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朝一夕念(清穿)第11部分阅读
一朝一夕念(清穿) 作者:rourouwu
可以问她。”
“这有什么问题?”他忽然看着八阿哥,叫道,“他是不是疯了,胡乱找人发气?”
八阿哥却笑了起来,“行了,没什么事,走吧。”
瞧着他一副万事了然成竹在胸的表情,我忽然想起他说过会为我补救的话来,那好,就让他去摆平四阿哥吧。
我目送着他们远去,然后找思雯要来这一年里仓房所有物品的登记记录,那厚厚的一摞簿子,有十多本,堆了约半米高。我暗暗心惊,初步估算了一下,每页十条记录,一本簿子一百页,十多本簿子那就是记了上万件东西了,看来真是要加班了。
思雯一边帮着我将簿子抱去书房,一边惊奇地问,“小陌真的可以三天做完这件事?”
我笑道:“有你们那么多人帮忙,怎会完不成?雯姐就等着太后赏赐吧。”
在几百年后的社会,哪还有什么事是一个人做的?团队协作才是王道,当然必要的物质激励是少不了的,这我倒是不担心,太后是个赏罚分明的人,到时一定会论功行赏。
思雯一听有赏,本就明亮的眼眸又亮了两分,急切地道:“小陌要我做什么?”
做事之前当然要先组建团队了,汪公公已经向我推荐了小酉子和小安子,还需两名小宫女,未免将来谁说我厚此薄彼,选人这不讨好的事我就不揽了,反正要她们做的事也没什么技术含量,谁都可以做。我就笑道:“总之这两日大家会辛苦一些,雯姐去看看小宫女中有谁愿意帮忙的,便挑两人吧。”
她扬眉笑道:“这个简单,等下我就叫两人过来找你。”
然后我去太后那里请了懿旨,向内务府取一份东西六宫妃嫔的名单,这个不用很具体,只需列出每一宫有妃几人、嫔几人、贵人几人、庶妃的大致人数,以及每一宫的宫主是谁。要让我办送礼的事,当然得让我清楚送礼的对象。太后也没问什么,还怕我找不到路耽误时间,让汪公公和青鸢去内务府了。
回到书房,我就一头扎入到那厚厚的簿子中,但是翻了十多页,就发现了几个很严重的问题,每件物品就只记了个名称和等次,以及分配给谁了,连个唯一标识都没有,单是“白玉镯”都出现了好几处,而且“白玉指环”和“玉指环”这两种记法也难以看出实物的区别,到时怎么能在仓库找到相应的东西?物品没有分类,入库时间也没有记录。还不说那上面好多错别字,有些还可以根据上下文猜测,有些就完全不知道写的什么了。看着这样的仓库管理,我感觉我杯具了,难怪没人相信我能在三天内完成那么艰巨的任务,我此刻才知道那有多么的艰巨,思雯啊,你要害死我了。
我心里骂死自己了,连状况都还没搞清楚,那么急着逞能干什么?这下怎么办?心里正气闷得紧,思雯带着影儿和锦儿过来了,这两个小宫女做事很仔细,我还是比较放心,让她们在书房等着我,我就拿起本簿子叫思雯陪我去仓库。
西仓房有两间,我让她随便开了一间,屋子其实很大,在外面我就暗暗估计了下,长约十米,宽约八米,八十平方有个小户型那么大了,但是尽管屋子很大,还是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里面横七竖八重满了大大小小的箱子、盒子,我已经感到心凉凉的了。
果然,我让她随便找件什么东西她都找不出来。我懂了,我是彻底杯具了。我简直欲哭无泪了,拿着一堆半米高的簿子一点用处都没有,看着她,心里有些悲凉,能有打理仓库这么好挣表现的差事,干了几年,还是一个小宫女,她真的应该自我反省。
我揉了揉太阳|岤,轻叹口气,勉强笑道:“行了,不用急,我现在去书房,雯姐帮我找一下小酉子和小安子吧。”
她点头笑道:“好嘞,我这就去。”
我走回去的时候已经做了最悲壮的决定,与其照着这含糊不清毫无用处的簿子翻箱倒柜地找东西,不如全部推翻重做,而且这也是一劳永逸的事,省得以后又痛苦,只是工作量太大了,这里上万件东西,除开已分配了的,少说也还是有个六七千件剩着,重新入库的时间最多只能安排一天半,后面还要留时间整理礼品清单以及礼品装箱。
