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朝一夕念(清穿)第16部分阅读
一朝一夕念(清穿) 作者:rourouwu
里晒晒太阳,就快步返身回房,正要推门而入,忽听到屋内格格的声音道:“这些年,我为你做了多少事,你真的不知道吗?我的心,你真的不明白吗?”
接着便听到八阿哥的声音,低沉而冷淡,“那我对你说的话,难道就不够明白么?”
格格的声音温柔中又带着坚决,“我不求你只爱我一个,我只想陪在你身边,为妾为奴都无所谓,你为什么非要将我推给沐将军?我不会嫁的,死都不嫁。”
八阿哥的声音还是那么冷淡,“你嫁不嫁是你的事,不用再对我说。”
我心里大骂,这个八阿哥还真是冷血无情,格格的声音又已响起,“元宵那天是我的错,我没有跟你说一声就到你府上去,但我真的很想你陪我赏花灯,从前那么多次你都陪着我的。”
八阿哥冷冷道:“以后都不会了,你也不用老想着从前的事。”
“胤禩……”我只听到格格叫了这一声,门便被拉开了,八阿哥忽然出现在我面前,吓了我一跳。他也微微有些吃惊,但很快便带着笑看我。格格双眼通红,泪流满面,追到门边,这才看到我,慌忙转头去擦眼泪。
这么一个宁静温柔的女子,流着泪求他让自己留在身边,为妾为婢都可以,他怎么能那么无情?怎么可以还逼她去到自己不爱的人身边?在他心里,就只有利益利用,全无一点感情。我又是一股无名火直窜脑门,好不容易忍住才没有发作,但对他的脸色肯定也不会好,我都忘了给他行礼了,直接从他身边走过,去扶着格格。茗珍柔弱无力地抓着我,手冷得似冰一样。
八阿哥举步欲走,格格又追上一步,柔声道:“胤禩,你能来看我,我还是很开心了。”
八阿哥定住了脚,但还是没有回头,也未说一句话。
我这时反倒希望他走了更好,他对格格只有伤害,全无情义。我都可以想象格格现在有多伤心了,却还要装开心来让他良心好过。我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轻声道:“格格,今日天气很好,奴婢陪你出去晒晒太阳吧。”我是见着阳光就会心情大好的人,我希望她也是。
她点了点头,面上又带着温柔的笑容,“你陪我去湖边下棋吧。”
“湖边?”我一惊之下,声音也不觉大了两分,她这下受了刺激,万一投湖自尽,我不会游泳又救不了她,我慌忙道:“湖边风冷,格格想下棋,不如就在屋里下吧。”
“我喜欢在湖边下棋,”她的声音还是很平静温柔,但又带着两分坚决,“下棋要心静,看着波澜不惊的水面,就能心如止水了,对吗?”
对吗?这话好像不是在问我。难道是他们曾经的对话?她们曾经经常在湖边下棋?八阿哥转头笑道:“很久没和你下棋了,我陪你下。”
格格嫣然一笑,那一笑,竟有一种融化冰雪的力量。
他们似乎冰释了,最苦的人就是我,他们在那下棋,又没我什么事,但是我又必须在旁边陪着,什么是百无聊赖?这就是了。我就盯着天上的云看了半晌,看着它们缓缓地移动,慢慢地变化,但似乎变来变去,就只是从一个小棉花糖变成了一个大棉花糖而已。每日作战般的紧张,无比现实地活着,越来越不敢幻想。看完了云,我又看着湖面发呆,蓝天、白云、碧波、红梅,从前我一定会觉得这是绝美的风景,现在我却没有任何感觉。
他二人下棋的气氛还算和谐,偶尔还说笑两句,格格似乎很开心。就在我觉得无聊万分的时候,影儿忽然来了,过来行了礼,便去喂鱼,我也趁机溜了去。反正八阿哥陪着格格,应该也不会让她有事,我还是自己找点乐子,不然真要闷疯了。
走上他们旁边的木桥,果然见水下有鱼群穿梭,影儿将手里的馒头撕成一点一点的碎渣,抛进水里,鱼群就乱做一团,停在那里抢食。她还递了半个馒头给我,笑道:“小陌姐,你也来喂吧。”
我接过笑道:“你这样两下就喂完了,不好玩,我们来钓鱼。”
“钓鱼?”她吃了一惊,一副很作难的样子,“可是没有鱼竿。”
“自己做一个就有了。”我去折了一根梅枝,然后又扯了几根头发栓在上面。
她目瞪口呆地看着我,“这就是鱼竿?鱼钩呢?”
