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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随心缘第4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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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随心缘 作者:yushuwen

    特别以羊肠皮缝制轻薄柔韧之极的手套……这箱里的所有,可谓是自己耗了几年的心血所集了……

    “大夫,水烧好了!”

    周嫂和几个妇人抬着一锅热水走了进来,“还有席子和这些衣服……您看看还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吩咐,我们再去弄来。”

    “没什么了,你们把席子铺在这里,”我指了指右侧光线最是充裕的地方,“把他平方在上面,再将衣服围挂起来便出去吧。”见周嫂仍一脸担心的样子,我安抚地冲她笑笑,“放心吧,他不会有事的。”

    这样的小手术其实很是简单,不过是割除腐肉,消毒,再缚上伤药从新包扎起来。伤口不深,甚至不需要缝合,没有花多少时间便弄好了。

    将器具简单地收拾在一边,洗净了双手,我走出门来,对围上来的众人笑了笑道:“没事了,你们可以进去看看。”

    众人皆是面现喜色,纷纷道过谢,急急地挤了进去。

    我独自在门外又等了片刻,才见小桃那丫头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上前接过一个药包打开看了几眼,见没什么问题,我方进屋递给了周嫂让她拿去煎好。

    “小桃,你也跟去看着,”转过头,我看向一旁刚顺过了气的小丫头:“顺便把那些使过的器具用沸水煮了。”

    “哦……”小桃撅着嘴应了一声,却也宝贝似地小心捧了器具跟在周嫂后面去了。

    微末之力

    见房里余下的几人病况并不严重,我便转到另外相邻的三个房间看了一下。几间房都是相同的布置,每间里都躺着十余个病人,男女老少都有。此外也都各有几个妇人在房里照看着。

    逐一查看过,除了几个外伤较重的,便都只是一些轻微的发热、腹泻,也不是什么传染性的病,应只是着凉或吃错了些东西,而且早先也都有大夫诊治过了,都有药方留下。我便只在心中对照着药方略微添改了几种草药,想着明日来的时候一便带过来。

    见并没有什么严重的伤病,我心里松口气的同时却又不免些许疑惑,问过近旁一位姓余的妇人方知,原来那些受了重伤、染了大病的人早在逃难的路上便去了,少数坚持走到泯城的,也在被拦在城外的两天里受不住饥寒而死了。

    “你们被拦在了城外两天?”我不禁诧异。

    “是啊,我们到的时候城门已是关上了,除了最早趁乱涌入的一批,其余的人都被拦在了外面。”余嫂面色稍有悲凄,她微顿了顿,舒缓了一下神色才接着道,“好在城门只闭了两天便从又打了开来,县令大人亲自下的令,不但安排了房子给我们这些妇孺住,每天两顿米粥供应,还请了大夫每日里定时前来看诊。”她脸上渐渐浮起了丝笑容,“听说,大人不但命人将浔口的堤坝重新筑好了,还亲自带了村里的男人们去开田建房子,用不了多少时日我们也就能有个新村子了。”

    筑堤治水、安置难民、赠医派食、开垦新田,短短几日内能做到这些,足以显示出这位县令大人的仁德与能力了。

    只是……他当初又为何要高闭城门,将逃难而来的百姓拦在城外两日不闻不问呢?

    想不通的事我一向不会迫着自己苦想,收敛了心思,我转了一圈后回到原来那间房里。

    那伤者已经吃过药睡下了,呼吸平稳了不少,脸色也不似原本那样赤红,看来烧已褪了许多,应是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了。宽慰了周嫂两句,我走到大床边,正准备给屋里其余几个病人也逐一查看一番,却听见急促地脚步声逐渐清晰的传来。

    “大夫……大夫来了!”一个女孩子的声音随之响起。我回头看去,只见着门外急步跑进一个穿着粗布裙,梳着羊角辫的小姑娘,许是跑的急了,进屋后便站在门口一手指向外面一手抚胸的喘着粗气。不多时,便见一个五十许岁的老大夫背着医箱晃晃悠悠地也小跑着进到屋来,却是满头满脸的汗水。

    “大夫?大夫不是早已来了吗?”屋子里的众人都一脸奇怪地望着那刚进门的老大夫,之后又纷纷诧异的转向了我。

    “恩……”我正考虑着要如何解释,那边略微缓过了气的老大夫已急着说道,“真是对不住,方出门时遇到一个急诊所以来的迟了,还望诸位见谅。”

    难得这位老大夫对难民的态度亦能如此谦抑,我走上前两步,对他笑道,“老先生不必担心,在下也是一个大夫。我已为这里的病人都大致查看过,病情都未有什么大的起伏。”