想起来都头痛,匆匆走回书房,先是对影儿她们鼓舞了下士气,然后才说正题,“你们将西仓房里的东西整理一下,按分类放在一起,午时我再过来和你们一起做。”
她们满脸带笑,都道明白了,然后便出去了。女孩子心细,整理东西我也放心。
我开始沉思这仓库要怎么管理,从前当了几年书画协会的会长,像会员管理、财务预算、拉赞助这些杂七杂八的事都在做,虽然不是计算机专业,但对数据库还是很熟的,很快就设计了新的簿子,将纸裁成约两尺长一尺半宽大小,用直尺和墨线制成十列二十一行的二维表格,首行表头分别为id、名称、品级、存放位置、入库时间、来源、出库时间、缘由、去处、备注。每页可以记二十条信息,我又做了二十五页,合成一本簿子,写了个封面“珠宝入库登记簿壹”。一本记五百件东西,日后超出再做一本“珠宝入库登记簿贰”。其他分类的也同理。
然后做一本特级物品登记簿,只管理最名贵的东西,使用独立的仓库存放,使用独立的编号,采用末位淘汰制,数目控制在一百件以下,每次送礼只需在这里面精心挑选三到五件送给特定的人,一百件数量不大,人眼去找还可以接受,其余凑数的便在那些普通的簿子中随机分了。绘制簿子的事交给小酉子和小安子。然后开始做标签,每件物品都要有唯一标号,这是最重要的。
有了方案,可实施的人手还是太少了,只好向亲友团求助,不值午休的姐妹都被我拉了进来。
不知什么时候雪已经停了,天地间显得特别的干净,我搬了根小凳子坐在仓房门外,看起从内务府拿来的单子,趁这时将分配方案给定下来。
这次是年关大派送,太后想要清仓,那是很大方了,便只留两成在宁寿宫作机动处理,其余八成都送出去。太子那回礼要回份大的,便将八成中的一成送去毓庆宫,剩余九成再根据各宫妃嫔数量和等级来确定。
看着那单子,心中觉得极不舒服,果然是后宫三千啊,那么多庶妃,一辈子也没被皇上瞧见的人不知有多少,困在那红墙中,守一辈子活寡。还好我坚定地回头了,没有冲动走错路。
我在雪地上写写画画,凑着比例,最后确定下来,留百分之二十在宁寿宫,毓庆宫送百分之八;钟粹宫送百分之七点五,毕竟贵妃那里不能马虎了,要体现差别;永和宫、景仁宫、延禧宫都各送百分之七,这三宫的宫主德妃、荣妃、惠妃都还是比较尊贵得势的,而且宫里嫔的数量也都差不多;景阳宫送百分之六点五,虽然没什么我觉得很有名的妃嫔,但数量在各宫里面是最多的了,所以也不能低了;长春宫、承乾宫、储秀宫各送百分之六,良妃是住长春宫中,虽然从未见过她,但想着她是八阿哥的生母,我就觉得很亲切,能生出那么优秀的儿子来,肯定也不是什么平凡的人,我准备在特级物品中精心挑选一份大礼送给她,但总配额不能再高了,免得其他宫的人不服,反给她惹上麻烦;除了翊坤宫送百分之四,剩下三宫都各送百分之五,这四宫里有品级的人都比较少,大部分是庶妃,翊坤宫更是连贵人都没几个。
分配方案大致就这样定了,到时只是微调。这时小酉子给我送饭来了,我一边吃饭一边继续看那单子,看到璃嫔在长春宫中,原来佟佳静璃是分去了和良妃住一宫。董佳丽姝在荣妃的景仁宫中,宁古塔雪嫣自然在贵妃的钟粹宫中,还有施亦婷施贵人,在宜妃的承乾宫中,也是不错。
两下吃完饭,我继续写标签,紫芸忽然带着一群人过来了,看他们带着那些工具,我吃了一惊,莫不是传说中的木工来了?
一问他们,果然是木匠,但是我都放弃了啊,没向工部提申请,也没找胤祯帮忙,实在想不通,忍不住问了一人,“你们怎么知道这里要改建仓库的?”
为首的那人姓许,比较年长,一本正经地道:“四爷让我们来的。”
四阿哥?我更糊涂了,我好像是回答了他一句要找木工,但是我也没说其他什么,他当时也没说要帮我呀?而且他走的时候不是还对我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嘛?实在不明白他这人怎么回事,难道是八阿哥摆平他了?他没生我的气了?
