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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巨雕腾空而起,振翅直入天际,不多时就隐没了身影;而后只见前方密林处人影窜动,怯薛歹策马在林中唿哨着穿梭而过。林木深处传来一声又一声悠长凄厉的啸叫,金雕突然敛翅而下,流星一般直入丛林。山林震动,草叶摇落,虎啸和鹰鸣此起彼伏,似是鹰虎在猛烈搏击。也不知过了多久,虎啸声终于被郁郁深林湮没。昔宝赤架着金雕回返,木架上的猛禽得意洋洋地引颈瞻望,像个耀武扬威的将军,其后,更有怯薛歹抬出血痕累累的虎尸,威武的林中之王此时已变成一具僵硬冰冷的皮囊。
忽必烈负手立于象舆前,冷眼观望,目中并无喜色。待怯薛歹抬走了虎尸,他才缓缓转身,看到久候在一旁的我,神色一缓:“你身体可好些了?”
我在旁边已站了半晌,此时便有些体力不支,身体还带着病,未及说话,便引出一阵咳嗽。旁边女孩儿忙把我引到一边坐床上,服侍着我喝了温水,好半晌才缓过来,可喉头胸腔仍是咳后的疼痛。
忽必烈挪至我身旁坐下,瞥见我苍白的病容,目露忧虑:“早知道朕应该亲自看你,何必劳你折腾一趟?”
“每当入秋便会引发旧疾,照常服药便好,父皇不必忧心,儿臣已大好了。”
他深深地看我了一眼,仍是不放心,而后移开目光,沉沉地叹口气,盯着脚上靴子发怔。见他这般,我心下不安,不禁问:“父皇面带愁色,却有何事?不妨说与儿臣。”
他抬眸望望我,眼神游移不定,终是勉强笑道:“你先养好病罢。”
我蓦地一惊,掣住他的衣袖急问:“到底有甚么事?父皇不说明白,儿臣这病是好不了了!”
他踌躇良久,才暗暗一叹:“也罢!”
我一瞬不瞬地盯住他,心里寒意翻涌:究竟是何事让他如此忧心?他还怕我知晓。那定是西北边事无疑了!
我屏住呼吸,手足也变得僵硬,心头沉重得喘不过气:莫非安童和那木罕遭遇了不测?我突然不敢想,这样的结果我不能接受也不愿接受。
老皇帝已握住我的手,轻轻抚着,冰冷的皮肤在他的揉搓下渐渐有了温度,皮肤之下,心脏仍跳得猛急,一下一下敲在胸腔上,在沉静中异常清晰,如同死亡的鼓点。
“那木罕麾下诸王昔里吉和脱黑帖木儿突然反叛,拘捕那木罕和安童,分别送到忙哥帖木儿和海都处,西北元军一夕之间土崩瓦解……笃哇趁势东进,已围攻哈剌火州数月了,畏兀儿亦都护不得不以公主求和,笃哇才罢兵回返……朕苦心经营,还是不敌天数啊!……”
我怔怔听着他的言语,一时恍在梦中,心里却出奇地平静下来,这样的反应都让我自己都纳罕不已。我茫然抬头,目光透过象舆上的窗格,满山遍染的枫林此刻如血如火,燃烧着跳荡着,转眼成势,蔓延到整座山林,宛如战士的鲜血无声地洇过草地。眼前忽然一片模糊,目光仿佛穿过千里荒野,直至漠北草原,烽火遍地,干戈寥落,残兵败卒惊走奔逃,被敌人冷酷地围剿屠杀,而一军统帅却不知身在何处了。
双眼宛如被血火灼烧,眼前一片红色,几乎不可视物。我又无声低眸,漠然望着自己的双手,思绪被渐渐抽离,脑中空茫到一片虚无。下意识咬咬自己的嘴唇,已全无知觉。直到忽必烈用力摇唤我,才稍稍醒转,胸口蓦地袭来一阵尖锐的疼痛,我呼吸一滞,来不及掩口,猛地咳出一口血,血星溅到四处,衣袖、胸襟瞬时沾满斑斑血迹。
忽必烈立刻慌了神,着人去叫御医。我只呆呆坐着,看着自己一身狼狈,慢慢地揩去袖口上的污血,木然开口:“阿爸,他们还活着罢?”
“察苏,没事、没事的……”老皇帝眼神焦灼,慌忙安抚着,“有阿爸在呢!你担心甚么?他们被叛军俘获,只被暂时拘捕,朕早晚把人讨要回来!这些叛臣贼子,一个一个,都逃不过!”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带着颤音恨声道。我感觉脸上一湿,是他的泪水滚落下来。老皇帝咬牙含泪,脸色涨红,眉头拧在一起,一腔怒意却郁在心里,生生忍住:“这些叛王,拘捕朕的爱子,夺了朕的丞相,侵扰边陲,致使四境不宁,朕绝不轻饶!绝不姑息!绝不手软!”
他忍泪恨恨道,浑浊的眼里含着泪花,望着我的脸,胸腔起伏着,剧烈地抽气,而后一拳一拳砸在坐床上。我漠漠看着他,忽而平静抬眸:“他们活着便好,早晚还会回来,无论是三年、五年还是八年,他们都会回来!海都、忙哥帖木儿若只是旁观,叛王便成不了气候。父皇,信我!”
我不知自己哪里来的底气,既是安慰他,也是在安慰自己。疲弱的身体也突然来了气力,我挥退应招而来的御医,留下忧恼交加的皇帝,独身下了象舆。
怯薛歹见我出来,纷纷上前服侍,被我喝退。我命人牵来一匹马,翻身骑了上去,挟着一副弓箭,驱马直入山林。我骑得迅疾,惊得野兔麋鹿纷纷惊跑,林鸟齐飞。拈弓搭箭,一边策马,一边瞄准仓惶奔逃的身影。猎物却比我更为矫捷,灵活地闪躲奔逃。我凭着一腔残勇孤愤硬撑,手下却没有准头,几次都放空,箭矢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