    “那就好,那就好。”老大夫明显似松了口气,又对着我谢了两句,便急急地逐个房间的查看了一遍。见确是没有什么大碍,留下几副草药就又匆匆地告辞回去了。

    到是屋里的众人尤其周嫂在知道是自己搞错了后,开始都很是过意不去,随后却又是对着自己一番千恩万谢。

    听周嫂说了我方明白,原来到这里给难民看病的大夫都是城中各家医馆每日轮换着派出的,医药都由官府出钱,这也是县令大人硬性下的令,当日轮到的医馆必须准时派大夫前来看诊,如果因延误而耽搁了什么病情,医馆却是要受罚的。

    难怪刚刚那位老大夫那么紧张,我不由对那位未曾谋面的县令大人更加的好奇了几分。

    将余下的几个病人查看完,见天色已是不早,我便告辞了众人与小桃返去客栈。

    走出大门时,却正遇上了派粥的车队。四辆木板车依次停在大门前,每辆车上都摆放着两个半人高的大木筒,车边护运之人掀开了其中一个盖子,白色的热气便立时滚滚蒸腾而起。

    我稍稍走近看了一眼,米粥熬的确是很香,只是粥水未免稀了些,里面也多掺杂着一些杂粮与菜叶。这样的吃食怕是根本不能添饱肚子,最多不过勉强充饥不至让人饿死。

    微皱了皱眉,我心中却也明白,这怕已是官府最大的努力了。

    其实这次的救灾,泯城府衙真的已经做的很好了。三万多人一年所需耗的粮食不是少数,城里储存的粮草毕竟有限,即便从附近的城镇调运粮钱也不会筹到多少。而朝廷多年来备战关外,国库消耗很大,怕也无法调集过多的银子用来赈灾。

    暗叹一声,没有多作停留,我带着小桃继续向客栈行去。一路上却不禁盘算着究竟自己有什么力所能及的可以帮这些难民改善一下困境呢?

    清晨天刚微明,我便早早地起了床,留了庄实在客栈守着行李,迫不及待地拉着小桃赶去了街市。昨晚想了一夜,终是让自己想到一个算是可行的主意。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只要有了手艺那么走到哪里也都不会饿死。

    选购了一些蔬果,又买了两副石磨、几个木桶和不少的锅碗杯碟都托人运去了难民住的那两座院子。我又带着小桃转了几家杂货铺买了些盐与调味的东西,再去药铺抓了几副昨日记下的草药,方步履匆匆地赶去了院子。

    敲开了院门,见我先前让人运来的东西已都堆放在门口,四下已围了很多的难民。余嫂与昨日见过的几个妇人走了过来,见到我们都很是欣喜。知道是我们让人送来的这些东西后,更是又一番感谢。

    我拦住了她们,让她们多找了些人将两个石磨和其于的东西一并搬到院子偏僻的一角。虽是有些不解,她们也都不犹豫地照做了。

    其实,我不过是想到要教她们做一些简单而新奇的吃食而已。常言不是说‘民以食为天’吗,一些既好吃又见着新鲜的东西想来应会很受欢迎才是。

    虽然这种事靠我是做不来,但有小桃这丫头在,就完全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这丫头从小便喜好厨事,而且于这一项上可谓悟性奇高。无论什么菜式,她试过两次总能做的像模像样,味道更是丝毫不逊任何大厨的手艺。便是我想到的一些前世的菜式小吃,说与她知道了,只要条件允许,她也一并都能做得出来。甚至于时常触类旁通,自己琢磨出更多的样式。

    来时的路上我便与小丫头说了,这丫头倒是拍着胸脯一口应了下来,很是一副开心自得的架势。

    看过病人更换过新的药方后,我便选了十几个看起来精明、厨艺又好的妇人统统交于了小桃。周嫂、余嫂还有在列的个妇人都是昨日见过的。

    这些小吃只要知道了方法做起来倒也简便,没有花费太多时间便都有成品陆续出炉了。周嫂她们尝过后都不由啧啧称奇,连说好吃。“没想到这些常见的蔬果还可以这样吃,而且味道居然这么好!”最为沉稳的余嫂也是一脸惊诧地赞不绝口。

    我轻声笑了笑,借机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她们。

    话音方落,在场的十数个妇人却是齐齐跪了下来。“林公子,您不但赠医施药特意前来为我们医治伤病,还这般出钱出力帮我们筹划谋生之路。”余嫂满面感激地道,“我们真不知该如何报答您的恩德!”

