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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随心缘第18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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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随心缘 作者:yushuwen

    热也退去了许多。照这个样子,五日内他定能完全清醒过来,不出十日应就可乘由马车而行了。

    而在帅帐里见到了冷玄却是让我多少有些意外。这块冰木头平日里可是从不轻离湛璟瑄身边的,这个关键的时候独自留了下来,定是湛璟瑄为了璃王的安全考虑,而特意安排的吧?

    到底是放不下心吗,那个家伙……比起自身,怕是更为在意着他二哥的安全吧。

    “林先生,元帅的伤没事了吧?为什么现在还不醒呢?”

    出了帅账,虎子便稍稍放低了声音再次问起每次必问的话,脸上忧色不掩。

    “虎子,你每次都这样问上一句,不会觉得厌烦吗?”

    “啊?”虎子咧着嘴挠了挠头,“俺这不是担心吗。若元帅……”说到后面却是忙收住了嘴,尚未放下的巴掌更是用力地在自己脑袋上拍了拍。

    我也停下脚,回身抬手赏了他一记 ,看着他搞怪地龇牙咧嘴了一番,方笑道:“只管放心便是了,璃王又怎么可能是被这点小伤击倒的呢……”

    “对,对……先生您说的太对了,这点小伤算得啥。”虎子连连点着头抢下我的话,又自顾地接道:“元帅可是我们大华国不败的战神哩。”说着,那张黝黑的圆圆脸上已是满面的崇拜之色,两只圆睁的大眼更是灼灼地仿似放光一般。

    ……有没有这么夸张?

    眉头禁不住微跳了跳,我无语地转过身继续往营旁走去,心里却是禁不住涌起一股怪异的感觉。真不知被人这样的信任与崇拜着,对那个人来说究竟是幸还是不幸……

    任是璃王再如何的强,也不过是一个血肉之躯的凡人罢了。那些隐于他背后的伤痛或脆弱,又有几个人能够看到?也许,正是因为有那么多像虎子这样无限信任着他的人,他才会执意背负起那些自己并无心背负的东西而再难放下吧。而也正是因为这些,北荑才会几次三番设计刺杀,定要取其性命的吧。

    啧……

    我不禁在心底暗暗摇了摇头,还真是看不出半点好处来啊,怎么计较也都是不幸多了些吧……

    “等元帅醒了,俺们也就可以赶去郊邺了。”虎子仍兀自跟在我身后兴奋过头似地说个不休,“听说那边正打得紧呢,到时就不知俺还能不能赶得上哩?嘿嘿……”

    “怎么,你很想赶去打仗吗?”看不出这小子还蛮好斗的。

    “嘿嘿,俺从军以来,还没碰上过这么大阵仗呢。”

    虎子原本嘻笑的声音却忽地略沉了沉,“若有机会上战场,俺也可以痛快杀几个蛮子了。”

    “呃……”我稍稍放缓了步子,侧头看了眼那脸上满是兴奋的小子,“对了,虎子,之前竟一直忘了问你,你应是刚刚及了从军之龄吧?”

    大华军制规定年满十八方可从军,看虎子那一张虽是黝黑一片却不掩几分稚嫩的脸,应该不过刚刚达到规定而已。

    “啊?”大概是没想到我会突然回过头问上这么一句,虎子呆了呆,方咧了咧嘴笑道:“俺过了年就十九哩,从军足有七个月,可不是啥新兵蛋子哩。”

    现在离过年还远得很吧?这小子……

    不过,依大华军制,入伍的新丁都会进新兵营操练上六个月,往往最后能留下来的不过半数而已。而能入了这骑兵营的,当更可谓是其中的精锐了。这小子倒也是好本事,刚刚出了新兵营便可挤进了这里。我敢断言,这整座骑兵营里年龄最小的一个怕便属他了。

    倒是难怪湛璟瑄会将他调到我这来呢,一半是因着其人机灵,本事这么看来也是不小了。而这另一半大概也是不想他这么早便上得战场吧。

    我索性停下了脚,回身看着他,“还不是刚刚满了年纪,为什么会想到从军的呢?”

