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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随心缘第17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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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随心缘 作者:yushuwen

    这个家伙!刚刚的那一出,他倒是没事人一样,竟反还在这里打趣起我了!

    “呃……我不过是借着那水潭一去这满身的血腥气罢了。又怎会料到沐秋会如此知机地跑了进来。”湛璟瑄满不在乎地笑着摊了摊手,“而且……便是那样,你我同是男儿身,沐秋怎么也不至叫的那般夸张吧?”他转头四顾望了一眼周边丛林,旋即又转回头来看向我,一脸的心有余悸的样子,出口的话更是噎得我险些岔了气。

    “啧啧,真是称得荼毒万物生灵了。”

    可恶!听着四下里此时尚未停歇下来的虫鸣鸟叫声,我面上亦是不禁微微一热。咬了咬牙,方抬起头恨恨地瞪向他道:“我是没有璟瑄兄这等气度,那般情境下亦能依然如此的气定神闲!”混蛋家伙,如果他敢再说一句什么戏谑的话出来,我不介意让他见识到什么叫真的荼毒‘生灵’。

    “呵……是、是,都是在下的不是总成了。”

    那家伙倒是知机的很,只是轻笑了一声,更是无奈般地拱手讨起了饶,也不再多说。绕过几步侧身径自坐到了我一旁,直过了好半会,方低声自语般念了一句,“说起来,便是要叫,那该叫的人也当是我吧?”

    心下突地跳了跳,我偏着头只作全未听见。这一会渐渐静下了心来,心底却也是不由转过了几分的疑惑。仔细想想,便如那家伙所说。若论吃亏,那亏的也该是他这个被……看了个光的人,自己实是没道理要这么大的反应才是?

    好似……每每只要碰到这个人,自己便总是会变得一反平常。莫名的很……

    “喏。”

    正自胡乱地想着,却见面前递过了一截臂粗的断竹,内里乘着汪清水,盈澈清透。直到这一刻,我方是记起了喉间的干渴。刚刚的一场尴尬,竟是另自己将这一茬都给忘个干净了。

    “沐秋会去潭边,应是感到了口渴吧?”湛璟瑄笑了笑,对着我眨眼道,“放心,这是我于石隙间取的清泉。”

    谁在想这些了……不过,不得不说,这个家伙有时倒确是蛮细心的。

    “谢谢!”闷声瞥了他一眼,我抬手接过竹筒。泉水清冽入口甘甜,一口饮尽,浑身都似舒爽了些,便连心里的那份烦躁也似平息了很多。

    稍稍静下了心,我这方想起一件忽略了的事,不禁抬头看向一旁歪倚在青石上的人,微微沉下声音道:“把手给我!”

    “嗯?”湛璟瑄好似正兀自出神,听到我的话不由微怔了怔。仔细看了我片刻,方有所悟地轻笑了一声,很是无奈地伸出手道,“还以为沐秋会记不起这茬了。”

    ……记不起的是你吧!

    我睨了他一眼,稍稍移了移身,拽过他那只被自己包得严严整整的手仔细端看着。素白的棉布上点点晕染开的水渍尤为的显眼——果然是浸湿了!

    禁不住沉下脸来,我抬起头狠狠瞪向眼前那个笑得一脸漫不经心的家伙。

    “呃……”湛璟瑄缩回手,举于眼前自己反复翻着看了看,微低了声音道,“我已经是很小心了,只是……”

    “只是依然变成这个样子了么。”我打断他的话,抓过那只浸透了布巾的伤手在他眼前微用力地摇了摇,轻挑着眉,扯起一抹笑意道,“看来璟瑄兄是真的看不上这点‘小伤’啊。”

    “唉……又是我的错。”湛璟瑄连连摇了摇头,苦下张脸道,“沐秋便饶了我这回吧。”

    斜睨了他一眼,没有再多说什么,我抓过他的手放于膝上,小心地层层拆开了包扎。看着那道道绽开的伤口旁溶了水的药渍,心里禁不住一阵好气。待仔细地重又清理过,却想起身上已是无任何的伤药了,不由越发地腾起一股火气。

    “嗯……我这里倒是有瓶伤药。”湛璟瑄忙是于腰间取出一个瓷瓶递了给我,语气里竟似陪了丝小心,“沐秋切莫要心急才是。”

    “呵,璟瑄兄自己都不急,我又有什么好急的。”淡淡笑着回了一句,我伸手取过药瓶。掀开瓶嘴略闻了闻,却是禁不住脸上的笑意越深。这药竟是较之我手中最好的伤药也是不遑多让,比之之前自己于他上的,更是不知要好出了多少!

    “璟瑄兄既有此等良药,为何此时方取了出来呢?”