    “大家快请起。”我忙将众人扶了起来,“这些不过是在下力所能及之事,你们这样的谢意我可当不起。何况,我也只是出了点主意,这条路能否走的通还是要靠众位自己……”

    费了好一番口舌安抚下众人,又一同商定好了明日开张的事。约定下时间,我这方与小桃在众人相送下离开了院子。

    第二日上午买了两辆推车赶到院子时,余嫂她们已经全都备好等候在门口了。看来她们是天没亮就起了,连我昨晚后又让人运来的一批蔬果也都摘洗好了,满满的装了几大盆。

    将几个木盆抬上车,再装上院子里仅有的几副桌椅,带上余嫂、周嫂与另两个妇人,一行人说笑着走去了街市。

    选了一处热闹的地段临时用帆布支起个小棚子,摆上桌椅,让余嫂在摊子前吆喝着。看着四周陆续聚集而来的人群,我轻松地笑了笑,总算是一个不错的开始。

    与小桃在附近的集市转了一圈,再返回小摊时,摊子里外已都围满了人。我将一打油纸袋交给余嫂让她备着,又交代了几句便先返身回院子了。傍晚前,天色尚未转暗,余嫂她们便推着木车满面含笑地回来了。一切却是比想象的还要顺利。听她们说起,午后县衙里竟来了人告知,她们的摊子是免了税的。甚至还有几个差役特意送了桌椅来并帮着又将摊子扩了很多。

    听这些话,却也让我不禁对那位知县大人的印象更是好上了一层。

    接下来两天我没有再去摊子,只是依然每天都会与小桃去院里帮些忙。这一晚,与众人围在一起很是开心地吃了顿周嫂与小桃一起琢磨着愈加改善的小吃,待返回客栈的时候,天色已是昏暗了下来。

    刚刚迈进了客栈的大门,便见着跑堂的小二急匆匆地直向着自己跑了过来。

    “林大夫您可回来了!下午来了两位客官找您,已经等了快一个时辰了,这会还在后面的小院等着您呢!”

    “是什么人?”我不禁些微疑惑,除了余嫂她们,自己在泯城几天来再未有什么相识的人了?

    “小的也不知,不过看样子倒像是贵人!”小二一脸欣羡地回道。

    贵人?

    在泯城会有什么贵人来找我的?见小二这样一副神情,我不由好笑地摇了摇头,随手掏出几个铜钱递给他,未再理会他一叠声的道谢,直接转身步向了后面的小院。

    作者有话要说:呵呵~这章放了一小雷,大家若是承受不能尽管提哦~~俺回头改~

    有客突至

    这所客栈规模不大,更称不上精致豪华。后面的这一小方院子自然也不会种有什么名贵的花草,不过是两行杨柳、一席幽草,再加上一副青石桌椅,单调清冷,平时很少有客人会来。

    不过,我到是很喜欢这份幽静清逸,这几日晚饭后总会来此静坐片刻。

    从客栈后门穿出,绕过几棵遮挡视线的柳树,便已依稀可见院中石椅旁一坐一站的两人。

    那站着的一人正是面向我与小桃走来的方向,他应是早已注意到我们走近,却只是微微抬眸掠了一眼便漠然地将眼光转开,仿似全然未见般,依然垂眸默立一旁,冷俊的脸上不见丝毫表情。

    我略略扫过他腰间悬挂的长剑,也未有出言作声,反而放缓了脚步,不由自主地望向另一侧坐于石椅上那不觉间牵引着我目光的身影。

    那人一手支头轻倚着石桌,袖口微垂,略宽的衣袖遮住了面容。另一手正轻举着只酒杯,杯就于唇,头微略仰,复缓缓轻放于桌沿,慵懒随意中浸透着不尽的不羁之意。

    一身简单的兰纹青衣也难掩那满身的慵容贵气。黑发简单的以一白玉簪束起,松松的散落着几许鬓发,晚风抚过,丝丝缕缕张扬地飞舞于幕色中。宽大的衣袖与襟摆亦随风而荡、临风御虚,落日余辉下恍似飘然若仙……

    许是听到了脚步声,其垂下支于额间的手臂缓缓转过身来。

    一瞬间,我竟觉周身的空气仿若凝滞,不禁顿下脚步,深吸了口气舒缓有些不畅的呼吸,凝眸望着那人起身向着自己缓步行来……

    夕阳最后一线余霞映染在他的脸上,无可挑剔的五官宛若精琢的瓷石玉塑熠熠晃过一抹惑人的泽晕。薄如削刻的双唇牵起淡淡的笑意,柔和了他面上略为锐逸的锋角。一双淡而含笑的星眸正直望过来。幽深的瞳孔深处却是漆黑如夜,广无边际而又藏着窥不见底的深邃。

    我不禁微微一凛,这样深不可测让人无法捉摸的人,一向是自己敬而远之、避之不及的!

