞬的愣神:“这位那颜,原来是你……”
对面的男人不过二十七八的年岁,眉宇间已沧桑毕露。许是征战日久,轮廓分明的面庞全被镀成麦色,干净利落的棱角也有风霜雕刻的痕迹。
那只啄伤青格勒的鹰隼却不在他身边,许是怕我见了怪罪,我心想。
那人躬身深深一揖,举杯敬道:“臣火赤哈儿的斤,敬祝公主安康。”
我右手一抖,杯中酒液也倾出少半。心中的疑虑此时才得以解开——他的眼睛分明像极了曲律的斤。可是那个少年早已淡出了记忆,此时,我竟记不起他的模样了。
经年的往事又被牵扯出来,我又愧又痛,低头忍了片刻,再抬眼时,双目已是一片湿润。
“你哥哥的尸骨,早已收殓了罢?”我哑声问,喉头胸臆都被堵得难受。
“……是,”他不料我突然提及旧事,瞬间神色黯然,低声回道,“我已将他带回别失八里好生安葬。只是当年未能救得公主,一直愧对兄长。公主流离多年,尝遍了苦头,是火赤哈儿的斤之过。臣、臣只能以此酒向您赔罪!”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将杯中酒一口闷下,极力忍了片刻,终于捂住脸,失控地悲泣出声。后又猛地甩开手,忙忙擦拭眼睛,可那颊边犹带泪痕,泪水流过麦色皮肤,宛如闪耀的刀光。我见他这般,一时呆住,只是僵硬地握着酒杯,口不能言。
“我兄长被海都所害,冤仇未雪;笃哇围城之际,又不得不献上妹妹求和……我、我真是糟糕透了!”他无视周围的目光,举目怆然道,脸颊依旧淌着泪。
“公主放心!”他沉声道,“我与叛王之仇无从和解。只要火赤哈儿的斤活着一天,必会死守畏兀儿地,不会让叛王东进半步——除非他们从我的尸首上踏过去!”
这份誓言过于坚定又过于沉重,说出来亦有震慑人心的气魄。我暗暗一叹,终是为他敬上一杯酒。
我们二人饮罢,便闻有人喝彩,人群往两处散开,却是阿合马等一众宰执大臣伴着皇帝寻过来。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