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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随心缘第3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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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随心缘 作者:yushuwen

    我嘱咐了庄实自去茶寮休息,带了小桃沿着山路径直向寺庙而去。

    许是雨后路面泥泞难行,而今日又非拜寺祈福的大日,山路上往来之人不似平日般繁多。

    道路湿滑,我与小桃相互搀扶着一路谨慎慢行,虽不时要小心避着脚下积水,却也不禁心醉于雨后岷山那缭绕飘渺的翠色……慢步而行了小半个时辰,方来到了法光寺门前。

    庄严古朴的寺宇肃穆的立于无尽的青葱苍翠间,使得森然古寺平添了一缕悠然空灵,更显得几分神秘而超脱俗世。

    我亦不由心中添起了一份庄重,跟着周围的香客上了香,拜过菩萨,又让小桃去添了些许香油,方寻了寺中僧人问起玉佩的事。

    随着一小沙弥去了专供香客歇脚的偏殿。进到其中一间静室内,小沙弥奉了两盏茶便宣礼告退了。走了大半个时辰的山路也确是有些累了,我靠坐在椅上,让小桃也同在对面的椅中坐了。

    茶方用过半盏,抬眼便见一披着红袍袈裟,长的慈眉善目的老和尚迈步走了进来。他手中提着一个漆黑檀木的正方小盒,想必其内就是那枚玉佩了。

    我与小桃忙起身见了礼,待再次确认了我物主的身份后,老和尚将盒子递了于我,笑望了我几眼,也不待我打开看过,便留下一句什么‘缘之一字,随心而已’便转身径自走了。

    我不由微微怔忪,觉得这句话多少有些莫名,便只当他是故作高深,也没有放在心上。见小桃正满面困惑地望着自己,对她轻摇了摇头示意她不必多想。我现在的心神已全部被手中的檀木小盒所吸引了。

    略略扫过一眼盒子上雕刻的精美花纹,轻轻伸指将其打开。

    只见盒内暗红丝绒上躺放着一枚鸽卵大小的||乳|白色心形玉佩。说是心形也并不完全,看其轮廓到更似一圆润的正三角形,而且边缘的线条也并不规整,可却是因而更多显了几分古朴自然。伸手将其提于眼前细看,确是未有半分人工雕琢的痕迹,看来那店家说的天然而成此形到是真的。

    “公子,这玉佩好漂亮啊!”小桃在一旁轻呼着赞道。

    我应同地点了点头,这玉佩仔细看去中间多少有些杂质,颜色并不够纯正。不过,其光滑圆润、触手温凉,||乳|白色的表面在阳光的映射下仿似有朦胧莹润的光华流转,也可算是难得的好玉了。更兼其天然成形,又负有神奇浪漫的传说,不难猜想其不霏的价值!

    想到母亲平日连贵重些的首饰也舍不得戴,这次却只为了此玉的姻缘二字而不惜花费,不由暗暗叹气。

    将玉佩小心地贴身戴好,出门看着天色已过了午时,也便与小桃直接留在寺里用了斋饭。

    法光寺我曾经也陪母亲到过几次,记得后殿南侧一处庭院里种着大片的桃树。想到现在正是桃花盛开的时节,不由心意微动,匆匆吃了几口尝不出什么味道的素斋,便拉过小桃疾步往后殿去了。结果一时的贪恋美景,竟是至忘了时辰,待恍惚自那一片浓淡相间、香色满园的丽色中回过神来,天色已是近晚了。

    一路被小桃拉扯着回了大殿,寺里只剩寥寥几个香客还在祈愿,大部分人都已回返了,我们也未再耽搁片刻,直接出了寺门便向山下去了。

    快到山脚时,看到庄实已将马车停在了路边,怕是等了有好一会了。看到我们走近,他急跑了几步迎至近前,“公子,可是山上有什么事?”

    “咳……”我轻咳了一声,只当未见一旁丫头的白眼,摆摆手道:“没什么,遇到点小事耽搁了,这便回吧。”

    “哦。”庄实憨憨应了一声,当下也不多问,只待我和小桃先后坐进了车厢,便自翻身上了马车驾座,扬鞭往家驶去。

    回程的路一样是坎坷颠簸,不过我的精神可比来时好了很多。掀开车帘探头望着车道两旁葱郁的林木,听着不远出洧河滔滔的水声,偶尔开开玩笑与小桃拌上几句嘴,别有一番的易趣。

    马车行不至半途,天色已渐渐暗沉了下来。斜阳残照,火云交织,铺染的整个林间一片朦朦红晕。

    我不禁醉心于这晚霞映照的林间,方想着也卖弄上几句应景的诗词,兀地,前方林中‘扑啦啦’一群飞鸟掠过,却是瞬间打破了这一方宁溢。

    微皱了皱眉,我心内不禁隐隐泛起几丝不安。这群飞鸟好似被什么所惊而起呢,那么林内……

    “庄实,先停一下马车。”我掀开车帘,探身出去唤道,“你可记得在我们之前不久,是否有马车先行往这路回城?”

