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朝一夕念(清穿)第21部分阅读
一朝一夕念(清穿) 作者:rourouwu
然早已死了,现在的我,只是一个从骨子里开始腐化的坏女人。
九阿哥看我的眼神开始由不屑转为犹疑,我淡淡一笑,“现在的兵部尚书是兆佳马尔汉大人吧?大人他一生戎马,军工显赫,拜兵部尚书无可非议,不过到底已是七旬老者,军事上难有建树,终是要退位让贤,近年他在吏政上卓有功绩,想必极有可能迁任吏部尚书一职。”
九阿哥满眼震惊,又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我,“你说他可能迁吏部?”
我心里暗笑,不是可能,是肯定。这一点我还是记得很清楚的,兆佳马尔汉在康熙四十六年底迁任吏部尚书,四十八年告老隐退。一废太子前后他掌吏部,绝对是八阿哥应该拉拢的人物。一废太子,八阿哥也受牵连,更让康熙觉得他结党营私,对党羽严查打击,那时若是有吏部的人,查起来也没太大损失。
福晋和格格都惊奇地看着我,只有八阿哥的神色一直很平静,这时笑道:“令兄一直都很有远见,我相信他所言必不会错。”
我松了口气,他相信就好,没追问我从何得知就更好。他看了我一眼,目中的笑意若隐若现,“接着说你想做生意的事吧。”
“没银子怎么做生意?”我无奈叹了一声,眼珠一转,看着他笑道,“除非,八爷借些银子给奴婢,等赚了以后再还给八爷。”
“你总得先让我看到赚钱的前景,是吧?”他哈哈笑了起来,和弈棋那日一样,很难得的畅怀舒心的笑容。
“这个没问题,”我点头笑道,“奴婢可以做一个详细的计划给八爷……”
“没那么复杂,”福晋一挥手,大笑道,“爷跟你开玩笑呢。你说要多少银子,嫂子给你。”
我想了想,沉吟道:“一千两吧,前期一次性投入六百两,后面的不用急。”
福晋怔了怔,似乎我要得有些多,其实这也只是我大致胡乱估计的,还未和戏班的老板谈过,只初步评估了下他的戏班,若是收购不了,那就只好考虑先入股。而且我也算过,贝勒年俸是二千五百两,福晋持家有道,虽然开销很大,但六百两应还是能拿得出来。
八阿哥搂着福晋,温柔地一笑,“难得见她想做什么正事,给她吧。”
我又纳闷了,我怎么叫没做正事了?但他是我的债主,还得对他客气,我起身向他福了一礼,“多谢八爷、福晋,奴婢一定会用心做好正事,还等着和九爷合作呢。”
福晋哈哈笑道:“你八哥倒是会疼你,拿着银子让你玩,你可别没玩出个名堂,就将银子都亏了。”
虽然之前我已经听习惯了她们八哥八嫂的称呼,但这句话,我听着却总觉得有些不舒服,垂了头道:“奴婢若是亏了,就将自己抵押给福晋,给福晋当一辈子丫头……”
“不行,不行!”门外胤祯的声音急叫道,“你给八嫂当一辈子丫头,那我怎么办?”
人随声至,他已走了进来。
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戏子
他一脸风尘,有些疲倦的样子,但眼睛却特别明亮有神。快步走向我,口里还紧张地道:“陌儿,你做错什么还有我呢,我不让你抵给任何人。”
福晋已经忍不住笑得歪到八阿哥怀里了;九阿哥摇着头,撇了撇嘴,转过脸偷笑,一副受不了他的样子;格格有些不好意思,垂了眸子,抿嘴微笑;只有八阿哥的表情最为高深,似在笑,又似没有笑。
我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你都不知道我们在说什么。”
“不管说什么也不能将你给八嫂当丫头了,”他忽然伸手将我抱进怀里,低声轻笑,“你是我的。”
虽然我已经是个脸皮不薄的人了,但是在这样的大庭广众,还有八阿哥看着,我还是觉得很难为情,不觉有些脸红,暗中推他,却推不动,又不敢动作太大,只好在他耳边小声道:“很多人看着呢,你放开我啦。”
他这才放开我,我看着他俊俏又带着两分稚气的面容,似乎比上一次见着的时候瘦了些,不禁问道:“去热河办差很辛苦啊?你都瘦了。”
“办差不辛苦,”他摇了摇头,眼神又是无比认真地看着我,“不过想你很辛苦。”
我的鸡皮疙瘩又冒了出来,更加不好意思,想向八阿哥求助,却又不敢看他,只轻咳了一声,有些傻傻地笑着。
“你不信啊?”他有些急了,忽然拉过我的手,“我早就想回来了,但是四哥不让我走,不然就可以早些见着你,你可以去问四哥。”
“信你啦,”我实在是拿他没辙,含糊应着,“我知道的。”
“陌儿,”他伸手抚上我的脸,柔声道,“你才是瘦了,近日睡得不好吗?”
