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朝一夕念(清穿)第22部分阅读
一朝一夕念(清穿) 作者:rourouwu
怔怔地看着我,不敢再开口,沐晨风缓缓道:“与北方寇贼的争端有条款约定,先应和谈,不成再说出兵的事。”
我严重怀疑他是不是穿越来的时候撞伤了头成了白痴,忍不住大声道:“和谈?你是不是脑子坏掉了?上一次和谈谈出了什么?《尼布楚条约》?从一开始的勒拿河边界,退让到楚科奇半岛为界,再退得连贝加尔湖为界也放弃了,最后以额尔古纳河至外兴安岭为界,放弃了多大一片土地?就算是苦寒之地,对沙皇俄国来说,却是进一步扩张的跳板,你怎么可能去相信和谈?就算和谈,也要有武力为基础。你——你……”我都气得不知道要说他什么了,仇诺怎么会是这个样子?我认识的仇诺,只是在感情上有缺陷,其他各方面都是完美的啊,是个顶天立地,嫉恶如仇的男子汉啊。
众人脸上的惊讶之色更重,我却不想理会,只要仇诺知道我在说什么就行了,如果他就是仇诺,他一定知道我在说什么的。
但他却很茫然地看着我,好像看一个疯子一样,我的心再一次如浸凉水,他不是仇诺。
八阿哥目光冰冷地看着我,“你又在胡言乱语什么?这种话,以后不许再说。”
是啊,我在胡言乱语什么啊?竟说康熙签订的《尼布楚条约》不对。好像一想到仇诺我就特别容易激动,完全不受控制。又或者因为这是在他的府上,觉得他什么都会维护我,才会那么肆无忌惮。
他忽然向胤祯道:“今日都累了,你带她和格格回宫去吧。”
我站起身,谁也不再看一眼,转身往外走去。
此后几日,我哪也不再去,一直期待听到玉容离开永和宫的消息,却等到了另一个惊人的消息,佟佳静璃由璃嫔晋升为璃妃了,而且是皇上身边的李德全李公公亲自来宣我去长春宫,为她新的宫房打点一切。
不知道我那最恐怖一级名单里的人物忽然找我想干什么,我愁眉苦脸极度不安地去了长春宫。
第52章 第五十二章 暗助
一个小宫女将我带去佟佳静璃的房中,这还是秀女点选之后,我第二次看到她,上一次是在贵妃逼我续故事的时候,也就才半个多月时间不见,她此刻却似消瘦了许多,脸色有些苍白,不施脂粉,但更有一番楚楚动人的模样,好似病中西子,人见犹怜。
她的房间布置得并不奢华,素淡雅致,燃着幽幽熏香,一座象牙雕刻的琴台上放着她的琵琶。
我心里猜测着她找我来的各种可能,上前行礼,“奴婢见过璃妃娘娘,娘娘吉祥。”那一声璃妃出口,我心里忽然有一种不祥的感觉,历史上并没有璃妃这个人,这是不是已预示了她的结局?如果她只是个嫔,是个贵人,说不定还有漏记的可能,但她是宠极一时的妃子,那要怎样的事,才会将她抹去?还是她后来会有另外的改封?
她让伺候的人都退下了,不待我继续胡思乱想,已拉起我笑道:“姐姐不要多礼了。”她的笑容,还是和那时一样,美得令人失魂。
她虽然客气,我却不敢和她套什么近乎,还是公事公办,一本正经地道:“和娘娘住同一院落的主子都已搬去了其他地方,现在也可以开始着手扩建娘娘的寝宫了,娘娘有什么特别的要求都可以告诉奴婢……”
“这些小事就不劳姐姐费心了,”她打断我的话,拉着我走到桌前坐下,“只是想见姐姐,才对皇上随口一说,姐姐必定也知道的。”
我微微苦笑,还跟当秀女那时一样,她的笑容,她的语气,都一点未变,似乎是那时场景重现,我有片刻恍惚。半晌干笑道:“那就开门见山吧,奴婢也一直在好奇娘娘找奴婢来有什么事?”
“请姐姐来听个故事,”她笑了笑,拿起桌上的茶壶给我也倒了一杯茶,缓缓说道,“上次贵妃让姐姐续的故事,静璃觉得应该这样续最好了。其实小妖从始至终都是忠心耿耿,一心一意向着瑶池仙子,只是受到月宫仙子的威逼胁迫,才不敢当面对瑶池仙子表示衷心,但她却并没有真心投靠月宫仙子,和月宫小神走在一起也只是为了利用他,方便找机会对付月宫仙子,也好自己脱身。”
我一下愣住了,来这的时候我起码想了十多种她找我的可能,却没有一种是像这个样子,打死我都想不到她还对那个故事上心了。
她喝了一口茶,看着我,“姐姐觉得这个结局好吗?”