    “呃……沐秋既是大夫,我自然是听沐秋的了。”湛璟瑄很是自然地回了一句,一脸的无辜,眼里却是满满不变的笑意。

    “是吗?”我笑着点了点头,搭在他手上的十指却是微微用力地紧了紧。其它的你或许不知,可这样常带在身上的刀伤药,你会不知药性么!

    听着耳边响起的一丝抽气声,我心里不禁好一阵舒气。唔……还以为你这家伙是不知道疼的……

    我亦无辜地回看了他一眼,却是越发加重了手上力道包扎起来。既然有人自己都不在乎,我又何必多此一举地为人心疼呢……

    一番简单不过的包扎足用了大半柱香的功夫,我满意地看了看眼前的成果,莫名烦躁的心里亦不由舒爽了许多。

    “沐秋这下可是出了气了?”

    湛璟瑄低头看了看手上厚厚的一团,苦笑着叹了口气。却也没有出言抱怨什么,反而倾过身将头靠了过来,轻声覆于我耳边低笑道,“日后我自会小心了,多谢沐秋!”

    声音低低沉沉响于耳畔,温热的呼吸便这般随之拂过我的面颊与耳际……

    心下蓦地一颤,脑中霍然间再次晃过了之前的一幅幅画面。我慌忙别开了脸,惊跳般后退了几步,自己亦是能清晰地感到了脸上一阵阵的轰热。

    “沐秋,你……”

    “……夜色已深,我是要睡了,璟瑄兄你竟管随意吧。”对上湛璟瑄似有疑惑的眼神,我心中不禁微微一突,暗怨了一声自己过于敏感的反应。掩饰地随口寻过个托词,便翻身躺了下去,顾自蒙着头假寐起来。

    脑子里纷杂一片,心也慌乱地跳得厉害。一片静溢里,听着那头在一阵静默后响起的几下轻微窸窣,继而是渐渐均匀平缓的呼吸声,想来湛璟瑄这会功夫已是入得好梦了。不知为何,心中松下口气的同时却又无由来地腾起一股无名的火气,越发的无心入睡了。

    头上覆着的一层薄衫让我渐渐不由有些气闷,待稍稍平静下来,却意识到这被自己随手抓起蒙在头上的外衫还是了身边那个家伙的……

    轻轻抬手稍稍扒开了脸上捂得严实的一层,不敢过大动作而发出太大的声响,便只得僵着身子继续这般躺着。枕着鼻息间那淡淡而熟悉的味道,一遍一遍在心里不停地催眠着自己,也不知过了多久,方自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只是,这一觉却是睡得再不踏实。梦里反复都是一片错乱纷杂,理不清的头绪……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是回来了~~内牛啊~~~让大家久等了,万分抱歉~~鞠躬~~

    不过俺可保证,这文一定不会是坑的~虽然俺填的慢了些= =~但也定会坚持时刻刨土的~~(遁走~~)

    62

    62、难得糊涂

    “沐秋,沐秋……”

    半梦半醒间便听有人在耳边轻声唤着,我迷糊睁开眼,迎面对上的却正正是那一张在梦里不停晃动的面容!

    不是很清醒的脑子,一时间竟有些分不清了梦境现实,“璟瑄……”

    “嗯……”湛璟瑄的双眸里却似一瞬滑过丝怔忪。他微微偏开了脸,神手递过一截乘着水的竹筒给我,笑了笑接过话道,“冷玄他们已寻到了此处,我们这便要立时赶回府去。呵,沐秋若是还没睡够,待回了王府再好好补上一觉吧。”

    我这才注意到了站在他身后,冷着一张面孔的身影,昏昏的脑子也蓦然完全清醒了过来。

    坐起身抬头瞥了一眼天色,方意识到竟已是近至午时了。想不到自己这一番辗转反侧竟还是睡到了这个时候。

    “恩,我们这便回去吧。”接过清水喝了一口,我有些窘然地应了一声。将手中的外衣递还给了湛璟瑄,却是避过了他相扶的手,自扶着身侧的青石站起了身。

    “可是,边境有什么变故?”

    随着二人一路走着,我不禁轻声问过身侧默然不语的湛璟瑄。他眼底少有的一抹急色,另我心底也禁不住泛起了几分不安。

    “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了沐秋。”湛璟瑄侧头看向我,顿了顿道,“边境传来急讯,北荑两日前起兵犯境。二哥今晨已自率五千亲骑赶去了。”

    他没有说的太多,只是简单的一语带过。但说到后面时,眼中却是转过一抹难掩的忧色。

    “璃王他已率兵赶去了?可是他的伤……”我也不禁微皱了皱眉,轻喃出声。

    璃王的伤势怎样都要将养个月余,这个时候便是骋马急驰也是勉强了。

    “我会整合附近两省兵马尽快赶去。”湛璟瑄微微沉下声音,“北荑此番确是有备而来。若不是有沐秋在,想是更被他们占去几分谋算。这一仗,怕是不会那么简单。”

    “恩……”看得出北荑这一次真的是筹谋多时,名册之事扑了空,却一计不成立生二计。他们此番行刺璃王事败,以着他们对璃王的忌颤,又可会便这般顺利让他赶到边境呢?