我想退开,但脚下却像是灌了铅,我已是众人眼里他的准侧福晋,做戏也要做全套,谁让我当初向德妃妥协了?给了他希望。八阿哥已成过去,他有眼前的福晋要珍惜,而我,也有眼前人要珍惜。
难受也只在心里,笑容依然要灿若朝阳。
九阿哥忽然站起身来,一脸严肃,“八哥,我要先告个退出去一下,他们完全是当我们不存在。”
福晋哈哈大笑起来,“你是嫉妒还是怎么着?”
我无意向八阿哥看了一眼,他还是在微笑,只是那笑容却说不出的虚无飘远,眼眸里只有黯淡的微光,隐入深不见底的黑暗。
九阿哥干笑了两声,“八嫂,你说是让他两人出去,还是我们都出去?”
“九哥,你坐着吧,”胤祯开口笑道,“我们出去。”他牵着我往外走,福晋却叫了起来,“别走,都是自己人,有什么难为情的?嫂子喜欢看你们这样恩恩爱爱的。”
她是豪放派,当着众人的面都能去解八阿哥的衣服说要伺候他就寝的话,我还差得远,我竟然还没一个古人开放。
胤祯牵着我去座上坐下,格格这时抬眼看着我,她的眼神竟是带着同情和哀伤,我蓦然一惊,她不会是这座上唯一一个看穿我心的人吧?敏感细腻如她,又与我朝夕相处,怎会看不出我笑容背后的勉强?而她,目不转睛看着八阿哥的时候,嘴角的浅笑也掩不了一抹苦涩。我们是同病相怜,天生戏子。
胤祯忽然向门外招了招手,便有几个随从抬了几口箱子进来,他笑了笑说:“是些小东西,看着好玩便买了回来,送给八哥府上用,九哥、十哥的也叫人分别送去了。”
福晋止住笑,终于离开八阿哥怀里,坐直了身子,向一旁的贺总管微一示意,“你吩咐人收好吧。”接着又向胤祯笑道:“你这可不对了,都没东西送给小陌。”
“有的啊,”他目光炯炯地看着我,从衣袋里拿了一支玉钗出来。玉,是洁白无暇的美玉,钗头雕成梅花的形状,打着银边儿,手工很精细。他笑着问,“你上次那支簪子折断了,我找不到一样的,就买了这个给你,喜欢吗?”
我微微一怔,眼前又浮现出那日灯会上八阿哥为我插上簪子的情景,柔和的灯光映照在他俊美绝伦的面上,他温柔的笑容如水化开,叫我“小娘子”的温存,历历在目。断簪之时,他风雪弥漫、黯淡无光的眼神,还让我的心隐隐作痛。
“喜欢吗?”胤祯又问了一遍,眼眸中像是强掩了一丝不安。
他送什么不好,为什么偏偏要送这东西?虽然笑得勉强,但还是要微笑,“嗯,很喜欢。”
他面上一喜,终于绽开了如阳光一样灿烂的笑容,“我替你戴上。”说着小心翼翼地将钗子插到了我头上。
福晋笑了起来,“这还差不多。”
八阿哥的笑容清淡而飘远,像是在看我,又像是穿过了我,落在我身后,目光没有焦点。格格浅笑看我,目中的同情之色却更深了。
胤祯向福晋走去,“也不敢忘了八嫂的,这个送子观音很灵的,我给八嫂求了一个。”隔得太远我也看不清,似乎是一块玉观音的链坠。
福晋满脸兴奋之色,迫不及待就戴在脖子上,还一个劲儿地问,“真的很灵?有用吗?”
胤祯哈哈大笑,“灵不灵还要看八哥的了。”
福晋又依偎进八阿哥怀里,妩媚一笑,“你看十四弟对我们多好,他和小陌的事,你可要多上心。”
八阿哥搂着她,有意无意看了我一眼,淡淡一笑,“我会上心的。”
九阿哥看着胤祯,嘿嘿干笑起来,“十四弟,你怎不给未来那侧福晋求一个?说不定你这一求,立刻就有了。”
“求什么?有什么?”门外十阿哥的声音充满了好奇,一进屋来就急着问,“你们在说求什么有什么?”