    “呃……”虎子似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吭哧了半晌方低声咕哝着道:“因着督帅……”

    “啊?因为璃王……”

    “恩,”虎子点了点了头,微低了声音叙道:“俺七岁那年,北荑入侵边境,俺们村子正遇上一队劫掠的蛮子兵。上百的蛮子,全村的壮丁为了护住妇孺老幼奋力厮杀,却终是抵不过。许多人都死了,俺爹也……”

    “……”

    竟是这样的原由吗,难怪虎子在提到北荑时语气中总带着几丝掩饰不住的凶戾杀气。

    我正想着要说些什么,却见原本微低着头的虎子突地复又仰起了脸,面上已满是素日里那看上去颇有些傻气的笑。

    “紧要的关头,督帅率了十几骑黑甲骑兵就似从天而降一般,嘿,眨眼功夫便将那些蛮子给尽数砍翻了。俺和俺娘、俺弟还有全村的妇孺这才保得了命。俺那个时候就定下决心要入伍,随督帅杀光那些进犯的蛮夷哩!将来俺定也要像督帅……呃,督帅的亲卫黑甲骑一样的威风。”

    看着虎子那一脸兴奋向往的劲儿,我不禁微微笑了笑,也算是明白了他那么崇敬仰慕着璃王的原由。而璃王身后那么多同样崇敬着他的士卒中,不知又有多少也有着虎子这般类似的经历。

    “嗯,黑甲骑……我想你用不上几年还是有些希望做到的。至于说,对阵北荑……”我拍了拍虎子那勉强也算得宽阔的肩膀,笑道:“你想打上这一仗还不容易!”

    “诶?林先生您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啊?”虎子忙睁圆了眼睛追着我问道。

    见我笑而不语,他溜溜转了转漆亮的眼珠,兀自猜道:“难道是……北荑真的会转道这里?”

    这小子……脑子转得还真是快,将来别说是黑甲骑,便是当上个将军也是说不定啊。

    我撇了他一眼,没有答言,径自转身迈开了步子,“想那么多做什么,到时你自然便知道了。现在吗,还是先随我好好于这营中转转吧。”

    在营中已有两日,我却是对其内的一切都未曾仔细留意过。平日除了留于自己的营帐或帅账,便都是躺在山荫里打发时间了。而此刻,我却是很想于这营中四处走走,仔细地看上一看。

    与虎子用了大半柱香的功夫在营里来来回回转了两圈。这座临时搭起的营地并不大,甚至可以谓得上简陋了。毕竟当初急于行军,并未想到会于野外驻营这么多时日。

    几百架的军帐,湛璟瑄率军离去时并未带走一支。便是如此,也还要六七人挤在一间帐篷里。而吃食,也不过是随身所带不多的干粮,温饱都快成问题,更别说什么伙食了。可,便是这般滞留在这里进退不得,每个人脸上却都是精神奕奕,不见半分的颓色。

    石垒上士卒林立、刀枪剑戟漆光森然,只是那里却不是我能轻易上得去的了。倒是营旁一侧几十个士卒围成一方赶做着木工,吸引我驻足看了好一会。

    仔细看过,我倒也认得出他们做的正是简易的投石车。营后的山坳里的林木繁密,能够就地取材而临时制出这些眼下最缺少的守营军械,并且只是在几天的时间里,便一连赶做了几十架出来,倒真是番好本事。

    “林先生您可别看着这些东西简单,这用处可大着哩。”虎子在一旁兀自兴奋地为我解说着,“嘿嘿,这些个个头虽小了点,射程是比不了那些复杂的大家伙,但此刻俺们也不是要用来攻城,用这个是足足的了。”

    “……恩。”这小子还真当我什么都不认识呢?

    没有多说什么,我只微点了点头应了。脑中却是不禁转着自己曾与书中看到过的一些古代军械图……可惜,显然我确是有心无力,想来想去也不过是些模糊的影像,便是少有几个印象深刻的,也是条件所制,想得出、做不出,白费心思。

    “算了,还是回去好了。”

    有些无力叹了一声,我是熄了想帮上些什么的心思,招呼了虎子一声,便转了身径直向自己的寝帐走去。可脚下不过跨出两步,余光里却是瞥到不远的角落处放着的几坛黑乎乎的液体……

    “是石漆……”脚下不禁微微一滞,我转了步子走到那处近前,蹲身仔细看了看,坛里的液体黑黑稠稠,果然是石漆。

    “林先生,咋哩?”虎子随我一同蹲在地上,圆睁着双眼将陶罐左右看了又看。

    “嗯,没什么,”抬头望了一眼远处大片稍显荒秃秃的山坳,我随口问他道:“这石漆,你可知是从哪里寻来的?”