我也喝着茶,却心事烦乱,猜不透她想干什么,一下被茶水呛着,连连咳嗽。她轻拍着我的背,叹了一声,“静璃不像姐姐那样会讲故事,只想得出这样的结局,而且已经讲给贵妃娘娘听了。”
“什么?”我大吃一惊,顾不得一口气还没顺,惊叫道,“你这样给她说了?”
她笑着点头,“我说了,而且我还说,小妖初入天庭的时候,认识了另一个一起修行的桂花精,花精得道成仙之时,愿意投效瑶池,小妖在暗,花精在明,都是为瑶池仙子效命的。”她看了我一眼,顿了顿又道,“花精还向瑶池仙子建议,最好就是让小妖继续留在月宫那一边做内应,月宫仙子有什么一举一动,都逃不过瑶池仙子的眼目了。”
我已经震惊得说不出话来,桂花精就是她,她竟然转到贵妃的阵营了,她还叫贵妃让我继续在德妃这方当间谍。
“为什么?”我疑惑地看着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轻叹了一声,“因为玉容在德妃手里,姐姐续的结局必定是小妖选择背叛瑶池仙子,去到月宫吧?若是这样,贵妃立刻就会对付姐姐,静璃不想姐姐有事,只好代姐姐续了结局先稳着贵妃,其他的事也得先争取到时间再说。”
“为什么?”我还是不相信,“为什么要帮我?”
“二哥现在不在京中,是吗?”她看着我,眼眸中忽然多了一丝淡淡的忧伤,“他回京若是知道姐姐被逼嫁给了不喜欢的人,还要陷入贵妃的暗算,一定会自责难过,静璃不希望他如此,他不在的时候,静璃一定会代他照顾好姐姐。”
我蓦然惊呆了,因为孟清诺,因为我撒的一个谎,她竟然如此帮我。震惊、内疚、惭愧、后悔一瞬填满我的心,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不求姐姐感激,不求姐姐会像对玉容那样对我,毕竟我曾经做错了事,不敢奢求再得姐姐信任,”她又叹了一声,“今日要姐姐来,只是要给姐姐说一声,贵妃所认可的故事结局就是这样,她若再问,姐姐就这样说,不要再节外生枝了。姐姐和我不一样,还可以选择,一定不要选一个自己不爱的人,抱憾终生,那样二哥也定会不开心。”
我宁可她像对付敌人一样,怎么对付我都行,但我不想她为孟清诺做任何牺牲,哪怕只是从荣妃的阵营转去贵妃那里,我都觉得是巨大的亏欠,欠谁我都不想欠她。当初我编出孟清诺是我大哥的谎言,用她的良心折磨了她,现在轮到她拿我的良心折磨我了。原来被良心折磨是那么痛苦的感觉,好像一刀一刀割在身上,想叫喊都发不出声音。
我还是要转移话题,再这样下去,我怕受不过良心的谴责,喝了口茶,定了定神,随便问道:“我去了太后身边,对后宫的事就知道得少了,那日听德妃说,你到长春宫中,一直不得皇上宠爱。”
“我原本也以为自己可以死心,可以将那个人埋在心里最深的地方,然后忘情弃爱,一心在后宫争斗竞逐,了此一生,”她幽幽一叹,脸色愈渐苍白,眼眸里那丝忧伤也更加明显,“可惜我没想象中那么有本事,尤其是知道他有一天可能再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就更放不下。”
我又开始不安了,她始终放不下孟清诺,所以才不去争宠了?
她嘴角带着一丝轻微的自嘲,“进宫以前,我就已经打探清楚,后宫之中,属贵妃和德妃两人最难缠,贵妃只是势力大,德妃为人更可怕,卷入她们的战场,那就是非死不休。我也不自诩自己姿色如何,但要不被她们看上还是很难吧。一开始我就打定主意,在没得皇上宠爱之前,绝不牵扯进去,所以我选了荣妃,才可以暂时躲过德妃的暗算。”
我惊得满头大汗,这才是boss级的较量吧,她斗死得月的时候,我就觉得她是最大的赢家,而且神不知鬼不觉地隐身事后,到德妃找我谈话的时候,我才发现德妃将她在得月事件中的设计看得一清二楚,德妃才更胜一筹,到现在,我只能膜拜她了,暗中害死得月,是为了成为荣妃阵营头号人物,但那还不是最终目的,真正的目的是为了避让德妃,德妃因为看出她是荣妃一方,并不是贵妃的人,才任由她存在。佟佳静璃才是最强的boss,我要不是及时地丢出了孟清诺这个护身符,给我十条命都不够丢。
她还是带着淡淡自嘲,“我也并没想靠荣妃什么,只要她能给我制造一次接近皇上的机会,我就可以自立门户,谁也不用再避让。本来一切都按照我想的那样进行,荣妃也很关照我,皇上也翻了我两次牌子……”
她说到这里忽然不说了,我又不免微微惊奇,就凭她那张脸,也可以得皇上喜欢了,何况她还冰雪聪明,秀外慧中。我忍不住问:“那又是为什么?”