    快速地收敛了心神,我淡淡望向已走至近前的二人,微抱了抱拳道:“在下林沐秋,不知二位此来所谓何事?”

    沐秋是我离开崔府后自取的名字,却是延用了自己前世的姓名,也只是想留住一份记忆罢了。而林这一姓却是随的母亲。母亲自从十岁入崔府为婢便做为家奴被改为崔姓,想必崔府上下都不会有人知道母亲原有的姓氏。

    那当先之人亦微抬了抬双臂抱拳于胸算是回了一礼,动作却慵雅已极满是随然。“林公子,冒昧来访,还望见量。”声音低低沉沉却又透着一股淡如流水般的清朗,“在下王景宣,与随从途经此地,偶然在一小摊内听到林公子义助难民之举,心中仰慕,特此前来拜会。”

    “阁下实在高看了。”我微还了一礼,客气地回道,“在下不过略尽绵力,所做的也不过些微末小事,不敢当阁下谬赞。”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想他人所未想,为他人所未为,也能算作微末小事吗?”他漆如子夜的双眸笑望着我,未待我答话,却又轻笑一声自带过了话题,转而朗声言道,“不知在下能否有幸邀林公子共饮一杯呢?”

    望着眼前之人脸上那种随意淡然却偏让人感到几许肆意飞扬的神情,还真是让人难以说出拒绝的话。不过……

    “实在抱歉,在下刚刚回来,略感疲惫不适,怕是不能与阁下共饮与此了。”这样的人怕是极少被人拒绝过吧,我心中不禁微有惴惴,不知此人会作何反应。

    谁知那人竟是一副意料之中般的神情,好似早以料到了自己会拒绝,眼中的笑意反而越发浓厚了几分,“既然如此,便不打扰林公子休息了。只是,若有缘再聚,还望林公子莫再推辞。”

    “……好”除了这个字,我也不知自己还能再推说什么。不过,自己很快就会离开这泯城,怕是也难再有机会遇见了。

    “告辞。”他含笑轻吐两字,微微点头示意后,也未再客套多礼便自转身离去了。

    望着二人的背影隐于暮色中,我方收回了视线,转头看向一直静立于我身后的小桃。却见这丫头依然两眼发直地望着那早已不见人影的小路,双颊泛红,就差流口水了。

    我不由好笑,伸出两指轻弹上她的脑门,“回魂啦。”

    “呀!”小丫头好似吓了一跳,原地蹦了个高,捂着脑袋委屈不解般看着自己。

    我轻笑一声,促狭地对她眨了眨眼,还未待说什么,就见丫头那原本粉粉的一张嫩脸瞬间涨红了一片。她轻叫了一声,也不待我再说什么,捂着脸飞快地跑回了客栈。

    愣愣地望着小丫头那迅速消失在夜色中的剪影眨眨眼,这丫头的腿脚竟也能这般快的吗?我微有些不可思议地摇了摇头,方轻笑着亦随之踱步回了房间。

    绚丽明朗的春日,晨光煦暖,翠色幽然。几抹淡云,轻点着碧蓝如洗的晴空,微风阵阵,清清爽爽拂过袅袅馨香。

    我带着小桃早早的赶往了余嫂她们的小摊。毕竟今天是第一天推出几种新食物,不知道反响会如何,虽是对周嫂的手艺有信心,但总是要去看看方能安心。

    抬头望着万里晴空耀目的,心情也不禁淬染了几分舒畅愉悦。如此难得的好天色,应是预兆着一个好的开始吧!

    摊子距客栈不远,转过一个街角便能看见了。远远地便见小摊前黑压压挤了一群的人。呵,看来我的预感还满灵,生意竟是比想象中的还要好。

    赶了几步走到近前,我隔着人群翘脚从空隙间看到,摊子里也是坐了满满的人,余嫂几人里里外外地跑着,忙个不停。

    我轻笑了笑,这些小吃既然这么受欢迎,自己也可全然放心的离开泯城了。

    本是想着再尝一回周嫂的手艺,可见摊子里外都这么多的人,我也无心再凑这一分热闹了。正准备转身离开,却是听到余嫂的唤声隔着人群传了过来。

    “林公子您来了,”余嫂侧着身子从里面挤了出来,“到里面坐吧,我帮您腾个位置出来。”

    “不用麻烦了,不是还有这么多人等着。”我指了指周围的人群。

    “不麻烦,这些人大多是等着出锅便带着走的,里面很快就有人用完了。”余嫂一手分开人群将我和小桃往里带,一手却不时的揉着额角,声音有些无力地说道。

    我这才注意到她有些苍白的脸色,步履间也有些微的蹒跚晃动。“余嫂,可是哪里不舒服?不如去一旁我帮你看看。”