    “回公子,”庄实依言停了马车,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我,却也依言仔细想了想认真回道,“我们回的晚了些,大多去寺里的人家一早便已返回了,只一架马车在我们之前大约半柱香的时候是往这条路上走的。”

    “半柱香么……”我抬头望向那群鸟掠起的方向——应该,便是那架马车不远的地方了。

    咬了咬牙,我沉声道:“掉转马车,回法光寺!”若真是如自己所想,那无论前方究竟情形如何,我们去了也都是无济于事。更枉论,便是我们自己,即便此刻离开,恐怕也已是来不及!

    “是,公子!”庄实也变得一脸肃穆,想是也醒觉到了危险。只小桃那丫头还有些迷糊,却也因我们的神情而满脸地紧张,“公子,出了什么事?”

    我摇了摇头,“没什么,也许是我多心而已。”心里却无法放松丝毫。

    马车飞快的沿着原路驶回,车身剧烈的颠簸摇晃着,怕是就快到了极限。不过刚刚转过一个弯道,已是隐隐听到身后有急速纷沓的马蹄声传了来。

    果然……我不由暗暗哀叹一声,心中却反而冷静了许多。

    示意小桃不要出声,我再次掀开车帘,小心地移到庄实身边的驾位,快速吩咐道:“庄实,等下我和小桃下了马车,你便驾车继续往前赶,行的越远越好。但如果被马匪追上,一定要立刻斩断缰索,独自驾马赶去法光寺求援!”

    这是自己所能想到唯一可行的办法了。这辆马车虽然驾有双马,可奈何我与小桃都不会骑,而庄实一人又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同时带我二人驰马而去的。

    “公子,这怎么可以!”庄实神色焦急地回道,“庄实怎能一人先走!我定要留下来护……”

    “不必多言!”我厉声打断他的话,“照我说的去做,停下!”听远处的马蹄声,少说也有十几骑,庄实也不过会一些庄家把式略为恐武有力的普通人罢了,又怎么可能敌得过。

    “公子……”想是也知道这个时候是容不得半点犹豫的,听我语声坚决,庄实紧紧攥了攥手里的缰绳,终是将马车停了下来。

    我回身叫过小桃下车,自己也准备着跳下去,却见庄实从腰间抽出了一把短匕递到我面前,“公子,请务必保重!庄实定会尽快带人回来!”

    轻点了点头,我伸手接过匕首,望着他的双眼肃道:“拜托了!”转身跳下了马车。

    看着庄实奋力驾着马车继续向前奔去,我俯身匆匆掩盖了下痕迹,带着小桃向路边的树林跑去。一边小心避着惊到林中鸟兽,一边掩饰着脚下的足迹,刚刚于树后藏好了身形,便见有二十余个壮汉骑着马匹,手中挥舞着各异的兵器,呼喝叫喊着从马车刚刚停过的地方奔过。

    透过林木交错的缝隙,我甚至能隐隐看到他们脸上贪婪狰狞的神情,以及那些铁器上殷红未干的血迹。

    闭了闭眼,我轻舒了口气使自己平静下来。确定他们已去的远了,方拉着小桃继续往林中深处跑去。

    这条去往法光寺的道路沿路两侧都是树林,而贼匪不知道我们是何时离开的马车又是藏往哪个方向,要想搜找到我们怕也不那么容易,希望他们取走了车里的财物能够就此知足的离开。

    我带小桃进的是路南一侧的林子。这片树林比起西侧的要稀疏很多,而且林子也不深,再往前不远便是奔流而过的洧河。

    之所以选这里不过是根据人的惯性去想,那些贼匪定认为我们会藏往林深枝密的西面林子,即便要找起来,也会主要将人力集中在那一侧。

    与小桃藏身在一处比较隐蔽茂密的树丛后,我蹲下身子掩盖好了行迹,不禁长长吐了一口气。现下也只能尽人事而听天命了!

