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朝一夕念(清穿)第5部分阅读
一朝一夕念(清穿) 作者:rourouwu
只是秀女,你都不能和人相处,日后……”
他说到这里,忽然住口不说了,我心头一震,原来他根本也不信我那什么秘密,知道我是被那些秀女给整的,但是他还是没明着揭穿我,多少给我保留了一点点面子。
他看着那回廊外的水面一言不发,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我第一次发现他严肃的时候样子还是很成熟的,站了一会儿觉得脚痛,我又坐了下来,也不去打扰他出神。
过了片刻,他终于展颜一笑,“你说了一个你的秘密,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
我其实一点也没兴趣知道他的秘密,但是见他这么有兴致,我还是表现得很有兴趣地问:“什么秘密?”
他走到我身边坐下,淡淡地说:“过几日,贵妃和一众妃嫔要来储秀宫,明是要赏一些小东西,不过还是为了来看一看这一届的秀女。宫里没有不透风的墙,你得罪十哥的事,后宫几乎人尽皆知,那一日有你受的了。”
他说完看着我,似乎在等着看我惊慌害怕的表情,却不料我双眸放光,异常兴奋,他反倒怔住了,半晌问了一句,“你吓傻了吧?竟还像是很想见她们一样。”
我当然想了,这就是我要等的机会呀,他这消息来得真是及时,果然是好弟弟。我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之情,在他肩上一拍,“好兄弟,你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不如再透露一点消息给我,太子近日如何?”
他被我这举动吓了一跳,我也赶紧意识到失礼了,我怎么能去和皇子称兄道弟,按在他肩上的手一僵,慌忙缩了回来。
还好他不自然的神情只是一闪而过,瞪了我一眼,“你以为太子能救你?不过,那个赫舍里玉容倒是成了争夺的对象,太子也想要她呢,十哥就不必说了,十三哥也在叫我额娘想办法。”
他的额娘?不就是德妃吗?我真是笨,还舍近求远,想讨好什么太子,眼前这个不才是正主儿嘛。玉容能跟着德妃当然是最好了。
我又有些激动了,满怀期待地看着他,“那德妃娘娘怎么说?”
他忍不住笑了起来,“我额娘还能和父皇抢人么?她可是八旗秀女,就算不被父皇看中选上,那也是要指配给皇族宗室,没做宫女的道理。”
我一想说得也是,我当然不能让玉容被皇帝看上,但若他那些儿子要争夺,倒也不可能去做宫女了,而且还有那讨厌的十阿哥搅在里面,我可不能让玉容被他糟蹋,想来想去,还是去太子那里好些。当日我只是想让他注意到玉容,不料还惹来了十阿哥,世事果然不能完美。
十四阿哥见我不说话,还以为我在担心自己,忽然拉起我的手,将我的手包入他温暖的手掌中,柔声道:“你装病吧,就不用见那些妃子了,也别去参加点选了。”
我笑了起来,“那我岂不是落选了?就要出宫了?”
他还是一脸严肃地看着我,叹了口气,“这里不适合你。你出宫了或许才是最好。”
我拼命忍住笑,抽出手来,也一脸正色,“十四爷怎知这里不适合我?我就觉得无比适合。我知道了,你是十阿哥叫来的,他怕自己打赌输了,就叫你来骗我出宫,我才不会上当。”
他一张脸瞬间变得惨白,又惊又急地瞪着我,几乎是冲我吼道,“不是的,没有人叫我来。是我自己蠢,才会来跟你废话。”他说着赫然站起,转身就往湖岸上走去。
我看着他的背影,暗暗叹了口气,我当然知道他不是十阿哥叫来的,他的这番好意,我注定只能辜负,我要留在这里,前路凶险未知,我更不想他对我的好感,为他带来麻烦,这样也是对他最好吧。
我本以为他生气了就会头也不回地走了,没想到他走出几步,又倒了回来,走到我面前轻声说:“陌儿,你喜欢这里就留下来吧,我会保护你的。”
我完全呆住了,也不敢去看他的目光,只垂了眼看着脚尖,心中无比慌乱。那日所有人的目光都是集中在玉容身上,我真没想通自己有什么地方吸引了他,他在我的那个时代,高中都还没毕业,应该就是一个人最单纯最真挚的时候,对一个人好就是因为要对一个人好,没有任何目的,不求任何回报,这种感情我怎么消受得起?