    “不用劳烦了,林公子。”余嫂摇了摇头“我只是有些头晕,大概是这段日子没睡好,不打紧的。这里现下这么忙,我也闲不下。”

    见她坚持,我也没有再说什么,点点头跟着她进了摊子里。

    这摊子几天里已经连着扩了几次,可依然算不得多大,勉强摆了十几张桌子便已显得很拥挤了。现在这几张桌上好像都已是坐满了人。

    “林公子,我去后面取张椅子,您先在这坐一下,很快就有位置了。”余嫂有些歉意地说道。

    我摆了摆手,“不要紧,我在这站一会便是,你去忙吧,不用顾忌我。”

    “可是……”

    “林公子,若不介意的话,不妨与在下同坐。”一道清朗而微带几分磁韵的声音打断了余嫂未出口的推让。

    我寻声望去,只见角落一张桌旁绰约而立着一袭雪青的修长身影,俊逸的面容上一双湛然星眸正含笑望着自己。正是昨晚方见过的王景宣。

    如此相邀

    好巧……

    我不禁暗叹了一声,却也不便推辞。对余嫂点了点头示意她自去忙着,转过身向着那处角落走了去。

    “林公子,想不到这么快便能再见。”王景宣的声音中淡含了一丝的欣悦笑意。

    “确是很巧,没想到王公子也会对这街边小摊感兴趣。”

    走近后少了几桌遮挡才看到这一桌余下的三张木椅竟都是空着。不过,这却也难怪,我心中暗暗嘀咕——像王景宣这般布衣素服也难掩的满身华贵,这里的寻常百姓又有谁敢与他搭桌呢!

    “这样的地方同样也会尝到独具风味的美食。”王景宣抬手示意我身旁的座位虚让了一下,便径自坐回了原来的位置。指了指身前摆了半桌的碟盘,轻笑道,“就像这些小吃,味道都很是不错又极具了特色。呵,走南闯北这久了,我还未尝在哪里见过这些样式呢。”

    “是吗。”我不置可否地笑笑,未就此多言,只在他对面的位置坐了下来。小桃那丫头却是说什么也不肯坐了,径自跑到了后面去给周嫂帮忙去了。

    刚进来时尚未留意,此刻坐在了这里,我却明显地感觉到四周聚集而来的道道目光,可那作为视线集中点的某人却好似完全感觉不到一般,依然是一副随然自在不过的模样。反倒我这个坐在他身边无故受累的人,被周遭的视线看得是浑身都不自在。

    看来我之前却是想错了,也许今天根本就是不宜出行……

    不由在心中叹了一声,我别扭地四处望了望,转头间却正见余嫂端着托盘向这边走了过来。托盘上面放着的一盘刚刚出锅的油炸鬼和大碗的热豆浆。

    见她步子似比刚刚还凌乱了些,身形更也晃动的厉害,好像随时都会倒下来一样。我忙站起了身,上前一步正想扶过她去一边看看,兀地,就见余嫂突然踉跄了一大步,整个身子便直直地向前倒了下去。手中的托盘也随之脱手而飞,却恰恰是向着正站在她前面的我兜头洒了过来。

    一时间想要错身躲开根本已是不及,望着兜头而来的杯子、盘子,还有满满一大碗冒着烘烘热气的浆汁,我不由心中苦笑,自己可真真是可以摆个案子开摊算命了!

    尽可能地侧过了身,我只抱了头闭了两眼。只是……一刹间,我只觉得脸侧一阵劲风呼地掠过,待过了半会儿,头上、身上却是没感到了半点烫到的痛觉。

    眨了眨眼,疑惑地转过头,就见着王景宣单手托着托盘站在自己身前,正扬眉笑望了过来。而托盘上的杯子、盘子都依原样地摆在那里,甚至那碗我明明看到泼洒而出的热豆浆,竟也依是满满的没有溅出了半滴!

    我有些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这……这究竟是什么功夫啊,太夸张了吧?

    ‘哗……’原本稍显喧闹的小摊也在一瞬的寂静后蓦然爆发出了阵阵热烈的叫好声。

    小桃和周嫂几人也都慌急地跑了过来。“公子,你没事吧?”“余嫂你怎么了?”“余嫂你醒醒啊!”

    ……

    四周纷乱嘈杂的叫喊声也令得自己晃过了神,我合上兀自圆张着的嘴巴,这方想起了余嫂还尚躺在地上也不知是情况如何了?