我摘了一只耳环下来,两三下扯掉下面的吊坠,但因为太用力,那银针一弯便扎到大拇指里,我痛得“哎哟”一声,血立刻就止不住地流了出来,那伤口还很深,我用丝帕按着很快就浸透了。影儿脸色都变了,在那一个劲儿地叫,“都流血了,怎么办?”
“大惊小怪什么?”我撇嘴道,“流这两滴血又死不了。”
她还是一脸紧张地看着我的手,“我去拿药来给你擦上吧。”
“不用,”我摇着头,“等会儿血凝固了就好了。我们来钓鱼。”我将丝帕缠在手指上,调整了下那耳针的弯度,系在头发上,又在上面穿上小块馒头。但水面离桥面还有一定距离,头发和梅枝都没太长,我也不顾什么形象了,还好这宁寿宫中每一处地方都打扫得很干净,我就索性趴在地上,将那鱼竿放入水中。
影儿对我的举动已经彻底无语了,蹲在我身边,哭笑不得地问,“真的能钓起鱼来?”
“不能,”我肯定地回答她,“钓胜于鱼嘛,好玩的是这个过程。”
其实这个过程也不见得好玩,只是打发下无聊的时光,比在那傻站着好。
就在我们玩得不亦乐呼的时候,格格忽然叫我,我赶紧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快步走过去。他们似乎下完棋了,大致一看也看不出谁输谁赢。我正数着棋子,格格忽然笑问:“我们下棋闷着你了?”
我慌忙摇头,“没有,是奴婢自己坐不住。”我心里却大骂自己虚伪,要不是影儿来了,我肯定闷死了。
数完棋子,竟是格格险胜,我对她的崇拜之情又增添了两分,我对围棋高手都是怀着崇敬之情的。格格轻叹了一声,向着我微微笑道:“从小到大,我都没有赢过他,今日险胜,还是他让我了。”
八阿哥淡淡道:“我并没有相让,是茗珍棋艺提高太多了。”
“你没有想让,”格格也是淡淡一笑,“不过你想着其他事与我对弈,心神恍惚,途中走错七步棋,也算是让我了。”
八阿哥默然不语,她又看了我一眼道:“小陌扎伤手,你就……”
“还要下吗?”八阿哥脸色一沉,打断她的话,
格格摇了摇头,笑道:“再下我可能会输得很惨了。”她又看向我,轻声道:“我有些累了,你来和八爷下吧。”
“啊?”我吃了一惊,和八爷下棋?还是算了吧,和他说话脑细胞都要损失惨重,下棋那我还不成脑残啊?一时也想不出怎么拒绝,干脆道:“奴婢不会。”
“不会?”八阿哥看了我一眼,嘴角勾起一抹轻嘲,“你这么爱玩的人,怎么可能不会下棋?”
他果然不信,我只好换了一种说法,“奴婢只会下象棋。”
“是吗?”他目光定定地看着我,语气中又带着一丝无形的压迫感,“那就下象棋。”
我还想无力地挣扎一下,“八爷是走一步看十步的人,奴婢不敢和你下棋。”
“你也不是走一步只看一步的人,就不用再谦虚了。”他转向影儿道,“去拿象棋来。顺便将外伤药也拿来。”
看样子是非下不可了,我真是脑袋被门夹了才会搬出象棋来,早知躲不过就下围棋了,还不会太丢人,象棋我就是个菜鸟级别,这下又要被他看笑话了。
影儿拿来象棋,格格便起身让我,她自己则安静地坐在一旁。我正要拿棋子,八阿哥沉声道:“先将药上了。”他低沉的声音中却又像带着某种命令,我只好让影儿给我涂药,那丝帕上血迹斑斑,我自己也吓了一跳,格格拉过我的手,竟用她自己的丝帕来帮我包扎,我慌忙要抽手,她却柔声笑道:“上了药不要沾水,这几日生活起居你也不用伺候我,我自己可以的。”
我一怔之下向八阿哥看去,他正看着格格,那表情复杂得我完全无法解读。只片刻,他又向我笑道:“你执红子先走吧。”
他让我先手我也下不过,懒得和他客气了,开局就用我最熟悉的中宫炮上马出車,他果然是用屏风马出双車,又几个回合,排兵布阵都差不多了,过河車本想封他的棋,却被他逼退回来,还挡了自己的马过河配合炮进攻,另一个马基本也动不了,一下就落了先手,他却是双炮过河,車马前后照应,虎视眈眈。我想攻又攻不动,还是飞象上士转防御,能多撑几个回合算了。
他看着我这阵势,忍不住笑了起来,“你下棋跟你行事的性子还真是相似。”
象棋下得差,那是因为我对象棋只了解一点常识,和我做人可没什么关系,我轻哼了一声,道:“八爷倒说说哪里相似了?”