他见我呆呆地不说话,又在我身边坐下,笑道:“你在想我怎会知道你名字的?我就说过我会有法子了,你也不用老是奴婢奴婢地叫自己,你是秀女,可不是宫女。”
我还真是拿他没办法,只好笑了笑,“十四爷的法子不就是问王公公么?这有什么想不到的?芷陌将来就是一宫女,这样叫自己,也是为了提前适应一下角色,免得将来说错话被杀头。”
他怔了怔,随即又笑了起来,“陌儿你长得这么好看,一定会被父皇选中的,而且他本就很喜欢江南女子,陌儿你是得天独厚,只要父皇见到你,封个贵人是没问题的。”
我又呆住了,“你想我当个贵人?”
“当然贵人只是第一步,”他信心满满地说着,“我会叫额娘照顾你的,只要你循规蹈矩,将来升为妃子也不是难事。”
我彻底无语了,这个十四,他脑子里装的什么?看来我自作多情了,他并不喜欢我,他还为让我成为他爹的女人积极铺路搭桥呢。我微微苦笑,“芷陌多谢十四爷了。”
他似乎看出我神情有异,放轻了声音,“做妃子你还不高兴吗?”
这个傻弟弟还真是一点也不了解我,我心里已经快要抓狂了,但还是微笑着看着他,“那十四爷高兴吗?”
他像是愣了一下,清澈的眼眸中多了一层我看不透的阴影,随即又将目光转到对面的湖面上,半晌低声说道:“陌儿高兴,我就高兴了。你要留在宫里,不就是为了有一日成为父皇的宠妃吗?”
所以他就要为我达成心愿?这一刻我才真的迷茫了,不是说小孩子是最简单的吗?那我为何一点也看不明白他?这样一个喜我所喜,痛我所痛的人,我到底应该如何定位他对我的感情?他若不喜欢我当然最好,但他若是喜欢我,那不就是超越了男女情爱、只求对方快乐、真正喜欢一个人的最高境界吗?这简直是要我的命,我这人真没什么亮点,不值得任何人将这最高境界用在我身上,我是万万受不起的。
我不敢再想下去,不敢再想他眼中的那一抹阴影,安慰自己他就是一小孩子,有点朋友意气而已。安定了心神,我又看着他,轻声笑了笑,“十四爷真是了解芷陌的心意,将来芷陌大富大贵,一定不忘十四爷的好处。”管他对我到底是什么感情,还是尽快让他讨厌我为好。
他看着我的眼神果然由震惊转为了愤怒,还带着一点点鄙视和厌恶,冷冷哼了一声,撇过头去。
真是的,要助我攀龙附凤的人本就是他,这会儿又来鄙视我,他的心思还真是矛盾。看来他已经开始有些讨厌我了,本想乘胜追击,又怕过激了反弄巧成拙,还是再缓一缓,他不理我,我也就不再说话了。
过得一会儿,他的脸色竟又好了,目光柔和地看着我,“贵妃最不喜欢生事的秀女,对双方都是各打五十,你手上受伤的实情也不必对她说了,就当是自己吃点亏吧。”
他还在关心我?我真是后悔死方才没有趁热打铁,将自己再表现得俗媚一点,让他彻底地鄙视我拂袖而去。
他还在接着说:“你最好还是装病,就不用应付她们了。太医那里,我可以……”
“真的没这个必要,芷陌很想见贵妃娘娘风仪呢,”我怎能让他卷入我的战场中来,立刻打断他的话,“芷陌既能得十四爷另眼相看,十四爷又怎知芷陌会不得娘娘喜欢呢?”
“可是——”他拉长了声音,惊讶地看着我,“你得罪十哥在先,又与那些秀女不和在后,贵妃娘娘是最痛恨这样的人了。而且那些秀女铁定也不会让你好过的。”
看来他还真是多虑,但是这种关心令我觉得很温暖,我撤去了所有的戒备,只是想让他放心,不觉悠悠笑道:“世事难料嘛,说不定还未到点选之日,董佳氏、马佳氏那些人就滚出皇宫了呢,又有谁能让我不好过?”