    侧头见小桃那丫头脸色有些发白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想必定是吓到了。不过倒也难怪她,论是谁蓦然被一群手持凶器、满面凶戾的大汉追杀想必都会害怕吧?她没有失控地慌乱叫嚷我已经很是欣慰了。

    轻拍了拍丫头的手,示意她放松一些。我方想轻声安慰两句,耳中却再次听到由远而近传来的马蹄声,接着树林四处也随之响起了凌乱嘈杂的声音。

    暗叹一声,看来马车里留下的那些碎银是无法满足这群马贼的胃口了!这番费力搜寻,不会是以为我们将财物都带在了身上吧。唉……可惜,我除了那刚刚取回的一枚玉佩便再也身无分文了!

    呃,想到那玉佩我就禁不住地直想抚额长叹……

    它能否带来姻缘我是不知,可这霉运却是已实实地找上门了。苏安城内外几年难得遇见的马贼竟也会被我们碰到,可真是有够运气的!就不知,这次能不能全身而回了……

    所托难负

    躲在树丛间,我正自无奈地胡思乱想着,耳边却蓦地听到远处隐约传来一道粗哑的抱怨声。

    “奶奶的,这么大的林子要怎么找?也不知马车里的都是什么人,身上到底有没有油水?要俺说,不如回去算了!”

    “没办法,这趟出来捞的油水太少了,老大当然不会放过任何机会了。”另一个有些尖细的声音回道,“别抱怨了,刚刚让那小子跑了,怕是等下就会找了人来!你仔细在这边寻着,我去那头看看。快着点!一柱香后自己回去会合。”

    ……庄实已经跑掉了吗?

    我不禁暗暗松了口气。一柱香……如此说来只要坚持过一柱香的时辰不被他们发现,便有救了!听刚刚二人的对话,应是只一人留下来搜这片林子,但愿其不会找到了这里。

    虽然我是这般在心里不住地期念,可远处搜寻的声音却仍是事与愿违地越渐清晰了起来,不时的还伴着几句粗鄙地抱怨咒骂声。

    可以听出,来人搜的分明并不仔细,可却偏偏便被他碰对了方向!

    我不由心中苦笑,看来今天自己的运气真的是差透了……

    这样下去迟早会被发现,到时只要此人一身高呼,我和小桃的命运也便注定了!

    眼下唯一的办法便是……我不由紧了紧一直握在手中的匕首,只要拖过一柱香的时辰,即便这群马贼再发现有何不妥,为了安全也定然会即时撤离的。如若只能在杀人与被杀之间作个选择,那么……我断然选择前者!

    将食指竖于唇上,我对着小桃轻阖了下眼,示意她闭上双目无论发生何事都不得出声!旋即微微抬起身,透过层层繁密的枝叶,紧紧盯着不远处那个马贼的一举一动。

    虽已做了决定,可……要一刀划断对方的喉咙!不知自己究竟有没有这份本事和胆量?

    紧握着匕首的手中已满是汗水,我深深地轻吸了口气,却依是无法平缓那急剧波动的心跳!

    前方越来越近的身影却已容不得自己再有丝毫犹豫!紧紧咬了咬牙,趁那马贼暂时尚未注意到这里,我闪身跳出树丛,抬手挥刃便向其颈间刺去。

    利器划入皮肉的声音清晰可闻。乍然感到匕首那端传来的刺入骨节而遇的阻力,我持刃的手不禁微颤了颤,一时间却再也无法加大气力……

    只是这一刹间的犹豫,形势便完全逆转。

    随着肩膀处传来的大股巨力,我不由向后连退了数步仰面一头跌倒在地,短匕也已然脱手,此刻正卡在那满面狰狞地瞪着我的马贼脖颈之处。

    未待我挣扎着从地上爬起,一道带着寒气的刀光便已迎头而来!

    完了!我不由暗叹,看来今天真的要命丧于此了!

    被森寒的刀锋迫得无力闪避,我正待绝望闭目,耳边却蓦然听得“叮”的一生脆响,笼罩周身的压力霎时间消失无形。

    疑惑地睁开眼,却只见那马贼大睁着双目,直挺挺的仰面栽倒在地上,显是已然死透了!

    我慌忙爬起身,举目四处望去,四周林木声声,却是不见任何其余的人影。心中不免略感诧异,但此刻我所感更多的却是那种劫后余生的喜悦与乏力。

    没有心力在此刻去深究原因,略略平复下心绪,我疲惫地转身自树丛旁唤出了小桃。

    这丫头到是一直依言闭目蹲于原地,刚刚瞬间发生的事并未看到。这会突然见一狰狞大汉喉插短刃、满身是血的躺于眼前,不由惊得瞪大双眼,怔怔定在了那里。好在她及时将双手掩在唇上,阻住了将要脱口的惊呼。

