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朝一夕念(清穿)第31部分阅读
一朝一夕念(清穿) 作者:rourouwu
事将来再说吧。奴婢要去太后那里伺候了。”
“走吧,走吧。”他转身,“我也要走了。”
目光一转,我和他两人都愣住了,四阿哥不知何时出现在树影后。
第75章 第七十四章 作茧
十阿哥只愣了一下就恢复了镇定,上前笑道:“四哥何时来的?怎么不声不响的?”
四阿哥的脸色在树影下显得晦暗不明,只开口说了两个字,“刚来。”
虽然有些怕看到他,但还是只能硬着头皮,一瘸一拐地走上前去。十阿哥大概是怕被他看见了袒护我和格格打架的事,有些心虚地搓着手,嘿嘿一笑,“四哥,我已经给皇祖母请过安了,你呢?”
“请过了。”他的话简短又干脆。
“那要走了吗?”
“我等一会儿走。”
十阿哥迟疑了一下,“那我先走了。”
我心里大骂,那个没义气的,竟然准备抛下我独自走了,竟然都不带上我。看着他快速走了,我才紧张起来,眼前这位爷可怎么应付?他说刚来肯定是假的,不知道他到底来了多久,不知道他到底听到了多少我和格格的对话。
心中猜测着,已慢慢走到他面前,正要福礼,他已上前一步,伸手在我肘间轻轻一托,“脚还很痛吗?”
我蓦然一愣,他这声音,比先前和十阿哥说话时有感情多了,像是换了一个人。
“不痛,不痛。”我回过神,慌忙答道。
他定定地看了我许久,移开目光,像是在对我说话,又像是在喃喃自语,“爱一个人,不是霸占,是只要他好……”
我暗暗心惊,我对格格说的这句话,他听见了?他连这句话都听见了,那说明他早就来了,那后来格格胡言乱语说什么刺杀太子的事他定也听见了,忽然就担忧起来。
他又看向我,“紫禁城中,有没有你只要他好的那样一个人?”他低沉的声音中似乎带着一丝期待,但又似带着知道答案的失落。
“有。”我一点也不含糊地答他,“而且四爷想得也不错,就是那个人。”
“是吗?”他冷峻的面容抽动了一下,眼里的失落之色更重,“果然是么?”
既然说到这份上了,索性说清楚,也免得日后再多纠缠,昨天才知道胤禩原来是个小醋坛子,我可不想他莫名其妙胡思乱想。当下说道:“是他,是八爷。四爷不是一直都知道么?如果四爷不确定,那奴婢现在就明确……”
“不要说了。”他打断我的话,“我只想知道我对你哪一点不好了?”
其实我可以直接以一句“哪一点都不好”抵回去,但我竟然真的开始一点一点回想他哪里对我不好了,阴差阳错的青楼初见,到底是他带我出的青楼;在太子府险些被乱棍打死,是他第一个赶到救下我;德妃逼我嫁给胤祯,他让出热河行宫的督监权,将胤祯支开,公然与自己亲生母亲作对;我中了迷|药,他也没有乘人之危,还陪我在湖里坐了一晚,独自揽下了所有事。
我非但没有想出他哪里对我不好了,反而想到的全是他对我的好。
他静静地等着我回答,我却回答不了,良久叹了一声,“四爷对奴婢很好。但是……”
“你觉得好就行了。”他又打断我的话,一双寒眸直逼我的眼睛,“八弟能为你做的所有事,我也都能做得到。”
我怔怔地看着他,一瞬迷惘。
这句话,好熟悉,八阿哥曾经也说过,他说胤祯能为我做的,他也都能做到。
我摇了摇头,轻声一叹,“天下比奴婢好的女子多如牛毛,四爷何苦固执?”
他面上没有任何表情,良久淡淡道:“你会知道我有多固执。”他又上前半步,忽然伸手将我抱了起来。
我大吃一惊,奋力挣扎,急道:“四爷想做什么?”
“你的脚真的不痛么?”他抱起我往回走去,叹了一声,“不会有人看见,出了花园你再自己走。”
“不是有没有人看到的问题,”我顿时有些火大,“四爷不要每次都自作主张,强人所难。”
“不识好歹。”他冷冷说了这一句,脸色更为阴沉,加快了步伐。
这紫禁城里的主子都是霸道的,完全讲不了道理,我将头撇向一边,也不再理他。出了花园,他立即将我放下,“好了,我要走了。”声音异常沉闷,似乎带着一丝怨气。
我又蹲身向他福礼,他却一把拉起我,“那个‘血胭脂’你收好了?”