他吃掉我一个相,仍是笑道:“进攻轻率,自作聪明缚手缚脚,形势不对又费大的代价挽救,何苦呢?”
我苦着脸哀叹:“原来奴婢在八爷眼中就是这个形象。”
他撤了马作炮架,准备打我边兵再作连环炮,双車就对阵了,他看着棋盘淡淡问:“对車么?”
“对就对,”我不对他也要对,还是将主动权掌握在我手里,我就和他对了車道:“反正車也不是奴婢用着顺手的东西。”
“你用什么顺手?”他失笑道,“另一个車还没出得来,两个马是被你自己封死的,两个炮出来了也没什么作为。”
我撇嘴笑道:“奴婢习惯一車带双炮斗残局。”
“那好,”他看着我淡淡一笑,“留你双炮到残局。”
有他这句话,我那双炮就像穿了无敌战衣,他不吃我的炮,我就借机将他的象士灭了个干净,格格笑道:“小陌,你这是耍无赖。”
“她就是个小无赖。”八阿哥浅笑的语气中又似带着两分宠溺,他知我双炮将不死他,便也不管我,将重兵全压过境,我撤回炮,一番攻防下来,他果然给我留了一車双炮和一个帅,除此以外一个子都不留,他是車马炮带一过河卒,最可恶的是主动权还在他那里。我叹了口气,“这一盘不算,重新下吧。”
他轻笑道:“这已是你所说用得最顺手的棋了,怎又不算了?”
“八爷让得太明显,”我淡淡道,“奴婢赢了也赢得不光彩,输了就更丢人。”
他哈哈笑了起来:“你先前耍无赖不是耍得很过瘾?”
我眨眼笑道:“方才是开局没开好,奴婢擅长的是防守反击,只会静观其变后发制人,不善抢攻,这才是奴婢行事的性子。”
他颇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笑道:“那这一盘我先走。”
他用了我最头痛的飞象担子炮开局,我无奈只好用士角炮应对,这一开局就注定中残局是个持久战,他不攻我也不慌,走得很稳,防御建得很坚实,这一盘下了很久,到最后竟然和了,他微微笑道:“果然是擅长防守反击。”
我对这一结果很是怀疑,低声问,“不是八爷让奴婢的么?”
“你看出我让了吗?”他目光闪动,眼里清辉般的光芒让我的心砰然一跳,竟有片刻失神。
我摇了摇头,“没看出来,说明八爷这次让得很高明。”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我那菜鸟水平,能走和飞象局的棋,他没让才怪了。
他哈哈笑了起来,很少看到他这样的笑,很畅怀舒心的感觉。
看着此时的他,我又犹豫了,迷茫了,徘徊了,我还是好喜欢他那不动声色的关心,喜欢他叫我“小无赖”时的宠溺。
我还要远离吗?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习琴
太后说是让格格进宫陪她解闷,其实对我们都不太过问,格格是个太文静的人,几乎不怎么出自己的房门,所以弄得我也像关监禁一样,我都好久没有和紫芸她们踢毽子捉迷藏了。但格格对我真是很好,我的手被耳针扎伤以后,她都不要我伺候她洗漱,免得我伤口沾水,她也一点主子的架子都没有,关上门还让我和她同桌吃饭。我真是不能理解八阿哥,这么好的老婆上哪去找啊,他竟然还不要。
这日陪着格格看了一会儿宋词,青鸢忽然来了,太后许多天没听我讲故事,这会儿特别想听,叫我过去,我为难地看着格格,她温柔一笑,“我也去听听你讲什么。”
上次《笑傲江湖》讲到哪里我都忘了,倒是那些听众全都记得很清楚,争先恐后地提醒我。我想了想前后的情节,心中忽然冒出一个想法,正好格格今日在这里,我就将令狐冲和任盈盈琴箫合奏那一段提前讲了,当然我将情节处理了一下,换成令狐冲吹笛子,盈盈抚琴,在我的强力渲染下,那场面要多浪漫就多浪漫,要多唯美就多唯美。我讲完许久,每个人面上都还是那种憧憬向往的表情。
我这讲故事的功力还是很深厚的,重要的是情景震撼人心,她们都忽略笑傲江湖是琴箫谱了,我这时换成了笛子也没人质疑我。
格格恍然失神,幽幽叹了一声,“盈盈一定是个很美的女子,我若能像她抚得一手好琴就好了。”
“珍儿也一定可以弹得一手好琴的,”太后呵呵笑道,“你呀,就是该弹弹琴,排遣愁绪,别整日关在房里。”
格格又轻叹了一声,“茗珍只会笛子,但总觉笛音悲凄了些,吹着伤心,七弦琴却又不会。”
“这有何难办的?”太后高声道,“宫里那么多乐师,哀家找一个来教你。”
我见时机成熟,插口道:“太后,宫里的乐师多是男子,格格就快出嫁,恐怕不便。”
太后一愣,似乎也意识到这是个问题,我继续道:“奴婢还是秀女的时候,认识了一位姐妹,她抚得一手好琴,现在在毓庆宫里当宫女,太后可以让她每日来宁寿宫中教格格弹琴。”
“哦?”太后面有诧异之色,“她叫什么名字?”