想了片刻,我还是放弃想通吧,这些阿哥的诡异不是我能理解的。请那些木匠师傅参观了我们杂乱的仓库,然后一边画图一边说了我的想法,“东西两面墙长约十米,高四米,我想将东墙做一面墙的抽屉,每个抽屉长一尺,高半尺,径深一尺半,一面墙大概能做七百左右个抽屉,左墙抽屉用于放珠宝类物品,右墙抽屉用于放杯、碗等小一点的器皿,当然也不是绝对的,要根据数量灵活调整。西左墙就根据布匹一般的规格来制柜子,书画通常是卷轴,也可以放这里,西右墙可以做长宽深为三尺的柜子,这样可以灵活地放大一点的东西,比如大花瓶一个柜子就放一个,小一点的瓷器,一个柜子就放两个。除开墙,屋子中间的空间再做几个架子,不用顶天花,也不用封闭,一些架子做两层,用于放高的东西,一些架子做十层,用于放矮的东西,每层提供一些竖隔板,但是要能活动,活动的隔板就灵活解决了物品有大有小的问题,充分利用空间。靠墙的柜子抽屉类似于药房的药柜,中间的架子类似于书架的形式。”
我在说的时候一直没人说话,我说完了更是鸦雀无声,所有的人都目露惊讶之色地看着我,紫芸更是目瞪口呆的样子。
那为首的师傅沉默了片刻,看着我的目光中多了一丝赞许,点头微微笑道:“很好的想法,只是需要一些时日。”
我笑道:“这个没关系,这里的东西有八成要送出去,最后只留两成,你们可以先做一部分抽屉、柜子和架子。”
他又想了片刻,似乎已经有实施的计划了,向我点了点头,然后组织其他的人去丈量屋子了。
紫芸神情还有些呆滞,张大了口问,“我听都听糊涂了,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有什么难想?”我笑道,“你去药房、当铺这类地方看看就会有启发的。”我相信古代虽然没电脑、没软件,但也绝对是有管理的,不然当铺、钱庄这类机构怎么运作?
这时青鸢带着双喜和秋月过来了,思雯、影儿、锦儿、小酉子和小安子随后也来了,连上我就是十个人,我详细向她们说明了物品分哪几个类,在外面院坝里划了九块区域,分别对应了九个分类,让他们将东西整理了放在相应的地方,两间仓房我各分派了五人,然后大家都开始投入工作了。
做这种事其实不用动什么脑筋,只是眼脑的条件反射,完全可以一心多用,我就讲故事慰下大家,那些木工师傅们也听得津津有味。
休息的时间,顺便开始对他们进行阿拉伯数字的培训。这个阿拉伯计数虽然是十三、十四世纪就传入了我们国家,但是没有推广普及,直到二十世纪才流传开来,所以这个时候他们还是不知道的。
教完数字,让她们先看我登记。
思雯兴奋地问,“有了这簿子上的编号和物品上的标签,那就可以一一对应起来了,到时就不会因为名称重复或含混不清而找不到东西了。”
我点头笑道:“就是这个意思。”
她点点头,有点跃跃欲试的感觉,我将一本布匹簿子和一盒布匹的标签递给她,让锦儿和她一起登记布匹类的信息,影儿就帮我贴珠宝的标签。小酉子和小安子则继续按分类整理物品。
我一边写一边估算,一分钟最多写三条记录,这里怕有六千多件物品,那也是三十多个小时的工作量,而且算上贴标签搬物品,还不止这个数,但最迟明晚上以前一定要完成入库登记,不可能让思雯也不休息,假如算她现在到明晚工作十多个小时,那剩下二十多个小时的工作量必须我来填了,我必须做好通宵加班的心理准备了。
这就是冲动吧,逞能吧,活该我受的。
这一夜,我写了两本簿子,可能是将潜力激发出来了,而且物品名称多用两三个字记录,差不多的东西尽量写在一起,两点同上代之,效率大大提升。
这样做了四个多小时,回书房抄佛经,这一日下来右手又酸又痛,还有些抽筋,只能换了左手抄,抄着抄着又觉得好困,就伏在书桌上睡着了。可能睡了一个多小时,又被冷醒了,这时外面似乎已经有人声了,我赶紧将未抄完的那段佛经抄了,快速去洗漱收拾了下,顿时精神好了许多,立刻往仓库而去。
思雯见了我昨日的战果又是惊讶,又是惭愧,看来我这表率还是做得不错,她今日应会很卖力的做事了。
一投入进去我又达到了忘我的境界,运笔如飞,连酸痛都未觉得了。也不知过了多久,青鸢忽然来找我,说太后叫我去。
每日最早一批来请安的还是那几个阿哥,我去的时候,太后正和他们闲聊着。
我还以为她要问我工作进展情况,正低头想着如何简单明了地汇报,她却只是一边喝着热茶一边看着我,半晌才缓缓道:“青鸢说你昨晚没回房睡觉,你可别告诉哀家一整夜都在仓库做事吧?”