    我不由瞥眼看向身侧之人,也难怪湛璟瑄难掩急色。对他来说,怕也只有他母后与二哥之事方可打破了他那张一贯漫不经心的笑脸吧?

    说话间,我已同二人走至了昨日掉落的那座山崖前。昨日幕色下看得并不真切,现这白日里迎着煌煌耀阳看去,方看清这面山崖真真可谓得是断崖绝壁了。几乎是望不到顶的崖壁矗然高耸,光滑的壁面更如那刀削斧砍过一般,根本无处着手!

    山壁间仅垂着一条长绳,直吊在距谷底两丈之处,想必是冷玄下得断崖时所用的。只是,便靠这样一条绳子,真的就能上去……

    “沐秋闭上双眼,只管抓紧我便是。”湛璟瑄轻拍了拍我的肩,好似看出我所想般,轻笑道,“不过几息之间,自可重立于崖顶之上了。”

    “嗯……”我侧了侧身,避过了他搭于肩上的手,“璟瑄兄手上还有伤,要带我上去怕也是不便。”

    笑了笑,我侧头稍瞥了眼顾自站于一旁至始至终便未有一语的冷玄,在心中挣扎较斗了一番,终是咬了咬牙道:“还是由冷侍卫带我上去好了。冷侍卫武功亦是不凡,带着我应该也是可以的吧。”

    “哦?”湛璟瑄显得有些诧异。他微挑了挑眉,双目自我面上缓缓巡过,静默了片刻,方轻声笑道,“也好,便随沐秋之意。”

    我不由暗暗吁了口气。

    也许是昨夜里的一场尴尬,又或是梦里反复莫名出现的身影,直到此时,我心里都一直感觉怪怪的。只是与湛璟瑄离的稍近些,便似浑身都不自在一般。这一刻,哪怕是被冷玄的冷气冻伤,我也是不想与他有任何可能的身体接触。

    只是,冷玄……

    虽是做足了心理准备,可结果也是可想而知的。待到我覆在冷玄背上随他攀上崖顶时,我真的怀疑自己快凝成一块冰雕了。

    冷玄由始至终便未发一语更不要说出言反对了,但便只是被他那般漠然地扫上一眼,身上就足已冒寒气了。更何况还要靠他背着上得崖顶……我都很佩服自己这可谓无畏的勇气!

    “沐秋……你还好吧?”湛璟瑄笑着走到我近前,探身问道。

    “好……好得很……”我别过脸结巴着答了一句。上得崖顶我便立时跳离了那座冰源三尺远,到现在却还觉得全身僵着,口齿都不灵便。

    “那我们这便驾马回府吧。”接过侍卫牵过的马匹,湛璟瑄侧头转向我眨了眨眼笑道,“沐秋是要与我共骑呢,还是……再由冷玄带你这一程?”

    “呃……不用了。”我忙摇了摇头,看着他那一脸碍眼的笑就不由好气。

    与他同骑我才不要。至于冷玄……嗯,更是不必了吧。

    想了想,我迟疑着,“我看,不若你们先回去好了。等一下,我自己乘马慢慢回去便……啊!”一语未毕,人却已是被湛璟瑄拦腰抱上了马背。

    “我怎么放心了将沐秋一人留在这里。况且……若任沐秋你自己驾马的话,怕是待到了天黑也入不得这城门吧?”

    湛璟瑄轻声笑着,环臂将我揽在怀里,双腿轻夹马腹,一声长嘶,马匹已如利箭般飞驰了出去。

    便这般直着身子坐在他身前,被他的手臂牢牢环护着,我的脊背更是紧紧地贴靠着他的胸膛,颈边亦满满的都是他呼吸间那温热的气息……始终盘于心里的那份不自在不禁越发的清晰,渐渐的,我甚至感到连喘息都憋闷不畅起来。

    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反应太过的明显。马匹驰出不远,湛璟瑄却也是稍稍地向后移了移身,尽力避开了与我之间身体的接触。

    可便是如此,我仍是抑制不住地僵直着身子,心里更是慌慌乱乱纷杂的一片。

    一路疾驰……待到了瑄王府大门前,被湛璟瑄直接抱下马背时,我始终是微低了头避过他的视线,甚至不敢稍投一眼去看他的表情。

    或许……我是真的该静下来好好理一理,那一些被自己无意又或是刻意疏忽掉的东西了?

