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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一边叮嘱着。教坊副使点头应和:“这些规矩下官自然明白,这些时日都依宫廷礼仪教养许久,总管放心。”
我听他们二人言语,心下一笑:蒙古宫廷的礼仪制定时日尚短,远非后日那般规矩繁冗。蒙古人又向来粗疏少文,只要留心,大抵不会犯了忌讳。
饶是如此,我也得谨言慎行。于宫中景致,也不敢过多张望。只有脚下的石砖看得真切,偶尔抬眼一瞥,能看到大殿飞扬的檐角,那黄灿灿青湛湛的琉璃瓦,可稍一注目,双眼仿佛就被灼伤一般,不敢多望。
这是我唯一一次观望宫城的机会,却也是相当潦草的一次。待庆云班御前表演时,我是否有机会出席,能远远望一眼忽必烈和察必,望一眼我的阿爸和额吉呢?只一眼就够了呀。
念及此,心头突然涌上伤感。所有这一切,都是自我选择的结果,我亲手把属于公主的尊荣富贵推开,这些东西连带亲人,都不属于我了。
手掌微微出汗,心头怅然若失。
我紧跟众人走着,此刻全无观赏的兴致。看到的越多,离开时会越发留恋吧。
宫城大内,主要包括大明殿和延春阁两大建筑群。宫城以西是太液池,太液池西岸就是东宫。宫城以北则是御苑。此次内廷表演,是在宫城后墙的厚载门一带。后墙上建有高阁,阁前是专供表演的舞台,方便天子登阁观赏。
此时尚早,天子尚未到场,我们有充足的准备时间。总管将我们一众人安置在厚载门附近的小殿内,稍事休整,便吩咐杂剧演员们换衣上妆。
胡班主平生第一次带家班为天子献艺,惊喜之余更多是紧张,生怕出了罗乱,演员换好戏服后便组织彩排。《绿珠篇》多次出演他倒不甚担心,可这《罪己诏》是首次演出,对于剧本内容,教坊司内也颇多争议,纵然有安童担保,他心里也不免打鼓。彩排间隙又忍不住跟我嘀咕:“苏兄弟,这剧本真能博得圣上欢心?之前教坊色长赵大人似乎提过,里面有不太妥当的内容啊!”
他于那段历史并不通晓,虽然亲自组织排演,对剧本内容的尺度也无清晰的概念。何况这次是为忽必烈演出,皇上的口味喜好,他一个底层草民如何得知呢?
我只好安慰他:“剧本是我写的,出了差错我一力承担。再者,安童丞相也已过目。若有触犯上意的地方,他必会提点。班主勿要忧虑,事已至此,照本排演就是了。”
他半信半疑地点点头,不再多问,只是全力组织预演。我和白瑀旁观在侧,一同帮忙盯着可能出现的错漏。
白瑀盯着场中,左手下意识地护在右臂处。他的伤病已大有改观。在教坊司的十余日,中书省闻知他的伤势,还特地吩咐太医院的医官前来诊治——这自然都是安童的关照。我念在心里,对安童更是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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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已开始偏西,阳光射进殿阁,生出融融的暖意,我竟有些困倦。那边预演也已暂歇,演员们开始补妆,以待传唤。
少时,宣徽院的总管引着一名怯薛歹前来传命,庆云班准备登台表演。杂剧演员们窸窸窣窣地起身,整好着装,排好序列,鱼贯而出。我本以为自己只能在小殿内等候,那总管却笑呵呵地走至我面前:“这位秀才才人,剧本是你写的罢。上头吩咐剧作才人都一同过去,以备圣上询问。剧本若有难解之处,你也好当面说个明白。”
“我么?”我愕然道,没想到自己还有这个资格。心中腾起一阵难抑的喜悦:我至少可以远远地看父母一眼了。
“是。”总管为人和气,笑道,“若是剧目能博得圣上欢心,还能得些赏赐呢!”
“多谢总管提点。”我向他略一施礼,便赶紧跟上了队列。
怯薛歹引着我们走过偏道,穿过廊庑,转到另一处小殿候场。殿阁中间的空地,有一处高敞的二层戏台,戏台正对的高阁,就是天子所在。我隔得远,此刻无从看清高阁上的人,只能远远地望见一抹明黄的影子。那必是忽必烈,我出神地望着,只觉心脏要从胸腔中跳了出来。
这个阿爸,我已有七年未见,也不知他是否安好。粗粗算下他的年纪,已是花甲之年,已是个老人了。我惊觉此事,心底慢慢涌上难言的苦涩,更多的,是无法遏制的内疚。六十岁的老人,白发会有多少呢,脸上的皱纹又多了几道呢?我还能认得他么?
而他……还记得我这个女儿么?
我眨眨眼,把眼底的湿润眨落,趁无人注意,用袖口快速抿了下眼角,再抬头时已恢复如常。
戏台上笙歌不绝,正有教坊伎乐献舞表演。鼓声阵阵,弦乐急促,那些宫廷的乐器我大抵熟悉。大乐鼓、板杖鼓、蒙古筝、兴隆笙……弦歌靡丽,富贵典雅,奏出一曲盛世太平。
庆云班的艺人们出神地听着,宛在梦中。直到宣徽院总管急声催促:“都准备好,快上场了!”
诸人这才收摄心神,一个个神情谨肃,如同绷紧的琴弦。待教坊伎乐下场,一名乐官立在台侧扬声报出剧名,首场演的是《绿珠篇》。
云轩儿悄悄望了白瑀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