他却更加担忧地看着我,那眼神竟令我的心莫名其妙一阵揪痛。其实在那样的环境,要想命运由自己掌控又谈何容易,我根本就没什么信心,没什么勇气,只是一直有落选这一条退路,我才不那么焦躁不安。但这时,我却好像有了一点点勇气了,有他这样注视着我,有他那一句保护我,我忽然就觉得,前路凶险也不再惧怕了。
胤祯,我会努力的,会努力地按照自己的意愿留下来,会按照自己规划的道路走下去。
第12章 第○一○章 贵妃
手上的伤渐渐好了,只还有一道淡淡的疤痕,不仔细看也看不出来,我想也是时候拆了纱布,每日训练也不再偷懒,对着得月那些人,我也还是微笑相待,终于有一日,听见王公公交代迎接那帮妃嫔的事了,时间便在第二日午后。
来得倒是时候,这几日储秀宫也出了几件不大不小的事,马佳樱秀和叶赫那拉得月大打出手,得月的脸被抓伤了,那些巫婆们些,全是毁容高手,马佳樱秀和佟佳静璃都被内务府的人带走了,后来静璃回来了,樱秀就彻彻底底地滚出皇宫了,得月当起了蒙面女侠,闭门不出,大概在心疼自己那张脸,也没心思再针对我,可以无视她了。倒是那贞嘉大贵妃,历史上可没听说过这号人物,需得小心应对。
第二日一早,我稍作梳洗,让人请了静璃过来,她静静看着我半晌,笑了笑道:“真是难得姐姐相邀,不知有何事呢?”
我也懒得拐弯抹角,直接开门见山了,“只是想请静璃小主将今日的风头让给我,会不会令你很为难?”
她淡淡一笑,“姐姐的风华本就在静璃之上,又何须静璃相让?”
我呵呵笑道:“静璃小主是丽质天生,我不还都靠后天的雕琢嘛,这怎能相比?”
她面上仍是没什么表情,一副淡然如水的模样,轻声浅笑,“静璃只求在皇上面前冠压群芳,而且日前才被带去内务府接受盘查,也知不可在此时招摇,姐姐愿意去过贞嘉贵妃那一关,静璃是求之不得。”
我面上一喜,正要开口,她又已笑着道:“其实姐姐早就知道静璃没理由拒绝的,我们只是各取各的好处,姐姐也不必言谢。”
我心中感叹,她可是精明到家了,事事都在她计算之中,她才是最适合在这深宫大院里战斗的人呐。
她看着我笑了笑,似已知道要怎么做,拿起烟脂水粉在脸上一阵乱抹,真是把自己糟蹋了个够,我暗叹口气,开始给自己化妆。
平日里我都只是坚持做面膜,并不上妆,今日却不得不精心修饰一番了,古代的化妆品十分有限,粉很白,我只打了薄薄一层,再拿特大号的刷子刷,胭脂先与粉调,调得极淡再拿腮红刷沾上一点点扫在两颊,务必要作出天然白里透红的效果,画眉用黛,但是我这身体的原主人小红眉毛本就比较浓密,只需修出形状,稍稍剪短,再用小刷子梳顺定型,不需要再用黛来描就很好看了。眼线是很重要的东西,可是古代没有眼线笔,我就只好将那画眉用的黛研成粉,加水和凝胶调和,自制成眼线膏,用小棉棒稍稍晕开,就很自然了,接着用我找人定做的睫毛夹夹翘睫毛,小红本来可以打90分的眼睛,现在基本上到一百分满分了。古代的口红实在是太红了,破坏我整个淡妆的和谐,还是不画了,最后定妆,大功告成,虽是折腾了那么久,但看上去漂亮了一个层次,我还是很满意,并且不太看得出化了妆,要的就是这种境界这种效果。多亏在现代我妈有个彩妆达人的朋友,经常来我家,我都要与她交流心得,我这高超的化妆技巧就是这样练就的。
静璃看着我那些奇怪的小工具,还有我那复杂的化妆过程,已经吃惊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最后看着焕然一新的我,呆了半晌,仍是回不过神来。
看到她这副表情,我就知道今天这妆容是很成功的了。她终于将目光从我面上移开,微微垂了眼眸,轻叹了口气,“皇上若是看到姐姐这个样子,一定不会将姐姐许给太子了。”
我知道她有所误会,不过也懒得解释,但有一个疑问,是我一直想问她的,这时见周围房间的人都陆续出去准备训练了,我也抓紧时机,立刻低声问她:“内务府的人找你去,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她淡淡一笑,又看着我,轻声说道:“几十双眼睛都看到马佳樱秀抓伤了得月的脸,能有我什么事?内务府只是随便找几个平时与她们亲近的人问话,能说的我便说,不能说的我也不知道。”
表示了适当的关心,我还是直奔主题,“你是怎么离间她二人的?”