    “王爷,您回来了!”徐总管带着几个下人正侯在门前,看到湛璟瑄下了马急忙躬身迎了过来。

    “您没事就好!”稍显急切的声音里透着些许如释重负。略顿了顿,徐总管方恭声续道,“肖大人午时便来了,现正在书房候着。”

    “恩,我这就过去。”湛璟瑄轻应了一声,转而吩咐道,“你先带林先生去客院歇息,备下浴水与些吃食,找人仔细服侍着。”

    “是,王爷放心,小人会安排妥当的。”徐总管恭声应下了话,似踌躇了下,复又稍低了声音道,“……王爷,柳姑娘也来了。”

    “娉嫣?她怎么会在这里?”湛璟瑄的声音里透着一丝的诧异。

    我也不禁微怔了一下,心里好像有什么被触动一般,禁不住侧过头看向那个之前尚不敢稍注一眼的人。

    “柳姑娘是与肖大人一同来的,现也在书房呢。”

    “知道了,”湛璟瑄微顿了下脚步,侧过身向我这里看了一眼。对上我投去的视线,却也似怔了一怔。

    他似有所思地望着我,可未待我辨清了他眼底的一抹漆遂,便轻一点头,偏转开了目光道,“急赶了这么久,沐秋也定是累了,便先随徐总管去客院歇息好了。我去安排下去后,再去寻你。”话音未落,人已是头也未回地向府院内疾步而去。

    看着那匆匆而去,甚至显得有些惶急的身影,怔然片刻,我不禁缓缓牵唇一笑。微闭了闭双眼,转过身向一旁的徐总管有礼道:“有劳徐总管带路了。”

    便只是那么一瞬间,心便好似完全平静了下来。

    其实,有些东西并不需要费心多想,便那般模糊着、糊涂着,也许会更为自在与开心……

    随着徐总管沿路走到之前我于瑄王府时住的院落,却看到庄实还有小桃都等在院门前。

    “公子!”

    “公子,你没事吧?呜呜……”

    两人看到我都急步迎到了近前,小桃那丫头更是夸张的扑到我身上失声嘤嘤哭了起来。

    “公子我好好的,你哭什么?”敲了丫头一个脑壳,我转头谢过一旁的徐总管。待他仔细嘱咐过几个小丫鬟,躬身自去了,方带着二人进了房间。

    “你不是应在璃王府么,怎么自己便回来了?”打发了几个提水送膳的小丫鬟,让二人都随意地坐了,我首先问向站在一旁,正提了茶壶忙着倒水的小桃。

    “奴婢还不是担心公子吗!”

    小桃将蓄满水的茶盏递了给我,抽了抽鼻子道,“昨日见到萍儿姐满身是血的被抬进院子,奴婢都快吓傻了!缠着那个大冰块追问半天,也问不出倒底出了何事。哼……”她撇了撇嘴轻声哼哼了一声,方接着续道,“后来,又听说公子你掉落了悬崖,你不知道奴婢有多担心。”

    “知道你担心了。”

    我伸手捏了捏小桃红红的鼻头,又看向恭谨端坐于一侧的庄实,憨直的面容上也满是掩饰不住的担忧。心里不禁是一暖,对他们微点了点头,我轻言安抚道,“只是一点意外罢了,没有你们想的那么严重。现在你们也看到了,我无伤无痛的,有什么好担心的?”

    摇头轻笑了笑,我复又转向小桃,微沉了声音道:“萍儿的伤如何了?”

    “请过宫里的太医看过了,说是没什么大碍,养上月余就可了。”

    “恩,那就好。那,璃王……”我瞥了一眼红着眼睛双目迷瞪的小丫头,话道嘴边却又收住了口。想来璃王受伤的事情定然不会宣扬,这丫头当也不会知道什么。

    “好了,说说我们下面要做的事吧。”我呷了口热茶,正了正神色道:“你这丫头回来了也是正好。等下你们回房便各自收拾齐了东西,我们明日也好离开这里返回苏安。”

    “是,公子。”庄实当即站起身应道。

    “是什么呀!”小桃用力睁了睁红肿的眼睛,瞪了兀自站在那里满面不解的庄实一眼。复又转回头诧异地看着我道:“公子,这么急就要回去吗?那两位王爷……”

    “耽搁了这么久,自然是该回去了。”我忙开口堵住了她那不知又会说些什么的嘴。“怎么,难道你还舍不下这里了不成?”

    “不是啊,只是……”

    “好了,别啰嗦了。”再次打断了她的话,我放下手中的茶盏,懒懒挥了挥手道:“都下去准备着吧,明日我们便动身!”