正好他说起这个事,我早就想还给他,立刻说道:“四爷不介意在这里等一下吧?奴婢马上回房拿给你。”
他本就阴沉的脸色这时更暗了两分,冷冷道:“我说过,我送出去了就不会再收回来。东西放在你那里,你想好了随时可以戴上它,从你戴上的那一刻,我们重新开始,前面的事我一律不计较。”
我心中叫苦不已,这个人真不是一般的固执。这下是没什么说的了。
他又看了我两眼,转身而去。
等到所有主子都差不多请完安,我也不敢偷懒,还是要围在太后身边伺候,不说混眼熟,也要让她感觉到我的存在。
上午陪着她赏花散步,讲故事讲得我口干舌燥,中午也不再与那些姐妹们玩乐了,留在房中抄佛经,一来练字,二来这是最本职的工作,从我到宁寿宫的第一天就接下的工作,现在更是马虎不得。待太后午睡起来,又去伺候,什么按摩、端茶、剥水果、讲笑话、谈佛论道诸多杂事,全部包揽了,到晚上请安的人来,她也觉得我这路都走不好的形象实在是不宜见人,便也不让我出去伺候。
趁这空隙,抓紧时间学习,计划都已经制定好了,什么诗书礼易春秋,什么孟子大学中庸,只要是这封建社会推崇的,统统都要学,八股文也要学,要想改变历史,先要顺应潮流,要想与人沟通,还得站在同一个平台同一个环境沟通,光靠现代的那点东西忽悠,已经不够我混了。
先就钻研《论语》好了,似乎那个简单些,古文不成问题,虽然在现代我还没从历史系毕业就穿越了,但是古籍是没少看的,看懂很容易,但是那枯燥无趣的东西,还是看得我好想哭,这可以算作满清第十二大酷刑,咬咬牙忍了,谁叫康熙老儿喜欢这个。喜欢一切主子所喜欢的,爱好一切主子所爱好的,穿越一年,我现在才开始学习第一条生存之道。
作为一个古代女子,女红什么的也很重要,但这个要学有所成很费时,对夺嫡又没什么帮助,果断弃之,我不是要做一个合格的古代女子,我只做对他最有用的人。
琴棋书画这类娱乐讨好的东西,本就是我的爱好,这个不需要花什么工夫,保持常规水平就可以了。
尔虞我诈,谋算人心,这些求生技能确实不是我擅长,还好有一点天赋,那就在这个大染缸里继续磨练好了。
强打精神,耐着性子,忍着烦闷看完了《论语》为政篇,青鸢走了进来,看了我一眼,又看了一眼我手里的书,似笑非笑,“紫芸让我来叫你出去。”
“出去干什么?”我还打算再忍一忍将学而篇看完,坐着未动。
她抿嘴一笑,“八爷刚来请过安,准备走了。”
听她说了半句的时候我就激动了,不等她说完我已站起走到了门口。紫芸实在是太够朋友了,太深知我心了。
我生怕去得慢了,一个脚跳几步又走几步,赶到前院的时候紫芸正送他出来,他看到我却有微微诧异,随即又欣喜地笑了。
紫芸很有默契地撤退了,他向我走了过来,眼眸明亮得好似漫天星辉,眨眼笑道:“你脚不疼了?出来做什么?”
“送八爷出去呀。”
他拿过我手里的宫灯,忽然将我抱了起来,又往后院走去,柔声道:“谁要你送了?你先将脚上的伤养好再到处走。”
我忽然紧张起来,这是在宁寿宫,虽说这时候外面不会有什么人,但是万一撞上个什么人,看到他抱着我那可麻烦了,慌忙道:“八爷放我下来,我自己走就好了。”
他却仍是抱着我,一边走一边笑道:“就算有人看到也不打紧,我的陌儿朝夕生活的地方我怎会没打点好?”
我怔了怔,果然啊,我就说嘛,我又不是人见人爱,车见车载,这太后宫房里几十号人,怎么就都对我那么好,真是他暗中在照顾我了。心中不禁漾起一丝甜蜜,伸手搂上他的脖子,千言万语,却已无声。
他抱我回房,紫芸此时正在房中,见到我们,惊讶之色一闪而过,立刻低头道:“八爷,奴婢还要去太后那里伺候,奴婢先告退了。”
他“嗯”了一声,紫芸匆匆退了出去。他将我放上床,目光却停在旁边案几上,声音带笑,却又充满了讶异,“《论语》?你看这个做什么?”
