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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朝一夕念(清穿)第6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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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朝一夕念(清穿) 作者:rourouwu

    还可以不认老,但女人不认老就是最大的谎言,秀女三年一选,本宫也想为皇上选一个乖巧的女子,你明白的?”

    我明白,后宫无专宠,她当然希望将来得宠的那人是与她同一阵营的,由她选出来的,自然是她的人,当然也得看准了选。她今日就是为这个目的而来,我得罪十阿哥,又与秀女不和,只是引起了她的注意,见识了我在得月事件中的表现,想将我收为己用,但更怕驾驭不了,所以中途还有想除掉我的想法,到我及时表露忠心,她觉得我大有竞争实力,除掉可惜,要是能拉拢,整个阵营的战斗力也要飙升一级,所以这时要对我推心置腹了。

    我也明白了这大贵妃多年不失圣宠的原因,只怕每三年她都会做与今天同样的事,而今得宠之人,说不定多少得过她提携,一荣俱荣,大家互相照顾罢了。不过至少也说明一点,她眼光还算准,笼络人心控制人心的手段也还是有的。

    但我却不愿做她的大将在这后宫的战场冲锋陷阵,轻声笑道:“娘娘既然不求独宠,那就容易多了,只要让皇上始终惦记着你,不论你容颜如何,都不失宠,又何须将机会让给旁人?而且万一看走了眼,不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了?”

    她惊讶地看着我,眼眸中满是难以置信的神色,“可以么?真的可以永不失宠?”

    “若只靠美色当然不行,容颜敌不过岁月,便是艳极一时,也终会老去,”我笑着回答她,“但是有一些东西,却是不会随时间改变的。那就是娘娘为皇上分忧解难的心。”

    她没有明白我的意思,笑了起来,“后宫之中,便是没有这份心的人,也会装一个出来,又有何特别?”

    我淡淡一笑,“有心还要有力,那却不是人人都有的。娘娘要明白,治理一个天下不容易,要做一个圣明的君王更是艰难,家事有娘娘打理,但皇上还要操劳国事政事,会为很多事烦忧,陪皇上赏花赏月饮酒弹琴,只能暂时舒缓情绪,并不能真的为皇上解决难题。”

    她更加惊讶地看着我,“皇上的国事政事又岂是我们能够干预?当日容妃干政,就被打入冷宫了。”

    “谁也没叫娘娘干政啊,”我知道这事要让她理解起来有些困难,但还是要耐着性子说明,“芷陌只是说为皇上分忧,其实天下大事,皇上自己岂会没底?有时他只是会有一些小小的困扰,需要从旁开解,做决定的当然还是皇上自己。”我深知这样说起来还是太抽象了,干脆举一个例子,“娘娘可知近日皇上为何事忧心啊?”

    她摇了摇头,又奇怪地看着我,“你知道?”

    我倒不知道康熙近日有什么烦心的事,我只知道他一直都为汉人的文字所苦恼,文字狱也是我特别痛恨的,扼杀了多少思想,多少才情,更妨碍了社会进步。我就笑了笑,“不就是怕汉人造反嘛,多少人写了一首诗,一首词,也许并无深意,便被视为对朝廷不满,收押了判刑了,长此以往,人们都不敢开口说话了,这又岂是皇上所愿见到?所以皇上也在为此烦恼,却又没有更好的办法。其实天下太平,国泰民安,又有谁想造反,娘娘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我看着她迷茫的眼光,暗叹了口气,看来她是没有一点政治见解的,半晌她才点了点头,“好像是这么个道理,但那又如何?”

    我有一些泄气,但想到那个时候女子所受的教育,我还是要体谅她,轻声笑道:“娘娘当然不能直接指出此事的弊端,可以说是做了一个梦吧,梦见涨大水了,拦河堵截,却越堵越涨,最后溃堤。皇上自然明白防民之口甚于防川的道理,当然更知道真正的解决之道是疏散而非堵截,想来他会走出困扰的。皇上未必能明白娘娘的苦心,但他会觉得来娘娘这里有所启示,豁然开朗,长此以往,他自会看到娘娘不同于众人的好处,就算身边美女如云,但能为他分忧解愁的,却只得娘娘一人呐。只要他一天还是皇上,就一定会有许多烦恼,娘娘还怕他会忘了自己?”

