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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最初并未多想,默默观望他片刻,脑中忽然出现一丝闪念:郭守敬,这可是郭守敬呀!难道诸人眼下所修,就是日后大名鼎鼎的《授时历》?
修历诸人中,许衡、张文谦、张易负责总体规划,王恂和郭守敬则是实际骨干。王恂身兼太史令,精于算术,负责历法推算;郭守敬此时为工部郎中,领同知太史院事,由于实勘经验丰富,主持仪器和观测。两人各擅其长,分工明确。郭守敬,那个得以享誉世界的天文学家,应该是他不错了。
历史与现实奇妙的耦合正在于此,想到这里,我心里也不禁肃穆起来,正色打量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中年官员,言语间更多了几分尊敬:“久闻先生才名,陛下也时有提及。今番算是有幸得见了!”
郭守敬这才稍稍抬眸,他与王恂师出同门,容貌气质却大相径庭。在诸位官员中,可以说是最不起眼的一位。他面色黧黑,应是常年从事实地测勘所致。然而行止间却自有一番沉稳干练的气质,话语不多,却也未见局促,反而更显出一番从容自若的笃定。忽必烈对他赏识有加,不是没有缘由的。
“陛下恩遇,臣莫能忘。”他只淡淡回了一句,转而说到正事上来:“历之本在于测验。开元年间,僧一行编《大衍历》,令天下测量,书中见者凡十三处;今疆域比唐犹大,应广设测点,行四海测验。臣等估算,测点应不下二十七处,东至高丽,西极滇池,南逾朱崖,北尽铁勒,宜设监侯官一十四员,分道而出……”(1)
依他所言,元廷疆土远胜前朝,各地日月交食分数不同、时刻不同、昼夜长短不同、日月星辰离地面距离不同……若不分赴各地测验,必出现差缪,修历便毫无意义。据他估测,各地测点,北到西伯利亚,南至南海,西到川滇,东抵朝鲜半岛,即便不考虑西部四大汗国,也称得上囊括四海。
我虽不懂天文历算,但对基本地理常识还算粗知,元朝疆域东西向横跨数个时区,南北各地的太阳高度角和昼夜长短也迥然各异,各地情况自是不同。郭守敬所言的确有据可循。
我默想半晌,而后道:“郭太史所言有理,吾并无异议。然此事关系重大,仍待奏请陛下。若圣上有疑,吾自会为诸位代言。”
诸人得我保证,亦是欣喜。而后,郭守敬进献测绘所需仪器式样,并向我一一讲明:“测验所需仪器,凡十六件。金代所余圭表、浑仪,多已毁坏,亟需改造重制。余者,简仪、候极仪、立运仪、仰仪……亦待添置……”
有些仪器,乃郭守敬独创,虽未见实物,已有明确图纸。我于此自是外行,便看向他人:“郭太史所呈仪器,诸位先生以为如何?”
“郭太史所虑周详,”王恂见许衡示意,进言道,“测验冬、夏至时刻,二十八宿距度、各地时刻、全天星表等所需仪器不同;此次修历,吾等拟废除上元积年,以万分为日法,更有郭太史创制的‘招差法’……历算之理异于前代,测验仪器亦当有别。吾等故无异议。”
许衡听罢,也笑道:“敬甫(王恂)、若思(郭守敬)皆刘太保高徒,深得真传,历算测验之事皆由老朽担待把关,公主无需过虑……”
说到历算仪器,我更是不甚知晓。即便王恂和郭守敬详细解释,也不是一时半会便能领悟。许衡看出我的顾虑,爽快地出言担保,我才稍稍放心:“如此,修历之事,有劳诸位,若陛下同意,吾必一力支持,果有沮扰之事,但说无妨。”而后,又转顾郭守敬,“待郭太史所制仪器得成,吾也有意观览一二,还需郭太史从旁讲解。”
他微微一怔,而后欣然应下:“公主所托,臣自当奉命。”
……
修历之事有条不紊地进行,朝政也照常运转,待到八月末,皇帝和百官又准备启程,从上都回返。
皇帝一行离开夏都后,第一处纳钵便是南坡店,稍事休整后又一路南下,先后经六十里店、双儿庙、泥河儿、郑谷店等地,待到野狐岭,又停驻几日。此地山林茂密、草木丰美。辽金元等游牧民族有春水秋山的习俗。春季于水泊处纵放海青鹰捕捉天鹅,秋季则入山林射鹿伏虎。皇帝车驾至野狐岭,便命人驻扎下来,准备秋山围猎。
野狐岭上树木繁多,时已入秋,山岭上竟已显出五彩斑斓的奇艺色泽:不耐寒的树种已枝叶发黄,片片金辉在秋风中招摇闪烁;经霜而红的枫树上红云阵阵艳如烈火;四季常青的松柏仍是郁郁葱葱。连绵起伏的山岭上,颜色错落有致,却像一副精巧绘制的工笔画。
山林里弥漫着秋日的寒意。虽是南下,天气也日渐转冷。我的身体不耐气温骤变,又勾起了旧日的肺疾。群臣百官纵马围猎,我也只能在营帐中静养。
怯薛歹在林中设围,引出虎豹,以便行猎。昔宝赤肩上抬着木架,上面架着三尺高的金雕。金雕是大型猛禽,其凶猛程度远甚海东青,双翼展开时将近六尺,飞的极高,俯冲而下时又极其迅猛,捕捉野狼也不在话下。
忽必烈怕我在帐中烦闷,命人叫我到象舆上观览围猎盛景。我迈上车驾时,皇帝正站在帐外,举目瞭望。不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