她笑了起来,笑容却好似带着一丝苦涩,眼眸中水雾弥漫,“什么我都想到了,唯独有一件事想不到。姐姐也一定想象不出来,躺在龙床上,心里想着另一个人的感觉有多难受多恐惧。”
那种感觉!身心分离的感觉,我真的想象不出,我心里想着八阿哥,胤祯还只是吻了我,我都觉得心好苦好痛,都忍不住哭了,如果是躺在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的床上,等着他来占有,那种感觉一定会令人疯狂。
这么说,又是因为孟清诺了。她拒绝了皇上,所以才仿佛被打入冷宫。
“那是九五之尊,装病可以装一次,装两次他就不会再有耐心了,”她淡淡接着道,“我宁可在红墙里孤独终老,守着他的回忆,心才得宁静,其实这样的日子对我来说才是恩赐。我从来没想过会为了一个人,放弃家族的使命,但是那些日子,我却只想着他,什么都可以不顾不管。”
这样的静璃,让我好心疼,我没有勇气对她说出真相,说出孟清诺是一个不存在的人的真相。我只好再一次转移话题,“可是皇上现在对你还是很宠爱。”
“任何回报都得先有付出,”她淡淡微笑,似有些不在意地道,“那种感觉是很难受,不过想到这样他会开心,那就可以忍得了屈辱和心痛,习惯了就会麻木。”
“他会开心?”我有些没明白她的意思,更不确定这个“他”到底指谁,如果是孟清诺,那我怎么可能会开心?
“二哥的父母有也似无,姐姐是二哥最想保护,最想照顾的亲人,只要姐姐安好,二哥就一定会开心,”她垂了眸子看着面前的茶碗,幽幽一叹,“我踏入宫门,就已是与二哥无缘,不该再有与他共度此生的奢求,但是姐姐虽也踏入宫门,却并不是皇上的女人,姐姐还可以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大哥他对你很好。”
“大哥?”其实我心里隐隐有些明白了,但我不希望是我想的那样,我害怕会是那样。
“我还忘了没对你说过,”她抬起眼看着我,“我们那结拜大哥,就是八爷。我已受皇上冷落多时,当日皇上甚至负气地说不许再上我的牌子,这次还靠八爷买通了内务府的人,皇上才再翻了我的牌子,从前是我不愿意,现在我愿意了……”
“为什么?为什么?”我有些激动地打断她,心里压抑得好难受,我不要欠她,我没办法偿还,“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有些惊奇地看着我,淡淡一笑,“续个故事只能暂时稳住贵妃,没有身份,没有权力,还是什么也做不了,要向皇上换身份,自然要博他欢心……”
“我不是问你这个,”我再次打断她,“为什么要博他欢心?你不是觉得受他冷落却内心宁静的日子是最好的吗?为什么要卷入进来?谁叫你做这些了?我不要你救我,我不要欠你的……”我不受控制地大叫,眼泪却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我觉得最恐怖的敌人,却是为我牺牲最大的人,牺牲掉她的清白,她的尊严,甚至将来可能搭上她的性命,她本来已经放弃了争斗竞逐,本来应该平平淡淡地度过一生,但最后,璃妃存在过,历史却无她的存在,都是因为我吗?
“这是我的命吧,姐姐并不欠我,”她的神色还是好平淡,平淡得让我的心狠狠抽痛,她的语气依然轻描淡写,“姐姐可以放心,不会有人再逼姐姐嫁给太子或是十四阿哥了。”
“你又做了什么?”我擦干眼泪,既然我已不能阻止,那只能记下来,一件一件地记清楚,将来一件一件地偿还。
她沉默了片刻,轻笑道:“这几日还真发生了一些有趣的事,太子让我去劝说贵妃别向皇上求赐婚,他对姐姐没有兴趣,甚至见着姐姐就生气,细问他,原来才是四阿哥早先说了姐姐是他的人,求太子别要姐姐,太子也答应了。四阿哥带十四阿哥去热河办差回来,立刻就向皇上夸赞了十四阿哥办事得力,让皇上将修行宫的事全部交给十四阿哥负责,皇上也允了,这一去恐怕至少也得几个月时间,德妃也不可能放着正事不让他去,而强行办婚事。有几个月时间,足够让德妃死心了。”
我怔了怔,四阿哥说过会帮我想办法,他还真的和他亲娘作对了。几个月时间,足够救出玉容来吗?