    没顾得上道句谢,我忙起身先去查看了余嫂的状况。却见她双目禁闭、呼吸紊乱,苍白的面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额发间不时流过的汗水已洇湿了几缕鬓发,看样子很是痛苦。

    忙仔细为她把过脉,翻看了眼睑舌苔又试过了体温,我方是略略放下了心。余嫂她应当只是风寒加上过度劳累所至的虚脱,只要休息几天就不会有事了。对周嫂她们解释安慰了几句,我唤过小桃,准备和她两人一起先将余嫂扶去了客栈休息。

    只是刚刚使大力气将余嫂半托起身,斜刺里却兀地伸过一双手将人从我怀中扶过,直接托抱了起来。心中微微一讶,我抬起头望着那横抱着人已向门口踱步而去的轩然身影,不禁些微忪愣。

    王景宣停步立于门侧,转身回头望向我,依然淡含笑意的面容上一双剑眉轻挑了挑,“还不走?”

    “哦,走……”我忙敛了心神,点了点头,起身大步跟了上去。

    “先送她去我住的那家客栈吧。”没有想到像他这般的尊贵公子竟也会如此躬身帮助一个素不相识的贫苦百姓,我自然免不得几分诧异。

    “好。”王景宣含笑应了一声,看着我微一颔首,抬脚当先便向客栈走了去。

    我略侧过头看着他脸上那分随然而淡逸的神情,仿似丝毫未介意了怀中之人一身带着点点油渍的粗衣陋服,心下不禁略有几分侧目。

    到了客栈,王景宣让掌柜开了一间新房。将余嫂轻放到床上后,便转身径自出了房间。

    余嫂仍旧昏睡着,我吩咐小二端了盆开水进来,沾湿手巾帮她简单地擦了擦脸。本想解了她领口几颗扣子以便透气,犹豫了一下还是作罢了。

    再喂她喝过一些温水,我坐到桌边等着之前被我打发去抓药的小桃。

    医馆与这家客栈不过错街相对,盏茶时间,小桃便赶了回来。看着余嫂喝过药后睡的安稳绵沉了很多,我便嘱咐了小桃在一旁照看着,自己起身步出房间径直向一楼的大堂走去。

    此刻早已是过了饭时,大堂里只寥寥坐了几人在桌边喝着茶。走过楼梯转角,我一眼便看见了斜倚在窗旁自斟自饮的王景宣,他果然还没走。

    微牵起唇角,我缓步走至他桌边,抱了抱拳,诚谢道:“今日有仗王公子两番相助,真的不胜感激。”见他应声抬眸望了过来,我复指了指桌上的酒壶,笑道,“不知在下可否有幸借此以敬王公子一杯,廖表谢意?”

    望着自己的一双星眸中点点笑意越渐浓聚,王景宣轻扬了扬眉稍朗笑了一声道:“能够与林公子共饮,自是求之不得。”

    唤过小二新添上一副酒盅,我执壶将酒斟满,与他对饮了一杯。

    这酒到也平常,不过是当下百姓常喝的杂酒,尝不出什么特别的滋味,只是酒性微烈。可是,比起自己后世喝过的白酒纯度上却是差得远了。我的酒量虽算不上多好,但饮上这样几杯却也是全然无有所谓。

    不过三杯过后,我便也推辞酒量有限不欲再饮。王景宣倒也不多勉强,只径自自斟自饮地与我一番酣笑畅谈。

    而令自己微有诧异的是,虽一望便知王景宣其人定非是等闲之人,但其言语间却是难得的亲和自然,全然没有半点的凌然之气。而且,其为人自有着一股洒脱随性,与他相处在一起竟是丝毫不会感到半点的拘束。一席交谈,倒也可说是颇为相契愉悦。

    “林公子明日便要离开泯城?却不知是要去往何地呢?”听到我以离城为由拒绝了他再次相邀的话,王景宣微微沉吟了稍刻,出言问道。

    “在下此番出游不过四处游历、随意而行,并没有什么明确的行程。”虽然此刻我对其的印象不坏,但也没必要凡事具坦言相诚。

    王景宣单手支额侧头似略想了想,复又轻言笑道:“在下近日也将离开泯城返回建安,既然林公子没有确切打算,不如与在下一同而行,前往都城游览一番。”

    都城建安……这还真是巧了。

    我不由心下苦笑一声,口中却仍是推拒道:“只怕会耽误了王公子行程,还是……”

    “不要紧,在下所行也并无紧要之事,沿路尽可与林公子好自畅游一番。”他轻声打断我欲拒绝的话,望向我的眼中相邀之意甚诚。

    可是……你是不急,可我急啊!

