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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奴无法无天,竟如此草菅人命!”真金怒不可遏,脸色已至青白,额上青筋暴起,“他谋害姚天福而不得,此番总算得手了呵!安童、伯颜,先后遭他暗算,还有谁能逃得过!”
“殿下息怒!”完泽被他一震,也呆住半晌,而后连连劝慰,“伯颜丞相已经脱罪,如今正在家休养,并无事的……”
“功臣无故因他获罪,他罪行累累,却依旧横行省堂!我国朝法度形同虚设吗!”真金一拳捶到屏风上,震得屏风险些碎裂,幸而被完泽及时扶住,“殿下息怒!”
他未见过真金震怒至此,慌乱无措时,口头反复只是这一句话。
我怔怔看着真金发怒,心头狂澜亦是汹涌不止,一个又一个念头向我袭来,逼我直面最可怕的后果:安童、伯颜相继遭阿合马谗害。朝臣几乎被他得罪尽了,下一个会是谁呢?
待真金平静下来,我才缓缓开口:“哥哥一味生气又有何用?如今被动至此,不得不思谋一下日后之事了。”
他闻言一怔,悟得我话中深意,沉默良久,便将完泽遣退。
“妹妹此言,却是何意?”
此时并无旁人,我终于抛开最后的忌惮,坦诚直言:“哥哥可还记得《罪己诏》那出剧?当初安童以此为题上谏,用意却不止于此……”
真金目露震惊,登时想到了什么似的,眼色急遽变幻,紧接着是空茫,空茫之后却有最深的忧惧。
我漠漠一笑,心头却悲哀得泛酸。这件事真金不敢面对,于我也是最不堪承受的:“哥哥深恨阿合马日久,除了圣上,阿合马最为忌惮之人,便是哥哥。有朝一日,若是他做了江充,您又该当如何?”
他嘴唇一颤,脸色白得瘆人,默然半晌,走至窗边,无力地用手臂撑住,喃喃自语:“陛下不是汉武,本王也不会做戾太子……”而后,突然盯住我,目光劲厉,满是告诫的意味,“今日之事,切勿向旁人再言!”
我亦不过是试探,得知他心意,一时黯然,只低声回道:“你放心罢。”
第206章 秋山
真金事父至孝,这等忤逆事,自是想都不敢想的。我心里明白,就不再探问。回府后,恰好接到普颜忽都的来信,她有意同我一起探望伯颜伤势。普颜忽都是安童之妻,别速真的亲嫂子,她们的丈夫,一个远征在外,一个回朝蒙冤,想到两人的可怜光景,我心里也不是滋味。派人去伯颜府上递了帖子,却遭婉拒,别速真在信中委婉提及:伯颜闲居在家,谢绝一切来往,如今伤情已大好,勿要忧心。他这番举动,自是做给皇帝看的,想到伯颜这般决绝,探病一事只得作罢。
忽必烈也曾向我问起伯颜,我如实回复,他听了只是笑笑,并不多言。伯颜虽已洗清冤屈,却并未复职。皇帝究竟如何想法,让人摸不清头脑。修历一事照行无误,虽是汉臣总领此事,然而得皇帝重视,阿合马一时也不敢在经费上为难诸人,饶是如此,我还是向太史院捐出一份钱款以作支持。忽必烈闻知也甚是欣喜,特意命我署领太史院事,作为名义上的都总裁官。我知此举不合常制,力辞不受,而众臣并无反对意见,皇帝又极力委任,便只得应下了。
既然领了官职,即便是个虚衔,我也不敢怠慢。修历诸臣因各有本职,确认好分工后,只旬日在太史院集议,商讨工作进展,平日各负其责。而我,也只是在集议时亲临现场督导进展。
太史院集议与中书省宰相圆议并无二致。此次集议,我携慕之一同前来,进了堂屋,便被诸臣让到首座。看到年近古稀的许衡坐在我下首,一时心下不安,欲请他上座,老先生却好言谢绝。
“自初次见先生,至今已有十年。先生还是这般风骨清朗,精神矍铄。”我望着许衡笑道。
老先生笑着摆摆手,他须发斑白,脸上的皱纹也绵延成一道道沟壑,因为年长,少了几分当年的迂执,多了几分通达随和的况味。这几年因阿合马迫害,他被迫请辞回乡,却也未见困顿潦倒,反而更显淡泊自如的气质。
十年前正是安童拜相的时候。这十年来,他以稚龄,从怯薛长荣膺首相,兢兢业业数载,终因小人谗害,被迫远调边陲;而我呢,自那时远嫁畏兀儿地,先后遭海都、八剌虏获,几经流离才回返元廷……这十年,漫长得仿如一个世纪。
“公主过誉了。”老先生笑着摆手,“修历之事得公主支持,吾等幸甚。”他说完,张文谦、王恂等人纷纷附和。张易也笑道:“公主慷慨资助,如此义举自古未有,深为吾辈景仰观瞻。”如此又引来一阵附和称赞。
我抬手止住,而后问:“我朝土宇旷远,规模远超前代,各地风俗各异,修历一事自不可全然因袭旧例。如此,诸位有何筹划?”
诸人闻言,面面相视,而后还是许衡开口,他摸摸胡须,望向角落里一个沉默寡言的中年官员:“若思,你把前番议定的规划向公主详述一番罢。”
官员点头,应声出列,向我拱手一拜:“臣郭守敬,见过公主。”
听到这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