她继续缓缓道:“四阿哥将修热河行宫这样大的事让给十四阿哥,借此来稳住德妃,他对姐姐是很不错,不过大哥为了向贵妃争取时日,是拿本已完成得很好的盐商案做交易,交给了太子,被皇上狠狠责骂了一顿,他对姐姐……”
“不要说了,”我打断她的话,“他还去收买内务府,将你送到皇上的床上是吧?”
我只是一时激愤,却忘了这句话有多伤人,她嘴角的浅笑一瞬僵住,眼里又闪过那道幽幽伤痕,我立刻有些后悔,她却淡淡一笑,“我不能成为皇上最宠爱的妃子,怎么能将玉容要过来?玉容在德妃手里一日,姐姐就要嫁给十四阿哥,所有的人做再多的事都是无用。”她眼里又起了一层水雾,幽幽一叹,“我很羡慕玉容,能得姐姐为她如此牺牲。”
我怔住了,那我呢?一定有人羡慕我,今日我才知道,有多少人为我牺牲,四阿哥交出的不止是修行宫的督监权,还是在夺嫡过程中一场表现的机会,是将修行宫过程中的财富、人脉拱手让给八爷党;八阿哥交出的也不止是一件盐商案,更有皇上的信任,母妃身份的低下,要他花费比其他人更多的努力,才能换得父亲一句赞赏,他却丢得那样轻易;佟佳静璃,同为女人,我最清楚,她牺牲的是什么,不止是清白和尊严,更是在心上划下了一道永生不能愈合的伤痕。
这就是十多天来相安无事的真相,我是无事,其他的人却有做不完的事。我要怎么还,怎么还得清?
心里很难受,欲哭无泪。沉静了片刻,门外响起了两声叩门声,她轻声道:“进来。”
门被推开的时候,我又惊呆了,玉容端着托盘走了进来,她看到我也是又惊又喜,但还是先走到静璃的面前,轻声道:“璃妃娘娘,药已经煎好了。”
静璃微微点头,接过药喝了,不知是不是那药特别苦,她的眉头一直紧紧皱起。
我装作不在意地随口问道:“你病了?难怪气色不太好。”
“没什么大事,”她微微摇头,浅浅一笑,“休息一段日子就好了。”
我还是忍不住问,“你真将玉容要过来了?可是德妃……”
“皇上的话她还敢不听么?”她打断我的话,轻声笑道,“其实你我还是秀女的时候就都明白,这天下大,大不过皇上一句话。只要皇上高兴,提什么要求都可以。”
“可是皇上也还是要讲理的吧?”我还是有些担心德妃没那么容易对付,怕此事并没有完。
“当然要讲理,我也是讲理的人,”她微微一笑,“皇上喜欢我弹曲子,可是这长春宫里没一个人懂音律,一个人弹是多寂寞的事?我只是怀念起从前在储秀宫与一个姐妹合奏的情景,顺便一提她在德妃宫里当差,要怎么办都是皇上的决定,德妃也不能拒绝。”
这下我是放心了,她继续道:“玉容就先在我这儿吧,等过些日子,我再说将她送去宁寿宫的事。”
她说了这句话就沉默了,良久又皱起了眉头,额头瞬间渗出一层密密的汗珠,好似很痛苦地捂着肚子。
玉容惊慌地扶起她,“又开始痛了吗?快到床上躺着。”
我大吃一惊,跟着她们过去,紧张地问,“怎么了?到底是什么病?”
她不答我,只是紧抓着玉容的手,紧闭着眼,满头大汗。
我大急道:“我去请太医。”
“不要,”她摇着头,虚弱地喘着气,“等一下就好了。”
“到底怎么回事?”我向着玉容道,“你知道是不是?她得的什么病?”