我正色道:“她叫赫舍里玉容,太后也见过她,当日奴婢在毓庆宫中闯了祸,她为救奴婢还挨了一顿毒打。”
太后看着我半晌,我也很坦然地看向她的眼睛,我不想在她面前隐瞒我与玉容的关系,她看出我今日讲故事别有用意也无所谓,我就是想照顾玉容,我已经等不了机会,只能造机会了。
她终于点了点头,向汪公公道:“你去毓庆宫传哀家懿旨,让那叫玉容的宫女每日午后来宁寿宫里教格格抚琴。”
汪公公领命走了,格格看着我微微一笑,我想到就快见到玉容,也开心起来。
玉容比我上一次见着的时候丰润了很多,气色也很好,看来对太子妃的威胁还是很有效,她还将玉容照顾得不错。玉容只道太子妃是良心发现才对她好起来的,我也没对她说其中缘由,她每日来宁寿宫和走的时候都要向太后请安告退,有时会多聊几句,太后见她温柔乖巧,也开始喜欢她了。
格格也很喜欢她,她教格格弹琴的时候我也在一旁听着,想想我们三人这关系真是微妙得好笑,玉容钟情于沐晨风,沐晨风却要和格格成亲了,格格深爱着八阿哥,却要嫁给沐晨风了,我似乎和格格是情敌,但其实自己也不知道是不是喜欢八阿哥的,或许准确地说是不知道该不该喜欢他,理智啊,情感啊,就这样反复地冲撞着。听着我最爱的古琴音,心情也不能好一点。
格格看着我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轻按了琴弦,柔声道:“有玉容陪着我就行了,小陌你想玩什么,自己去玩吧。”
我正要虚伪一番,就忽然看到八阿哥来了。格格双眼一亮,面上立刻浮现春风般的笑容,起身向他走去。我和玉容也跟过去行礼,他看了我一眼,笑容里似乎又别有深意,轻笑问,“今日有曲子听么?”
格格温柔地笑道:“茗珍这几日刚好学了一曲,弹给你听。”
他点了点头,就到一旁去坐着。格格弹了一曲《古琴吟》,就是我当初教玉容的第一支曲子,八阿哥听她弹完,神色是他标志性的平淡,向玉容道:“这曲子似乎很耳熟,是当日在储秀宫里听你弹过的吧?”
玉容垂着头,小声“嗯”了一声。
他向格格笑道:“茗珍才开始学,就能弹这么复杂的琴曲,进步真是快啊。”
格格谦虚地一笑,“这是入门琴曲,不复杂,而且还多亏玉容教得好。”
“入门琴曲?”他忽然看了我一眼,淡淡笑道,“不知我何时才能再听到当日那一曲《胡笳十八拍》呢?”
我心头一震,手也不禁微微一颤,他那双眼睛,怎么好似什么都能看穿啊?
格格好奇地问,“什么《胡笳十八拍》?”
他又看了我一眼,还是平淡地道:“就是玉容当日在储秀宫里弹的另一支曲子,还吸引了太子进去听。”他忽向玉容笑道,“今日能弹给我听听么?”
我顿时又紧张起来,玉容也很紧张,但还是开口道:“《胡笳十八拍》是蔡文姬流落塞外之时创作弹奏,思乡之情太过悲戚,此时弹奏恐怕不合适,贝勒爷可愿听其他的曲子?”
他微微一笑,也不勉强,淡淡道:“不用了。”我还没松口气,他又看向我,“你不打算弹一曲玩玩么?”