    “石漆?您是说这些黑水吗?”虎子挠了挠头,一脸的迷糊,“后山石头里冒出来的吧,俺昨早上还在那里看到个岩洞,里面也渗出了一些这东西哩。”

    “哦?那这个又是用来做什么的?”如果我所知不错,在这里,火油应还没有用于战争。

    “哦,这个啊是被临时用来涂在那些车子上的哩,”虎子恍然似地笑了笑,指了指一旁的几架投石车,很是生动地为我连比带划地解释道:“这东西摸上去滑滑的,抹在车子上使起来倒也灵便些,嘿嘿。”

    ……只是这样吗?看这小子那一副显耀的劲头,便知他也不过是刚刚从哪里听来的罢了。不过此刻,我却是没什么心思来想这些。

    点头轻应了一声,我心中却已是瞬间转过了几番思量。想到昨日湛璟瑄方说到的火攻之计,记得他似乎提起过,营中燃火之物不足……

    只是,若是用了这些……

    “虎子,你带着几人去多存些这黑水来。”直起身,我轻声对一旁的虎子吩咐了句。想了想,又仔细回想过曾今见到过的这石漆最简单的凿石采集之法,低声对虎子交待了一番。

    呵……片刻的思酌,自己仍是做了这样的决定么,甚至没有过多的踌躇犹豫……

    抬头见对面一张挂着明显不解与好奇的脸,我不禁轻笑了笑,摆手打断了他张口欲问的话,“不要多问了,依我说的去做便是,我这便去与赵将军打过招呼。记得,将能装的都装上。嗯,便先集放于营后好了,也许……”

    微微顿了顿,我转目环望了一眼刚刚走过的整座营地,喃喃自语般轻道:“……根本就无需用到这些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嘿嘿~~话说,这个什么石漆啊~俺真是觉得是挺雷的~= =~~

    可是除了这个,俺实在想不出小秋还能有啥法让这火烧起来了╮(╯_╰)╭~~

    亲亲们选择性无视吧~~俺也一笔带过,后面打起来时就不再详写这茬了~~汗~~~~

    另:小秋这丫也很快就会明白自己的心意哩~~~

    65

    65、战火纷飞

    “王爷是想倒在两军阵前,再被人抬了回来吗?”

    轻轻一句话落,帅帐里方刚尚纷纷相劝的声音瞬间齐齐而止,整个帐中霎那里静无半点声息,在帐外那如雷一般的战鼓声与震天喊杀声的映衬下,越发突显出了一股弥漫整个帅帐的古怪气息。

    “如果不想再加重伤势,平添无谓的麻烦,”缓缓地牵唇笑了笑,我直视着面前微顿住身形怔然望着我的人,轻声平平吐出余下的话,“还请璃王殿下遵医嘱,不要起身轻动的好。”

    本是压低的声音在这静默一片的帅帐里倒显得格外清晰了。越发古怪的气氛里,还是璃王低低的一声轻应简单打破了这满帐的凝滞。

    “咳……便依几位医师之言。”

    璃王复躺下了已半支坐而起的身子,面上原本几分微诧的神色此时已复如常,而望着我的双眼中却更是少有地浮起了一丝淡淡的笑意,“我这伤患之身就不再多给他人添麻烦了。”

    随着他的一句话,好似四周的空气都为之颤了颤。却不知有几人听出了他这话语里难得一丝玩笑之意。

    微垂下眼掩住眼里亦随之而起的几许笑意,顿了顿,我偏头看向一旁举着药碗的老太医,“王署令,麻烦将药递给我。”

    “啊?啊……”王老太医似还没回过神来,下意识地将药碗递了过来,待缩回手时方似恍过了神,微沉下脸对着我一通怪责,“林先生说的太过了,王爷怎会添什么麻烦,王爷只是……只是需尽快养好伤势,方好率军杀退北荑么。”话落,还不忘再怒瞪了我一眼。一旁的几位大夫、亲卫也都连连附和着点头。

    “是,是在下说错话。”我点头漫不经心地告了声罪,心下却是不禁好笑。这些人,此刻倒很是默契地一致责怪起我来,若是他们之前那一番乱哄哄的劝说有用,我又何苦多嘴说些什么。

    璃王昏迷了多日终是醒了自是好事,可糟的是偏是让他醒在了这个时候。

    北荑大军果如所想的转道攻到了这里。呵,或许在那些北荑人的眼中,这里的一位负伤元帅比那边镇一方城池还来的重要吧!

    偏偏有人却不知自己的命有多珍贵,站都站不起了还执意要披甲顶盔亲赴阵前。我说得实是已留了情面了,若让他这个样子去,怕根本就走不到两军阵前便得倒下了。

    微低了头,我执起羹匙轻轻沿碗缘搅了搅,浅浅勾动了下唇角。这碗药里已被我悄自添了助眠之物,想来,若要让床上之人全然静下心来,只这一法最是有效了。

    举起药碗,我抬头看了一眼正目光温然望着我的人,手里的动作却是不由得微顿了顿。

    到这一刻我方意识到一个被自己忽略了的问题。这璃王既已醒了,我总不能再像平日那般将他托在自己腿上喂药吧……

    环目于帐中望了一眼,所有人都是木头一般伫在那里,也不知是不是都已将由我喂药之事看作理所当然了。

    而虎子那小子偏又不在这里。这小子,一知北荑大军来袭整个人兴奋地跃跃欲试的,早早便被我打发去到了前面。左右两军隔着大火想打肉搏也难,他在那里倒好为我留意战况,待火势稍熄,也便即刻赶至帐中只会于我。