我正要答话,一抬头却瞥见四阿哥脸色一沉,眉头紧皱,冷淡的眼眸中也不知是什么在跳动,我吓了一跳,顿时就来气了,又给我脸色看,我努力工作难道也惹到他了?被他这一惊一气,我本来还很清晰的脑袋忽然就短了路,也忘了是要回答什么来着,愣在那里。
太后轻叹了口气,“真是一夜未睡了?往日那么机灵的,此刻魂游哪儿去了?”
我赶紧定了定神,也来不及多想,老实地答道:“奴婢也并不是整夜未睡,只在仓库整理东西到寅时,回书房抄了半个时辰经书,还睡了半个时辰,到卯时才再去的仓库。”
“那和没睡有多大区别?”太后一脸心疼之色,沉声道,“你这孩子,谁要你没日没夜地做事了?哀家又没说要你三日完成,完不成哀家又不会罚你,你这是在干什么啊?”
我低垂了头,轻声道:“是奴婢自己事先考虑不周,才会有一些小小的问题,但这是奴婢自己许诺,无论太后会不会责罚,奴婢都要完成。人无信,则不立,何况奴婢既然说得出口,就一定有把握能够做到,太后勿需挂心。”
她又叹了口气,语气中有些无可奈何的意味,“你那倔脾气哀家也是见识过了,你去做事吧。哀家这两日眼睛累头又晕,不想看佛经,也不想听故事,你就不用来伺候了。”
我知她是减轻我工作的负担,感激地望了她一眼,向众人告了退。
我前脚出去不久,胤祯就跟了出来,叫住我道:“做什么事那么辛苦?连睡觉的时间也没有。”
我看着他一脸紧张又心疼的神色,心里哀叹,他到底有没有听懂我那天的暗示?怎么还是这副关心我的样子?我也不想他再担心,故作轻松地笑道:“没什么事,很快就做完了。”
“真的?”他死盯着我的眼睛,忽然笑道,“等下我来帮你。”
我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我哪敢劳他大驾啊?让人知道了又不知要传出什么话来,我赶紧道:“真的不用,芷陌自己可以做。”
他却不理我怎么想,凑到我耳边低声笑道:“我先去给父皇和额娘请安,等下就来找你。”
我还要再劝他,他却很快转身回大厅去了。
辰时的时候,许师傅他们也都来了,都说等着听我讲今日的故事。我暗暗叫苦不已,我哪还有时间来讲故事?从昨天傍晚到今早,我还干了个通宵,现在与思雯加起来才登记了五本簿子,有四本半是我写的,起码还得再有个七八本,思雯的效率令我很堪忧啊。
我越想越觉得泄气,就在我愁眉不展的时候,又看到一个令我更加头痛的人。
胤祯竟然真的来了。
第25章 第○二三章 留宿
他一来,这一片人都齐刷刷地放下手里的事去给他行礼。他见我满脸不乐意,故意瞪了我一眼,走到我身边小声道:“我来帮你忙,我都不嫌累,你还一副痛苦的表情?”
我勉强笑道:“奴婢哪敢要十四爷帮忙,请十四爷在一边歇着,等奴婢忙完手里的事,再来伺候你。”
“那你是准备夜里再伺候我了?”他一脸淡淡的坏笑,眼眸中弥散了一丝邪气,声音不大不小,“那你忙吧,反正皇祖母也叫我今晚住在宁寿宫了,还等得到你来伺候。”
我顿时一怔,脑子一下懵了,只是反复在想,太后怎会让他留在宁寿宫?想了片刻,怎么也想不明白,转眼看到旁边的小酉子、小安子和影儿俱是满脸通红,这才回想起他方才的话,这些人太邪恶了,我顿觉又羞又气,脱口就叫道:“喂,你说什么呐?”
话一出口我才意识到又糟了,我怎在这么多人面前用了这语气跟他说话?
周围的人都又惊又恐地看着我们,他却好似毫不在意,仍是一脸邪气地看着我,轻笑道:“我说什么了?是你说做完手里的事就来伺候我,我看你有那么多事要忙,那还不忙到夜里去了?”末了他还淡淡补了一句,“你想到哪里去了?”