我一咬牙,无视他的试探,小声道:“奴婢不会。”
“不会……”他低声沉吟,“要你做什么你都不会了。”他忽然起身,向格格笑道:“茗珍继续练琴吧,我有事先回府上了。”
格格坚持要送他出去,他们就在前面慢慢走着,我和玉容远远跟在后面。
玉容像是等这个单独和我说话的机会等了很久了,此时有些兴奋,迫不及待地道:“小陌,告诉你一件事情。”
我轻声一笑,“看你这样子就知道一定是沐将军的事了。”
她的脸忽然一红,低垂了头道:“昨日我跟着太子去了将军府,太子没让人通传,我们直接去了花园找他,你猜我听到了什么?”
我微微苦笑,“我哪会知道你听到了什么。”
“就是我们所有人初见那日,你吹的那支曲子,”她兴奋地看了我一眼,“原来沐将军的笛子也吹得很好,他吹那一曲,丝毫不在你之下,你若听到,一定也会很吃惊。”
我蓦然呆住了,半晌惊叫道:“你说什么?”我这一声叫得极大声,前面两人都回头来看我,玉容也被我吓了一跳,轻声问:“你怎么了?”
我还是控制不了心中的激动,只是压低了声音问,“你说沐将军会吹《乱红》?”
“那曲子叫《乱红》吗?”她对我的反应很吃惊,忍着疑惑继续道,“就是当日你在江云升的画舫上吹奏的那一曲。你说沐将军怎么也会呢?”
他怎么会吹《乱红》?我也很想知道。那不是古曲,在这个时空,我恐怕是第一个吹这曲子的人,怎么可能八阿哥和他都会?怎么可能是个会吹笛子的人都会?他们可都只听我吹过一次啊。我心里反复在想,沐晨风会是仇诺吗?但他为什么好像一点都不认识我?他为什么看上去总是呆呆傻傻的样子?我心里忽然冒出一个极可怕的猜想,听胤祯说他自从和格格订了亲以后就一病三年,去年初才好转,那个时间不也正是我穿越来的时候吗?难道那个时候真正的沐晨风已经大病不治死了,仇诺的魂魄正好覆到他身上,他才起死回生,就像我借了刚死的小红的身体一样。那沐晨风极有可能就是仇诺了?
我忽然又好想哭,我终于找到他了,如果他现在在我面前,我肯定又要忍不住冲上去问他为什么不认我了。之后玉容又说了什么我就一句都没再听进去。我只想见沐晨风,只想向他将疑问都问清楚。
送走八阿哥,我们回到花园,心神恍惚间,忽听格格道:“玉容,你以后不用来教我弹琴了,我不想学了。”
我还没太回过神,心不在焉地问,“为什么?”
格格幽幽一笑,“胤禩好像不太高兴。可能是我太笨,今日弹得不好吧。”
“八爷说了什么?”我强迫似的让自己将心思拉回来,暂时先解决眼前的问题,她要不学琴了,我怎么有机会把玉容弄来宁寿宫啊。
格格摇了摇头,轻声一叹,“他没有说什么,我只是感觉他不太高兴,他想听的什么《胡笳十八拍》我又不会,一定是很难弹的。”
“格格那么聪明,能有多难啊?”我笑道,“八爷不是还夸格格进步很快吗?等格格再多练些时日,一定就能学《胡笳十八拍》了。”
她似在想着心事,情绪有些低落,半晌才淡淡一笑,“玉容那里有琴和笛子的合奏曲谱吗?”
玉容一愣,我立刻道:“当然有了,不如玉容明日将那琴谱带过来,先教格格弹。”
格格听我这样一说,眼中似乎闪过一丝憧憬之色,点头笑道:“好啊。”
我暗暗苦笑,当初我讲故事的时候极尽渲染,其实最多也只想着她会对古琴生出兴趣,我就借机让玉容来教她,没想到她还真的想将故事变成现实,真要来和八阿哥琴笛合奏,八阿哥好像极不想和她纠缠不清,要是知道是我在背后搞这么多事,也不知他会怎么对我。但现在我也顾不了什么后果了,玉容呆在毓庆宫始终不安全,人命关天,其他的事都暂时放开吧。
玉容继续陪着格格练琴,我就借口要给太后抄经书,去书房写笑傲江湖的琴曲谱去了,有个版本的电视剧里那支琴箫合奏曲还很好听,我就凭着记忆写曲谱,待玉容走的时候我送她出去,悄悄交给她,叮嘱她道:“你先自己熟悉一下,明日上午沐将军会去毓庆宫吧?你找个机会弹给他听,请他帮忙写笛子和音的曲谱,他听我吹一遍《乱红》就能记下,那在这方面肯定是有很高造诣的,谱曲是绝对没问题的,但是你可别将我扯出来了,就说这琴谱是你写的。”
她的脸又是一红,嗫嗫道:“不知沐将军他肯不肯……”
“死缠烂打也是一种精神,”我鼓励她道,“告诉你吧,格格喜欢的人不是沐将军,所以你和沐将军还是有戏的,机会给你了,你可要好好把握。”
“格格不喜欢沐将军吗?”她微微有些吃惊,随即问道,“她喜欢八爷是吗?我就觉得你们三人感觉好奇怪,小陌你也喜欢八爷吧?”