“都是些头大无脑又多疑善妒之人,有何难的?”她语气中是毫不在意的轻视,“得月要樱秀想办法让姐姐的手好不了,樱秀就献上那做过手脚的百花膏让秋丹送给姐姐,但其实姐姐并没有用过,手上的伤早就好了。我只是对得月说樱秀阳奉阴违,其实送的上等百花膏给姐姐,而且还要姐姐继续装病欺瞒她,樱秀那边,我就说得月想害的人其实是她,待姐姐手伤加重,再向内务府检举她赶她出宫。她二人心中有了隔阂,自日前姐姐拆了纱布,得月见姐姐的伤已经好了,更加确信樱秀背叛她,就与她起了争执,樱秀也更加相信得月要害的人就是自己,两人最后就打了起来。说到底,这真是她二人的事,内务府能查到我什么?”她顿了顿,又看着我笑了起来,“最厉害的人就是姐姐,姐姐其实早猜到我是这样离间她们的了,才会这么是时候地拆了纱布,让她们矛盾加剧,伤了一个,赶了一个,而且内务府再怎么调查,也不会查到姐姐头上。”
我微微苦笑,我的确有这样猜想,只是到此时她说出来才可以确定,其实这次得月和樱秀也可说是自作自受,倒真说不上是我们害人,但静璃还是帮了我很大的忙。
她轻声笑道:“小妹和姐姐的配合是这么有默契,无怪要觉得姐姐很亲切了。”
亲切?可能也因为我志不在皇上吧。不然她一定将我当作最大的敌人,要像对马佳樱秀一样对我了。
我轻叹口气,“你倒是很帮我嘛。”
她垂眸浅笑,“得月有人在后宫,可以帮马佳樱秀去到太子府,姐姐却毫无势力,若不赶走樱秀,姐姐要去到太子身边也非易事,静璃只是不想姐姐无可奈何成了皇上的女人,静璃可不希望后宫妃嫔之中有姐姐这样一个对手,所以才要略尽绵薄之力,帮姐姐达成心愿。”
我暗叹口气,这解释倒是新颖。收拾了化妆用的东西,跟她一起出了房门。这外面的人见了我都惊讶得张大了口,静璃看着我淡淡一笑,“这就是姐姐要的惊艳的效果吧。”
我也微微笑道:“静璃小主若是不嫌弃,点选那日由我为小主装扮装扮,那才是真的惊艳。”
她目中闪过一道欣喜的光芒,随即又垂了眸子,轻声笑了笑,“那多谢姐姐了。”
因为午后妃嫔们就要来了,所以上午也没有训练多久,比往日早了一个时辰安排了午饭,然后就要去储秀宫的正殿等着了。
我与静璃慢慢地走在最后,忽见玉容慌慌张张地抱了琴跑了过来,她今日午饭都没有吃,说是心里有些乱,便去往日练琴那里弹琴了,我想她定是有些紧张,弹弹琴舒缓一下情绪也是好的,便让她自己去了。她这时看到我,才似长长松了口气。
我瞧着她这失魂落魄的样子有些担心,问道:“怎么了?”
她的脸忽然一红,害羞地低垂了头,小声说道:“我……我刚才遇到……太子了。”
“太子?”我也吃了一惊,这个时候他怎跑这里来了,我更不放心了,继续问她,“那太子看到你有没有说什么?”
她摇了摇头,忽又点了点头,声音更轻了,“他只是称赞我的琴弹得好,还叫我……今日不用害怕。”
我暗中松了口气,看来太子还担心那些妃嫔中会有人为难玉容,才特意到这里来了,转头瞥见静璃猜疑的目光,她一直平淡如水的面上忽然笼罩了一层寒气,我心头一震,随即明白了,她之前一直误会了,以为是我想到太子府,我也嫌麻烦没解释过,看这时这情景,她一定也明白了要去太子府的人是玉容,那她很可能以为我只是借太子瞒天过海,其实我的目标还是皇上,所以会觉得一直被我骗了。
我还在想要不要解释两句,忽听前面转角不远处传来王公公的声音,“四爷,十四爷,你们要给德妃娘娘请安也得过一阵子来啊,娘娘这会儿都还没到储秀宫呢。”
我心中暗叹,这时候还请哪门子安啊,不就是冲着看我们这些苦命的秀女来的。不禁低声苦笑了一下,“他们也来了?”