    只是眼下,呃……无论如何,我是无法再如平日一般……

    想了想,我正待唤过一名近卫上前。转头间,却见本独自默立于一角的冷玄突然走上了前来。

    他躬身对璃王行了一礼,便单膝及地跪立于床头,伸臂托扶着璃王让其侧身靠于他肩上。随即方微偏过头来淡淡扫了我一眼。

    嗬,倒是看不出这根冷木头还有着这份眼力。

    对他微点了点头,我端着手中的药碗侧身坐在了床沿。

    璃王倒是蛮配合的,知晓自己无法强撑起身,便也由得冷玄托扶着,只是待我将羹匙递至他唇边时,他却好似怔了一怔,微微偏头避了过去。

    他看着我不易察觉地微皱了皱双眉,唇角竟似牵起一抹苦笑,“沐秋不必如此,这等小事,我自己动手总还是无碍的。”

    也好。

    我微微垂下眼复又转目看了眼围立帐中的众人,在这些士卒面前确是要为大元帅顾及几分森威的形象的……虽然我是觉得这些人怕早都习以为然了。

    点头轻应了一声,我将药碗小心递到了他微抬的手里。

    璃王直接举碗就至唇边,仰头喝尽,复又递还于我。接过碗时,我却是摸到碗壁上几许濡濡的湿意。

    看了一眼眼前满面苍白却一脸平静如常的人,我不禁暗自摇头轻叹一声。到底是刚刚醒来,身子尚虚弱的很,便是这样简单的动作已是足够吃力了,却还想……这个人,还真是习惯了勉强自己。

    方想扶着他从新躺下,他却摆了摆手,转目看向一旁的亲卫问道:“可知北荑多少兵马来袭,领军何人?现在的战况又是如何?”

    “王爷,”我抢在众人答话前肃声插言道:“请不要忘记你刚刚说的话。你现在最需要的是休息,其余的事还是等伤愈之后再劳心吧。”

    “沐秋……”

    “王爷总应信任自己的王弟与部将吧。”我瞥眼看向一旁的冷玄,他倒是很知机地与我一同从又扶了璃王躺下。

    “不若我与王爷作个约定……”我笑了笑道:“王爷便先静下心,阖目歇息半柱香的时辰,到时若北荑尚未退走,我也不敢再阻王爷了。”

    “……好吧,”对视了片刻,璃王终是面带无奈地应了。

    与冷玄一同扶他躺下,看着他轻阖了双目,眉宇间那一缕紧拢的蹙纹微舒,我方是轻轻地舒出口气淡淡一笑。

    半柱香的功夫当然是不可能击退北荑大军,但这片刻时间,本身身体的虚弱加上药力的催作却足已令床上之人沉沉安然入睡了。

    我是不在意说这样的小谎,更不担心璃王醒来后会有什么怪罪。最重要的是,我相信这一仗我们定能安然而过……湛璟瑄,他定会率援军及时赶回。

    营外擂鼓声声,整个帅账里却是悄静一片。对营帐内的众人而言,最重要的不过是璃王的安全,没有人会在意我那什么约定的虚词。而我,也只是默然坐在一旁,双眼望着紧闭的帐帘,静静等着前面传来的消息。是湛璟瑄率军而回,亦或是虎子先一步而至。

    这般静然地过了足有半刻,伴着一阵急促脚步声,帅账的帐帘终是由外被人蓦地掀了开来。

    “林先生,前面的大火就……”

    “出去再说。”我轻声打断了刚跨步帐中尚未喘匀了气的虎子,示意了他一眼,起身急步走出帐外。

    其实不需虎子再多说,在看到他身影的一刻,便已可知现在的情势了。

    “林先生,前面那火已经开始熄了。”站在帐外一角,虎子顾不上喘气地急声说道:“俺便依先生吩咐的回来只会您。”说着,也不待我答话,自顾急着续道:“那俺这会能不能再回去前面哩,这等下便可痛痛快快地打上一仗了。”

    “就这么想上场?”我拍了一下他的头,转身迈步道:“那还等什么,还不快走。”

    “嗳?林先生您也要过去?”

    “不是赶着去打仗吗,还这么啰嗦?”没有理会虎子的诧异,我疾步向着营前走去。

    可,不过跨出两步,斜刺里却兀地伸过一只手臂横在了我身前。抬头看去,只见冷玄正面无表情地站在我侧前一步之处。

    这人,是什么时候跟出来的?