    她赫然站起,眼神中弥漫着惊惧之色,对了,我要的就是这眼神。我就是要让她明白,这个能为皇上分忧解愁的人,不是人人都可以做,但却是做了就永不用担心会失宠的人,我根本不需要投靠她的阵营,自有我的生存之道。她可以不断地找美女成为她的跟班,但却未必能找到我这样一个来自未来的“先知”。

    为自己增添了足够的筹码,我等着她发话。她眼中那抹惊惧之色还未消失,脸色也有些发白,兀自坐下定了定心神,然后又起身看着我,温柔地笑了笑,柔声道:“陌儿,你真是百年难遇的人,有你为皇上分忧,本宫也放心了。”

    她这笑容,这语气,算是示好了吧?我也要赶紧开始实施我的第二步策略,看着她微微一笑,“芷陌只想为娘娘分忧,还恳请娘娘成全。”

    “这是何意?”她惊讶万分地看着我,“你要本宫成全什么?”

    我低声道:“芷陌只想做一宫女,服侍娘娘身边。”

    “这怎么行?”她脸色更加苍白,“你是八旗秀女,而且生得这般漂亮,定是会被皇上选中的人,本宫也不可能要了你去。”

    我看见胤祯已快走过回廊,心中一急,想到一定要速度说服她,于是赶紧说道:“不瞒娘娘说,芷陌在宫外有一表哥,自幼相好,只因身有旗籍,不得不入宫选秀,但芷陌不愿辜负表哥一片深情,而他也立誓等着芷陌出宫,便是十年、二十年,他也会等下去……”想到这世间若真有一人会十年二十年地等着我,那该是多幸福的事,我忽然想到了仇诺,他会不会在那个时空等着我?我好傻,还在想着他,悲伤袭来,我已说不下去,两行泪水夺眶而出。

    她眼中除了震惊,还有一丝欣喜,她听到我心不在皇上的时候,一定是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对我的提议,她心中一定在狂笑,但还是板着脸色,“荒谬,太荒谬了,陌儿,你可知这些话是要杀头的?”

    “芷陌知道,”我擦了擦面上泪水,“但芷陌相信娘娘不会出卖芷陌,也不忍棒打鸳鸯,芷陌会尽心服侍娘娘,以报娘娘大恩。”

    我知她其实早就心动了,只是不能答应得太明显,她又道:“可是你何去何从,本宫也做不得主。”

    我早已想好了方法,这时看到胤祯又已经走到木廊前,加快了语速,迫不及待地道:“这个好办,点选那日是皇上、太后都会在场,芷陌有办法不让皇上看中,娘娘只需先向太后说说,让太后点了芷陌,日后再送给娘娘就好了。”我猜想她这样玲珑的人,绝不会搞不定太后。

    她看着我的目光中多了一丝猜疑之色,“你既是能做到不被皇上看中,那就是落选遣送出宫了,你正好与你表哥双宿双飞了,岂不更好?”

    我就知道她会有此疑虑,只好借用玉容的故事,“娘娘有所不知,芷陌的父亲一直看不起表哥,芷陌若是出宫,他一定会另选一户人家将芷陌嫁了,但芷陌若在宫中服侍,出宫之日已是十年之后,除了表哥,哪还有人家会要芷陌?”

    她默默不语,似在思考,但是到底怎么样给个答复啊,我看到胤祯已经走上前来,心中暗叹,完了。

    第14章 第○一二章 流言

    他走到贵妃面前,清澈的眼眸中带着一丝调皮的笑意,“胤祯给贵妃娘娘请安。”

    他自贵妃背后过来,贵妃对他突如其来从天而降也有些吃惊,看了我一眼,目光又移向他,面上一副了然的表情,“原来是十四阿哥,你今儿怎地到这里来了?”

    我暗暗苦笑,这不也是明知故问嘛,但这是两个有身份的人在对话,我也插不上嘴,只祈祷这一切快些毫无差错地过去。

    胤祯面上还是带着微笑,“本是来给额娘请安,见娘娘在此,便也来给娘娘请安了。”有身份的人果然就是不同,睁眼说瞎话都是对的。

    贵妃脸上绽开着春花一般灿烂的笑容,“你真是有心了。”

    我怎么听都觉得这“有心”二字语意不善,胤祯却是神色不变,“额娘她近日身体不适,做儿臣的自然要多加关心。”所以就关心到秀女营来了?看着贵妃对他这说辞也无可奈何的表情,我心里真是要笑死了,有身份果然好啊。

    贵妃轻叹了口气,笑道:“德妃也真是的,身子不适便留在永和宫里休息吧,今日又没什么重要的大事,何必陪着我来这里,还难为了十四阿哥你也跑一趟。”