九阿哥冷冷看了我一眼,有些使坏地笑道:“我们在说老十四和他未来的侧福晋生孩子的事。”
十阿哥这时也看到我了,嘴角一扬,勾起一抹冷嘲的笑,“我看不用求,说不定已经有了吧。”
这两人的话真是刺耳,思想又邪恶,但是我又无话可说,只得垂了眼不去理他们。
“你这不长脑子的,有你这么说话的吗?”福晋开口了,“你们说我就不打紧了,可人家还是小姑娘。”
我暗暗轻叹,福晋也真是护着我的,她只怕是唯一一个会和阿哥们嬉笑怒骂着说话的人了,这都是八阿哥宠的吧?
“她又不是黄花大闺女了,”十阿哥还是冷冷嘲讽,“她和十四弟都已经……”
“十弟——”八阿哥笑着打断了他的话,“你不是要和胡长信一起过来么?怎不见他?”
“他?”十阿哥撇撇嘴,微微苦笑,“花酒喝多了,还没醒呢。”他又向胤祯走过去,攀着他的肩头走到座上,嘻嘻一笑,“别说做哥哥的先没提醒你,你这是自找一个母老虎回家……”
“十哥,你——”胤祯急得脸一红,瞪着他,“陌儿才不是你说的那样。”
我微微苦笑,我是八爷党呐,但是和八爷党的那两个核心人物怎就搞不好关系呢?暗吸口气,起身向他走去,在他面前福了一礼,“往日奴婢多有冒犯十爷,是奴婢不对,奴婢真的已经深深悔过……”
“你干什么?”他慌忙往后退,面上惊疑不定,“我……我可没再欺负过你,你别想着今日有八哥在这里,就故意整我。”
看着他那惊慌的样子就好笑,但还是忍住,“和八爷没关系,上次八爷不在,奴婢也向你道过歉了……”
“还说不是整我?”他又急又气,“你这不就是变着法子向八哥告我状么?”
我无奈向八阿哥看去,他笑着走过来,向十阿哥道:“她诚心诚意与你修好,你还想怎样?”
“算啦算啦,”他一挥手,有些负气地道,“我说不清楚,看在十四弟的份上,从前有什么恩怨那就一笔勾消吧。”他忽然就看着我哈哈笑了起来,“先叫声十哥来听听。”
我哭笑不得,这人才是那雷雨天阴晴骤变呐。不过现在能和他们和睦相处了,也算了却一桩大事。
八阿哥向胤祯道:“你回京还没进宫吧?先去德妃那里坐会儿再过来吧。”
福晋也走了过来,挽着八阿哥的手紧靠在他身边,哈哈笑道:“他回京肯定是气都没喘一口就急着来见小陌了。”接着又向我道:“你看十四弟对你多紧张。”
胤祯竟还有些害羞不好意思,微微脸红,又被九阿哥、十阿哥玩笑了几句,才转身离去。
八阿哥道:“我和九弟、十弟去书房谈些事情。”
“嗯,”福晋点点头,松开他的手,“这里我陪着,你们去谈正事吧。”
他这时要谈的事就不让我听了,而且也将胤祯支走了,这不禁让我觉得他先前说工部、礼部、兵部那些人事,都是为了试探我,他会不会怀疑孟清诺是他对立政党的人?他有此疑心也是正常的,孟清诺没有在朝为官,却深知朝中要事,那必定是谁的幕僚门客,既不肯投他,那肯定就是投向对立的人,他留我在身边,到底是想利用我借机将孟清诺拉为己用,还是以我来牵制孟清诺?因为有我这个妹妹在他手中,孟清诺对付他多少还要有所顾忌。那我说马尔汉会拜吏部尚书的话他到底会不会信?他会觉得是我大哥故意借我给他下套,还是会觉得大哥感激他一直照顾我,卖他一次人情?那他给我的定位又是怎样?会认为我是毫不知情受哥哥利用在他身边做间谍,还是我也知情故意在他身边有所图谋?
不管是什么情况,我都是一个悲剧,心忽然一下凉透。接近他,从一开始就注定了错误。他一次次的试探逼问,我竟然都未曾警觉,到此刻才想得清楚,我于他,只是棋子。我也和格格一样,只是他政治上的一粒棋子。
这样一来,那也不是我想了断就能了断,我想挣脱就能挣脱了,除非成为得月那样的弃子,弃子的下场,得月用死来诠释。
我全身冰凉,福晋摇着我,“你呀,这可怎么得了?十四弟刚一走,你就魂不守舍的。”
我回过神,勉强一笑,“习惯也要有过程嘛。”
她笑叹了一声,有些无可奈何的样子。
临近傍晚,她去安排开席的事,让我和格格自己去宴厅。还在门外,我就听到一个很耳熟的声音。
第50章 第五十章 嫖客
那个声音,宏亮粗犷,“昨日那花姑娘够来劲,若不是今日有八爷的约,我还去。哈哈。”
只觉这声音似曾听过,却又想不起在哪里听过,正要推门,忽又听他说:“沐将军,以后小将还要靠你多多关照。”
我吃了一惊,沐晨风竟然也来了?福晋真是会请人,但格格大婚在即,应当有所避忌,她有什么目的也不至于这么胡来,如果不是八阿哥授意,那必也得八阿哥默许。这下有意思了,我正苦于没机会见沐晨风呢。
格格紧拉住我的手,有些犹豫,转身欲走。忽又听十阿哥的声音道:“胡都统,你现在有新的姑娘了,那从前让八哥找的人就不必找了吧?”