“无聊嘛。”我含糊笑道,我可不敢说还打算以后将四书五经都研究了,他肯定会以为我疯了。
“你这丫头,无聊也不见得会看这种东西。”他虽然怀疑,但眼里还是弥漫着温柔的笑意。还好他也没有继续纠缠我学习的这个问题,目光更加温柔地看着我,轻笑道:“你现在在十弟眼里的形象可高大了。”
我微微一惊,十阿哥肯定将我和格格打架的事给他说了,无奈叹了一声,“无所谓了,反正自进宫开始,我在十爷眼里就没什么好的形象,他定又说我是泼妇了。”
“意思是差不多,一个小宫女去和格格扭打在一起的确不像话。”他虽然说我不像话,但语气却并无责怪的意思,笑叹了一声,“我就知道茗珍今日进宫,你们遇上准要闹出事,太后留我问话,只得让九弟和十弟来看着你,你还真是不简单,连十弟也打,他说了你一堆不是,不过最后还是夸赞了你。”
我又吃了一惊,我就说嘛,九阿哥、十阿哥怎么出现得那么及时,又是他的安排。那格格所说我和他的那些话他们定也全都听见了,十阿哥这人脑筋就是简单,肯定当格格所有的话都是疯话了,一点都没听进去,不然最后也不会还拿我和胤祯来开玩笑了。
他坐在我身边,将我抱进怀里,“陌儿,今日你和茗珍说的那些话,我都知道了。”
当然知道了,十阿哥那个大嘴巴怕是还添油加醋得有。
“我会都记得的。”他抱着我的手轻微一颤,随即将我搂得更紧。
就那样,静默地相拥,感受彼此的心跳和呼吸,再无多的言语。
时间好像过了很久,时间又好像一直停留。他终于开口,带着一分不舍,“我得走了。”
我点点头,还是靠在他怀里,他也没有动,又过了很久才松开我,柔声道:“你早些睡,别看那些无聊的书。”
我又点了点头,无聊是无聊,枯燥是枯燥,但必须得看啊。他起身走了,我继续拿起《论语》来看,和他呆了片刻,好像精神又好起来,看那“学而时习之”似也更有动力了。
很晚紫芸和青鸢才回房来,见我还在那看书,紫芸高声笑道:“鸢儿,你有没有发觉,这丫头不是摔伤了脚,是摔坏了脑子,不然怎么会整个人性情大变了?”
“芸姐,我脑子好得很。”我放下书,微微一笑,“以后值夜你们也带上我吧。”
“看吧,还说脑子没问题,”她继续调侃,“往日你这丫头有多懒?连太后都说你是大闲人,瞧今儿转了性子,什么事都揽着干,你让我们做什么去?”
“是啊,我也觉得有些奇怪,”青鸢也跟着来搅和,“小陌,你几时喜欢做这些事了?还有你看那些书,你从前不是都不屑一顾的嘛?”
我沉默吧,暗暗叹息,我恐怕永远也不会喜欢这些事,但是,人这一生,未必做的每件事都要是自己喜欢的,有时为了喜欢的人,也是可以做一些不喜欢的事。
六品女官这个身份,的确是什么也做不了,今朝所有准备,只为时机成熟时一朝破茧蜕变,那时,为他,华丽地蜕变。
第76章 第七十五章 旧梦
奉太后之命,备了丰厚的重礼,去到镇国将军府。文素扶着我去见沐晨风。
途经那片荷塘,碧叶仍似与天相接,随风起伏,好像那时在脚下翻动的波浪。眼前仿佛又出现那个清逸绝尘的身影,一袭白衣,伫立岸边,好似冷眼睨视世间的谪仙,宛然入画。
我不禁脚下微微一停。文素也停了下来,顺着我的目光望向那一片清光摇曳的荷塘,轻声问道:“林姑娘也觉得这片荷塘很美是吧?”
我点了点头,是很美,令人心醉的美,尤其是从那惊悸压抑的宫墙中出来,更觉得这举世宁静是那么舒心畅然。
“将军很喜欢这里。”她接着轻声道,“他常常在这里一站就是几个时辰。”
我能想象,那个安静的男子,一脸空白,心中却是磅礴风云。
“将军还时常在这里吹一支曲子,他的笛子吹得可好了。”她还在继续说,满脸崇拜之色。
“嗯,”我微微点头,“是吹得很好听。”
“林姑娘你也听过那支曲子?”她惊讶地看着我,声音大了两分。
“上次来将军府正好听到。”我淡淡回答。如果我说我也会吹那支曲子,她只怕会更惊讶。收回恍惚的心神,继续往前走,有些不敢问,却终还是忍不住问道:“将军的伤不碍事吧?”