    我拉着小桃在不远处另寻了一隐蔽的地方藏身,直待时间过了,也未再见有人搜到这片林子。不久,便隐隐听见马蹄声渐渐远去,我终是松下了悬在心头的一口气。

    这些马贼果然都是些凶残而凉薄的人,即便有同伴生死未明,为了个自的安全也不会多留下半刻的功夫而犯险。

    复又等了片刻,在确定那些马贼是真的已走远后,我走出藏身的地方,收敛了心神不禁仔细思索起刚刚那莫名获救的原因。

    忍着胃间轻微的不适,我仔细地查看过那马贼的尸体。方是发现,那把被我浅浅刺进的匕刃此刻竟已全然齐柄而入,显然,这马贼正是因此被刺穿喉咙而死。

    想到当时听到的那一声脆响,我不由看向脚边不远处一块尤带血迹的碎石,略想了想,禁不住暗暗于心底轻赞一声。

    闭上双眼,想象着锐石划过的轨迹,我直起身,快步向着林中一侧走去。

    这个方向却是正对洧河,未走出数步,便已清晰可见那穿林而过的浩浩奔流。

    微皱皱眉,我心中却是不禁泛起几丝疑惑。

    一直不明所以地跟在自己身后的小桃这时却兀地惊呼出声:“公子,你看那是什么?”

    稍敛心绪,我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却见河边不远的草丛中一人正趴伏其间,一动不动的,不明生死!

    急忙紧步跑到近前细看,但见此人一身黑色行衣,浑身浸湿,衣服业已是大都破碎,仔细看去全身尽有着无数的伤口。

    我亦不由低呼了一声,微俯下身,伸指想查看清此人是否仍活着,却忽听其人轻微地发出了一丝呻吟,好象是感到了有人靠近,竟用力撑起手臂挣扎着似想坐起身来。

    我忙伸臂扶住了他,并叫过一旁的小桃帮忙一同将他翻身移靠在近旁一棵矮树上。直到这时,我方才看清了此人的面孔。

    大约三十许岁的年纪,样子很是普通。只是面色看去满面的苍白之中竟是泛着隐隐青色,几是与死人无异。直待见到他那微开而清明的双眼,方知原来此人竟一直是醒着的。

    仔细为他把过脉,我不由深蹙起眉,目光快速地扫了一遍他全身无数的伤口,最终定在他胸口下方一足有寸长的剑伤上。

    这一剑刺的很深,已伤及内腑,只此一处便足以致命,加之他好似在水中浸泡了很久,又失血过多,现下即便是一切药物、器具都在手边,我怕也没有能力救他!更何况……

    其实,他能坚持到现在并还清醒着,已可谓是奇迹了!

    “是阁下救了我们。”

    轻叹口气,我低声问道。不明白此人为何要耗尽最后的力气来救自己。

    “在下有一事想托付公子,”

    那人靠在树边急促地喘息了片刻,方艰难开口道,“还望公子成全!”声音嘶哑而低弱,望着我的眼中却是坚毅执着,隐隐闪过求恳期盼之色。

    我不禁微有动容,略微迟疑后终是缓缓点了点头,“只要我能作到的,定当尽力。”虽不想牵入任何是非之中,但无可否认的,如若没有此人相救,我与小桃此刻怕都早已命丧黄泉!

    “多谢……”他好似如释重负般,竟些微扯起毫无血色的唇角淡淡笑开。稍抬手臂颤抖着从怀中取出一包用鹿皮裹敷的东西递于我,郑重道:“请公子带着它前往都城,交于……当朝漓王……”

    ——漓王!

    我不禁心头一跳。看来此事竟是比自己想象中还要难上几分!

    伸手接过包裹,薄薄的一层,也不知里面究竟为何。就是此物让一个人能在如此重伤下仍一直坚持到现在吗?我是很感激他的救命之恩,也很敬佩他的忠勇坚毅,可是……看着他那满身的狼狈伤痕,我真的很怀疑自己能否不负所托!

    “公子放心……”

    那人却像是看出了我的顾虑,开口简短解释道:“原本的信函已被那些人取回,这个是在下之后抄写的,没有人知道……而且,他们必认为我已死……断不会想到……噗……”他声音越来越小,话音未尽竟是吐出一口鲜血,人亦晕死了过去。