又听那熟悉的声音响起,“现在这个只是解一解急,哪能和沁竹姑娘相比?”
“沁竹”两个字入耳,我如遭雷击,一瞬想起这个人来,在青楼那日,出了五百两银子险些买下我的八旗都统,老天怎会这么折磨我,将他弄到这里来了?我也还是赶紧走吧,在这个场合被他揭穿,下场难以想象。
我转身欲走,却听胤祯笑了起来,“胡都统,你确信要找的人真的存在吗?别是做梦想的?八哥帮你找了大半年了,京城找了个遍,江南也令人找了,根本就没这人影儿。”
“小将哪敢跟八爷开玩笑?”胡都统讨好干笑,“当日人是被四爷抢了去,说不定现今还被四爷藏着,所以八爷找不到了,或许去向四爷问……”
“你什么意思?你说她有四哥罩着,我们就没奈何了?”九阿哥的声音有些冰冷,“你让八哥去向四哥讨要一个青楼女子?那是什么笑话?”
“别吵了,”八阿哥的声音平淡如水,“她真是和四哥有关系,我一定会找她出来。”
听不下去了,赶紧溜为上策,我拉起格格就走,福晋忽然从左边回廊转了出来,高声叫道:“怎么不进去?往哪走呢?要开席了。”
她快步走来,大笑着,“都是爷的朋友,没生人,怕什么呢?”还不等我装个头晕肚子痛,她已拉着我推门走了进去,格格无奈,也只得尴尬地迈进门槛。
我这时看到所有的人都已入了席,八阿哥在首位坐了,旁边留着福晋的位置,另一边坐着九阿哥、十阿哥和胤祯,胤祯旁边留着两个位置给我和格格,然后是沐晨风和胡长信。
我只看了一眼赶紧低垂了头,往胤祯身边走去,生怕那胡都统认出我来。但福晋却偏偏拉着我走向他,笑道:“这里除了胡都统,你应该都见过了。”
那胡都统已经站起身,惊讶又仔细地看着我。福晋向他道:“胡爷,这是十四弟的……”
不等福晋说完,他忽然两步冲了过来,我退都已来不及,一下就被他紧紧抱住,他粗犷的声音兴奋大笑着,“沁竹,沁竹,我终于又见到你了。”
我拼命挣扎着推他,大叫道:“你放开我。”
他却将我抱得更紧,满嘴酒气,在我脖子上又亲又咬,我都快恶心得透不过气,忽然感觉箍着我的手一松,他被人拉开了,胤祯一拳挥出,怒喝道:“好你个胡长信,你是不是不要命了?”
他被胤祯一拳打在脸上,滚倒在地,爬起来嘴角已开始流血,原本就带着两分醉意,这时更像是疯了,竟不要命地冲过来和胤祯扭打在一起。福晋脸色微变,将我和格格拉到一边,挡在我身前。九阿哥和十阿哥目瞪口呆地张大了口,还未回过神来。
胡长信虽是武将,但酒后无力,摔不动胤祯,又被一拳打倒,胤祯一脚踢去,他又滚了两转才停下,爬起来双眼赤红,像疯牛一样冲过去,抱着胤祯一起摔倒,两人又在地上扭做一团。
我担心胤祯打不过他,推开福晋跑上前去,想要帮胤祯将他拉开,忽觉手一紧,八阿哥不知何时到了我旁边,将我拉到他身后。
“疯够了没有?”他冷冷轻喝,“把他们拉开。”
九阿哥、十阿哥这才回过神来,赶紧离席来拉胤祯,沐晨风人影一晃,好似运起凌波微步一般,我还未看得清楚,他已将胡长信拉得退到墙角,将他双手反扣在背后,疯牛一样的胡长信在他手下竟一动都动不了。我这才惊呆了,未见过他身手之前我还道玉容夸张,这时见到了,我才知玉容的话半句不假,他真是一个神功盖世的武林高手。
胤祯被九阿哥和十阿哥牢牢抱住,怒气仍是未消,狠狠瞪着胡长信。
八阿哥冷冷开口,“胡都统,你可是酒还未醒?你知道你在和谁动手吗?”