什么我想到哪里去了?是你故意让旁人想到哪里去了?饶是我平时口齿那么伶俐的,这时也被他气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几时变得这么轻浮的?
他忽然看着我笑了起来,清澈的眼眸中邪气散尽,在我耳边低声道:“你不要我帮忙,不就是怕有人误会我们有什么嘛?现在已经误会了,反正你也说不清了,那就让我留在这里了?”
我真的是哭笑不得,小孩子就是这么率性而为,也不考虑后果,我还真的败给他了,我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半晌叹了口气,道:“好吧,请十四爷将那边容器类的物品一一登记了。”
看他一脸得意之色,我就没好气地将簿子扔给他,简单给他说了数字计数法和表格要怎么填写,原本以为要费一番唇舌,却完全多虑了,他只是有些惊奇,但也没什么疑问,看来和读过书的人交流起来还是要容易得多。
他起初对数字不太熟悉,写之前还要想一想,但写得几页后,那速度完全可以赶超我了,而且他对这些物品的认知要比我深刻得多,名称描述也更准确得当。我忽然觉得自己脑子有病,这么得力的一个帮手,我先前怎还拒不接受呢?他做起事来,那样子还真不是一般的专注认真,有他帮我,晚上以前完成入库登记是没一点问题了,之前的忧愁也一扫而尽。
忙到午时,人都陆陆续续去吃饭了,我叫他也快去吃饭。他却不动,问我道:“那你呢?”
我笑道:“小酉子等下给我送饭过来,我还得再写一些标签。”
“那我也叫人送饭过来,”他一副赖定我的样子,“做了你半日苦力,伺候我吃顿饭总可以吧?”
“那怎么行?”我急叫道,“你得去陪太后吃饭。”
“你能不能不要什么事都拒绝?”他面上忽然浮现一丝受伤的表情,看向别处道,“只是陪我吃个饭而已。”
一看到他这种表情我就不知道怎么办了,叹了一声,哄着他道:“好啦,好啦,我去叫小酉子给你送饭。”他立刻就展颜笑了起来,这让我不禁怀疑起他之前忧郁的神情是装的,他已经找到了对付我的绝杀。那可怎么办?看来我还得暗中提高自身的防御能力。
通知了小酉子,我还找到青鸢,让她给太后说一声十四阿哥不过来吃饭。交代好这些事情,我才回去找他,他竟在那里帮我做起标签来。
昨日早晨在梅林我应是说得很清楚了,我还搬出了八阿哥,他当时还有些生气,丢下我走了,那应是听懂我的暗示了吧?我那几乎都叫明示了,真搞不懂他是怎么想的,但是他为我做的所有的事,他对我的好,真的令我很感动,我也不知道可以怎么回报。
心事重重地走过去,他一脸灿烂的笑容,“你看就这一会儿我写了多少张标签了。”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我忽然想起他最后的遭遇来了,许是那明媚如阳光的笑容刺痛了我的眼,囚禁半生的阴霾会让天空失去多少颜色?这一刻的笑容会成为我心底只能追忆、不能复现的印记吗?我想永远留住八阿哥春风般温柔的微笑,我也多想胤祯的眼眸永远那么清澈,想他的笑容永远如今日这暖暖的阳光,那么耀目。
“你怎么了?”他眼神中多了一分试探,“我做得不对?”
看来我这次的表情控制得比较好,还没让他看出什么来,我收起心事,微微笑道:“你不累啊?歇会儿吧。”
“累啊,手又酸又痛,比平日练字累多了,”他忽然放下笔,将手往我面前一伸,笑道,“你给我捏捏。”
我本想说你就装娇贵吧,但却什么也没说,轻轻拉过他的手,从手掌、手腕至手臂,一处处|岤位缓缓揉压。他忽然笑了起来,“那日在储秀宫,你就是这样令贵妃喜欢你的吧?”
原来他还想起了那时的事,不过真正搞定贵妃的可不是这种雕虫小技,我也不多说,笑道:“是啊,当时贵妃娘娘正为芷陌与得月闹不和的事大发雷霆,都多亏了这招绝技保命呢。”
“你从哪儿学的?”他一副很有兴趣的样子,“还有仓库登记、数字、符号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你怎么想到的?”
我怎么想到?这些在现代社会几乎已是一种本能,和吃饭睡觉一样自然的事,我还需要怎么去想?我暗暗苦笑,却白了他一眼,“干什么?想盘家底呀?做梦想到的行不行?”