    我不禁感到有些哭笑不得,不过随口一句搪塞之词怎么就会变成这样了?一时不知该要如何应话,我微垂下了眼帘,只无奈于心中暗暗筹措思量起下面的推拒之词。

    “主子。”

    一道清冷的声音却是打断了自己的思绪,随声转头望去,只见了一席黑衣劲装之人快步向此桌走了过来,却正是昨晚跟在王景宣身边之人。

    来人仿似全没有看到自己一般,余光都未曾瞥向我这里半分,只径直走到王景宣身边,俯身在他耳旁简短说了句什么,便垂眸默自立于了一侧。

    我不由轻眨了眨眼,心下不禁有些好奇,难道自己的存在感当真有这么低?

    “呵,”低低一声轻笑于耳边响起,侧过头去,正看到王景宣一脸笑意地望着自己。他微摇了摇头,仰头喝尽了杯中余酒,推杯起身道:“在下今日尚有些微琐事待办,便先告辞了。明日辰时自会来此相寻,以待同行。”话落,也不待自己答话,已是转身大步扬长而去了。

    ……我好像从始自终便还没有答应过吧?

    望着二人离去的背影,我不禁微微蹙起了眉头,看来这是没有拒绝的余地了……果然,到底还是脱不了骨子里的一丝凌人之气,容不得人驳拒吗?

    终是同行

    第二天,尚未到辰时,我便带着小桃还有庄实套了马车打算从客栈后门绕出去,谁知方一打开大门,却见王景宣和他的冷面随从正牵着两匹高头大马等在了门前。

    “时辰尚早,林公子到是格外守时啊。”王景宣侧倚着门墙懒懒地望着我笑道。

    “……哪里,哪里,比不过王公子。”

    我勉强扯了扯唇角,慌忙跳上了马车,“既然人已是齐了,我们这便起行吧。”说完即弯身钻进了车厢,并回手放下了束在厢门上的竹帘。

    王景宣倒是未多说什么,只是那清晰透进了厢内的轻笑声,足也让我好是一阵气闷——被人当场抓包的感觉还真是不怎么样……

    七分烦闷三分窘然的情绪让我一路上都窝在车厢里没出声,直到马车晃悠着已出了城门,心情才稍是顺畅了一些。

    看了眼自上了马车便坐在角落里也没言语过的小桃,这丫头正两眼没有焦距地直望着车帘发呆,脸颊红红的,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想想自己好像尚未跟她提过会与王景宣他们同行的可能,大概是一时惊到了。这小丫头,还真是做足了几分花痴样……

    摇了摇头,我微微掀了一角窗帘,转过目光从缝隙中瞥了一眼骑马跟在车旁的两人。

    这二人从起程也是一路静默着。王景宣驭马不急不徐地缀在车厢侧旁,双眼似睁似闭,脸上的神情倒是一派悠闲。

    他那随从则错着一个马位跟在他身后,依然是一脸冷然的样子,看不出半点情绪。

    “唉……”暗叹一声,既然同行已是即定的事了,我也没必要再让自己心里不痛快。轻舒口气,我挥手将帘子整个掀了开来,探出头去张望起四周的风景。

    王景宣侧过头看向我,却没多说什么,只是笑着点了点头。

    我也没有开口,牵起唇角回了他一个淡淡的笑容,便偏头望向了身后渐渐远去的城楼。

    没有让周嫂她们前来相送,昨晚送余嫂回去的时候我便与她们告别过了,却没有告诉她们离城的时辰。想到这次来泯城多少总算帮上点忙,我不禁轻扬起唇角。也算是不妄此行吧。唯一有些遗憾的却是始终没有机会见到那位众人口中的县令大人。

    “不知道究竟是怎样一个人?”我不禁轻声喃喃,心中对这位大人始终抱着一点疑惑与好奇。

    “什么人竟会引得林公子这么大兴趣?”一道清朗的问声在耳边响起,我侧过头看去,正对上王景宣七分笑意三分探寻的眸子。

    “嗯,没什么……”本想随便应付了一句,可转念想了想,我不由反问道,“王公子可是听说过这泯城的县令大人?”

    “泯城县令?”王景宣的声音透着些微的不解。

    “对,就是那位众人称赞,治水首功的泯城县令。”总不可能没听说过吧?

    “呵,竟会是他。”他似有些诧异地轻声嘟囔了一句,眼中随即闪过一丝浓浓笑意,“林公子当是尚未听闻吧,这位县令老爷已经卸甲还田,辞官归乡了。”

    “啊?什么时候的事?”不是昨天还说他尚在荒郊亲自开田吗?怎么会?