胡长信脸色发白,被胤祯打中的一边脸却已又红又肿,吐了一口含血的唾沫,“十四爷莫名其妙先动手,小将就是不明所以,不服气。”
“你倒是不明所以,”十阿哥微微苦笑,“你方才轻薄的人,可是十四弟将来的侧福晋。”
胡长信又吐了一口血沫子,哈哈大笑起来,“怎么可能?她是青楼妓女,谁有银子她就跟谁,当日四爷一千两银子将她买下,早就跟她风流快活过了,十四爷还要捡亲大哥用过的人,那可真是天大的笑话了。”
“你住口!”胤祯眼里像是要喷出火来,但九阿哥和十阿哥紧抓住他的手,他又动不了,只能大吼道,“你再敢胡言乱语,我杀了你。”
八阿哥还一直牵着我的手,但此时他手心的温度却已由温热渐渐冰凉,还有轻微颤抖。
胡长信又看向我,一笑面目就更加扭曲,“沁竹姑娘,十四爷介意,我不介意,我就喜欢浪荡女子,越放荡越喜欢,我日夜都还想着你为我唱曲子的模样呢。”
胤祯已然咆哮,“是兄弟的就放开我,让我杀了他。”
我也是一肚子火气,这个胡长信,说话实在是太难听了,真想过去给他几个耳光,但手却被八阿哥紧紧拉住,挣了几下都未挣脱。胡长信又冲着我大笑,“沁竹,你现在是在哪家青楼?我给你捧场去。还是你一直被四爷……”
“你说够了没有?”我挣不开八阿哥的手,只得厉声打断他,“我都不认识你,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疯狗,见人就咬?你口口声声说四爷买下我,那你去将四爷找来,问清楚我是不是你所说的人。”
“你——”他又惊又怒地瞪着我,“你明明就是……”
“胡都统,”八阿哥仍然紧握着我的手,向他淡淡笑道,“你想去给她捧场,那恐怕要先净身做了公公才行了,太后的宁寿宫,可不是你想去就能去的,她是太后宫里的宫女,皇上钦赐六品女官,你是酒后失行,认错了人吧?”
“我朝思暮想怎么可能认错?”他满眼惊疑瞪着八阿哥,忽然大笑了起来,“我懂了,八爷看中了她,将她藏在府上,却对我说找不到这个人,八爷可不要忘了,你向我要的那两个人……”
“我对人一向不喜欢用威胁的方式,不过有人想威胁我,那就另当别论,”八阿哥神色平静,仍是带着淡淡微笑,“胡都统最疼的人就是那独生爱女吧?不知她是命好还是命不好,刚嫁给广西巡抚蔡文弥,这蔡大人就犯了事,吏部已查证属实,就要送到刑部发落,他那罪名定下来是死罪,是我压了下来,他才继续稳坐高官。这事胡都统还不知道,不过我能压下来,也能放出去,你若是不想爱女成为寡妇,还是不要固执的好。我想得到你手下两个人是不假,不过这不能成为你要挟的条件,得不到的,我会除掉,也不会留给他人。”
胡长信先前还似一只愤怒的疯牛,一听这话立刻就成了泄气的皮球,脸色苍白,嘴唇一阵颤抖,说不出话。
“我看这样吧,”八阿哥还是不愠不火,微微笑道,“沁竹姑娘就不用再找了,我改日让人从江南另觅两名绝色美女送给你,蔡大人的事我就当不知道,就这样算了,不过我要的那两个人,你得交给我,从此我们的瓜葛也就清了。胡都统意下如何?”
胡长信面如死灰,颤声道:“奴才酒后失行,认错了人,冒犯了十四爷,八爷大人大量,奴才感激不尽,一切就照八爷说的办。”
“那好,”八阿哥声音一沉,“你回去吧,今日认错人的事不许再提。”
沐晨风松开他,他连声点头称是,跌跌撞撞地跑出去。我觉得手心的温度又开始暖热起来。转头看向胤祯,他胸膛一阵起伏,似仍未消气,想来他是很爱护我,还为我和这胡都统打了一架,但也没能阻止他胡言乱语,八阿哥却轻描淡写几句话就将他解决了,还让他以后都不敢再纠缠我,这才是让我觉得安全想要倚靠的人,可是我却即将成为胤祯之妻,再也没有理由向他靠近。
他忽然松开我的手,声音一沉,“你跟我出来。”
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家宴
我内心忐忑地随他到了书房,他面上的神情还算柔和,只是嘴角又勾起了那抹令人心惊的笑容,“你倒是很会出人意料,总是能给人惊喜。”
我垂了头不去看他,小声嘀咕,“这又不是奴婢所想。”
“你的经历还真是丰富多彩,什么地方都呆过,”他还是不冷不热地淡淡嘲讽,但语气中却又似带着一丝低沉的命令,“说吧,青楼是怎么回事?”
