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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静静听着,低头啜了一口茶:“国家有难,亲家有难,丞相肩负重任,还有抗命的理由么?”
我语气清淡,话里却是逼迫的意味。伯颜听了,面无波澜,心中却似不喜,他将目光掠向别处,只冷冷道:“并非臣有意抗命,只是哪有这样遣将出征的道理?”
“丞相这是心里委屈?国难之际,可不是赌气的好时节。只怕待你心头气平,昔里吉已成难除之势,北平王和安童丞相怕也要殒命敌手了……”
我神色如常,话语却不无讥诮。伯颜只当未闻,仍淡淡道:“公主和陛下怕是忘了,伯颜无罪遭谗,免职在家,天下皆知。任命如此恶名之人,陛下当真放心得过?那些骄悍的宗王宿将,安童丞相震慑不住,伯颜一介戴罪之身,又如何震慑得住?非伯颜赌气,实是不能。”
他语带歉意,面上却毫无歉意,眼中尽是疏冷。这半年来,他荣耀至极,也屈辱至极。人生种种滋味,竟全番尝遍。我难以想象:他在狗圈的日日夜夜是怎么熬过?他心头的怨气是如何抚平?如今又有起复的机会,此时的他会是怎样的心境?忽必烈如此摧折人心,眼下又命其出征,确实强人所难。
默默思量半晌,我拿定主意,郑重道:“丞相之意,我已明白。回去我便面奏陛下,将你平宋的功劳昭告天下,将你冤屈的原委告诸众人。好叫朝野上下都看个明白,你是国朝一等一的功臣,是忠贞不渝的良臣,是力排国难的能臣。为陛下建功立业,不应有罪——这是你说的,也理应如此。待丞相恢复声名,万勿再行推脱!”
我的话语不容抗拒,伯颜也无从抗拒。他望望我,摇头苦笑两声,才慨然应允:“公主诚意至此,伯颜何敢推脱?为国朝效力,乃臣职分所在。但能否救得舅兄和北平王,臣并无十足的把握……”
他神色复而黯然,听得我心头一冷,希望的热火也瞬时熄了大半,只低落道:“事在天命,亦在人为。丞相尽力罢。”
第208章 立誓
拖雷系宗王昔里吉、脱黑帖木儿起兵叛乱,东犯和林,掠夺成吉思汗大斡尔朵,更有弘吉剌部贵族起兵响应,袭杀驸马,围困囊家真公主。昔里吉野心勃勃,结好于海都、忙哥帖木儿,意图对抗忽必烈,甚至公开称汗。元廷岂能坐视这等叛逆行径,先后派李庭、刘国杰、别乞里迷失等人北上讨伐,更有主帅伯颜出师漠北。
耐人寻味的是,海都和忙哥帖木儿虽分别扣押了安童和那木罕,支持昔里吉的反叛行径,实际并未出兵。笃哇在围困哈剌火州六月之后,也撤军而还。西北三汗国的观望态度,对元军平叛大有助益。
一年之后,伯颜在漠北大败叛王,昔里吉和脱黑帖木儿等纷纷溃逃。昔里吉之乱暂时平定,而叛王的隐患却远未消除,皇子和丞相仍被拘于叛王之手不得还朝。不过,西北的危局得到缓解,皇帝总算稍释重负。在此一役中,畏兀儿亦都护火赤哈儿的斤死守孤城,逼得笃哇等叛王无功而返,元廷嘉奖其忠贞,特许其入朝朝觐。
……
上都六月,青草绵绵,静静的滦河水漾着柔波,灿烂的金莲花随风飘曳,一年一度地盛开于辽阔的川野。
诈马宴尚未开始,乐曲已先行奏演。宫廷大曲《白翎雀》的乐音自旷野上悠悠传开,如长风一般浩荡地吹遍草野。
盛夏的野草渐渐浓密,轻巧的小兔隐没其间,不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我纵马一路追逐过来,连发几箭,那小物却仍在草间跃荡不休,一次又一次躲过夺命的箭矢。身旁不停有王子那颜策马而过,每人都有所斩获。我望望光秃秃的马背,不由得懊恼,扬头打了个响哨,高空中的小鹰敛翅急下,轻盈地停在我的臂膊上。我捋了捋青格勒的羽翼,眯眼瞻望一望无际的远方。
“想当年,公主可不至于两手空空!若是用上莫日根,一次能猎到四五只野兔呢!”
身后有清脆的笑音隐隐传来,我揽住缰绳,驻马回望,却是脱脱真因和别速真一并骑驰过来。
生儿育女后,女伴们身形日渐丰满,却无碍于马上的敏捷。脱脱真因一手按住马头,一手提着犹自挣扎的小狐狸向我炫耀,笑得像个天真烂漫的少女。
“公主先前旧疾复发,将养了几个月才见好转,身体亏空得厉害。脱脱真因,你何苦打趣公主?”别速真嗔怪地瞪了身旁女伴一眼。
我却不以为意,摇头笑了笑,低眸看看臂上的青格勒。小鹰的眼睛尤为犀利,似能摄人心魂。想到莫日根当年没有受伤的时候,也是这般劲锐。我一时怔忪,惘惘道:“是啊,青格勒毕竟不是莫日根。当年每次向安童借用莫日根,射猎都能得手呢!”
望着渺远无边的地平线,往事已漫漶如烟,心绪亦不知飘到何方,我任凭清风吹乱鬓发,一时沉默无言。
别速真心有所感,同样神情黯然。脱脱真因自悔失言,低头沉默了片刻,才驱马上前,凑到我身边,笑道:“咱们别干呆着啦,一会儿小兔子小狐狸可就越跑越远喽!若是一无所获,岂不让人笑话?”
我嗤笑一声,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