    没有多想,我抬脚向另一侧稍移了一步想绕了过去,可身前之人却也随之侧移了一步,这一番下来,却是整个人都正正阻在了我面前。

    “冷侍卫这是何意?”我顿下步子,微皱了皱眉抬头看着他。

    “小人只是奉王爷之命保护璃王与林公子,”冷玄淡淡看了我一眼,一脸漠然地回道:“请林公子不要离开帅账一丈之内。”

    “保护璃王和……我?”湛璟瑄这个家伙……

    微垂下眼,压下心中的一丝怔然,我复抬头望向冷玄道:“冷侍卫只要护得璃王安全便是,我自会小心保护好自己。”

    几句话我说得很是认真,可惜,眼前之人根本全无半分理会我的意思。

    看着冷玄便那般抱剑立在我身前,微垂了头连目光都不再吝啬投注我一份。我甚至觉得,他完全就没有在听我说些什么。

    “呵……”我不由轻笑一声,稍稍迈上一步贴近到他身前,轻声笑道:“如果我一定要过去,冷侍卫又将欲如何呢?”

    凝目对上他微微抬起的双眼,我缓缓敛下了笑意,肃容沉声道:“我要去阵前自是有我的原由,刚刚我与璃王的话想来冷侍卫也听到了。若是此番被北荑攻进,王爷怪罪下来,冷侍卫又能否替我担当的起呢?”

    没有时间过多细说,一句话落我迈步由他身侧绕过,冷玄终是没有在执意拦阻。好在这根冷木头总算不是死脑筋,不然,我还真怕会被他直接敲晕拖回帐中去了。

    浓烟蔽日,尘灰漫天,视野里只余一片映着火光的灰色,耳边却是铺天盖地般巨大的声浪。战鼓角锣声,铁甲弓鸣声,喊杀嘶叫声,还有那火烧枯木的劈啪声,滚石落地的轰鸣声……种种刺耳巨响汇集着冲击而来,一时间,我只觉脑中嗡嗡响作一片。

    只有真正上了战场,才会明白什么叫战争。果是如此!此刻站在石垒上,站在这两军阵前,我方体会到这战争二字所谓为何。

    强烈的震撼,让我于一瞬间整个人都僵立住了,直到感觉到身后一股暖气贴沿脊背而入,脑中霎时一片清明,方得回转过神。回头看去,却见冷玄默然站在那里,微抬的手臂方复收回。

    这个人,一直便跟在我身后吗?方刚一路急行,我竟未注意到他亦随着我一道上了这石垒。只是这个时候,他不守在璃王帐中,跟在我身侧做什么?

    “璃王身在帅账,安全无虞。”冷玄简短地解释了一句,淡淡地瞥了我一眼便自闭言不语。

    嗯,你是想说,此时会有危险的是我这个不听告诫自临险境的人吧?好吧,在这个人心中想来也只有湛璟瑄的命令,既然其执意随身相护,我自是没有理由拒绝。

    未再多言,我点了点头,谢过他方前的相助,转回头凝目看向远处那火光冲天的战场。

    确如虎子所说,此刻那隔在两军之间横燃整座山道的火线已趋熄灭。漫卷的烟尘后,隐隐约约已可见北荑阵中那高扬飘飞的大旗。赤红的旗帜上金丝绣制的贺娄二字依稀映目,笔势遒劲、张扬狂狷……

    我不禁微皱了皱眉,这贺娄乃北荑王姓,而能以金丝缀字的,更是只得北荑单王一人而已。呵,倒是想不到,这样一座小山头竟引得一国之君亲自率兵而来。看来,这璃王之于两国的重要,我却仍是轻估了。

    北荑的士卒骨子里都有着一股凶蛮之气,他们好战成性,悍不畏死,在战场上甚至有种嗜血的疯狂。阵前的火势不过稍减,未待熄灭,便已有众多北荑士卒呼啸着挺身冲了上来。

    强行穿过丈许长的火线,这些北荑兵身上大都带起了火团,可便是如此,他们的步势竟丝毫不减,一个个挥舞着手中的兵刃,嗷嗷狂叫着争先向前猛冲过来。如若不是居高临下占据着地利,又附弓弩木石齐发,怕真的很难阻住这样疯狂的攻势。

    只是,这种优势不过只维持得一时,待火势再弱几分,北荑大军完全冲破了火线,几十架的抛石车与不过千只的箭弩根本就无法将这汹涌大军完全拦截。

    而一旦被其攻进了射程内,北荑兵在箭矢的掩护下便更易攀上石垒,到时只怕也唯有厮杀肉搏一途了。

    我站在垒上一处角落,看着身前的大队士卒布列间依是井然有序,动作间不见丝毫的慌乱,看来并没有被北荑这番阵仗吓到半点,不愧是璃王亲治之军,果然是精锐的百战之兵。

    那些士卒纷纷忙于抛石射箭,并未顾及到我们。而帅旗下赵将军正有条不紊地指挥着士卒布防,也未曾留意到我们这里。

    略想了想,我深吸了口气,提步向那正前方的帅旗下走了过去。

    66

    66、生死之间

    “林先生,你怎么会上来这里?”