“没……没有病,”玉容有些迟疑,紧按住她翻滚的身子。
她终于忍不住呻吟出声,在床上翻来翻去,汗水和着泪水,凌乱了她绝美的脸。看着她那痛苦的样子,我的心又被狠狠揪紧,大声问玉容,“没病吃什么药?她吃的什么药?你不说我就去找太医来看。”
玉容有些作难,但终于还是道:“是娘娘托人从宫外找的方子,侍寝第二日及时服下,不会受孕。”
我惊得跌坐在床沿,那就是紧急避孕药了,在医学发达那么多倍的现代,紧急避孕都是对身体副作用极大的事,这古代的药不知有效没有,就算有效,这么个痛法,也是极大的折磨。我看到她那苍白的脸色,紧抓着她的手,眼泪却像断线的珠子不停掉落,泣不成声,“为什么……为什么?”
她微微睁眼,抓着我的手多了一分力气,却更虚弱地道:“不能选择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总还可以……选择不为不喜欢的人……生孩子……”
看着她难受的样子,我泪如雨下,因为不想孟清诺难过,她投身一个完全不爱的人,婉转承欢;也是因为孟清诺,她不为那个不爱的人生孩子,宁可令自己身心都如此痛苦。这都是我的错。
我想帮她,却无能无力,只能叮嘱道:“这种药不能常吃。”
玉容也两眼一红,“这三日皇上每晚都传她侍寝,没办法。”
“什么?”我尖声惊叫,她怎么可以每天都吃这种药?八阿哥怎么可以让内务府这么安排?
看着在床上不停翻滚痛苦呻吟的静璃,我这才知道什么是伤在她身痛在我心的感觉,心仿佛被什么紧紧拉扯、揉压、捏碎,多呼吸一点空气都要用尽全力。我再也受不了,夺门而出,正好撞上一个小宫女。
她慌慌张张地给我道歉,又在门边朝里道:“璃妃娘娘,八爷下朝了,来看良妃娘娘,璃妃娘娘要不要过去坐一会儿?”
他来了?他来得正好。我几乎未经大脑思考,冲那小宫女吼道:“带我去见八爷。”
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绝色
小宫女一定是被我愤怒的样子给吓着了,战战兢兢地带我去到良妃的宫房。
正厅里,他正襟端坐,等着良妃出来,一个小宫女在旁上茶伺候。我直直地冲了进去,他看到我微微有些诧异,但又似有些欣喜的样子,笑道:“你怎么在这里?”
“我怎么在这里?我就是找你来着,”一股被折磨被压抑的情绪再也不受控制,我也忘了要将他当成主子,怒气冲冲地向他吼道,“都是你干的好事,你怎么可以这样?”
他目中的惊诧之色更重,但脸色却沉了下来,向留在房里伺候的小宫女看了一眼,“你们先退下。”待房里只剩下我们两人,他起身向我走来,柔声问,“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
他的温柔纵容了我情绪的发泄,面对静璃时所有的心痛、怜悯、内疚、愤恨都通通在这一刻炸开,想对他和颜悦色,却根本不由自己控制,脱口叫道:“谁要你做这些事了?你怎么可以那样对静璃?她是你的结拜三妹,你明知道她心里想的是谁,为什么要那么残忍将她送到皇上那里?你对她就一点怜惜之情都没有吗?那当初为什么要结拜?盟约在你眼里是什么?除了利用还有什么?我还以为你有什么办法救玉容,如果要牺牲静璃来救她,我情愿她继续留在德妃那里,我嫁给胤祯又怎么了?我心甘情愿,我真的就是心甘情愿,不要你们这么多事,就算真的要走这一步,那也该是我去,我去做妃子,我去求皇上,你怎么可以那样利用静璃?你知不知道她有多痛苦?就算一次都已经够难受了,你怎么可以安排了一次又一次?我不要你们放弃什么,牺牲什么,不要你们对我好,我没有什么可以还给你们,我还不清……谁要你多事了……”
我越说越激动,情绪似已濒临癫狂,语无伦次,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我,一言不发,他眼里是心疼还是什么,我都已看不清楚,一摸脸上,才发现早已泪流满面。
“说完了吗?”他待我平静下来,淡淡道,“说完了听我说一句。我没有要静璃做任何事,是她求我疏通内务府,让她见皇上。也只有一次,你以为收买内务府有多容易?”
我怔了怔,我好像错怪他了,但一想到静璃苍白虚弱的样子,我的心又紧紧揪结,没处宣泄,还是冲他发火道:“你肯定知道她见皇上是要干什么,你为什么不阻止?为什么还要帮她?”
“静璃是怎样的人,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她决定的事,没有做不到的,”他还是淡淡开口,“我不帮她,她也会想其他办法接近皇上。她选择做这件事,是因为她觉得值得,你真要觉得亏欠内疚,那就想办法了她一桩心愿,你对着我发火,难道心里就能好过了?”