“是啊,”玉容点点头,又有些慌张地接着道,“还有很多阿哥也来了呢。”她说完又补了一句,“八爷也在其中。”
我感觉到静璃在听到八爷也来了时挽着我的手明显轻颤了一下,随即她的面色又柔和了,我也来不及去猜想那日他们单独一起的时候说了些什么,只赶紧对玉容说:“你快去放琴吧,别去晚了。”
玉容本就有些紧张,听我这样一说更慌了,匆匆往房间而去。这时四阿哥他们已转过了拐角,静璃松开挽着我的手,我们就从容不迫面对面地迎了上去。行过礼之后,她就微微退到一边,似乎知道这二人见到我会是什么表情,只悠然地微笑看着我们,带着一点看戏的意味。果然有报应,报应还来得这么快,当日我看她与八阿哥重逢的时候,就是这种偷笑暗爽的心情。
四阿哥深沉冷淡的眸子里,一丝惊异之色一闪而过,嘴角刚硬平直的线条忽然化作了一道柔和的弧线。他的笑,稍纵即逝,但却像是盛开在千年寒潭中的青莲,冷冷淡淡,余芳悠远。
十四阿哥看着我,就是那副嘴里可以塞鸡蛋的表情了,但随即又好像很急的样子瞪着我,也不知他在忧虑个什么。我正打算和静璃一起走了,他却忽然笑嘻嘻地看着四阿哥,“四哥,你先去额娘休息的地方吧,我随后就来。”
四阿哥“嗯”了一声,又看了我一眼,便和王公公一起走了。
静璃看向我,眼眸中闪过一丝诡笑,轻笑道:“静璃先去正殿了,姐姐可别来晚了。”她又向十四爷福了一礼这才走了。
我看着眼前十四阿哥清澈的眼眸,这个大孩子还真是让我觉着亲切,忍不住就明知故问地逗他道:“十四爷有话要对芷陌说?”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我,有些傻傻地笑道:“陌儿,你……你今天……真好看。”
“有那么大区别么?”我自己其实也蛮怀疑这些人夸张的反应的,“那就是说往日我很丑了?”
“不是的,”他慌忙摇着手,急着道:“往日也很好看,今日是更好看。”
我微微一笑,听着他的称赞还真是舒服。他接着又道:“父皇要是今日见到你,一定会册封你为嫔。”
又来了,每当他一说皇上要封我什么贵人、妃嫔之类的话,我心里就极不痛快,还不等我发泄一下情绪,他却先板起了脸,语气严肃又凝重,“但今日不是见父皇,那些妃嫔一个个心思都特别复杂,你可不能这样招摇。”
我淡淡一笑,“芷陌就是想看一看人的心到底可以有多复杂呢。”
“不行,”他脸色一沉,语气是不由分说的坚决,“你这样子不能见人。”
我耐着性子想让他宽心,但是又想不出什么极具说服力的话来,今日这一仗,我自己也没什么赢的把握,我又怎么能令别人放心。
“胤祯,”我轻声叫着他的名字,笑着问:“你相不相信我?”
他怔了怔,随即立刻回答我,“我当然相信你了。”
“那就行了,”我将右手小指伸到他面前,微笑着看着他,“和你拉手指啦,我不会让自己被那些娘娘们生吞活剥的。”从前在现代,我就是这样哄我的小堂弟的,从小哄到大,每当他要和我夹缠不清的时候,我就用这一招搞定他。
他又怔了怔,然后嘴角绽开了一抹灿烂的笑容,勾住了我的手指,孩童般清透的眼眸中弥漫了笑意,“陌儿,其实也不用怕,我会保护你的。”
又是这句话,让我心里暖暖的,我本来还有些焦躁的心,也终于安定了下来,能在这个时候遇到他,真是好。
我继续往正大殿而去,没走多远便看到静璃和八阿哥在一起,也不知他二人的话是真的已经说完了,还是因为我出现不方便再说,我刚上前施了礼,八阿哥便叫我们快些去大殿了。他面上还是带着那虚无缥缈的笑容,只是看着我的眼神有些深了,像是初见那日他对着孟清诺时那般探究的眼光。
我不敢多看,只低垂了头,跟着静璃走了。
然后,我们这些苦命的秀女就在那大殿中站了半个时辰,踩着那高跷,脚又痛又麻,却又不能乱动,只好在心里将那些娘娘们诅咒了个遍。