    看到我走近,赵将军微微顿住了手中调遣的动作,皱了皱眉肃容望着我,“这里是战场,还请先生即刻离开。”

    “将军放心,两军相接前我自会离开。”

    我顿步于赵将军身侧,微含歉意地点了点头,“我只是想问将军几件要事,将军可还记得我几日前提过的那黑水?”见其闻言微缓了神色,我忙急声将那石漆之用简单说了一遍。

    当日与赵将军招呼时,我并未将此节说得太过详细,当时尚有些担心其会拒绝我那稍显莫名的要求,不想赵将军却未追问详由便全然准了我的做法。思忖下来唯一想到的解释也只有湛璟瑄了,想是那人离开前曾对赵将军吩咐过什么。而对于他这样一份信任,我亦唯有尽己所能的不相辜负了。

    赵将军默声听我说完,凝眉微微沉思了片刻,容色微愉地看向我道:“如若真得先生所言,眼下便是正需此物之时。林先生……”

    “恩,我也是这般所想,”我点了点头,接过他待出口的话,“希望如此可以多拖得一时,却不知……援军还需多时方能赶到于此?”

    “瑄王爷已派人来传过话,只需再拖得半个时辰,大军即可赶到。”赵将军挥手唤过一旁的传令兵,简短下了句命令,待一小队人快速收了弓弩下得石垒向着营帐去了,方回头看了一眼火势越消的战场,转向我道:“原本以为只有短兵相接一途了,如今有了此物,却是可直拖到王爷率兵赶回。如若此次能够轻胜,林先生当记首功。”

    “能够守住这里方是最重要的!”摇了摇头,我微低了声音沉沉道了一句。是对赵将军说,又更是说与自己听。

    “小心!”

    正自默然晃神,却听一声低喝蓦地于耳边响起。

    随着这喝声,我只觉一道劲风骤忽擦面而过,凌厉的破空之声铮然轰鸣贯耳。

    下意识地怔怔随之转身看去,只见一支红翎黒杆的精铁长箭深深插在我侧旁那丈高的帅旗旗杆之上,箭身尽杆而没,唯露的翎羽箭尾兀自颤动不休,嗡鸣之声,空震不绝。

    正在我兀自瞠目结舌之际,轰然一声炸响,那碗口粗的旗杆竟是从中断裂开来。若非冷玄及时伸臂托住,只这眨眼功夫,帅旗怕已是横倒无疑。

    帅旗一倒,则军心自乱……

    “护住帅旗!”

    赵将军大喝了一声,周围迅即抢上十几个士卒接过旗杆并将其从新牢牢缚紧。赵将军另命士卒持盾列阵拱护住帅旗,转目肃容望向敌军阵中,低声沉沉道:“赤鸣弓……果然名不虚传,今日一见方知,此弓竟是强劲若斯!”

    “赤鸣弓?”我喃喃不解地随之复念了一句,禀神凝目直直望向渐消的烟火后。千军阵前那坐跨赤血战马,手持金臂长弓,红衣火甲的威凛身影,心下不禁凛然。

    这两军阵间算上石垒的高度足有百丈之距,便是劲弩强矢跨穿如此距离也会力尽了,究竟要怎样的臂力与箭技方能射出这样力发千钧的夺旗一箭?

    “百丈之外、箭无虚矢,亦只有北荑单王贺娄伽晟的赤鸣弓方有这份劲力了!”赵将军神色微凝,静默片刻,沉声转向我道:“这里终是过于危险,林先生还请即速回营才是。”

    “好,即是如此我自会避过,也免妨碍赵将军与众军士守战。”我点了点头,未待他多说即开口应了下来。

    侧目瞥了眼身后神色冷热对比两个极端般的冷玄与虎子,低叹了声,转身急步向石垒一侧的转角走去。

    北荑单王贺娄伽晟?看来是个很不简单的人物呢。

    嗯……能从几年前北荑内乱中脱颖而出,败诸王而一举取得单位,并于短短两年间将北荑一族壮大更胜往昔昌盛之时,想来也不会是寻常之人!