人呐,千万不要有什么污点,我只是在青楼呆了那么一天,四阿哥已经帮我隐瞒了,但还是被人抖了出来,那么荒唐的事,说出来他肯定也不会信,要我怎么说?
他的声音更沉,“很难启齿?”
“奴婢都说了是胡都统他认错人了,”我抬眼看着他,坚决否认道,“奴婢没去过青楼。”
“说那么多谎你不累吗?”他看了我一眼,满脸讥诮,“胡长信有没有认错人我心里有数,我找这沁竹也找了大半年,我还在奇怪这人怎么就消失了,原来是躲到了宫里,难怪我会找不到了。”
“人海茫茫,找个人有那么容易?八爷只怕是太高估了自己,”我已打算死不招认了,也挖苦他道,“八爷找奴婢那大哥定也花了不少功夫,还不是一样没找到。”
“所以我就觉得奇怪了,”他语声带笑,眼中却忽然闪过一道寒光,“怎么我找不到的人都和你有关系?你说是为什么?”
我心里一惊,好像又说错话了,我怎么那么没脑子去提孟清诺啊?一时不知怎么接他的话,他又淡淡开了口,“找不到沁竹,是因为她变成了秀女进宫去了,那孟清诺又是怎么消失的?”
我手心又开始冒冷汗,再不反攻就要被他逼死了,我就像那无赖耍横一样,挑眉瞪着他,“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八爷那么厉害,就自己去将孟清诺找出来吧。还有,奴婢不是沁竹,是八爷弄错了。”
他看着我,脸色忽然暗沉了两分,冷冷道:“对我说实话有那么困难吗?沁竹从青楼逃走的时候,四哥也有派人到处找她,不过在秀女进宫之后,他就没有再找。”
“沁竹不过是个青楼女子,值得四爷、八爷这样的人大费周章找她么?”我继续强辩,“找不到当然就算了,有什么好奇怪?”
“现在回想就不奇怪了,”他微微冷笑,“他刚好在储秀宫见到你之后就不再找沁竹了,是不是太巧了?不过我还真是没有想到你会是我找了大半年的人。”
看来狡辩是没用的了,我叹了一声,“好,八爷说得对,八爷什么都知道了,那还和胡都统翻脸干什么?”
“我还能把你交给他么?”他看着我的眼神忽然柔和了一些,声音也没那么冷了,“维护你是一回事,要你说实话是另一回事。”
好吧,我招了。我将那一日被抓进青楼的荒唐事说了,还未说完,他就笑了起来,我轻叹了一声,“就知道八爷不会相信。”
“我信,”他看着我,忍俊不禁,“你如果编故事,可以编得好一点。”
我怔了怔,立刻松了口气,早知道这么容易过关,先前就不扯那些没用的了。
但紧接着他脸色又沉了下来,语气中还有一丝酸涩的味道,“能对着青楼里的男人又弹又唱,就不能为我抚琴一曲?”
我顿觉好笑,他还吃起嫖客的醋来了。忍不住就笑道:“那就等奴婢哪日再回醉云阁,八爷来给奴婢捧场,保证八爷想听什么奴婢就唱什么。”
“你想都不要想再进那种地方,”他眼眸一黯,忽然将我拉进了怀里,我一惊之下伸手推他,他却更用了两分力,将我紧紧搂着。他的下颌抵着我的头,温热的气息散入发里,我不再挣扎,他的手就松开了些,轻轻抚上我的头。半晌柔声问,“在青楼,真的只有一日吗?真的没被人欺负吗?”
我怔了怔,“八爷在意什么?”
“在乎你,”他紧抱着我,声音低沉而温柔,喃喃低语,“你知道的……我在乎你……”
我又有些头脑不清醒了,但还是努力保持冷静,“奴婢已经和八爷说得很清楚……”
“我知道,”他打断我的话,抱着我的手有一丝轻颤,温柔的语声中却又似带着极度的压抑,“我知道你想和我了断,但是……我不想放开你。”
他的怀抱,他的呢喃细语,实在是致命的诱惑,趁我现在还没完全迷失,一定要坚持之前的决定,我还是不带感情地开口,“可是奴婢……”
“你不用再说,”他还是不让我说话,“你想换多少人玩都无所谓,我只要你停在我身边的时间久一些。”
我无语了,实在不明白他心里在想什么。他轻吻着我的额头,有些像在喃喃自语,“我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了,不知道还能怎么对你你才不会离开我。陌儿……你想我怎么样?”