他“哼”了一声,有些赌气地道:“不说就不说,爷还不想听。”他忽然又将另只手也伸到我面前,“还有这只手。”
我心中叫道:“小孩子!你就是个小孩子。”带着不与他计较的高姿态,我又拉过他另只手,轻轻揉捏起来。片刻后,一转头忽然看到许师傅和几个木工走了过来。他们似乎还有些尴尬,脚下停了一下,好像还有犹豫着想转身的趋势。
我立刻松开胤祯的手,往旁边退了一步,笑道:“许师傅,你们吃过饭了?”
他笑着点头,“吃过了。”
这明知故问的问话只是让胤祯知道有人来了,他回头看了一眼,面色忽然变得有些冷,又向我看来,眼眸中闪过一丝无奈之色,低声叹道:“你就那么怕被人看到我们在一起吗?”
我也很无奈啊,本来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但过去的人思想保守又复杂,尤其是都有一副长舌长耳,当初一个捕风捉影的太子,我就被人骂得那么惨,我是真的怕了惹上什么流言蜚语。
他见我不答他,就是默认了,扭转头,又叹了口气,提笔写起标签来。我也去一边登记物品。没多久,小酉子就送饭来了,都是按他的身份标准送的两份,我还沾了他的光,往日我吃的可没这么好。
我将桌上的东西收拾好,把他那份饭菜一一摆出来,然后退到一边。
他看了我一眼,声音有些低沉,“你站那么远怎么吃?”
我见许师傅他们已经在一边做活儿了,但时不时地还向这边看来,暗叹了一声,道:“奴婢等十四爷吃完了再吃。”
他忽然愤怒地瞪了我一眼,声音比之前严厉了两分,“你过来坐下和我一起吃。”
我站着未动,轻声道:“奴婢不敢与主子同桌吃饭。”
“我就不喜欢你跟我那么多规矩。”他似乎真的动气了,冲小酉子吼道,“去,叫那边的人走开,不要妨碍了爷吃饭。”
小酉子被他那怒气冲冲的样子吓到了,战战兢兢地过去向许师傅一干人传着话,然后他们顷刻间都走了。
“现在没人了,”他脸上仍挂着一抹阴云,沉声道,“你也不用跟我客套了。”
我还是站着未动,强压住心里一股火气,冷然道:“奴婢也不喜欢十四爷强人所难。”
“你说我强人所难?”他忽然站起身,眼眸里闪烁着隐忍的火苗,“和我吃个饭有多难?换作是八哥,你就不会这么为难了,是不是?”
他还真是蛮不讲理,扯上八爷干什么?八爷才不会提这种要求。他是什么都不怕,什么都不顾忌,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又没人敢说他,人家只会说我不分尊卑,不懂规矩,他还拿架子来逼我,我越想越委屈,垂了头生闷气,也不理他。
看到我这副样子,他也没再说话,过了许久,他忽然叹了一声,“我吃饱了,你过来收拾了吧。”
我抬头看了他一眼,“十四爷筷子都未动,怎就吃饱了?”
他神情黯然,眼眸中还隐隐有些气闷之色,“被某人气都气饱了,还吃什么?”
我无奈叹了一声,“十四爷到底想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都是强人所难,”他也一副委屈的样子,“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他这索然的神情令我的心隐隐作痛,我现在防御薄弱,还真没法抵抗他这记绝杀,暗吸了一口气,换上一副笑脸,“我饿了,吃饭好不好?再不吃饭菜都凉了。下午还有很多事要你做,你饿晕了我可怎么办?”
他怔了怔,似乎没想到我有这转变,看了我片刻,终于笑了起来,那笑容,是我想看到的、拨开云雾、阳光四射的笑容。
吃过饭,我将碗盘收拾进篮子,等小酉子来取,随便找了几件宫外的事和他闲聊。又过了片刻,人就陆陆续续来了。今日双喜和秋月当值,就换了香芩、金玉来帮忙。我想到有胤祯帮忙写簿子,时间就没那么紧了,该放松还是要放松,我就决定继续讲故事,这个时候我们所有的人就将仓库里还剩的一些东西按分类全部整理出来。
想是因为他在这里,今天讲故事的气氛十分沉寂,都没人敢说笑,一个个忙忙碌碌,生怕做事慢了半分。我不禁感叹,这封建等级制度那么森严,我还和他一起吃了饭,不知往后又会有什么风暴等着我了。
到亥时的时候,已经将仓库全部物品登记完,还完成了数据统计。
剩下定礼单的事就可以我一个人做了,我让所有的人都去休息,明日一早开始装箱,那也是件特别耗时的事。本计划一日半完成入库记录,但幸得胤祯帮忙才在两日内完成了,定礼单就仍然要夜里加班了。
回到书房,我就将各项数据结合之前的分配方案计算了,确定了每一宫送多少件特级品、以及各分类中一二三等品各送多少。然后只在特级物品中精挑细选了合适的指定给各宫房,其余品阶的,就从各类簿子中从头到尾挨着分了,这个过程也顺便将簿子上出库时间、缘由、去处这几项填了。
刚把毓庆宫的礼凑够,胤祯就来了,我已给他说过没事情了,叫他陪太后吃了饭,和来请安的兄弟聊聊天就早些睡觉,他也辛苦了一天了,只怕从来没受过这种累。
这会儿太后刚睡下,他竟然来了,一脸惊讶之色,“你不是说事情做完了吗?”