我心头一惊,我是当局者迷,旁观者真就看得那么清吗?我轻咳一声,干笑道:“我真表现得那么明显?”
她扑哧一笑,“诈你的呢,你还真招了,不过我感觉八爷对你好像很不同。”
“你跟谁学得这么坏了?”我蹙眉轻叹,“他对我是不同,他还想找孟清诺呢。”
“那怎么办?”她一下就紧张起来,“他没有怀疑你就是孟清诺吧?”
“谁知道他有没有怀疑呢?”我想起他那番盘问就头痛,揉了揉太阳|岤,“他没明着揭穿我,我也只和他打太极就是了。”
天知道我还能和他打多久的太极。
第二天,玉容果然不负重托,弄来了沐晨风的曲谱,格格平日总是给人清清淡淡的感觉,似乎什么都可以随便,什么都无所谓,除了对八阿哥,我还从未见她对什么有那么大的热情,她整日整日地练那合奏谱中的琴曲,手指都被琴弦勒破了,又将每根手指都缠上纱布继续练,这让我很不安,为了让玉容来到我身边,我似乎将她和八阿哥都利用了。我这就是像八阿哥说的那样,行事轻率,只图眼前,后果总是超过预期,最后要花大代价收摊子吧。当日我对佟佳静璃编了孟清诺这个亲大哥,惹得他怀疑,也是在给自己找事,我一直都在做自掘坟墓的事,他还真没把我看错。
唯一欣慰的就是通过这曲谱,玉容和沐晨风有了深一点的接触,迈出了第一步,她也敢去和沐晨风说话了,这几日常常一个人在那傻笑。
格格练了几天琴,将那曲子弹得很熟了,还特意叫人从亲王府将她的笛子送进宫来,接下来的场面我无法预测,我只能祈祷八阿哥给点面子,会和她来个合奏吧?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戏吻
鸵鸟的本性让我选择还是躲起来,我就让玉容在那作陪,自己溜去湖边喂鱼了。
慢慢地喂完两个馒头,转头就见八阿哥站在不远处,不知他何时来的,似乎看了我好一会儿了,这时缓缓向我走来,阳光在他身后铺展,像是一层淡金色的纱幔,碧蓝的湖水似跟着他脚步的韵律而起伏,天青色的身影,仿佛从画中走出,越走越近。
他面上不带一点笑,眼神是我从未见过的认真灼热,我的心跳忽然加快,只是被他这样看着,都是一种期待与惧怕并存的折磨。他的眼眸深得我完全看不透,不知道那里面到底是缠绵的柔情,还是潜藏的危机。
我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他走上木桥,还是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我,沉声道:“过来。”
我本不想动,但他那声音似乎不容抗拒,脚下竟不听使唤,向前移了两步。他一步上前就将我拉进怀里,我惊恐地抬头看他,他俊美绝伦的脸近在咫尺,眼眸忽然没之前那么深了,似乎还带着一丝迷惑,清辉般的光芒令人心醉。
我觉得耳根发烫,就要垂下头去不看他,他已俯下脸来。
“八爷……”我只颤声说出这两个字,他已吻上我的唇,我身子一僵,他手里加劲,将我更紧地搂在怀里。
我有片刻失神,睁大了眼睛不知所措,这一刻让我觉得很不真实,我再怎么动心动情,都始终隔在他之外的世界,像个过客一般,总是有意识无意识地觉得他只是一个我喜欢的古人而已。脑袋当机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开始运转,他的吻,真是太温柔了,炽热的气息撩拨着我的脸,温热柔润的双唇试探式地在我嘴唇上轻辗厮磨,我回过神来,闭上眼睛,微微张口,也轻咬他温润的嘴唇,他感受到我的回应,身子一瞬僵住,随即低笑了一声,柔韧的舌尖伺机探入我口中,我一惊之下身子一阵轻颤,他的挑逗令我燥乱不安,伸手想推开他,却忍不住搂上他的脖子,舌尖交缠之中,他的呼吸越来越重,我也快要喘不过气,这样的吻法实在是太危险了,但却像是那罂粟,致命却诱惑,谁都舍不得停下来。
也不知吻了多久,最后还是他先放开我,我意犹未尽地赖在他怀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也比我慢不了多少,他的呼吸还有些急促,温柔的吻落在我额头,叹了一声,无奈中又带着轻笑,“你这丫头,还真不怕那样吻下去会出事嘛。”
我摇头笑问,“出什么事?”仰起脸便看到他俊朗的面容,比星光还温柔的双眸中仍残留着那丝我看不透彻的迷惑,我不想去探究,这一刻,我什么都不想去想,只要感受他的怀抱是真实的,那便好了。我搂紧他的脖子,踮起脚尖微闭了眼向他吻去,他轻笑了一声,“防守反击么?”话音落,他温润炽热的唇也落在我的唇上。这一次没之前那么激烈,只是很温柔浪漫的浅吻。
良久,唇分。他微微皱眉,只一瞬,我似乎看到他眼里有一闪而过的迷惘和挣扎,心莫名地痛了一下。
很快,他的眼眸又深得什么都看不见了,淡淡道:“那首曲子很好听,什么时候与我合奏呢?”