    “是,公子。”

    “……知道了,公子。”

    见二人都退出了房间,我这方舒口气,倾身委靠在了椅背上。刚刚的一番话并不是自己一时的兴起。虽说,离都之事确是不急于一时。但现下里,边境乱起,王府内自然也是一番忙碌。而我又是帮不上任何的忙,哪里还有心思再静心留在这里。倒不如早早离开,避过这些纷扰的好。

    更何况……

    我不由微阖下双目,抬手轻抚了抚心口……

    总是觉得,心里似隐隐有着什么在催促着我尽快离开这里,离开这短暂交错的帝都与帝都内那些短暂交错的人,回到真正属于自己那简单平淡而怡然无束的生活中去……

    作者有话要说:

    63

    63、无奈入营

    层山重峦嵯峨,峭壁奇峰指天。

    躺在山荫里微微凸起的大石上,望着纵目所及那奔突绵延的俊岭群山,我不由无奈再次轻声长叹了口气。

    想不通自己为何就似与这些兀然牵扯的人事划不断牵连……

    那日我与湛璟瑄辞行,看得出他虽是有些意外与犹豫,却也没有多言挽留。着人另细致备下了行囊与我,甚至还派下八名侍卫护送我们一路返回苏安。

    怎知,出了都城行不足两日,却又是被他驾马拦在了官道上……

    璃王赴边途中遇到暗伏,虽未中袭,却终是扯动了伤口,又逢连夜的大雨,以致伤势恶化。随军的大夫束手无策,皇上下旨急调了宫中的太医前去,同时却是想起了我这个尚顶着被他强扣下神医之名的闲人。

    圣命难为,皇上亲口御令我自然只有俯首从命一途。

    湛璟瑄却是放下大军继续前行,自率了亲骑亲自驰马一路急追而来。我清晰记得他伫马于车前凝目望向我时,面上那难掩的焦色与双目中隐含的点点歉意与更多难解的复杂。

    “林先生,林先生……”

    几声洪亮而清澈的叠声呼喊远远传来,我不禁微摇了摇头,收拢起渐散的心神。循声转目看去,虎子那算不上高大但很是壮实的身影正急步跑着向我这里奔了来。

    这小子是我到了这里后湛璟瑄拨给我的随侍,在军营这段日子,便由他顶了小桃丫头的位置照顾我身边的一些琐事。

    军营里不能带入女子,小桃自是不能随我同来。而庄实,我当日便已命他先行回了苏安。毕竟离家日久,此次随军边境,更不知何时方能返还了,总要报个平安,让母亲安心才好。小桃那丫头却是如何都不肯先自回去,我也只好随了她,仍让她于都城瑄王府中暂待了。

    “林先生,您怎么到这来了?”

    支坐起身的功夫,虎子已跑到了我近前。他立住身微喘了几口气,圆圆的脸上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亮亮地看着我,“药已经熬好了,那个王老头叫俺来找您过去哩。”

    “恩,这便走吧。”

    起身大步往营帐行去,我侧头好笑地瞥了他一眼,“你这小子还敢这样叫?小心被他听见,又有的你苦头吃。”

    虎子口中的王老头便是宫中太医署的那位王署令,与我也算是老熟人了。我也是此时方知这位老署令竟是更为地擅治外伤。此次便是他与宫中另一位专擅调理的张太医同奉了皇命特来为璃王治伤的。只是这老头那稍显古板的性子与这军中入伍尚不久的一群皮小子们很是不合,彼此更是相看俩不入眼。

    “被那老头念了大半个时辰的灶经,哪还敢忘啊。嘿嘿,俺不过是背里这样叫着哩。”虎子挠了挠头,咧嘴一笑,黝黑的面皮上闪闪露出两排整齐的白牙。

    回到中军帅帐,两个太医外加两个随军大夫都正在里面,再加上亲卫、随侍,满满半个营帐的人。早已与他们说过璃王的伤势已无大碍,而且这么多人围在这里对伤者也不好。可惜,一群过分紧张的人却是没一个听了进去。

    与众人简单招呼过,顶着王老太医那满是责怪的目光,我直走至了简略搭起的行军床前。看着侧头平卧于床上紧闭着双目、满面苍白的男子,仍是不禁微皱了皱眉,暗暗轻叹了一声。

    璃王这次伤口挣裂,伤上加伤,竟是比想象中的还严重上几分。前日我随湛璟瑄赶到时,他人已是昏迷不醒,而伤口更是因感染而红肿的厉害,甚至有些地方已是溃烂化脓,看上去很是触目惊心。也难怪随军的大夫无法可施了。

