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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从对方脸上捕捉到鼓励的微笑,也不禁莞尔。她随即敛容,幞头纱帽下的俊颜,正是一个年轻的文弱书生。她从台侧登场,先叩首,又起身,洒然挥袖,便带出一抹盛唐风流。
第180章 讽喻
第一次在天子面前出演,云轩儿不免紧张,台上步伐略显滞缓,宾白的气息稍欠平稳。我们不禁为她捏了一把汗。好在她对剧本已算熟稔,一个唱段过后,便找到状态,嗓子也打开了。
以往勾栏院演出,杂剧演员都是在高高的戏台上俯视台下观众,只要在台中站定,不难让人有一种掌控全局的感觉。而这次天子居高临下,演员们只有翘首仰望的份儿,自然而然便生出一种逼仄压抑之感。饶是如此,云轩儿仍能稳得住,气息平稳悠长,声音高拔俊亮,似能随着偶尔掠过的清风直上云霄。
我和其他演员一齐候在舞台下方。视线沿着正前方的厚载门一径向上,高阁之上,忽必烈的身影依稀可辨,只是看不清面目。年迈的天子慵懒地倚坐着,看到尽兴处,便情不自禁地喝彩,周围的王公大臣察言观色,也跟着一并叫好。胡班主看在眼里,不由得松了口气,脸上的褶皱也盈满了笑意。
待《绿珠篇》唱到第四折,皇帝似有些倦怠,由内侍服侍着下去休息了。舞台上的演员们动作一滞,而后又恢复如常,继续把余下的戏份唱完。
演员下台后,又到一侧小殿休息。不多时,宣徽院总管引着两个宫人前来,每人手上都端着托盘,盘里是瓜果美酒。总管在殿门前立定,扬声道:“皇上有赏,还不跪下谢恩?”
胡班主忙引着一众人跪拜行礼,待接过赏赐后,又向总管不住地道谢。
“皇上夸赞宁娘子杂剧做得很好,不愧为京师名伶。”总管笑道。
得天子提名,已是天大的恩宠,云轩儿不得不再次谢恩。胡班主也陪笑道:“圣上过誉了。我们不过是乡野草班,能入得天家的眼,是几辈子的福运。草民在此叩谢圣上。”
“也都是班主调.教得好。”总管笑言,又望向云轩儿,“娘子稍事休整,之后还有一个剧目要呈献圣上。”
云轩儿点头应了。匆匆饮水润喉,又开始换戏服上妆,筹备下一场戏。忽必烈虽未完整看完《绿珠篇》,但也点名夸赞,已经给足了面子。胡班主吃下了一颗定心丸,之前对第二个剧目的忧虑,也全都抛在脑后了。
“四姐,今天的演出要是成了,能博得圣上青眼,你说不定就被擢入教坊司,日后专供御前。待得了富贵,莫要相忘!”
演出还未结束,胡班主便已开始思谋日后之事,眉开眼笑的,嘴角忍不住咧向两边。云轩儿弯了弯唇,态度却颇为冷淡:“奴若真有那等福运,庆云班也好另请高明。”
这话说的胡班主笑容一僵,他顿了顿,才干巴巴回道:“四姐你是刀子嘴,忒噎人!留在宫中,有圣上护着,还有哪位官人敢前来纠缠?”
他一面说着,一面不经意瞥到白瑀,但见对方面色冰冷,才突然意识到什么,讪讪道:“依白秀才的才学,也不输于教坊才人。若是一并入了教坊司,封个管勾署令,服侍天家,你和四姐寻个机会求贵人指婚,却也不是难事……”
白瑀闻言,脸色更加难看,冷冷回道:“若入教坊承应,互相嫁娶,可正是当色为婚呢!”
他此言不留情面,在场伶人都不免难堪。若入教坊便是落了乐籍,那可是折损身份的事。无论与庆云班多么其乐融融,白瑀到底是以士人身份自矜,不愿与诸色艺人同流。
云轩儿斜瞟了他一眼,眼神中略带讥讽,眸光冷得像冰,似乎冻结了所有的热情。
小殿内一时无声,连我也颇觉尴尬,不知该如何是好。
白瑀这才觉察自己失言,但话已出口,覆水难收,只是叹了口气,懊恼地转过身,独自退到一边。
“别忘了还有一出戏。”我在胡班主耳边轻轻提醒。胡班主这才回神,羞惭一笑:“是我轻狂了,险些误了大事。”旋即组织诸人筹备起《罪己诏》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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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轩儿再次登场时,忽必烈已回到高阁坐定,身上还加了一件大氅。板鼓咚咚响起,鼓点密如雨脚,让人莫名感到一种凝重压迫的气息,像是大军压境的前奏。我的心也莫名紧张起来,不知是因为之前戏班内不愉快的插曲,还是接下来剧目的内容。
《罪己诏》以汉武帝为主角,几乎写尽这位大帝的一世伟业。剧本以卫青、霍去病北击匈奴事开篇,震天的鼓声、悠扬的琴音织出一曲恢弘浩大的篇章,汉武盛世的峥嵘画卷也徐徐展开。
卫青、霍去病奉武帝之命三次北征,深入大漠,收河套、定河西、封狼居胥,一直将匈奴王庭逐至漠北,攘定边境,扩土开疆。
演员们跑过台角,真如大军在大漠里纵横驰突,兵戈相击,烽烟阵阵,士兵的喊杀声和鼓琴的嘈切声交织在一起,一个硝烟弥漫的古战场浑然显现。在场诸人仿佛都被摄住心神,被裹挟到那遥远的汉朝去了。
高阁上的天子不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