终于外面传来了王公公的声音,她们终于来了。我们自两边分开站立,齐齐行了礼。走在最前面的一位一定就是贞嘉大贵妃了,被一群人簇拥着而来。我还是安分地没有东张西望乱看,但是那个大贵妃的架子也太大了,她已经自众人面前一一走过,却始终不叫我们起来,这半蹲的礼可真够累人的,加上之前都已经站了一个多小时了,我忍不住又有想诅咒她的冲动了。她就来回走来走去,看得每个人都头皮发麻,然后才终于叫大家起来了。不少人已被这下马威给吓住了,都诚惶诚恐地低垂着头。
我静静地向她望去,玫红色的旗装不失鲜艳,又显得沉稳,白色的领巾端部绣着清淡的碎花,旗头正中是一朵鲜红的牡丹,两侧悬挂浅色的流苏。白皙的面色透出健康的红润,丹凤眼,玲珑的鼻子,小巧的嘴,应算是大美人一个,听说她入宫已有近二十年,那也是三十来岁的妇人了,但看上去却好似二十多岁,青春的容颜,成熟的风韵,这样一个女人还真是不能小看了。而且她没有生下一儿半女,却能数十年得皇上宠爱,没有一点本事也断不可能如此。我看着她的时候,心中也生出一些佩服来。
在她左右两侧各有一人,一人着浅绿旗装,一人穿淡紫旗装,俱是端庄优雅,面色和善。
贵妃已缓缓走到我面前来,仔细打量了我良久,她身旁身后的人也跟着她打量起我来,我感觉被许多道目光从头到脚看来看去,浑身不自在,心中鬼火冒,却还要做出一副谦顺的样子。
她向着旁边一人,带着微微冷笑的口吻道:“果然是个人间绝色,难怪敢那么嚣张了。”
我还是保持着镇定,等待着她说下文。不料却没有下文了,她只是又看了我两眼,便转身往大殿中的案台前走去,又吩咐了人将一口大箱子抬到上面去,打开来,竟是一箱丝帕。
她冷淡地扫了众人一眼,在她身旁那名着浅绿旗装的妇人就懒懒倦倦地开口说道:“这些苏绣都是朝廷的贡品,贵妃娘娘特意挑了一些花样上等的出来赏给大家,挨着过来选吧。”
大家齐声谢过,就按排列的顺序挨着过去挑选,其实都没敢怎么挑,摆在面上的是什么就拿什么了,到我的时候,贵妃却向我走了过来,在她身旁的一名宫女托着一个锦绒盒子到了我面前,我正在想这会是什么陷阱时,盒子已经打了开来,里面也是一方丝帕,但是无论是材质还是刺绣都较箱子中的那些贡品好了几个档次。
仍是那个绿衣妃子开了口,“这是贵妃娘娘送给你的见面礼,收好吧。”
我立刻感觉到大殿之上几十道充满妒意的目光向我射了来,暗暗苦笑,双手接过盒子,向着贵妃微微一笑,“谢娘娘赏赐。”
她可能是对我始终毫无惧色的目光有些吃惊,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忽然看着殿外,语声尤为清冷地道:“今日天气不错,你随本宫四处走走解解闷如何?”
她好似还在问我意见,难道我还能拒绝不成?我只好淡淡一笑,“能为娘娘分忧解闷是芷陌的荣幸。”
她似乎也知道我会这样说,便不再理会我,由她的一名宫女陪着往殿外走去。我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出了殿外,果然阳光明媚,晴空万里。说是随意走走,她却好似自有目的地,便是往日我偷懒常去的那个湖上回廊,到得湖心的竹亭,她说走累了,在亭中的竹椅上坐下休息。
我只好抱着盒子站在一旁,心中暗自担心,她怎么就选了这个地方?要是一言不对,她将我推下水去,我不会游泳可怎么办?正四下张望着逃生路径,忽然瞧见对岸的竹林中有几条人影,也在向我们这边张望。因为隔了有那么远,看不清楚,依稀从身形上分辨应有八阿哥和十四阿哥。
虽然看不到胤祯的样子,但知道他就在附近,我忽然没那么害怕了,只等着大贵妃开口。
第13章 第○一一章 问罪
贵妃还真是个婉约的人,只是像查户口一般地问我家世来历,始终不说正题,还好我将有关林芷陌的资料背得滚瓜烂熟,也不怕她盘问。问完了我的身家背景,她忽然盯着我的手,故意轻描淡写地问:“哟,你手上这道疤是怎么回事?”
其实换做一个不知情的人根本看不出我手上有疤痕,我知道真正的考验这个时候才开始了。想起胤祯叫我不要说实情,免得她误会我惹是生非,但是瞧眼下这情形,哪有她不知道的事?