    一番商议,最后是由我配合着王署令为璃王割开腐肉,施针缝治。这位老太医对外伤的医治当真很是了得,让我不由觉得这一趟其实自己来与不来根本也没有多少差别。

    今晨,璃王已是短短清醒了片刻,众人高悬的心也算彻底放下了。王老太医却是对我所用的那些医具产生了兴趣,有过宫中那段日子的相处,更是习惯了一般直接拦了我便开始连串地发问。若非被他那般围着在耳边追问个不休,我也不会这个时候丢下伤者,独自躲在外面阴凉地里偷得清净了。

    侧身坐在床边,我转头瞥了眼跟在一旁的虎子。那小子立刻机灵地会意,跑去一侧的架子旁绞了块半湿的帕子递了给我。

    轻轻解下披搭于璃王身上的单衣,仔细又小心地擦拭过他面上与背间渗出的细密汗珠。又查看了下清晨方从新包扎过的伤口,见一切妥帖,这方将轻衣搭于他背上,微微点了点头。

    挪身坐在床头,将璃王的头轻枕在自己腿上,我伸手接过虎子小心翼翼递过的已放温了的汤药,放于鼻端略闻了闻,又将素帕垫在了璃王唇边,一勺勺缓缓将药汁喂于他下意识吞咽的口中。随后再轻轻抹去他唇角残留的几点药渍,又小心地将他从放平于床上,仔细地掖了掖披于他背上单衣衣角,我方稍稍吁了口气,缓缓站起身来。

    转头看着营帐里众人那一副副面色古怪的样子,我不由心下暗撇了撇嘴。若不是这整个营地都是些粗手粗叫的大男人,我实是无法放心,又怎会自己揽下这些徒惹人眼目。

    挑了挑眉,我只作未见众人的神情,轻声与王老太医几人交待了两句,又噙着淡笑对着众人有礼地点了点头,径直转身出了帅账。

    刚刚跨出帐门尚未走出几步,抬头间便见湛璟瑄与冷玄正迎面直直地走了过来。我只微点了下头当即侧身让过,未料湛璟瑄却是于我身前顿住了脚,微微偏头凝目看了我片刻,轻声开口道:“沐秋此时若有空闲,随我于营中走走可好,我也正有些话想与沐秋说。”

    微微一怔,我抬头瞥了他一眼,方点了点头轻声应了,“好。”

    自谷中那一夜后,我心中总是有种怪怪的感觉,之前尚隐隐的一丝警醒与催促自己远离的声音也越发地清晰了。虽是担心璃王伤势而随湛璟瑄一同到了这里,可这么多天过去,心里的那种感觉却没有减了丝毫。是以,这段日子,我都一直有意无意地避着他。

    而湛璟瑄,却也没有刻意地来寻我说些什么,除开过问璃王的伤势,几日里我们几乎便没有任何交谈。这样少了一些接触,却是让我心中觉得轻松了许多。

    此刻突然听到他这样说,倒让我一时有些意外。

    虎子很是恭敬地挺胸肃然一礼后便与冷玄一同退开了,我慢步跟在湛璟瑄身后转向营外走着,沿路不时有士卒上前见礼。

    一段路我与他都沉默着没有多说什么,直到走至营房边界处临时搭起的石垒前。

    湛璟瑄对守在石垒上肃立施礼的士卒微微颔首后转身走进了荫蔽的一角。待停住脚,他回过身面向我,淡淡笑着问道:“沐秋这几日于营中可还习惯?”

    “还好,没什么不惯的。”我亦笑了笑,回道:“璟瑄兄也知道,我这人枉论在哪里都自会寻得几分自在的。”

    “嗯,这倒确实……”他很是认同地点了点头,目光于我脸上停驻了片刻,却又轻笑了一声微微转开头,换过了话道:“之前张太医与我说过,二哥的伤已是无碍,几日里便会醒了。”

    “恩,不错。”我也稍稍移开了视线,轻声回道:“二哥他意志很强,伤势比我们想的恢复还要快些。只要再调养月余,应该就可以行动如常了。”

    微顿了顿,我却是突然想到他会这般与我来此相谈的原因了,不由抬头复又看了他一眼,沉吟着续道:“但这几日却仍是不能轻移,无论如何要随军行路两日移至郊邺城内都是不可能的。”

    “沐秋已是想到我要说的了。”湛璟瑄转目看了我一眼,又侧开头望向身旁那无数大石堆积而筑的高垒,“我最担心的亦是这个,如今看来,也只有走这最后的一步了。”

    这几日里营地的几番布置不都是为了这一步吗,我又怎么可能想不到。

    侧行了两步,我伸手拍了拍面前的高墙石壁,转头低声问道:“璟瑄兄可是已有全盘的布置了?”