她小心扶着我,但手却在不停轻颤,眼眶一红,声音一瞬哽咽,“伤得很重……前晚被救回来,一直昏迷不醒,到今早皇上来的时候,都还在昏迷,中午醒来一下,又睡过去了……”
我惊得全身一颤,怎么会这样的?胤禩明明给我说他没事的,他只是故意伤在那黑衣人手下,怎么可能会这么严重的?还是他真的敌不过?他不会又昏睡几年吧?仇诺,他不能就这样就死了的。
我极力控制情绪,顾不得脚还很痛,几乎是一瘸一拐地小跑,催促她道:“你快带我去看看他。”
她更用力地托着我的手,急道:“姑娘你慢些,小心你脚上的伤,要是你有什么事,奴婢担当不起。”
我怔了怔,这才冷静下来,现在急也没有用,只好放缓了步子,问她道:“前日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看了我一眼,又垂头看地面,小声道:“前日将军从宫里回来,见你已没在府上,就问奴婢,奴婢说你去了裕亲王府,他当时脸色大变,立刻就赶去王府,奴婢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回来时脸色很难看,奴婢还从来没见过他那么焦急紧张的样子,他当时就将将军府两百精锐分了四组,派往东南西北四城门外去,后来陆续又有一些八旗都统、参领、佐领来,奴婢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等第一批出去的人回报,他就匆匆出去了,到夜深,他却是……却是被人……抬着回来……”
她再也说不下去,眼泪就顺着脸颊掉落。
“没事的,不用怕。”我拍着她的手安慰她,“将军吉人天相,一定会没事的。”我叫她不用怕,我自己心里却很害怕,手心全是冷汗。
终于走到后院,走进他的房中。雪白的床帐半掩,他静静躺在雪白的床单上,双眼紧闭,脸色是纸一样的惨白,连嘴唇都没有一丝血色。
呆呆地望着他,眼前一切竟渐渐模糊起来,如果他就是仇诺,我们还没有相认,他怎么可以就这么走了?
文素伸手到他额头上,脸色大变,急得又似要哭出来,“不好了,又开始发烧了。”
我也跟着紧张起来,擦了眼角眼泪,急问道:“大夫怎么说的?”
“皇上带了好多太医来,看过之后都说是凶多吉少,那一剑穿心,实在是伤得太重了。”
我惊叫道:“一剑穿心?”那个黑衣人明明是使刀的,难道后来事情发生了变化,超出了预料,还来了另外的人?难道是那个女子后来又折转来帮黑衣男子?那个叫林紫寞的女子?她是使剑的。
文素已拧了一方湿帕来敷在他额头上,又揭开被子检查他的伤口,还好没有继续出血,衣服上只是已经干了的血迹。
“沐将军……”我走近床边,轻声唤道。
“没用的。”她微微摇头,红着眼眶道,“怎么也叫不醒的。中午不知他是不是真的醒来,也未睁眼,只反复叫着一个名字。”
“什么名字?”
“他叫着‘清清’,应该孟家小姐吧,他还在想着她。”她擦了擦眼泪,轻叹了一声,“要是孟小姐还活着就好了。”
我又惊得全身一颤,那个“清清”,到底是沐晨风记忆里的孟菁,还是仇诺记忆里的孟清?隐隐觉得,仇诺应该就是附身在他的身体上吧?
“林姑娘,你说将军会醒来吗?”她无助地看着我,声音因害怕而轻颤。
“会的,”我也是在对自己说,“一定会的。”
她泪眼朦胧地微微一笑,“嗯,一定会的。奴婢现在该给将军换药了,林姑娘自己坐一会儿吧。”
我四下里看了一眼,问道:“将军的笛子在哪里?”