那声“陌儿”出口,我就知道我又沉沦了,无力叹道:“是奴婢不知道八爷想怎么样。”
“你真的想嫁给十四弟,我无话可说,”他的手环上我的腰,微一用力,令我更紧地贴向他,“如果你只是因为玉容,受制于德妃,我不会放手。”
我愣住了,他的话我不敢再相信,趁还剩着最后一点点理智,我用力想推开他。
“再等几天,玉容就不会在永和宫了,”他在我耳边柔声道,“再给我几天时间。”
我心头一震,如释重负的喜悦一瞬涌上心间,有他这样说,那玉容是不会有危险了。但是我忽然又想到了胤祯,他是无辜的,他还一心等着我嫁给他,要我说之前是因为德妃用玉容的生死威胁我,我才嫁他,现在玉容脱险了,我就不嫁了,我怎么能这么对他?是我给了他希望,我就要负责的。只一瞬,兴奋喜悦立刻被悲伤内疚取代。
“怎么了?”他的手抚上我的脸,竟有丝冰凉,“你不高兴?”
我终于还是用力推开他,有些不敢看他的眼睛,只垂眼盯着地面,暗吸口气道:“德妃娘娘是用玉容威胁过奴婢,但奴婢决定嫁给十四爷并不是因为这个事情,是因为奴婢觉得十四爷真的是可以托付终生之人,他会真心对奴婢好……”
“你是说我对你不够好?还是说我对你不是真心?”他的声音骤然转冷,又带着那丝凌人的逼迫,“你还要我怎么对你?”
“我……”我刚开口,他又将我一把拉进怀里,语声中难掩一丝气闷,“只要你点头,我就娶你过门,你肯不肯?”
我摇头。他微微冷笑,眼里的寒光若隐若现,忽然俯下脸向我吻来。我将脸撇向一边,带着一丝哀求,低声道:“八爷,不要这样好吗?”
他似怔了怔,身子一瞬僵硬,半晌松开了我,转身走向窗边。
他的背影修长笔直,肩头却一阵起伏,他那么骄傲的人,肯定没被人这样拒绝,现在对我只怕是又气又恨,要不是一向素养好,给我一个耳光也是有可能的。
他沉默了片刻,仍未回身,淡淡道:“觉得亏欠愧疚才嫁给他,对他更不公平,你自己想清楚吧。”
我心头一惊,他又看出了我心里在想什么,他说得也对啊,除非我能永远瞒着胤祯,一旦没瞒住,一旦哪一天他知道真相,那时伤害更大。又或者,嫁给他之后,我真能爱上他,那样也还没事。只是,我能爱上吗?
心神恍惚间,他已走到我面前,似乎将什么戴在了我的脖子上。我低头一看,竟是那锁心姻缘结的一半链坠,那日我留在房中让他转送给福晋的,他竟然没给福晋?
他替我戴好,放入我衣服内,淡淡道:“这是属于你的,到你嫁人的那一天,如果不是嫁给我,你再将它扔了吧。现在戴着它,给我个理由继续照顾你。”
我一瞬怔住,他的目光柔和而温暖,如水淡笑,“如果你不想嫁给十四弟了,又不敢对他说,可以告诉我一声,我会去向他解释。”
我的心又怦怦乱跳起来,不是我不长记性,不吸取教训,只是,这样的八爷,让人怎么抗拒?
他微微一笑,“出去吃饭吧,他们肯定已在等着了。”
我们回到宴厅的时候,地上的血迹已被清洗干净,一切都收拾好了,他在福晋身边坐下,我也向胤祯走去。席间大家好似很有默契,竟连十阿哥那么损的人都没再提先前的事。
胤祯的手在桌下一直紧握着我的手,我知道他在担心我,其实那胡都统轻薄我的话,我倒是一点也没放在心上,不过古代的女子都很保守封建,这样的奇耻大辱说不定还有要寻短见的了,他紧张我也在情理之中。
沐晨风今日的气色比以往任何时候见到的都要好,也不知是不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他那痴呆木讷的眼神在看着格格的时候就变了,变得很明亮,但明亮中却又有一丝丝的阴影。我一直明里暗里盯着他看,就差没开口问他是不是仇诺了。
格格与他之间隔着一个座儿,但还是很尴尬,一直埋着头,没吃几口饭就放了筷子。我实在是不明白福晋将这两个人安排在一起干什么,培养感情也不能这样呀,反而是弄巧成拙。
九阿哥、十阿哥往日就不敢在八阿哥面前提格格这禁语,此刻更是一句话也不说,只顾着吃东西。
这真是我所经历的最难熬的宴席了,席上众人关系微妙,心里面上各是一套,都是伪装高手。
还是八阿哥最先打破了沉静,“晨风的病已完全好了吗?”