    “呵,算是吧。”他移步走至我身边,整个人便那么仰身靠在了石垒上,微阖着双目道,“我已与两位将军商议过。郊邺城军情不能再耽搁,明日辰时我便会亲自率五千骑兵赶赴郊邺。余下八百人会随赵将军留守在这里。”

    “嗯……”

    算起来大军还要十日方能赶到,而这里距郊邺已不过是两日马程,璃王伤重不能轻移,这样的布置也确是唯有的办法了。

    我点了点头,抬眼看着面前毫不掩饰一脸疲意的人,心中却不禁闪过几许说不清的心绪。

    湛璟瑄率亲骑一连几日昼夜急行赶至这里,我是坐在他马前兀自睡得昏天暗地,他却是几乎没有合过眼。而且这几日里连番的商议布置,想来他更是没有好好休息过了。只是素日于营中见到他时,却都是一副神清气朗、风姿奕奕的样子,这点点的倦意怕是也只会在这样别人注意不到的地方方显露出来了吧。

    只是,什么时候起,他便这般于我面前从不再掩饰防备什么了呢?

    心绪转了几转,我终是咽下了将出口的关切之词,简单地应声道:“郊邺城危,璃王不能亲去,想来也只有璟瑄兄率军前去,方能尽快化解了。”

    “唔……”湛璟瑄似想说什么,略一沉吟却是顿住了口。只睁开了双眼凝目看向我道:“我定会于五日内率骑军赶回,这里……”

    “这里占有地势之利,又有赵将军与八百多士卒把守要道,便是北荑转道攻来这里,一时也不会有何危险。至少……也会拖到璟瑄兄的援军赶回来的。”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我瞬即接过他的话轻声宽言了一句。

    虽然听说他要离开,不知为何心下便会浮起一分不安。但这个时候若说这些,无疑只会平添烦忧罢了。何况,我所说的亦都是实情。

    璃王昏迷前连夜率军临时转道而赶至的这个地方,确是一方善守之地。想来璃王心中早便已算到如今这一步了。

    此地前方正是一段谷路,沿路两旁峭壁耸天,只中间的这一条狭窄的必经之道,道口处现已被筑起的石垒完全挡住。只要守住了这里,后方的营地自可全然无忧。

    “恩,北荑便是想绕路攻到这里至少也需五日马程。而这里地势险要、山道狭窄,北荑的骑兵阵型难以展开,有石垒相阻,当可拖得一时。”

    湛璟瑄笑了笑点头应和了我的话。可我却听得出他声音里一丝隐隐的顾虑迟疑。

    微顿了顿话音,他复又淡淡续道:“我已命人于垒前简单地布了一个火阵,如若北荑真的转道而来,也可凭此当得一刻。”

    “火阵?”心中不由一怔,我微微睁大了双眼看向他。

    几日里湛璟瑄与几位将军校尉商定军策,我从未多言问过什么。不是不想出一份力,自己此刻已身在营中更说不上什么事不关己。只不过,是觉得自己实在没有什么可帮得上的主意。仅以我这点纸上谈兵般的见解,于这些身经百战的军将前,实在没什么可妄言的席地。

    而湛璟瑄也如当日在都城时一般,我不多言过问,他自也从不会与我多说起这些烦扰之事。

    只是此时,听到他说起这火攻之计,我却是想到了几日里转过自己脑中同样的一道主意。

    这几日天朗日炙,而山道间干萎的草木铺绵。若用火攻,只要事先布出一片隔离之地,确是当得天时地利。只是,听他的口气……

    “听璟瑄兄之意,此阵不过只可挡得一时吗?”

    “呵,沐秋可是早已想到此计了?”湛璟瑄看着我微微一笑,随即又稍稍正了神色,略低了声音道:“沐秋可还记得当日建安城郊遇袭时那遁去的黑衣人……虽不过与北荑短短几次交锋,却也足以认清他们今时的实力,无论用智用力,已都非昔日的蛮邦可比。”

    “啊……”

    是啊,我竟是忘了——这样的计策既然我都可想到,那个人又怎会想不到呢!