通过短短交谈和她言谈举止的风格,我也大致可以确定她是个弯弯肠子不少的人,若论相貌,今日簇拥着她的人群之中胜过她之人不在少数,若论仪容,她也不及身边那着淡紫旗装的妃子,而且她没有子嗣,娘家也没什么背景,却能拔得头筹,数十年如一日得沐皇恩,宠绝六宫,光靠才貌德行还不足以如此,必是有些心思手段。
在这样的人面前,睁眼说瞎话就大可不必了,抵死不认也非明智之举,一味退让也蒙混不过去,装可怜博同情更是行不通的,唯一能做的,非但不是唯唯诺诺,反而应该高调行事,展现自己的才能,要让她觉得棋逢对手,要比她更强,才能得到她的重视,然后再让她明白自己非但不是她的敌人,还是愿意辅助她的人,这样才有希望过关。既然她也不是什么贤德妇人,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就是多余的了,能打动她的就是一个“利”字。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那是真理。除开亲人朋友这类会无偿付出的人,要想向其他的人要什么,那就先让他明白能给他什么。被人利用是件很糟的事,但若连被人利用的价值都没有,那就更糟了。
明确了作战的方针和策略,我清了清嗓子,将我的手被得月抓伤这件事老老实实交代了。其实何须我来说,整件事的前因后果她只怕比我自己还更清楚。
她静静地听我说完,又瞟了我一眼,“这么大的事,你为何不向内务府检举?”
这才是她问话的关键,我想在这件她一清二楚的事情上,我应该尽可能的坦诚,于是想也未想地说:“云云秀女之中,芷陌人缘浅薄,告上内务府,反怕黑白颠倒,惹祸上身,是以才不说。”
她又看了我一眼,目中带着一丝阴森的寒意,“你就是说有人拉帮结派,颠倒是非了?”
我心中冷笑,得月有没有拉帮结派她还心中没数么?只是碍于荣妃的面子,她二人毕竟表面还要做到友好,但她心中只怕还想借得月出事来打压荣妃。想让我说出口,我也没那么傻去淌浑水,当下一脸坚决地道:“芷陌不曾害人,隐瞒受伤一事也只为自保,请娘娘明鉴。”
她当然也不会天真地期望我会供出得月,听我那样答非所问地说了,也不再纠缠此事,而是进入下一个问题,“得月脸被抓伤又是怎么回事啊?”
这个问题要答好还真是困难,我受伤的事她是知道得一清二楚,但得月受伤的实情,她却未必查得明白,内务府调查之时,樱秀一定一五一十供出了得月所有的事,但得月必定是反咬一口,会说是樱秀用假的百花膏害我想陷她于不义,本是口说无凭的事,因为有荣妃这个后台,所以最后赶走了樱秀,得月无事,现在樱秀走了,死无对证,而且我也犯不着得罪荣妃,当下微微笑道:“得月与樱秀二人不和,大打出手,所以被抓伤了脸。”我知她接下来就要问她二人因何不和了,我要是将整件事撇得和我毫无关系她必定也不会相信,而且我本也不是要扮演一个忍气吞声的角色,不待她问,我干脆说道:“她二人之所以不和,倒也多少与芷陌有一些关系。当日芷陌受伤,据说是樱秀想用假的百花膏害芷陌,被得月知道了,她以为樱秀是想借此陷害她,所以就去质问樱秀,二人争吵之下打了起来。”
这个回答不是她想听到的,但我也只能这么说,她冷冷地看了我一眼,声音比之前更清冷了,“那百花膏究竟是真是假?”
我暗叹口气,恭声答道:“芷陌并未用过,所以不知真假。”
“何人送来?”她眼中忽然闪现一道冷厉的光芒,“你为何不用?”
我看着她那副要吃人的表情,暗暗心惊,难道我判断错了?难道得月在内务府有另外的供词?但她也必定不会供认指使樱秀用假的百花膏害我吧,只要她不认,那也是无凭无据的事,大贵妃这是想唬我呢。明白了这一点,我就更加咬定这只是一场误会,小心答道:“药是秋丹送来,芷陌从小疑心病就重,对任何人都不放心,所以才没用,芷陌并不知道药有问题,还是后来传出得月、樱秀二人闹翻一事,才知道的。”秋丹虽然对我不义,但我也不想背后捅她刀子,能掩盖还是掩盖过去算了。
但她的神色却更加冷厉,“秋丹一向与你亲厚,你也是为她解围才弄伤了手,但她送药你却信不过她,因为你根本就知道她是得月的人,是得月让樱秀在药中做手脚,你假意装作不知,却找人离间她二人,时机成熟,你再让得月看到你已经完全恢复的手,让她确信樱秀阳奉阴违背叛她,最后才两败俱伤,是不是?”
我心里又惊又赞,这个贵妃娘娘,只从樱秀片面之词中就看到了事情的全部,果然是个厉害的角色。虽非明智之举,但我还是只有抵死不认了,我淡淡一笑道:“这只是娘娘您的猜想。”这不算真的否认,我本就是要让她明白我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但是这种要落人把柄的话,我也不会亲口承认。言下之意,你猜对了也奈何不了我。
“果然是深藏不露,还能全身而退。”她说这句话的时候也没什么表情,我还以为这一关已经过去了,但她忽然一拍桌子,厉声道,“你真以为能全身而退么?”