了她的心愿?让她再见孟清诺吗?那怎么可能,怎么可以?我还是瞪着他,嘶声叫道:“为什么不能对你发火了?这都是你弄出来的事,你若是不帮她疏通内务府,她也未必就能那么容易再见皇上,她只是一时脑筋短路,过得一些时日想清楚了就会觉得不值得,就不会再做傻事,又或者过一些时日,我已经和胤祯成亲了……”
“你要蛮不讲理,我也无话可说,”他打断我的话,神色一黯,长长叹了一声,“你现在不用考虑任何人,只问你自己的心,真想嫁给十四弟,那就嫁吧。”
“现在不是在说我,是说静璃,”我蛮不讲理了,我若讲理,那就全都是我的错,连个可以怪的人都没有了,我觉得很难受,没有办法挽救,没有办法改变,只能向他蛮不讲理地哭道,“反正是你弄出来的事,你就要负责收拾,你再去找内务府,让他们不要再上静璃的牌子了。”
他又叹了一声,走到我面前,轻轻拭着我脸上的泪水,“傻丫头,现在皇上喜欢她,上不上她的牌子都要点她侍寝。”
“我不管,我不管,”我摇着头,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抽噎道,“反正这几天你不能再让她去侍寝了。”
他似深吸了一口气,忽然将我揽进怀里,柔声轻叹,“好了,好了,我想办法,别再哭了。”
我依偎在他怀里,脸贴向他坚实的胸膛,听着他有力的心跳,终于慢慢地平静下来。他承诺的事我从不怀疑,可是他说娶我做侧福晋却为何那样儿戏?心又开始痛了,隐隐淡淡的,却长久不能消散。
他紧紧抱着我,轻轻吻着我的头发,半晌喃喃轻叹,“什么事都可以想办法……只有你……我拿你一点办法也没有。”
我伸手环抱住他,和他的一切都是短暂的,温存是短暂的,亲吻是短暂的,相拥是短暂的,我只是想再确定一次,这短暂的一刻是真实的,只要是真实的,一刻也足够了。
一声轻咳打破了这短暂的沉静,我微微一惊,慌忙推开他,只见一名穿着浅绿宫装的绝色丽人从侧厅走了进来,在她身边跟着一个娇俏的小宫女,羞涩地看了我们一眼,慌忙垂下头去。
他走上前去,扶着那丽人到正首坐下,目中满是关切之色,“额娘服了刘太医的药,有没有觉得睡得好些了。”
虽然我一开始就在想这丽人是不是良妃,但还不敢确定,因为她实在是太年轻了,看上去好似才二十多岁,完全不像是有个二十多岁儿子的人,真是不老的传说。她的眉不描而黛,唇不点而朱,高高的鼻子,勾人心魄的眼,精致得完美的五官,是上天最得意的杰作。佟佳静璃,也不及她的艳,只是她少了那两分冷傲,却多了两分恬然。那一刻,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她出身那么低下,却能成为盛极一时的宠妃,因为任何一个见过她的人,都无法忘记她的容颜,哪怕只是一眼。
她拉着八阿哥在身边坐下,拍着他的手笑了笑,“你不要担心我,你好好做好皇上交给你的事,不要惹他生气,那我就开心了,比什么药都管用。”
我微微一惊,良妃也知道他受了皇上责骂的事了。他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只顺从地点头道:“是。”
我回过神,想起还没给她行礼,慌忙上前道:“奴婢见过良妃娘娘,娘娘吉祥。”
她的声音和八阿哥一样温柔,“起来吧。”
我退到一边,八阿哥看着我微微一笑,良妃有意无意向我看了一眼,又转向他道:“你什么时候给我添个孙子啊?”
“这……”八阿哥有些迟疑,随即搂着她的肩笑道,“生孩子的事也急不来。”
“怎么急不来?你疼沭敏我是知道的,”良妃淡淡一笑,“这么多年了你们都没个孩子,她是不是不能生?不能生就找别人生吧,你看你十四弟,小着你七岁,都有好几个孩子了,你是不急,我也可以任由着你,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皇上都因为这事不高兴了。”她的笑容很淡,但却像是幽兰绽放,带着沁怀入骨的幽香,令人觉得很放松,即使在表达着不满,也还是很淡然随和的样子。
“嗯,”八阿哥含糊应着,“这事以后再说吧。”
“为什么要以后再说?”良妃很不解地问,“哪个阿哥不是三妻四妾的?你再娶个侧福晋又怎么了?沭敏真要体贴识大体,就不该反对,她都是你给宠坏的。”
“额娘说到哪去了?”八阿哥微微苦笑,“娶不娶妾是我决定的,和沭敏没有关系。”
“你可是还想着孟家千金?觉得对不住人家?”良妃轻叹了一声,“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没有放下么?”