    知道其所剩之时已是不多,我忙用力掐按上他的人中将之唤醒,并双手按住他周身几处要|岤,希望能略微拖延些时间以便他将未及出口的话续尽。

    似已没力气将话说得完整,那人最后只是又断断续续地重复着轻吐了几个字,“公子你……定要亲自……亲自交给漓王……”勉强落下一句,便已闭上了双目。

    他是说……要我定是将此物亲手交到璃王的手上吗?即便没有他最后的小心叮嘱,这样的东西自己也不敢轻易托给了他人吧……垂眸轻叹一声,我将手中的包裹小心收入了怀中。

    起身沿着周围转了一圈,我细细想了想,挥手叫过了一旁眼睛有些红红的小丫头。

    与小桃一同将那人的尸身抬起又轻放入了河水中。眼见着河水湍急,瞬息便已飘流不见了踪影。我微阖了眼帘,压下心底转瞬滑过的一丝黯然,返身走回原处,匆匆又将周围的血迹清洗了一番。

    想来在那些追踪的人眼里,此人落入水中的那一刻便已被看作是个死人了。只要将其尸身放回河中而不落了一丝的痕迹,那么便应不会有人想到这里发生的事……

    “……公子,你们在哪里?……公子……”

    刚刚清洗掩盖过所有的痕迹,便听到林外遥遥传来庄实急切的喊声。

    ——已经赶回来了吗?我不由微微扬起了唇角。

    侧头看了眼身旁已换上一脸喜色的小丫头,“小桃,刚刚的事……”相信应不需自己多说什么,这丫头也当会明了此事的严重!

    “公子,你放心!小桃明白的。绝不会与任何人提起!”

    “恩,”我点了点头,稍顿住脚,再次回头望了一眼那荡着粼粼波光的浩渺长河,“走吧……”语落,转身大步向着林外行去。

    临行之夜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要入都了,所有人物都齐聚在那里了~  月影西斜,星光暗垂,屋中几盏烛火明灭。

    借着满室莹莹淡淡的烛光,我倚在案前,仔细地理着出行将要带上的各样医具、药物。

    从法光寺回来已有七日。那日后来回城的路上,沿路竟是连遇了四辆被劫的马车。马贼不但掳走了全部财物,还残忍杀光了所有的人,一片血腥,满地的狼棘,四下竟是未有一个活口留下。直到现在我依然是清晰地记得,自己当时心中的那份惊悸与愤怒。

    那晚匆匆回到城里,我首先便去了趟官衙将马贼一事言明。苏安城一向繁华安宁,连偷盗的事都鲜有耳闻。这次突然出了这么大的事,整个府衙上下亦都很是着紧,当晚便调集了所有人手前去追查。

    可惜连着搜索了几天也未再发现那群马贼的踪影,只查到他们也曾在其它城镇周边犯下同样的案子,当地的几处衙门也都下了告示缉拿,只是这群马贼从不在同一之处劫掠,做案谨慎又来去无踪,是以一直都未能追捕到……

    “噼啪……”

    案上的青烛爆出几声脆响,我捻起一根银针轻挑了挑烛芯,整理好桌上零碎的东西,起身从床头的架子上取下一个崭新的医箱。

    这箱子是我前两日特别定制的,外表看去与一般的医箱无任何区别,普普通通的漆黑檀木所制,只是底部却加了薄薄一层夹层,而那封重要而又危险的信笺便是收在了里面。

    说起那封信,那信的外层我倒已仔细看过,很薄的一张,感觉不过一页笺纸而已。封皮有火漆封缄,漆上更点有一个圆圆方方很是复杂看不出是个什么的印记。信笺倒看得出保存的很是仔细,当日我接过这信时,外面是严严覆着一层防水的鹿皮的,里面竟是未浸有一点晕湿的痕迹。

    信的内容我却是自然无从而知,既想不出也懒的多费心思在上面。不论怎样,既是已做出了承诺,这一趟都城之行无论如何也是要走的。

    这几天来,除了应付官府不时的传唤,我大多时间都用在了出行的准备上。毕竟是路途遥远,所去的时日怕也不短,很多东西需要备着。酒楼的事情自己也要有个交待。更头痛的是母亲自从听闻了马贼之事便再不肯让自己出城,为了说服她同意我远行拜访名医的借口,很是费了一大番的时间与口舌……

    房门“吱呀”一声被轻推开来,我转头看去,见着小桃正端着水盆由外走进。

    “公子,该就寝了。”

    她将盆放在一边的木架上,绞了条热巾递于我。

    点点头,我转身将箱子轻放到案上,接过她递来的布帕,走到水盆边。

    简单的梳洗后,我继续回到案前整理着药品,小桃一边端着水盆往外走一边道:“公子,你歇着吧,一会由奴婢收拾便是了。”

    我轻笑了一声,“差不多了,你等下也不用再过来了,早点回房去睡明早还要赶路呢。”

    “嗯,那好吧……那公子你也要早点歇息啊。”见确是没余多少要整理的,小桃犹豫了一下,便点了点头,又不放心地嘱咐了一句方关上房门去了。

    打开医箱,我仔细将桌上理出的药品一一放于里面摆好,想着明日开始的行程,心思却不由有些飘忽。

    当年,由于调任,崔府举家迁至了都城,此后便一直定居于那里。这次前去王府送信,不知自己又会否遇到一些旧识呢?