    湛璟瑄的话中虽未直言,但轻描淡写的寥寥几句,话中之意无疑已是将当日那个黑衣人视为劲敌。不论其它,单说这一仗,有此人在,北荑此次也定然会是有备而来。如此,这一番布置当真也只能是略作阻碍了。

    哎,妄想一把火便可退去敌军,我果然还是将战争看得太过简单了吗。

    湛璟瑄简略地一语道过,看着我微顿下话音。许是看出我面上的恍然,便淡淡一笑,一面抬手缓缓揉了揉额角,一面径自续道:“而且营中燃火之物亦是不足,能挡得一刻怕已是极至了。”

    “恩。”我点了点头。他今日会与我提到这些,虽是说得不多,却也是让我心中多少有了个底。

    静默了片刻,见他已是停住了话无意在多说,我方笑了笑开口回道:“璟瑄兄的布置已是眼下所能做到最好的了。我相信定可挡得北荑骑军。倒是此次前去郊邺,璟瑄兄也自要小心才是。”

    湛璟瑄却是没有应我的话,便只是那般倾身背靠着石壁,双目紧紧地望着我。

    稍刻,他直起身跨近一步立至我身前,微低了头,目光正对着我的双眼,缓缓而轻声地道:“沐秋可还记得当日我拦下马车带你来此时,于你说的话吗?”

    “呃……”被他这样直直地望住,我不禁些微忪怔。几日里我一直都有意地回避着他的目光,这样的视线相交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过了。只是,这一刻,我却是不想再避开。

    迎着那双漆遂的星眸,我脑中清晰浮现的是那日湛璟瑄将我抱上马背时,覆在耳边低低缓缓而又沉然坚定般吐出的话‘是我带沐秋去的,自定也同样带沐秋回来。’

    “……当然记得,我亦会安然于这里等侯璟瑄兄归来履约的。”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大战开始(咳,其实俺根本就没打算怎么写打仗的事~)

    不过~后面两章估计会很雷,大家要做好自救措施哈~~~

    64

    64、大战将至

    战马轻嘶,蹄声隆隆……

    闭目躺在床上,我静静听着帐外那整齐有序而又急骤奔腾的铁蹄声渐渐远去,直到整座营地再次恢复了素日里的悄静肃然,方缓缓坐起了身。

    套上布靴,我直身略理了理身上的素色长衫。在军营的这几日,我都是这般和衣而睡的,既是图着方便,更多亦是为了避免可能的麻烦。

    再微拢了拢头上高束的发髻中散落下的几缕鬓发,我径直掀帘走出了营帐。

    外面天色不过蒙蒙亮,想到自己醒来静躺在床上都有大半个时辰了,不禁多少有些讶然,还真是难得,自己竟也会自觉地起上这么早。

    不过,想来虎子那小子定是不会料到我这么早起,这会不定是跑到哪里去了。环目看了看四周,我伫在账前略想了想,索性迈步直接去了营后平日取水的山坳里。

    路上遇到一队打水的士卒,颔首应过他们的问礼,我独自一人走到溪水另一面,简单的梳洗过,又寻了处视野开阔之地坐了下来。

    望着远处群山绵延、叠叠重重,却是难以看到丝毫被遮掩其中的身影……

    这般静坐了半晌,待到长长舒了口气,我方起身惬意地伸了伸懒腰,沿路转回了营地。迈入帐中时,就见虎子在里间正急得四处团团转。

    “林先生!”看到我走入,虎子夸张地大叫了一声,跑到我近前,“这么大早您这是去哪儿哩?俺在营地四周转了大圈也没见您?”

    “呵,附近走走罢了。营地周围守卫森严,又有什么好紧张的?”我好笑地摇了摇头,轻声笑道。

    “都是俺不好,没守在先生帐外。这要是被赵将军知道了,俺的屁股又一准得开花哩。”

    虎子挠了挠头,嘿嘿低笑了一声,“只是不知林先生这么早起。不过,先生若再起早一些便好了。瑄王爷今儿天亮方率了几千骑兵起程去了郊邺。”

    “是吗?”我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走到帐内那充当椅凳的木墩前撩衣坐了。

    “是啊,俺刚刚就去看了。王爷还特意将俺叫到跟前说话来着哩!”虎子跟上了两步,站在我身前有些兴奋地道:“王爷吩咐着要俺仔细照顾好林先生呢。俺可是在王爷面前拍胸脯立下了军令状的。”

    “什么‘军令状’,你这小子是不是夸张的过头了。”我伸手拍了拍虎子那颗圆乎乎的脑袋,对这小子说话的那副夸张劲却是无奈又好笑。

    “嘿嘿,反正俺是下了保证的,定然看好林先生。”虎子抬手挠了挠被我拍的不痛不痒的头,转了转眼睛,见我取了一旁的干粮,忙机灵地上前提了水壶道:“这水有些凉了,俺再去给先生您热热,马上就好嘞。”话音方落,人已一阵风似地跑了出去。

    这小子,毛毛躁躁的性子倒与小桃那丫头像得很。只是,要说这眼力与机灵劲,可是比那丫头强上多了。

    就着温热的清水咽了两块干粮,我便带着虎子依例去了璃王的帅帐。

    璃王仍是昏睡未醒,不过伤势却是恢复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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