我吃了一惊,他又恢复了这种平淡却极具压迫感的语气。我默然不语,他又淡淡一笑,“我等着你愿意为我抚琴。”
我又开始觉得方才的一切都是假的了,好像那日灯会上一样,幸福的感觉来的快,去得更快。我低声苦笑,“那八爷恐怕要等很久了。”
“那也不一定,”他的笑容带着令我心惊的寒意,“后面的事你能解决的哦?”
我微微一怔,“什么事?”
他向左侧方看了一眼,笑道:“你那么喜欢没事找事,一定也可以收拾的。”
我向着他看的方向看去,格格不知何时站在那里,怔怔地看着我们。我慌忙推开他,他嘴角浮起一丝轻微的嘲讽,“你现在这么大的反应是不是太晚了些?刚才的好戏她一点也没错过,还真要感谢你投入的表演了。”
好戏?表演?他在说什么?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我不知是气是悲,像是掉入千年冰窖,全身冰冷,不停颤抖。为什么每次都是这样?上一秒的温存就是下一秒的讽刺,在我想要真心靠近的时候,他总是这般无情地逼我远离。认真就输了,果然如此。
格格向我走来,脸色苍白,看着我的眼眸中满是深深的忧伤。我的愤慨转而被不安取代,是我自作自受罪有应得什么都好,但是眼前这烂摊子我怎么收拾?我怎么跟格格解释?说我是受他逼迫?但是我好像也吻得很过瘾,算不得他强迫我。说我和他逢场作戏?但我又真是认真的。
就在我不知怎么办好的时候,格格已走到我面前,忽然很内疚地道:“对不起……”
我愣住了,以为自己听错了,这句话好像应该我对她说才对,我满眼惊诧地看着她,她眉间忧伤未散,却淡淡一笑,“我知道他都是为了气我,委屈你了。”
她看出了八阿哥方才只是在做戏?那这么说这场演出很失败了?那我算什么?我为什么要觉得对不起谁了?我才是最该生气的那个人。
她挽起我的手走到湖边的石桌前坐下,目光移向那泛着波光的湖面,迷茫而飘远。我冷着脸闭紧了口,她也没有看我,只是轻叹了一声,“你一定很生气吧?我和他的恩怨本不该将你拉扯进来,可能是我将他逼得太紧了,他才会有这种幼稚的举动,以为随便找个人,我就会死心。”
我是他随便找的人?她越说我火越大了,要不是太后叮嘱我小心看着她,我管她是什么主子都已经拂袖而去了。
她看了我一眼,有些不安地问,“你会怪他吗?”
我心里冷笑,还是不回答。
她又望向远处,声音也飘远起来,“平日你一定觉得我很傻,他都那样对我了,我还死缠着他。其实我知道,他心里是有我的,就算狠心伤害,也都是为了我好,他表现得越无情,就越是爱我的。”
我微微冷笑,“格格怕是弄错了,八爷未必是你想得那样执著于感情的人。”
“我与他相交十多年,怎会不了解他?”她淡淡一笑,“当年他拒婚,也是有原因的,我都知道。”
“当然是有原因的,”我还是冷笑,“八爷怎么可能没有原因去做一件事?”可怜她被拿去换兵权换天下,还为他说好话。
她似乎想起了那时的事,悲伤中又带着一丝欣慰之色,“你听说过八福晋吗?她是安亲王的外孙女儿,身份地位恐怕是所有皇子夫人中最高贵的了。”
“格格还是亲王千金,身份地位也不会比她低。”我语气中还是不能控制地带着一丝轻嘲,“格格去做侧福晋,反倒是委屈了。”
“我不介意的,”她看着我,目光很坚决,“只要能在他身边,我什么都不介意的。”
“格格也该明白强扭的瓜不甜,”我避开她的目光,轻笑道,“何必误人误己?”