    将最后一个药瓶放进箱子,轻合上箱盖,我缓缓起身,走到床侧立着的一人高的平雕铜镜前。镜面昏黄的底色,在明暗跳动的烛光下越发令人看不清镜中的容颜。念着心事,我望着镜里那倒映的模糊晃动的身影,不禁思绪纷飞……

    当年离开崔府时,我与小桃的年纪都尚小。六年过去,如今无论是相貌身量都与当初有了很大的变化,我倒也不担心会被人轻易认出。

    虽说自己眉目间是越发像了那位所谓的父亲了,但是以现在的男儿打扮,根本不会有人知晓了女子之身,又怎么会进而想到崔府失踪了几年的那个三小姐呢……

    说起来,也不知究竟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呢……

    以这样一副浓眉凤目,挺鼻薄唇的少年样貌,加上略微低沉的嗓音与比之大多女子都要高出些许却又有欠了玲珑的身形……换作了男子装扮,真的是无需再于脸上添丝毫的妆容掩饰,也不必担心会从外貌上惹人起疑了。

    而在其他之处,便更是没什么破绽可寻了。无论是在性情气韵上,还是从言行举止中,亦都很难在自己身上寻到这个时代纤柔女子的温顺与娇持了。而我也一直很小心地注意着细处,即便平日没有外人,也是不会有丝毫的懈怠。

    也正是因此,几年来除了母亲、小桃与碧云这些从小在一起的人,再无他人知晓亦或怀疑了自己女子的身份……

    看着镜中那模糊不清的影子,视线却渐渐停在了喉间依稀可见的微微突起上。目光微凝,我不由皱了下眉,苦笑着摇了摇头——呵,竟是差点忘了,至少有一个人是看穿了的……

    ——那应是两年前吧……

    一次我到本城最大的一家医馆寻购草药。方刚付过钱,正待出门,却正遇见两个浑身浸血的人相扶而入。听其中一人简短诉说是因遇到盗匪商货被劫,而主子身受重伤。而那位他口中的主子却至始于终没有说过一句话,只是微闭着双目由着两位当堂大夫查看伤口。

    我站在药堂内稍远的地方也依稀看到解开衣裳后,那人肋下显出的一条足有七寸余长的狰狞刀口。血水正不断地涌出,两人衣上大片的鲜红怕是大都来自此伤。

    伤口很深,虽未伤及内腑,但出血严重,普通的上药包扎根本无法止住,两位大夫也不免束手无策。虽然很怀疑他们遇见盗匪的说辞,但救病扶伤,医者本职,我不禁主动上前提出了医治。

    仔细看过一眼,伤口由左肋右斜至腹部,深可见骨,必须进行缝合。其实这种外科治疗手法在这里早已出现过,只是所传不广,一般的大夫大都所知不多。而普通的百姓便更是闻所未闻了。

    是以当我提出来时,在场几人包括那两位大夫都面露诧异之色。唯那伤者却只是凝目看了自己片刻,便淡淡点头应下,平静的面容上没有显了丝毫情绪的波动。那缓缓睁开望向自己的双眸也是冷然淡若,可却又隐隐透着几丝难以遮掩的深锐与凌厉。

    近三十针的缝合过程中,他始终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睃巡在我脸上锋刃般的视线和唇畔随之挑起的一抹探究般的浅笑,让我不由难以抑制地自心底泛起几丝恐慌,甚至几次下针都偏离了应本的位置。

    仿似第一次施针般紧张地缝合后,匆匆交代了几句,我便一刻不待地匆忙离开了。

    一整晚不断地安慰自己,说服自己相信那个人实则并没有看出了什么。可是,第二天我便收到医馆派人转送来的一个密闭的精致小盒。打开看后,也唯有不得不无奈苦笑——想不到自己那许久来未有人发现的秘密竟是会轻易的被人一眼窥破!