沐晨风点了点头,“差不多了,多亏八爷找的那两个苗人。”
这还是我第一次听他开口说话,声音不高不低,极富磁性,完全看不出来这个病怏怏的人会有这么好听的嗓音。我心下又不免好奇,他的病和苗人有什么关系?以我看武侠小说的经验,苗人擅长养蛊用毒,他这一病三年,莫不是被人下毒?
十阿哥嘻嘻笑道:“那就好了,沐将军不在这两年,多雷那小子耀武扬威得不行,几次欺到正蓝旗的头上,还夺了沐将军的三千精锐去,这下得找他算算账了。”
“哈尔吉多雷曾经也是我的部下,骁勇善战很得人心,我才提携他,请皇上将他抬旗到满洲正白旗,想是后来有些骄躁之心,但为人并没大的不妥,与正蓝旗的冲突恐怕多是误会。”沐晨风面上没什么表情,不急不慢地说,“我会让他给十爷一个解释。至于那三千精锐,我的病初见好时他就要我收回,不过我现在也给皇上说了不带兵,那些人就继续放他那里。”
“不带兵也好,”八阿哥淡淡道,“眼下无大的战事,没必要养着兵惹人多话。”
他们现在在说军机大事了,我凝神屏气竖着耳朵一个字也不放过,脑子里同时也将情报迅速地进行分析。我这才想起清朝的军事支柱是八旗系统,各旗都统才是军事长官,一等镇国将军只是封爵,并不直接带兵,只当有战事的时候才可能带兵出战,也就是说沐晨风并无兵权?那八阿哥图的是什么?他们提到的满洲正白旗,那是上三旗,由皇上直接统领,充亲卫军的,不知哈尔吉多雷到底坐到了哪个位置。十阿哥口中的他骄横跋扈,能欺到整个正蓝旗的头上,却对沐晨风又敬又畏,八阿哥看中的,一定是沐晨风在这些人中的威信。也许上三旗中很多人都和哈尔吉多雷一样,对沐晨风信服有加,下五旗的各都统参领,说不定也和胡都统一样,对沐晨风要巴结讨好,他虽然手无一兵一卒,却胜似手握十万大军呐。还有他的那三千精锐,握在哈尔吉多雷手里,留在皇上身边,实则还是听他号令吧?
我越想越激动,沐晨风果然不是一个简单的人。但是又有些想不通,他年纪轻轻,这么高的威信从何而来?
只听九阿哥说道:“将军一病之后,其下将士陆续被各旗统领瓜分,日前兵部尚书马尔汉大人曾上奏,近年北方寇贼又不安分,时常侵犯,想请将军督兵备战。这是将军拿回兵权的大好机会。”
我心头一惊,北方寇贼,莫不是沙皇俄国?这个时候应是已签订了《尼布楚条约》,他们还想侵犯扩张?仇诺虽然不是个好男人,但也是个爱国的热血青年,他一定也赞成出兵的。
却见沐晨风面无表情地缓缓道:“这事以后再说吧。”
我顿时就有些莫名的气愤了,他不可能不知道晚清近代,堂堂中华被俄国欺辱成什么样子,趁现在有机会挽救,为什么不放手一拼?近代的血泪史,我怎么也不能面对的血泪史,我是多希望将它抹去。
这一来气忍不住就冲他叫道:“为什么要以后再说?这种事能姑息,能退让么?你退一寸,别人就进一尺。你既是受万人景仰的大将军,那就拿出国之大将的样子,让那帮狗贼从哪里来就滚回哪里去。”
这话脱口而出,我又发现所有的人都惊奇地看着我,十阿哥被一口饭噎着,瞪圆了眼,猛喝了几口水才缓过气。胤祯握着我的手一紧,紧张地问,“陌儿,你怎么了?”
“没怎么,”我斜眼瞪着沐晨风,“我就是不明白沐将军为什么不出兵。”
沐晨风有些疑惑,又有些恍惚地看着我,他未答话,胤祯却拉了我一下,笑道:“沐将军也没说不出兵,只说缓一缓,他现在即将有大事要办呀。”
“什么大事?”我还是盯着沐晨风,冷冷道,“儿女私情,怎么能和国家大事相比?你晚出兵一天,就有多少百姓要遭寇贼蹂躏?”
胤祯似是被我这样子吓到了,怔怔地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