“在书房,”她有些诧异地看了我一眼,停下手中的事,“奴婢去给姑娘拿吧。”
“不用不用,”我慌忙道,“你给将军换药吧,别耽搁了,我自己去拿,你给我说书房在哪里就行。”
“就在这院子里,正对着那一排屋子的第二间。”她一边解着纱布一边说道,“笛子就放在书桌上。”
我点了点头,转身往外走去。
刚推开书房的门,我就惊呆了,侧面墙上挂着一幅巨画,几乎有整面墙大小,画上漫是盛开的郁金香,每一朵都那么妖娆,那么独特,每一朵都是他一笔一笔画上去。花丛中睡着一名女子,舒展的姿势,恬然清淡。
那个画面,好熟悉。大一那年,和仇诺还有几个朋友去欧洲旅游,参观库肯霍夫郁金香花园,我睡在那一片郁金香的海洋中,他给我照了那张相,后来他将照片做成一面墙那么大的海报,就贴在他家卧室正对床头的墙上。
仿似时光流转,过去、现在、未来交错重合,我呆呆地站在那里,泪流满面。沐晨风是仇诺,他一定是仇诺!
画中的女子面容空白,他一定是穿越的时候遗忘了什么,不再记得我的样子,但是他还记得那连天花海,记得我睡在其中。可是,既然他对我是念念不忘的,在那个时空为何又要和其他人在一起?
心一瞬疼痛,无法呼吸,想哭,却哭不出声,从前我千方百计想他承认是仇诺,现在我却宁愿永远也不要知道他是仇诺,这真是上天开的一场玩笑,恶毒的玩笑。我用尽全力去遗忘,它却忽然清晰。
“林姑娘,你怎么了?”文素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怎么去了这么久?没有找到笛子吗?”
我回过神,赶紧抹去面上泪水,心慌地道:“不是,我……我……”脑子竟然还在短路,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也没在意我的失常,快步走到书桌前,高声道:“在这呢。”她拿了笛子过来递给我,一脸忧色,“奴婢见姑娘去了这么久,还怕姑娘摔倒了,姑娘没事吧?”
“没事,没事。”我接过笛子,“将军还没有醒吗?”
“没有。”她摇着头,眼里又有泪光,“不知他什么时候才会醒来。”
我一边往外走一边道:“去看看将军吧。”
她赶紧上前扶了我,回到先前房中,沐晨风还是紧闭了双眼,昏迷不醒。
她将水盆端到床边,拧了丝帕,小心地为他擦洗身上多余的药水。
我看着他苍白的面容,拿起笛子,吹起了《乱红》。仇诺,你能听到吗?能听到你曾经教我吹的《乱红》吗?能想起我吗?那你醒来,醒来看我一眼好不好?我知道你不想忘了我的,一定是出了什么事,你才想不起我来。我知道你不是故意不认我的,我不在乎了,什么都不在乎了,只要你醒来,只要你能醒来。
笛子上已落满了泪水,每一个音符都在颤抖,我全身都在颤抖。前尘往事,尽上心头,他一直都在我心底,我以为自己已经遗忘了,埋葬了,原来他一直都在,在我心的深处,只是到快要失去的这一刻,我才清楚明白,我有多不想失去,多害怕失去。
一曲吹完,他还是安静地躺着,连手指都未动一动。
“林姑娘,你怎么也会吹这支曲子?”文素满脸震惊地看着我。
我已无暇去理会她的震惊,想到沐晨风可能会一直这样睡下去,想到他可能再也不会醒过来,我就心如刀割,再也忍不住扑到他身上,放声痛哭起来,“你醒醒,你醒醒啊,你还没有和我相认,怎么可以就这么走了?我是孟清,我是孟清啊,我知道你还记得我的,你醒来看看我……你不要不理我……”
“林姑娘……”文素伸手来拉我。
我甩开她的手,紧紧抱着沐晨风,他的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我哭得肝肠寸断,声嘶力竭,只喃喃道:“你说过……我回来你会守护我一生一世的……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在这里……”
仇诺,你怎么可以一次又一次地说话不算数?
不知道怎么晕过去的,也不知道怎么醒过来的,时间过去了多久也不知道。睁开眼,发现自己睡在一张软塌上,文素呆呆地看着我,“林姑娘,你好些了么?”
“沐将军醒了吗?”我急着问。
“还没有,”她迟疑地看了我一眼,小声道,“八爷说他在荷塘那里等你。”
我微微一惊,“八爷来了?他什么时候来的?”
她垂了眼轻叹,“你抱着将军哭的那会儿就来了,一直站在门口,奴婢叫你你也不听。”
我心中又是一惊,脑子里一片空白。
荷塘处,他静静而立,黯然的背影刺得我双目一痛。
我走上前去,“八爷……”
“我是该叫你孟清是么?”他也未回头,声音冷得好似冬日里的风雪。
我无言以对。他转过身,冷冷看着我,“既然你心里恋着的人是晨风,那又为什么要来接近我?你对我有没有说过真话?你跟我在一起的一切都是假的,是不是?”