    “据说是昨夜上的辞呈,呵……”王景宣轻笑了一声,漫不经心般道,“好像是因为连日来坚持亲躬于田,烈日当头也不肯稍歇,终至晕倒田间。新病加上旧疾,是以无力再继续为官了。”

    “啊?好可惜……”我愣愣地咕哝了一声,除此之外却不知还能说些什么。这位大人的作为还真是让人——很无语……

    不过,虽是觉的其人有些舍本逐末,但毕竟也是一心为民。而且,从他治水的种种策略看来,应当也是位有才能、有魄力的人。便这样辞官了,倒真是未免可惜。

    王景宣亦未再接话多言,一脸淡淡笑容全然的不以为意。

    马车一路急行未曾稍歇,直到傍晚赶到一座县城,才停了下来。

    我推脱说昨晚方打听过都城风貌,心幕以极想早日见识一番。自己都不信的说辞王景宣却也没多说什么,跟着我们一路马不停蹄,仍始终一副悠悠然的样子,谈笑风生。

    虽然先入为主的印象让我对其难免有些提防疏离,但心中亦不得不承认,王景宣真的可谓是一个极好的知交游伴了。

    与他在一起总是会让人感到轻松畅快,而且其人博闻广识,好似无所不知一般,不论话题谈到何处,都能娓娓以对,别抒几见。几番言语下来,竟也让我颇有莫逆之感。

    而其更是洒脱随性之人,不过寥寥几句对谈后,便改口直以名相称了。一日的行程下来,两人间倒完全没有了前两次相见那般的疏礼客套。

    小县不大,在唯一一间客栈订了房间后,我选了对街一家看起来尚算入眼的酒楼打算慰藉一番自己那啃了一整天干粮的肚子。

    酒楼生意果然很好,早已过了饭时,大堂里却依是坐了大半的客人。

    没有上二楼的包厢,我挑了一张靠角的桌子坐了下来。有时候这样听着周围纷乱嘈杂的谈论声,也能得知许多有用的消息。

    王景宣也未有异议,随我一同坐在了大堂里。

    小桃和庄实见我与王景宣对面坐了,都喏喏的不肯同席。我只好让他们在一旁另坐了一桌。只有王景宣的那位冷面随从依然是面无表情地侍立在他身后,不动也不语的。

    我不禁有些头痛,有这么一个冷面神杵在了面前,怕是有什么好东西也吃不下了!

    ……难道他就不用吃饭的吗?

    我无奈地抬头望了望那人,见其是真的没有半点离开的意思,只好转而望向王景宣,示意他来发话。

    王景宣会意地笑了笑,也未回头,只挥手指了指小桃二人坐的那桌,“冷玄,这一路你便与他们同坐吧。”

    冷玄吗?还真是人如其名!

    侧头看了一眼在冷玄坐下后动作明显有些僵硬的小桃和庄实,我不禁在心里无限同情二人——恐怕这一路他们都要食不知味了!

    这间酒楼的菜色确是不错,味道也好,一整天没有正经用过饭了,我自是胃口大开。王景宣却是没怎么动筷,只是自顾悠闲地饮着酒。真是不明白单是喝酒也能饱肚子吗?而且,这酒我也是尝了一盅,不是上次喝过的那种杂酒,但味道同样很一般,为什么看他饮酒的样子便会让人觉得壶中装的理应是琼浆玉液呢!我放下酒盅,微微撇了撇嘴。

    “沐秋不善饮酒,不如上一壶清茶,倒是提神解乏。”王景宣扬手招过小二点了一壶我素日常喝的花茶。

    正和我意,我不由笑了笑。其实于席间小酌几杯倒也别有风味,只是,这酒的味道我实在无法恭维。

    “听景宣兄刚刚所言,应是于棋道上也有很深的造诣了。不如回客栈后,你我也对弈一局如何?”我接回此前的话题,出言相邀道。自从法光寺回来便再未与人弈过棋了,难得碰到此道高手,自是不能放过。

    “求之不得。”王景宣爽快应了一声,含笑道,“沐秋很喜欢弈棋吗?”

    “是啊,这棋……”说到棋盘上我不禁兴致浓浓,可话刚出口了一半,却被斜前一桌蓦然传来的一道喝骂声断了下来。

    “娘的,这是什么马尿,居然也敢拿来给爷爷喝?”随之又是震天响般“啪啪”几声拍桌子的声音,“小二哪?还不给爷滚出来!”

    我不由微微蹙眉,略扫了一眼那个方向,只见三个大汉围桌而坐,其中一满脸落腮胡子的正拍着桌子对那急惶惶跑来的小二叫道:“还不把你们店里最好的酒给爷端来!”

    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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