    盒中所放的是一非常精致的肉色的喉结,旁边另有一小瓶无色的药水,自己仔细看过,却均是看不出究竟由何做的。

    而将那喉结捻起,触手竟是感觉与真的无异!我亦是惊奇,试着用药水将它粘在颈间,更是很快地便与肌肤溶成了一体,无论大小颜色都毫无破绽可寻,其甚至可以随着说话动作而上下滚动,仿若天生……

    收回思绪,我不禁抚了抚依然粘在喉间的小小突起上。想到小桃那丫头第一次看见自己这个样子时满脸惊惧的神色……

    至于那个送了自己此物的人,却是自那之后再也未有见过。而这无疑也是自己最希望的。

    对于那个人,我始终是难解心中几分芥蒂,虽是很感激他没有将自己的事说出去,并送了自己这个最需要的东西。可是,每次想到此人,我心底却总难免感到丝不安。也不知是因他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识破自己女子身份的人,还是因为记忆里那让人脊背发寒般深锐的目光……

    阖了阖眼,收回心中渐远的思绪,我绕着屋子转了一圈挥手熄了房内四角悬空高吊的烛火,独留下了案上的青光一盏,借着微弱的光亮挪步回了床边。

    侧身躺在萱软舒适的梨木床上,隔着薄薄的帷幔望着暗室中那一点盈盈跳跃的火光……

    ——都城,不知又会是怎样的一番天地呢……

    入都之途

    ‘雨后烟景绿,晴天散馀霞。’

    从苏安城一路行来已有半月之久,可路程却是尚未走出多远。出行不过数天,便被突然而至的滂沱大雨阻在了乡间小栈。阴雨连绵,几日不绝,让人心里也不禁渐渐泛起了几分焦躁。昨日午后终是天光放晴,未再多作耽搁,一行人便匆匆打点了行李继续上路了。

    没想到一路行来,却是远山翠林,鲜碧如画。

    探头望着雨后官道两旁淬洗的郁郁葱茏的林木,感受着空气里静谧飘荡的芳草清香,几日来堆积的沉郁烦闷也不由随着那雨烟云雾淡淡而消散……

    “公子,前面有间茶寮,要不要暂时歇息一下?”庄实一手架着马车,一手抬起指着路边,大声询问着道。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见一露天茶寮隐在前方不远的大簇树荫下。赶了半日的路,也确是颠的有些乏了,便点了点头,“就去那里歇歇吧。”

    茶寮不大,生意却是很好,坐着的大多是些往来的客商,三三两两地围了十几桌。我寻了个角落的空桌,唤过小桃和庄实一起坐了。

    这趟出行我只带了小桃和庄实二人,依然两马一车,与那日去法光寺没什么不同。不过,此次一路行来都是走的官道,往来行人繁多,自是不必担心安全。

    叫了一壶清茶,清清淡淡的,没什么味道倒也清暑消渴。略饮了几口,我放下茶杯,轻倚着桌沿一面径自闭目养神,一面侧耳倾听着周围几桌商客谈论的逸事游闻。

    “哎,这雨竟下了这么久,耽误了这么些时候,此趟怕是亏定了。”紧临的一桌刚坐下的一行人中有人出言大叹,在一片碎碎的嘈声中入耳格外清晰。

    “比起浔口一带的百姓,这点损失又算什么。”另一个较年长的声音接道。

    “我就说这雨下的邪乎,准没好事!这次不知会有多少百姓遭难!”一道略粗犷的嗓音扬起,嗓门却是大了些,一时间整个茶寮都静了下来。

    我亦不禁心中微惊,浔口百姓,难道……

    抬眼望去,那一桌四周已是陆续聚集围拢了好些人,都纷纷追问着刚刚那句话的原由,仅余几个未离座的也都满面好奇地端望着那里。

    “大家还没听说吗,这几天洧河暴涨,浔口已经决堤了,淹了足有十几个村子……”大嗓门的声音再次扬起,一句话让整个茶寮瞬间炸开了锅,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开来,更有几人则是满面焦急地不停追问求证着。

    我亦不由深蹙起眉,浔口决堤,附近十几个村子,万顷良田怕是一息之间尽成泽国,数万百姓将流离失所……

    “当然是真的,我们前天离开泯城时,那里已经涌进了不少逃难的百姓……”

    没有心思在听下去,我起身快步走出茶寮,“庄实,去泯城。”

    既然碰到了,那么无论能否帮上一些,我都想去尽力做点什么。那种惨剧便在眼前发生,而你却只能束手无策,什么也做不到的无力感,我不想这么快就再尝一次。

    从此处到泯城不过两日的路程,一路急行,第三日午后我们便赶到了那里。

    进到城中,却是没有感到丝毫难民拥挤、物价轰涨的气氛,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中也未有见几个衣裳褴褛、面带愁容的人。我不禁微感疑惑,待寻了人问过方知道,大部分精壮的难民都由泯城县令亲自带往城南五百里处的一片荒地开田造屋,剩下的一些老人与妇孺则统一暂时安住在了城南的两座大院子里。