    此时,我若留在这里非但帮不上任何忙,反而更惹人多添顾及,自然是离开的好。即便赵将军不说,我亦会自行退开,只是……

    “嗯?公子,俺们不是回营么?”虎子探过头来语含不解地问着,脸上却满是跃跃欲试般兴奋的神情。

    “不想回去还这么多话,老实些,若被赵将军看到,便容不得你不离开了。”抬手将探在面前的圆脑袋拍开,我看了眼依然一脸漠然的冷玄——很好,既然他不出言反对,我便权当他是默许了——复转回身从新将目光投注于两军阵前。

    远离了帅旗,站在这样的角落里,相信那贺娄伽晟总不至随意将箭射到这里便是了。没有了安全之虞,我还是想立身于这战场上亲眼目睹那即将到来的一切……

    看着那一队士卒手提罐囊快步奔上石垒

    看着数十道的黑影纷纷由投车抛向阵前

    看着两军阵间那道渐灭的火线瞬间红光重燃

    看着即将冲近垒前的无数敌兵霎时被腾起的火浪吞噬

    血肉横飞,嘶嚎漫天,刺鼻的皮肉焦糊味与浓浓的血腥气息当风灌鼻而入,呼吸间只让人感到阵阵痉挛般的窒息。

    紧握着双拳,我强忍下胸中不断翻涌的作呕之感,睁大双眼直目望着那仿若地狱焚火般的战场。眼前这充斥的一切相信持之一生都将是我再难忘记的……

    “王爷的援军已至。”

    心绪起伏间,一道清冷的声音蓦地于耳畔响起,声音很低却仿似直击心头一般,令人心神不由一震,恍然回转过神。

    长长吐了口气,我收回了久久滞凝的视线,此时敛下心神,方是察觉到一丝微微的刺痛于手心传来。

    缓缓松开紧攥的十指,转回身,我看向身后那个再次另我醒过神来的人。却见其神色依旧,仿似刚刚出言之人并非是自己一般。冷玄的目光并没有半分投注于战场,而是侧头望着另一侧环曲盘绕的山道间。

    见其如此,我亦没有出言多说什么,偏头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隐隐的,却只是看到远远山弯间一个模糊的黑点。可待我眨了眨眼,再凝目仔细看去时,那黑点已然逐渐扩大纵连成片,当先那一席银色的身影赫然跃显于眼帘。

    “混蛋,总算赶上了么!”

    低低轻喃了一句,我心中却是全然为之一松。阵前那道大火已再次即将熄尽,如果湛璟瑄的援军再不及时赶至,真的只有近身拼杀一途了。届时以这尚不足敌三分的八百士卒怕只能以伤亡来多拖延一段时辰了。

    不过现下,局势即定,以那贺娄伽晟的智略定然亦知此刻唯有收兵退军一途。

    心中微定,我环目于石垒上看了一眼。之前火势将尽的一波冲击,北荑大军虽没有冲上垒来,但近前的乱箭亦另许多士卒负了伤。

    “虎子……呃,”转身轻唤了一声,话出了口我方注意到,所唤之人竟已是全然不见了影。

    这小子!到底是耐不住性子了。

    顿了顿,我唯有移目看向稍侧那个整座石垒上除我之外唯一闲之又闲的人,迟疑着开口道:“冷侍卫,麻烦你回营一趟将我的药箱取来……可好。”

    幽寒而似不容一物的目光转向我的面上,淡淡一扫而过,冷玄依旧是抱剑笔直立于原地,垂眸默然不语,全然没有半分离开的意思。

    “呃……此刻局势已定,相信不用片刻,北荑大军便会退走了。更何况这些北荑士卒尚未突过火线,这样的距离,立于石垒上绝无半分危险……”轻叹一声,我扯了扯嘴角平声静气地细细解释道。

    唉,与这样只认死理冷木头说话还真不是一般的费力气……

    “冷侍卫若仍怕失责,那么我也一同走上这一趟就是了。只是我这步力有限,为了省下时间,怕只得有劳冷侍卫再负上一程……”

    “等在这里。”

    漠然的声音冷冷响起截断了我很是认真的提议。抬头看去时,冷玄人已是飘出百步之外了。

    呵,挑了挑眉,我低低轻笑了一声,看来不只是我一人对那次山谷间‘冻人’的经历印象深刻呢。

    援军即至,自然军心振奋。高昂军号声响彻整个战地,石垒上檑石纷抛,箭弩齐飞,为数不多冲过火线的突荑兵也统统皆被牢牢压制在垒前箭射之距后。

    左右看了看,我小心走出石壁遮掩的转角,蹲身至不远处一负箭倒底的伤兵前,简单地为他包扎了一番。

    到了此时,想来于这里已不必担心安全,我本有意为触目所及的几个重伤士卒都暂时简单地处理一下伤口。可,不料刚刚站起身来,我却兀地感到一股森然杀机直直袭笼周身。

    一瞬间,我只觉全身毛孔都仿似炸开了一般,寒意遍体而生。

    缓缓而僵硬地侧转过身,我抬眸顺着那股森冽冰寒之感诧异望去……

    已然淡薄的火光烟尘后,一席赤红火甲的身影依稀映入眼帘。直举的双臂间半人长的赤铁长弓,弓开满弦,长箭横悬,那泛着红芒的箭尖正遥遥直指于我眉心间。我甚至可清晰地感到那寒星幽烁的箭头幽散腾发的凛冽,透体而入,直渗骨髓。