她前后反差极大的举动,别说是我吓了一跳,在她旁边服侍的小宫女也吓了一跳,我见她动作虽然夸张,声音也极其冷厉,但眼中却并无噬人的火光,略微定了定神,猜不透她是怎么回事,只好装作惶恐的样子,慌忙跪下了道:“娘娘息怒,芷陌绝无冒犯娘娘之意。”
她只是“哼”了一声,也并不叫我起来。我抬头无意一瞥,便看到对岸的竹林中走出一条人影,似乎是胤祯,正向着我们这条回廊走来。他该不会是以为我有什么危险,要来救我吧?说什么也不能将他牵连进来,我这下才真的慌了,脑子里拼命想着讨好贵妃娘娘的招。但是她不会真的是想利用我来对付得月,借此打击荣妃吧?这样我就真的只是个牺牲品了,一时也想不出什么能称她心意的事,只好陪笑道:“娘娘如此抬爱,芷陌还不识抬举,实在是一时糊涂,恳请娘娘再给芷陌一次机会。”
“机会?”她冷冷看了我一眼,又望向别处,“你已经争取到机会了,本宫可不会为了打赏一些小东西亲自走这一趟,只可惜你却没有把握好自己的机会,方才你的作答,已是很明显的选择了。”
我选择什么了?站在荣妃的队伍?这真是天大的误会,看到胤祯已快走到岸边的木廊前,我更加着急道:“娘娘是说芷陌站错了队么?但跟着娘娘,又怎会是错误的选择?”
她脸色一沉,“你是说,你向着本宫的?”
“当然了,”我淡淡一笑,“良禽择木而栖,娘娘为六宫之首,芷陌就算是瞎子,也应当看得出跟着娘娘才是明智之举。得月那样的人物,娘娘实在是不必放在眼中,娘娘在意的当也是她身后的人,只不过这次的事情实在太小,就算追究,也无非是在大树上砍些枝丫,于根茎丝毫无损,除掉一个得月,反而打草惊蛇,对娘娘有害无益,留着她,还怕她闯不了祸事,少了将大树连根拔除的机会吗?”
我对她们这些事没有兴趣,这么说也只是缓兵之计,但不知是不是这话说到了她心里,她阴暗的脸色柔和了许多,我接着说道:“并非芷陌不肯指证得月,只不过无凭无据,终是要不了了之,又何必多此一举?娘娘说是吗?”
她轻哼了一声,终于又笑了笑,“今年秀女中出了你这样一号人物,将来的后宫倒是不会冷清了。”
我心头一震,这绝不是夸赞的话,是警告!从她皮笑肉不笑的神色中,我已经感觉出了危险的讯号。在她眼里,我是会兴风作浪的人,无论我如何表露衷心,她也信不过,她只是差一个置我死地的机会,就算没有这个机会,总有一天她也会制造一个出来。有那么一刹那,我开始觉得我的作战方针错了。
她语气中还是充满了和善的笑意,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和善,“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本宫就喜欢聪明的人,话不用说得太深,一点就通。又聪明又漂亮的人,就更是世间难找,这么难找的人,怎么都让本宫给遇到了。”
我淡淡一笑,“谢娘娘夸赞。”
她让身边的宫女退下,轻叹了口气,话锋一转,“不过男人都是喜好美色又贪新忘旧的,要永远栓住一个人的心,却是好难。”料想这是她真心所感,话中还隐有编排皇上不是的意思,所以要支开下人了。但我是她眼中的聪明人,聪明人都懂得识时务,辨风向,不会乱嚼舌根,今日她对我说的话,也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她也很放心这一点。
“要独占一个人的心,的确很难,尤其那个人还是九五之尊,后宫佳丽三千,皆只为他一人,”她都不怕说皇上的是非了,我还怕什么,当然我也不忘拍她两句马屁,“但是对娘娘来说,却并非难事,皇上贪新,却也未忘娘娘这个旧啊。”
她面上的笑容竟有一些落寞,“再过十年,又会如何?还不说十年,便是三五年,怕也有很多事要改变了。”
敢情她还真是靠美色在吃饭?不过又一想,红颜总是悲老的。三十多岁的女人总是会有这些焦虑的。我不妨再刺激她一下,“再美的人,也总有年老色衰的一天,美人迟暮,的确是谁也无法更改的悲哀。”
她面上果然连一丝落寞的笑容也没有了,笼罩了一层忧愁,“本宫现在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