    好个雷厉风行、躬亲为民,这位县令大人倒不失为一个能吏,我不由在心中轻赞。

    依那人指的方向沿着街道往南而行,绕过两个巷子,直走到最深处方见两间相邻的院落。这里位置很是偏僻,附近已没有其他人家,院子也有些陈旧了,但占地却是很广。想必便是临时安置难民的地方。

    吩咐了庄实先去刚刚经过的悦欣客栈定下房间,我与小桃带了医箱和一些银钱向里侧那间紧闭的院门走了去。

    门方敲了两下,便‘咣当’一声被人由内急推了开来。

    门后站着一三十许岁的妇人,一身破旧的罗衣布裙,稍显憔悴的面容上神色间满是焦急。她飞快地打量我们几眼,看到小桃手中提着的医箱,不禁略微舒展了神情,欣喜地看向我:“大夫?”

    我下意识地点了点头,还没来的急说什么,便被她拉住袖子直向院子里带去,“大夫,您快来看看,我家那口子昨儿用过药后也没见好转,夜里更是发起了高烧……”

    听这妇人的话语和口气,想是将自己错认了什么人,不过这倒也无所谓,既是有病人待诊,最要紧的当是先赶去医治。没有多说什么,我疾步跟着她一路往院子深处走去。

    这所院子的确很大,前后三进,里里外外加起来有四十多间房,可是要容纳下数千的难民,却还是过于拥挤了些。院子里原本的两个花园和一些空旷的地方都临时支起了很多军用帐篷,一路走过,看到不少的难民坐在帐篷边,果然都只是些妇孺与老人,她们衣衫多少带着破损,神情也略含愁苦,不过面色看上去倒都是还好。

    跟着妇人直走到最里面一排房前,那妇人推开其中一扇房门,未待多说便小跑着冲了进去。我稍顿了顿脚,只站在门口向内环视了一眼。

    房间很宽敞,除了正中的一张大床,再无其它家什,只是左侧靠墙的一面间隔着铺放了七八张席子,每张上面都躺着一人,而那张大床上更是横着躺了足足四人。晌午充足的阳光透过右侧两扇格窗漫射在屋内,映的房间一片明晃。站在门外也可以清晰的看到这些人脸上憔悴苍白的面色,看来这几间正房却是专安排给一些伤病住的。

    房间内除了十余个病人,另还有几个妇人散坐在一旁,不时地帮着众人端水擦汗,看见我走进,都纷纷站起身来,满脸急切又期许地望向了自己。

    我对着众人微点了点头,“大家放心,在下自会尽力的。”

    大致看了一下,应是床上的四人病得重些,其中数那位妇人的丈夫病况最为严重,其浑身滚烫、头渗虚汗,甚至已神志不清陷入了半昏沉的状态。

    仔细地查看了一番,他身上除了左腿关节偏上的位置包着厚厚几层绷带,其余几处都只是一些轻微的擦伤。没有犹豫,我直接动手拆开了包扎,果然见伤口四周已经红红肿肿,有的地方甚至已流有脓水。

    好在还来的及,如果在晚一些这条腿怕是就保不住了。我略舒了口气,回头对一直站在近旁,紧张地望着这里的妇人道:“这位……大嫂,麻烦你去准备一锅开水,再找一张席子与些帘布或衣服将这里隔起来。”伤口周围的腐肉须用刀割除,这样的场面实是没必要让太多人看见。

    “哦,好,我……我这就去弄。”那妇人一面应着一面忙不迭地脚步略显些慌乱地往外赶。

    “周大嫂,我们去帮你。”其他几个妇人纷纷上前扶了她一起匆忙出去了。

    “小桃,你去药房抓几服退热的草药,就是我平常开的那种,你都记得吧?”我转身对站于身侧的小丫头吩咐了一声。没有纸笔写下药方子,也只有让这丫头去一趟了。

    “记是记得,只是……”小桃迟疑着一脸的不放心,“公子你一个人在这里……”

    “有什么关系?你快去快回,这人烧的很重,拖不得太久的。”

    “那,那好吧……只是公子你一个人,可要小心着些。”

    我点了点头答应着,心中却不禁颇为无奈,这丫头自从法光寺一行回来,不知是否被惊吓得很了,如今凡事做起来都是小心翼翼的。

    看着小桃犹自不情愿地出了门,我好笑地摇了摇头,蹲下身径自打开一旁放着的医箱。从内取出一方干净的棉布平铺于地,再将要用到的器具药物一一仔细地摆放在了上面。

    这些东西可都是自己花费很多心思弄出的。好比这些大小不同薄而锋利的割刀及缝合用的针线,又如那尝试了无数次才提纯出了一些的酒精,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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