“不是你想的那样,”她轻轻摇了摇头,“他若对我全无感情,我不会纠缠,因为他爱得苦,我才不能放弃。”
“格格和八爷之间是什么感情,不是奴婢能想的问题,”我淡淡道,“格格也不必对奴婢说。”
“我想找个人说说话,”她看着我,眼里的忧伤更深了,又似很害怕我拒绝她,小声问,“你觉得我很烦人吗?”
我轻叹一声,“奴婢不敢,格格要是觉得有些话说出来会舒服一些,那就说吧。”
她感激地看了我一眼,面上有了些许喜悦之色,但眉宇间还是罩着忧伤,幽幽一叹,“其实皇上赐婚当日,胤禩是很开心的,只是后来发生了一件事。我因为太想见他,就直接去了贝勒府找他,那天他不在,就是福晋陪我坐着聊了一会儿,后来她请我留下吃莲子羹,递给我的时候不小心打翻了,就将我的手烫伤了,这件事我没给胤禩说过,但不知被谁乱传出去,就说成福晋泼辣善妒,不许他纳妾,所以故意给我下马威。”
“八爷又不是傻子,”我微微冷笑,“他会不懂得分辨什么是虚言,什么是真相?”
她忽然眼眶一红,用丝帕轻拭了眼角,“后来他就去求皇上撤销赐婚,他是怕我过门以后受委屈,他又不可能时时在我身边,所以才拒婚的。”
我心中大奇,疑惑地问,“他是这样对你说的?福晋真是故意烫伤你?”
她点点头,又摇了摇头,“他是这样说的。福晋烫伤我,我想只是意外吧,不过她和我谈话的时候是说过不喜欢胤禩再娶其他的人。”
我茫然了,分析不出来八阿哥到底是怎么回事,打死我都不信他会怕老婆。他是想借助福晋娘家的势力夺嫡?那格格娘家的势力也不小呀,那是多多益善,除非真是我想的那样,为了收买沐晨风,才要将格格让给沐晨风。
这样的人太可怕了,我怎么会不要命地想去接近他?我现在对他的印象糟糕透顶,他竟然借我来演戏,以为我也只是做戏,还夸赞我表演投入,格格也觉得我只是被他利用来演了一场戏,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是那个动了心,伤了心的人。
心好像被冰刀割开,疼痛又冰凉,短暂甜蜜之后总是无尽悲伤,我受不了。胤禩,我不是那个能跟上你脚步玩游戏的人,我没本事再守着你,只好转身走开,继续去寻找我平平淡淡,却细水长流的归宿。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断簪
接连下了几天大雪,天气骤然冷了许多,这很可能是冬日里的最后一场雪了,地面的积雪足有一尺厚。看着银装素裹的世界,好希望心灵也能似这般洁净清明。
我看着那纷纷扬扬的雪花出神,胤祯看着我出神。
想着我把事情弄砸了都烦恼,那日格格满怀希望地想和八阿哥合奏,结果他笛子都不碰一下,格格很伤心,也不再练琴了,我又见不到玉容了。
胤祯还是受不了我这么闷了,开口道:“你在想什么呢?”
我撇嘴笑道:“反正不是在想你。”
“我知道,”他沉着脸,有些赌气,“我也没指望你会想我。”
瞧他一副小孩子使气的样子就好笑,我踢着地上的雪,轻声一叹,“冬天就要过去了。”
“你不是为这个烦恼吧?”他惊诧地看着我,“过去了,明年还会有。你喜欢冬天吗?”
我摇着头,“我怕冷,怎么可能喜欢?我只是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雪,冬天过去了就见不到了。”
他若有所思,沉默了片刻才又道:“陌儿,你是想家了吗?”
家?在这里我没有家。我倒是想我在二十一世纪的家,可惜又回不去,想了也是徒增悲伤。我笑了笑,“又没有家让我想。”
他怔了怔,轻声问,“是不是因为你没选上妃子,林老爷他们才对你冷淡了?你进宫那么久,连封家书都没有。”
我必须得说我非常佩服他的想象力,他真的是太能联想了,但是又好像从来没将事情想对过。我叹了口气,笑道:“你不要瞎想了,别浪费了这么大的雪,我们来堆雪人,我老早想做这事情,一直没机会。”
“那是小孩子玩的,”他皱了皱眉,一副很不屑的样子,“不玩!”
“你本就是个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