我笑道:“你的事情是做完了啊,我的事情还没做完。”
“你的事情不是我的事情?”他快步走过来,盯着书桌上那厚厚一堆簿子,皱眉道,“你还要做什么?”
“这些事我自己就可以做了,你来插一手反而影响我的分配思路,”我也不想再让他累着了,一边将他往外推,一边道,“你快去睡觉了。青鸢给你收拾的房间在哪里?我送你过去。”
他也不回答我,仍是皱了眉问,“你又打算不睡觉?”
“不会的,”我哄着他道,“很快就做完了。”
“那你去忙吧,不用送我,”他忽然变得很爽快,笑道,“我自己过去。”
也不知是不是光线昏暗的原因,我总觉得他的笑容有些诡异,不过他只要别赖着不走,我就谢天谢地,送他出门,我又回到书桌前继续分配礼品。
这次还没将第二个宫房的礼配好,他又出现了,身后还跟着青鸢和紫芸,一人手里抱着厚厚的被褥,一人手里提了两个火炉子。
我预感到不妙,叫道:“你在干什么?”
青鸢和紫芸都一脸苦笑,他却大笑道:“我今晚就在这里睡了。”
青鸢去给左侧一张软榻上铺好被褥,紫芸就放了一个火炉在软榻一角,又搬了另个炉子到书桌边来。
我急叫道:“十四爷,你别玩了,求求你快回房睡觉吧。”我今日才发现这个小祖宗太磨人了,我都要急死了。
“我说了就睡这里了,”他一脸诡笑,“你不是事情多得做不完吗?那还来管我。”他又打发青鸢道:“你们下去吧,这里有陌儿伺候就行了。”
青鸢和紫芸无奈地看了我一眼,向他告了退。
我满脑子想的都是这下完了,要是让人知道他在书房过的夜,那我不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你怕什么?”他像是看穿了我的担忧,满不在乎地开了口,“现在人都睡了,有谁会知道?”
我感觉自己完全乱了方寸,喝了两口茶,提醒自己一定要镇定,还是集中精神做事吧,赶紧两下做完好回房睡觉,那样就撇开他了,他在哪里睡都与我无关了。
这样一想,我马上就埋下头做事,也不再理他。
他就坐在软榻边上,一边烤火一边目不转睛地看着我,我心里虽想的是不理他不管他,但还是被他看得头皮发麻,怎么也集中不了精神,数错得两错地方,还得重来。礼单一定要在明早装箱之前做出来,我都坚持了两天了,不可能在最后这个时候放弃。我还是要再和他沟通一下。
我放下手里的事,向他走过去,一边整理着被子,一边道:“你不是要在这里睡么?那我现在伺候你睡觉。”
他却摇着头笑道:“我就想守着你,你不睡我也不睡。”
我耐着性子问他最后一遍,“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说过了,”他一脸认真地看着我,“我就想陪着你。”
我放弃沟通了,没好气地丢下一句话,“那随便你。”
又做了三四个小时,终于把分配全部定了,就剩下写清单这最后一件事,要将每宫房的礼品编号写一张单子,方便明日提货装箱。
之前这几个小时的统计计算验证相当费神,我已将大脑最后一点能源都用完了,这时困得连眼睛都快睁不开。连续工作了四十来个小时,中途只睡了一个小时,完全是一种强迫意识在坚持,这时大事告一段落,有了一丝懈怠,再也撑不下去,我心想还是先睡一会儿吧,早些起来再写单子。
熄了灯,迷迷糊糊趴在书桌上睡着了。但这一觉并未睡太久,总觉得有事没做完挂欠着,强迫意识又在作怪。
醒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虽然还是有点头晕,但比睡前清醒多了,忽然惊觉我怎么睡到软榻上去了?胤祯睡在我旁边,但是中间还是保持了一尺距离,软榻本不宽,他怕挤着我,有半边身子都睡到了外面去,被子也全给我盖了,他自己只盖了一角。
我轻轻将被子移到他身上,呆呆地坐起,忽觉脸上一烫,不知不觉两行热泪已滑落脸颊,我一点也想不起是怎么被他抱上软榻,我那时肯定已经累得昏迷了,才会睡得那么沉,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一直守着我,我睡了他才睡。我更不知道他对我的这种好,要如何才能拒绝,抑或是回报?