我吃了一惊,敏锐地觉察到这是比格格还更具挖掘价值的八卦新闻,良妃是他母亲,肯定最了解他了,难道说他喜欢的不是格格,而是兵部右侍郎孟轲的千金?我还正在极尽猜想,忽然发现他看向我的目光一冷,眼中又似带着那千年冰魄,寒气弥散。
我吓了一跳,慌忙垂下头去。可他那冷冷的眼神却还似停留在我眼前,和那时在他府上一样,九阿哥提到他拒婚的事时,他也是用这样的眼神看我,我不禁又有些疑惑了,为什么一说到孟家千金,他就要用这么冷厉的眼神看我?
只听他淡淡道:“额娘别说这些了好吗?”
良妃笑叹了一声,“你自己看着办吧,别因为生孩子这种小事惹皇上生气。”
这时门外一个小宫女抱着个木箱子走了进来,恭恭敬敬地向八阿哥道:“八爷之前让谭乐师做的埙已经做好了,刚刚有人送过来。”
八阿哥微微点头,起身上前,将箱子中那只陶埙取了出来,我抬眼看去,那埙像个梨子一般,打磨得很有光泽,侧面有五孔,周围有一些贴金雕花,看上去古朴又不失瑰丽。
他将陶埙递给良妃,笑道:“额娘之前那个埙年月有些久了,声音不够浑厚,我特找宫中乐师打造了这一只陶埙,额娘试试看。”
良妃接了过去,对着那埙吹了起来,浑远悠长的曲声悠悠响起,那低沉却又辽阔的声音,立刻让我想到了一望无际的草原,声音一点一点上升,一层一层穿透,响彻云霄。我从来没有听过陶埙的声音,此刻良妃吹奏出来,虽只得五孔,但音阶却并不单一,而且那醇厚的声音更给人一种壮丽的感觉。
她停了下来,一手拉着八阿哥在她身边坐下,悠悠一笑,“你还记得这曲子吗?”
“记得,”八阿哥眼中的光芒柔和而温暖,“额娘教我唱的第一支歌,怎会忘记?”
“那你唱给我听,”良妃笑道,“我来伴奏。”
八阿哥看了我一眼,微微一笑,开口唱了起来,不知道他是不是唱的满语,我一句也没听懂,但那旋律和歌声却极动听,配合陶埙浑厚低长的声音,那真是人间绝唱。我不禁感叹,德妃啊德妃,你机关算尽又如何?翻云覆雨又如何?你能享这样的天伦之乐吗?
听着眼前八阿哥和良妃的合唱,眼眶忽然有些湿润,虽然我一句也没有听懂,但我听到的却是深宫之中最难得、最珍贵的亲情。原来,残酷的深宫之中也可以有平淡简单的幸福,那幸福从良妃眼角闪烁的泪光中照了出来,只要有他在身边,是盛宠,是冷落,又有什么重要?
一曲终了,良妃拭了拭眼角,笑了起来,“这只埙我很喜欢。”
“额娘喜欢就好,”八阿哥笑了笑,“让人先收起来吧。”
良妃向一旁的小宫女招了招手,“绿衣,拿去我房里放着吧,小心些。”
绿衣小心翼翼地接过陶埙退下了。我正在想他们是不是有什么私人的话要说,正准备找个借口告退,却听良妃叫我道:“小陌,你说八爷是不是应该再娶个侧福晋?”
“啊?”我吓了一跳,这个问题她问我干什么,慌忙垂首道,“这种事情奴婢也不知道,八爷自己应该会有打算。”
“他有打算,”良妃笑道,“那也要人家姑娘愿意,是不是?”
我心头又是一惊,抬头看着她,却又不知说什么好,八阿哥已笑了起来,“额娘,你就别逗她了。”
良妃也只是看着我,却也不再说什么。
这时门外却传来胤祯的声音,哈哈大笑着,“八哥,你果然在这里。”他进屋来才看到我,微微一惊,随即喜道,“陌儿,你怎么也在这里?”
良妃一直盯着我,我觉得很不自在,一本正经地道:“奴婢奉皇上之命打点璃妃娘娘新的寝宫,也过来给良妃娘娘问个安。”
八阿哥向胤祯笑道:“你这么急找我有事?”