我摇头,想开口解释,他却又冷冷一笑,“我还真是没想到,会被你这样一个小丫头玩弄那么久,从今以后,你的事,我不会再管。”
他说完,从我身边走过,擦肩而过。
原来,终究还是擦肩而过。
第77章 第七十六章 苏醒
他竟然说我心里恋着的人是沐晨风。我和他在一起的一切都是假的,我对他一句真话都没有过,从此以后,我的事,他再也不会管了。
话都被他说完了,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就那样走了。我也没有追去,他要怎么想都随便他,不管我就不管,我还不信离了他就活不下去了。
憋着一肚子闷气往回走去,气过之后才开始难过,好难过,但是却无暇难过,沐晨风还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一点要苏醒的样子也没有。看着他,心就好痛,原来我穿越来这里最早遇到的人就是他了,可是我却没有认出他。如果,那时候,我能认出他,也许很多事都不是现在这样了。为什么我竟然没有认出他?
如果这一次他真的醒不过来,他的魂魄又会去到哪里?我还能去哪里找到他?
伏在床边,哭干了眼泪,闭上眼,好想就此睡过去,不要再担惊受怕,不用再想所有的事。
不知过了多久,感觉脸上微凉,猛地睁开眼,他冰凉的指尖轻触到我的脸,又缩了回去,我兴奋地抓住他的手,喜极而泣,“你醒了?你终于醒了?”
他的脸色还是苍白得透明,微微睁着眼,眼神迷离地看着我,紧锁着眉头,似在努力思索什么。
“你之前说你是谁?”他眼睛微张,眉头皱得更紧,声音还是不高不低,带着磁性。
我怔了怔,他听到我说的话了?
“真的是你吗?”他的眼眸一瞬明亮,“你真的回来了?我这不是在做梦吧?”
他说的人是孟菁,是我吗?我摇头,眼泪又涌上眼眶,“我是孟清,不是孟菁。我知道你想不起我来了,但是你书房墙上的那幅画,你画的那幅画,画中的人,就是我。仇诺,我是孟清,你忘记了我没有关系,我知道你不想忘记我的,我知道你不是故意不认我的。”
“仇诺?”他的眼神又一瞬迷离,“你不是我说的人,我也不是你说的人。”
“你是的,你是仇诺。”我用力握紧他的手,肯定地道,“你画上的花,你雕刻来送给我的木雕花,叫做郁金香。”
“郁金香……?”他闭上眼,眉头耸动,喃喃低语,“我梦里的花……叫郁金香?”
他忘了,全都忘了,忘了孟清,也忘了他是仇诺,即使如此,他的梦里,他的心里,还残留着关于我的记忆。
他忽然睁眼,坐起身,我吃了一惊,慌忙去扶着他,惊讶地看着他,“你没事了?”
他将床头的外衣披在身上,起身下了床,淡淡道:“八爷没给你说过么?我只是故意伤在那人手下,能有什么大事?”
他是说过,我还怪他只是骗我,原来都是真的。“但是你伤得那么重……”
他走到桌前坐下,倒了一杯水,还是淡淡开口,“那一剑是对着心脏没错,不过刺进去让它斜偏了两分,没有伤着要害,那晚八爷来让我服了一种药物,可以减弱心跳呼吸,浑然入睡。不然怎么能够瞒过三爷、四爷、皇上和那么多太医?这会儿药效才消失。”
我惊呆了,原来竟然是这样。我又错怪胤禩了,我说要相信他的,但是还是不够信任,以为仇诺要死的时候,什么都不能思考,不能想。
“仇诺到底是什么人?”他喝了一口水,目光停在杯子上。
“是……”我微微苦笑,他全都忘了,我要怎么才能说得清楚?我已经找到他了,不就是最好的事了吗?我不是一直都只是想找到他吗?只要能找到他,就足够了,他是不是还记得我,会不会认我,都已不再重要。本来就已成过去,我也没有想过要重新开始,只是想看到他安好,知道他在这个地方安好,就再无他求。
“不能说吗?”他看了我一眼,目光又回到桌面上。
“是一个故人,一个在这里的故人。”我终于找到了他,对着他,说出我们只是故人,那一刻,压抑多年的情感,好似一瞬释然。
仇诺,我们只会是故人,你的安危仍然会牵动我心,因为我们是朋友,但是我的心,已经不在你这里了。
“故人?”他诧异地看了我一眼,但是没有继续问下去。
“沐将军就当是我认错人了吧。”他忘记得太彻底,我无法去帮他恢复记忆,也许不记得那些事更好,可以换一个身份,完全不带着过去,开始新的生活。
每个人,都应该向前看。
他张扬的双眉微微皱起,似又陷入了沉思。
“刺伤将军的是什么人?那个黑衣人明明是使刀的。”抛开所有的前尘过往,那已成虚幻,只有这个时空,只有眼前的一切,才是重要的。
“是先前跟他一起的女子。”他说这话的时候眉头皱得更紧。
果然是林紫寞,我正要问得详细些,他已淡淡接着道:“那个女子,倒似和你有些渊源。”
我心中一紧,渊源?什么渊源?名字相似?