    全身都已似被牢牢锁定,身子再无法轻动半分,可我脑中却是一片的清明。

    贺娄伽晟为何偏偏会注意到毫不起眼的自己?为何会举箭指向一个在他眼中应全然是微不足道的人?想不通,也没有时间容我去想。

    凛冽的杀机笼罩全身,我从未有何时如此刻一般那样感觉到接近死亡,即便当初面向马贼挥出的长刀,也没有这般刺骨入髓的寒意。

    冷冷的汗滴蜿蜒融进眼中,视野里那直臂举箭的男子瞬间模糊眼帘,我直直睁着双目,想要看清,却发觉自己竟是连轻眨双眼的力气都已无。

    空茫茫里一刹间仿如地狱轮回。待到微朦褪去,那一片赤色从新清晰,如血残晖下那漆寒的一点仍是那般遥遥相指,未动未移……

    心念急转,却只是一片怔然,隔得如此距离我自是无法看到对方脸上的神情,也自无法判断那个人究竟在想些什么。

    漫长的瞬间后,那绷紧的弓弦竟是一点一点缓缓收回,长弓亦一点一点慢慢垂下,而那道赤红的身影却仍驻马立身原地,依然未移分毫地直目望于我这里……直到,远处马蹄声已隆隆可闻,方见他举臂一挥,霍然调转马头急骋而去。

    一阵紧促的军角声响,仍自发狂般向前猛冲的北荑兵士立时齐齐停住了步子,纷纷调头,有序地一拨拨向后撤去。大军合拢瞬间隐没了那赤色的一点。

    我缓缓侧挪了一步,倾身靠在石壁上,脊背处传来的阵阵贴敷的凉意另我恍觉,身上那单薄的长衫竟是已汗湿成片。

    抬起微微轻颤的手拭了拭额上细密的汗渍,我粗粗地喘着气,整个人一时仿若虚脱。

    并不光是生死一线的恐惧,单只那笼罩周身的压迫,已足使人丧失全部的力气。好可怕的人!这种桀骜凛冽的气势让我不禁有种莫名的熟悉。

    还是不解那贺娄伽晟为何会注意到自己,更不懂其为何又会这般无由地轻易就此放过。微摇了摇头,想不通,更不愿细想。我只知,这个人,将会是我今后竭力为之提防与躲避的人。

    耳边响起阵阵纷杂高亢的喊声,石垒上士卒欢呼已连成一片。闭目呼呼喘着粗气,我双耳里却是辨不清任何的声音。直到……

    “援军到了,瑄王的援军到了!”

    一声大喊于众多声音中尤为清晰地传入耳中。

    蓦地转头睁目望去,不远处,数千的铁骑卷着滔天烟尘,黑色飓风般急卷而至。最前方那一道银色的身影于一片黑色中那般炙人眼目,斜晖里,华光耀烁的铠甲晃得人不由眼中阵阵微刺。

    微眯双目,点点滞涩中我却似清晰地看到了那一张俊朗无俦的面容,甚至那张面容上每一分浅镌深刻的弧度,以及星眸中薄唇畔浅浅挂着的,那一丝让人心瞬间安定的笑容。

    抬手轻抚了抚已渐渐平缓下的心跳,恍惚间,一丝长久来模糊于心间的绪念就若化开了那最后唯余的一层包覆,破壳而出般清晰呈在了眼前。

    轻揉双眼缓下眼中微刺的感觉,我微扬了扬唇,抬脚迎向那道已飞身跃上石垒疾步直向自己走来的身影……这一刻,有些东西我想自己终是明白了……无论,是愿,亦或不愿。

    作者有话要说:汗~~小秋这丫总算是悟了(不容易= =~)呃,虽然还有的磨……

    另,俺家晟晟也终于是出场了(算是吧= =~)话说,不知亲亲们有没注意到~~小秋丫头其实已几次坏了北夷的事了~~~(虽然多是无心巧合~~咳,果然有些人彼此就是相克啊~~~)

    67

    67、顺其自然

    北荑军退走三日后,都城开调的大队步兵也终是赶到。七日前,汇聚的大军便已开拨齐往郊邺。

    湛璟瑄早已命人由边城中驾了辆马车来。这车自是为了照顾璃王的伤势,毕竟以他所负之伤,骑马终是太过勉强了。

    而我,却是借了这伤患的光,随之一同赖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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