“有事啊,”胤祯嘻嘻一笑,“父皇让我负责修热河行宫的事。”
我微微苦笑,佟佳静璃果然没说错,四阿哥已经将这事让给了胤祯,皇上这时也交代他去做了。
良妃忽然起身笑道:“你们兄弟有事在这聊着吧,我想出去走走,小陌,你陪我去。”
八阿哥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我跟着良妃走出去,心中又紧张起来,她不会也像德妃一样,要逼我嫁给八阿哥吧?她看上去虽然很随和,但德妃还总是笑容满面呢,这后宫里的人都让我莫名恐惧。
她一边走着,很随意地开了口,“年前是你负责给各宫房备礼吧?你给我挑的那面西子浣纱的紫纱屏风,我很喜欢。”
我在一旁陪着小心,“娘娘喜欢就好。”
“你这孩子挺能干,又乖巧,”她笑着赞我,“你还是秀女的时候,我就开始喜欢你了。”
我蓦然愣住了,她和德妃说话的方式真是相似,一句客套之后,德妃是说从我还是秀女的时候就开始讨厌我,她却是从那个时候就开始喜欢我,我真有那么惹眼?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傻笑。
她看了我一眼,笑容很淡,却让人很安定,“这深宫之中,斗得你死我活是常有的事,得饶人处且饶人却很难得,得月比起静璃差得太远,也不是你装一场病就能救她,不过那时我还是觉得你这孩子很特别了。”
她的一番夸赞都令我惊得出了一身冷汗,这后宫的女人,都不是人,是神!不然怎么可能什么都看穿?她不会是比德妃更厉害的神吧?那我怎么招架得住?
她继续淡淡道:“日前贵妃让你续的故事,我也听说了,有些意思。”
我又吃了一惊,小心问,“娘娘那日也在?”
她微微摇头,笑叹了一声,“我这个被遗忘的人,很少出门见人,太后那里也间或很久才去一次,那日的事我是后来听人说的,星海仙子是个被天帝冷落多年的人,所以贵妃在故事里都不屑一提了。”
我又是一惊,星海仙子就是她,她果然明白故事所指,她到底是个怎样的人?我越来越胆战心惊。
“你一定觉得很奇怪,”她看着我微微一笑,“德妃一定也给你说过我被冷落是贵妃使坏了?当年她害我的伎俩我都知道,故意踩了陷阱惹皇上生气了,之后一直称病闭门不出,在这长春宫中修养,渐渐就没人想得起我了。”
“为什么?”我完全不明白了,这良妃绝对不是个简单的人。
她的目光温柔得像是春日的湖水,暖暖的,泛着波光,“胤禩不想我去争宠,他想我过清静平淡的日子,我也不想让他担心,只要有他就足够了,他每日来请安,来陪我说话,就是我全部期盼,皇恩圣宠,有没有都无所谓。”
我已经震惊得完全呆住了,原来真相是这样,真相竟然是这样!
要夺嫡的人,谁不想自己的母妃三千宠爱集一身?温柔缠绵时一句枕边话,要胜过做多少件出色的政事了?以良妃的条件,只要她愿意,她不宠绝六宫还有谁可以?八阿哥竟然要她放弃皇恩圣宠,那是多爱她,多保护她啊?
那个男子,他的前途、他的命运,总是让我心疼,此刻心好像更疼了。
她还在继续说,“胤禩从小就很努力,因为我身份卑微,要见他一面都很难,他不像其他阿哥那样,有母妃一句话,就能得皇上喜欢,他每件事都要做得很优秀很完美,才能得皇上一句赞赏,都是我……拖累了他。”她说到这里,面上还是带着淡淡微笑,但眼眶却已有些湿润。
她的话让我觉得很心酸,但还是开口安慰道,“娘娘应该这样想,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也许就是这样,才有今日让娘娘觉得骄傲的八爷呢。”
“小陌你真是会说话,”她心情似乎好了些,看着我很舒心地笑起来,“到几年前,我终于晋升为妃了,在皇恩最盛的时候,他却要我称病隐退下来,我从来都没有帮到过他。”
“那是因为八爷心疼娘娘啊,”我微微一笑,“娘娘是庶妃,或是良妃,八爷从未介意,他现在已经长大了,是该他照顾娘娘,保护娘娘了啊,娘娘平平安安,就是在帮他了。”
她看着我的眼神忽然深了,半晌笑了笑,“小陌介意的是什么呢?男人有其他妻室?”
我吃了一惊,没想到她话锋一转怎么就说到我头上了,迟疑着不知如何开口,她又淡淡一笑,“人各有志,不能勉强,不过星海仙子还真有些想小妖成为星海小神的妃子。”
我暗暗心惊,她终于还是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