听着身边他均匀有力的呼吸声,我有一种很安定的感觉,我想他每晚都睡得这么安稳,不用受那囚禁之苦。我想像保护我那小堂弟一样,保护他,照顾他。
恍惚了片刻,我才想起正事还没做完,轻手轻脚下了床,怕点灯有光弄醒了他,我就收起东西出了书房。
这时天还很黑,估计是半夜,外面天寒地冻的,我寻思着去哪里做事,忽然想起后花园的梅林来,那幽幽的清香说不定还有醒脑的作用。
我就提了个火炉去那里,找了梅林深处的一张石桌,点了灯,开始照着簿子誊抄礼品清单,由于只是记编号,送给同一宫的东西又几乎是挨着,所以这个过程不是太痛苦,天还未亮的时候,我已写好了十三张清单,只等交给人照着一件一件装箱就行了。
这时是真的轻松了,看着那灯火下时而飞舞的花瓣,嗅着那浓烈沁人心脾的幽香,我只想睡在这里,醉在这里,落花为被,清霜为床。
这一觉睡得又香又沉,醒来天已经大亮了,我揉了揉朦胧睡眼,忽然发现身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件披风。
熟悉的味道,像清风一样萦绕在周围,我有片刻恍惚。紫芸不是说已经还了吗?难道是胤禩来了?
第26章 第○二四章 总管
我立刻起身四处望去,空荡荡的梅林飘散着薄薄雾气,却不见半条人影。暗叹口气,就算他来过,也早该走了,这个时候,他应是去朝会了吧。我不禁懊恼起来,怎么又睡得人事不知?
气了自己片刻,怏怏收起东西,去了仓库,发现人都等在那里了,我叫别人早些去,自己都不知道迟到了多久,有些不好意思,一边走过去,一边想好了分工配置,将清单交给她们照着装箱。
今日虽然忙碌,但有条不紊,也没前两日的压力,到晚间的时候,各个宫房的礼品都已经打包装箱,整齐地放在院落里,回想这几乎办不到的事,我都不免佩服起自己来,但也多亏了胤祯帮忙,不然肯定只能降低工程质量了。
终于不用再在书房、露天睡觉了。躺在温暖柔软的床上,想着很快就可以见到玉容了,就又是兴奋又是担心,本就一直放心不下她,又那么久没看到她,真不知道她过得怎么样,但想到太子是个风度翩翩、谦和有礼的人,就算有使恶的下人为难她,太子也应会从旁照顾,想到这里,我又放心了些。这次送礼的事顺利完成,我应完全能在太后宫里站住脚了,也是时候想办法将她弄过来了。
我就冥思苦想着要怎么向太后引荐玉容,也没注意青鸢和紫芸在一边窃窃私语什么。
忽听紫芸提高了两分声音,“小陌,问你个问题。”
她这突如其来的升调还吓了我一跳,翻了个身朝着她的床头,懒懒道:“问吧,别太费脑筋,我这几日用脑过度,还没复原。”
“简单得很,”她嘿嘿笑道,“你今日亲自点的哪几个宫房的礼?”
我也懒得去猜想她问话的用意,随口道:“长春宫和储秀宫。”
“看吧,我赢了。”紫芸兴奋地冲青鸢大笑道,“这个月的热水都由你来负责了哦。”
敢情她们在打赌,猜我负责的哪宫房的礼?真是两个无聊的人。
“这样怎么就能说明你赢了?”青鸢似乎不服气,“你这问题和我们赌的事毫无关系。”
“怎么不能说明?怎么没关系?”紫芸理直气壮地问道,“长春宫里住的哪个妃子?”
青鸢接道:“良妃啊,那又怎么了?”
紫芸继续道:“良妃是谁的母妃啊?”
青鸢道:“八阿哥。”
“那不就得了?”紫芸一副推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