“你上一次向我求救,我赶去苦法寺没有找到你们,应是茗珍有所防备,中途转移去了另外的地方,是那女子暗中报信,我和八爷才那么快找了去。”他看了我一眼,继续淡淡道,“那晚你被黑衣人追杀,她也替你挡了好一会儿,你知道她是什么人的?”
我微微摇头,心中也是惊奇万分,那个林紫寞还一直在暗中护着我,难道是因为百里曦的关系?百里曦知不知道她是什么组织堂主的身份?百里曦会不会也属于那个神秘组织?忽然多了许多疑问,原来不止是深宫中的尔虞我诈纠缠,江湖中还有许多恩怨。
“我只知道,她叫林紫寞。”我沉默片刻,终于还是打算对他说出这个无意中知道的秘密。
他一直平静的面容上多了一抹诧色,“她与你同名?”
“只是同音,”我解释道,“她是紫色的紫,寂寞的寞。”
“不会就因为这个原因几次三番帮你?”他略微沉吟,似在沉思。良久轻叹了一声,“茗珍怎样了?”
我也叹了口气,“格格失心疯了,太后下令将她关在裕亲王府,严加看管。太后还说,这真是祸不单行,而今将军也是身受重伤,你们的婚事只能以后再说,太后让将军好好养伤,说国不可无此良将。”我是弄不懂太后的意思的,就原话转达,让他自己去理解好了。
他还是神色平静,一副心中有数的样子。
“那晚的黑衣人就是将军三年前的仇人?”我像是想起什么,急问道,“他真是受格格之命来害将军的?”
他默然片刻才说道:“江湖中有一个‘鬼王门’,是一个杀手组织,那人就是其中之一,叫叶阑宇。几年前,这个组织还很隐蔽,现在越做越大,朝廷已经开始暗中侦查,四爷就正是在负责这件事。三年前,茗珍约我喝酒,将我灌醉,那晚她说了很多奇怪的话,她说如果她逼不得已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希望我能原谅她。”
“将军喝醉了,所以被叶阑宇下了蛊毒?”虽然这个事基本已是确定的了,但我还是忍不住再问了一遍。
“茗珍怕他失手,所以才要将我灌醉。”他神色不变,再说这件事时已不再那么痛苦了。
“将军不怪格格吗?”
“我不怪她,她没有让叶阑宇杀我,她并不知道那种蛊毒会要人命,她只是想逃过这场婚事。”他的声音无比低沉,无限包容,“茗珍是个值得心疼珍惜的好女子。从前是,现在也是。”
“是吗?”我淡淡一笑,我是无法理解无法接受,他还真是心胸宽广。
“眼睛看到的未必是真实。”他看着我,飘散的目光一瞬凝聚,“茗珍是我用心感受过的最聪明、最执著的人。”
这一点我倒是必须得承认。佟佳静璃,我那最恐怖名单里的人,都无法与她比肩,我更是难望其项背。
这时,文素煎好了药,端药进来,一眼看到沐晨风已经醒来,激动得泪湿眼眶,声音兴奋得发颤,“将军,你已经好了?”
他点了点头,低声道:“这事不要传出去了。”
文素反应也不慢,好似一下明白了,乖巧地应了一声,过来伺候他喝药。
既然他已没什么事了,我也放心了,太后那里还得演戏帮他隐瞒。
出了将军府,直奔醉云阁,有太多的事情,太多的疑问,半点也不能浪费时间。
百里曦正在教几个小女孩跳舞,见到我很是吃惊,让她们自己练着,向我走来,“小陌,你又出宫来了?来瞧瞧我新找来的这几个舞姬如何?”
我装作很认真地看了几眼,笑道:“很好,曦曦的眼光就是很好。”
她也看出我是有事来找她的,挽着我的手走进她的房间,笑道:“大老板来查账了?现在满堂红的舞蹈班子在京城中已是小有名气了,几乎每天都有人请了去跳舞助兴,都是小陌看得准。”
我也不是来找她说生意的,但既然她说起,我还是要慰问几句,“我出宫的时候少,都没太管满堂红的事,倒是辛苦了曦曦和周老板。”
“有什么辛苦的?做的是自己最喜欢的事嘛。”她哈哈一笑,“倒是觉得小陌有些偏心,有《因缘劫》的剧本给周老板排演新戏,都没什么关照我的。”
“有的,有的,曦曦准备排霓裳羽衣吧,过些日子我会陆续拿曲谱给你。”
“真的?”她双眸放光,兴奋得大笑,“你真的能找到《霓裳羽衣》?”
“尽量,尽量,不全的还得补全。”想到胤禩说不再理我了,心里又是一阵酸楚,笑得有些勉强,“现在你再多找一些舞姬吧。”
“这个你放心,我知道怎么安排。”
说完生意上的事,我还是直奔主题,“曦曦以前说过有一个好姐妹叫林紫寞的?”
“对啊,”她说起那个好姐妹似很开心的样子,“小陌还记得呢?倒也是,和你相同的名字。”
我装作不在意地随便问道:“能和曦曦成为好姐妹,很好奇她是怎样一个人?”
“她应是一个行侠仗义的人吧。”她面上露出一丝崇拜之色,“之前我本在凤阳,在一个有钱人家里当舞姬,可后来那家老爷要纳我为妾,我不从,他就将我卖到青楼,紫寞是那家青楼的当红头牌,但我却从未见过她的面,她从老鸨那里听说了我的遭遇,竟然出钱给我赎了身。我虽离开凤阳到了京城,但是一直有书信寄回去,心里一直很感激她,几经飞鸿,就成了好姐妹了。”
我暗叹口气,原来这么简单,不过这百里曦也是一副仗义心肠,无怪一拍即合了,但她想必并不知道这恩人的杀手身份,林紫寞是鬼王门排位十一的堂主,隐身青楼一定有什么目的。
“小陌怎么忽然问起她来?”她有些好奇地看着我。
“只是觉得世事很巧吧,”我淡淡一笑,“我们名字相似,又都认识曦曦,所以就好奇问一句,想知道那个与我同名的人是怎样一个人。”
“小陌也是一个奇女子。”她秀眉微扬,嫣然一笑,“都是很难得的好姐妹。”
“曦曦与她互通书信,有在信中提过我吗?”我想知道那个林紫寞几次帮我是不是看在百里曦的份上。
“有提过啊,”她点头微笑,“去年你误入这里,我一开始听了你的名字还以为是她来了,后来去信,我还谈笑了这件事,她也很好奇,还说以后有机会来京城要看看你呢。”
那个杀手,却偏有一颗侠义的心,实在是很难想象。
与百里曦又闲聊了几句满堂红的事,就起身告辞,她将我送出醉云阁。
我又进了青楼,胤禩都没来找我,他是真的不再理我了。站在分岔路口,一阵心痛,犹豫半晌,终于还是决定去找他,忽然身后驶过一辆马车,我还没来得及让开,已被两人抓住,推入了车里,一条人影随后也钻了进来。
虎背熊腰的身影,黝黑冰冷的面容,我想起那个人来,格格的忠心侍卫——克塔。
第78章 第七十七章 真相
我被带去了裕亲王府,这时王府的守卫比之前看到的还要森严,果然是要将格格严加看管了。
我心中发毛,不知这克塔抓我来想干什么,但他像铁箍一样的手一直紧紧抓住我的手腕,想挣却挣不脱,整个身子都发麻了,只得被他拖拽着往格格的院落而去。
还在院落外,就听到格格尖细的声音,嘻嘻哈哈地大笑,那绝对不是一个正常人的笑声,至少正常的格格是不会那样笑的。
走进庭院,只见她坐在地上,面前摆着一男一女两个木偶,她一手拿着一个,口里高声叫道:“我们以后再也不会分开了……你哪也不能去了,以后都得呆在我身边……我也会永远都陪着你。”她又一阵大笑,笑得喘不过气。
她的两个贴身丫头双双跪在地上,一人轻抚着她的背替她顺着气,一人苦着脸哀求,“格格,你玩了一天,声音都嘶哑了,回房休息吧。”
她却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缓过气,对着那男的木偶嘻嘻笑道:“你说我们找个没人的地方,相依相守一辈子好不好?”她按着那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