    胤祯还是很有耐心的样子,“额娘她一向都是这个样子,自己再辛苦也不会扫了娘娘雅兴,胤祯走多少趟都是无妨,倒是额娘她真该回去休息了。”这明摆着就是在催促贵妃娘娘该走了,我看着他清朗的眉目和眼眸中自信坚决的光芒,心中暗惊,他这从容不迫又不失礼的应对,哪里是一个小孩子能做到的?他比我那小堂弟的外交手腕厉害多了,短短几句话,不但将对方暗藏的机锋化解于无形,还不显山不露水地逼迫对方快些收场,多高效啊。

    贵妃与德妃表面上也是姐妹情深,自然也不能耽误了她休息,这时只好笑了笑,“我若是有十四阿哥这样一个孝顺的儿子,那真是做梦也要笑醒了。”

    胤祯淡淡一笑,默然不语。目的达到了被人占占便宜也就忍了,总要给对方台阶下,什么时候进,什么时候退,他可真是掌握得炉火纯青。

    贵妃又看了我一眼,笑道:“难得我与陌儿如此投缘,一聊便忘记了时辰,倒教十四阿哥担心了。”

    这句话也是极不怀好意,但胤祯仍是神色不变,微微笑道:“娘娘此时记起了时辰,那额娘她也应很快就能回宫休息,胤祯也没什么可再担心了。”

    我心中暗笑,贵妃今日不认输还真是不行,他今日有德妃身体不适这把神兵利器,那是见招拆招,所向披靡。

    贵妃也很快意识到了这一点,神色有些怏怏的,忽然伸手来拉我,“陌儿你起来吧,听你的故事也挺感人的,本宫便答应你了。”

    我是可以让她永不失宠的人,她岂有不答应我的道理?虽知结果必定是如此,但还是抑制不了兴奋和开心,面上一喜,慌忙站起道:“多谢娘娘成全。”

    转眼瞥见胤祯面上闪过一丝错愕的表情,看来他还真以为我是有危险救我来着。

    贵妃竟又伸手出来,用她手中的丝帕替我擦起眼泪来,“你这孩子也真是的,说便好好说吧,哭什么呢?教人见了多心疼。”她说这话的时候,又有意无意地瞟向胤祯。

    我也不敢乱动,更没胤祯那么会说话,不知她这暗箭怎么化解,只好闭紧了口,就当没听见她说什么。

    胤祯却笑了起来,明亮的眼眸望向我,满是暖暖的笑意。我慌忙垂下眼去,小声道:“娘娘是要再坐一会儿,还是——”

    “不坐了,”她微微摇了摇头,又看向胤祯,嘴角浮起一丝颇有深意的笑容,“再坐十四阿哥该又要为德妃担心了。”我感慨万分,这个女人还真是没完没了了。

    还好胤祯没再作声,她也见好就收了,悠悠笑了笑,“十四阿哥你快去陪德妃吧,我与陌儿慢慢回去便也该走了。”

    胤祯终于走了,我这才发觉手心中满是冷汗,刚才一直还是有些提心吊胆,心神不宁,独自面对这贵妃的时候,我都一点不害怕,丝毫不担心自己的处境,但他一来,我却担心起他来了,他可都是为了我,才来受这贵妃句句带刺的奚落,叫我怎能安心?

    我们一路往回走去,还不待我松口气,贵妃又抛出了一颗重磅炸弹,“陌儿是见过那一众阿哥的了,觉得如何呢?”

    我猜不出她这问话的深意,一颗心紧张得怦怦乱跳,自我安慰她应不是在针对胤祯,当下大处着眼,说道:“真龙之子,自是不凡。”

    她点了点头,又悠悠笑了笑,“那陌儿觉得谁最是不凡呢?”

    我忽然想到了,她自己没有儿子,她除了要为自己永不失掉康熙的宠爱费尽心思,还要为康熙下课后谋求打算,就像今日相秀女一样,她还要看准未来的国君。但我可不能告诉她四爷将来就是雍正皇帝,这话说出来对谁都没有好处,我想了想,正色道:“当然是太子,太子是储君,未来的真命天子,还有谁能比他更卓尔不凡?”

    这句话我倒是深思熟虑的,太子是储君是不争的事实,现在谁也不知道他会被废掉吧,若贵妃押宝就是押的太子,那我无疑讨了她的好,若她看中的是其他人,那我也最多就是没有识人的眼光,只会随大流,但这至少是很安全的,不会成为乱臣贼子。

    她双眼放光,面上有一丝难掩的激动,瞧她这神情,我心中暗笑,原来她是太子一方的,这也不难理解,毕竟前面几十年,太子还是最受康熙喜爱的人,而且他亲娘已不在,贵妃要对他表示亲近也是常情。那这样一来,我要为玉容谋求的打算就更容易实施了,我这一整天可都在等这个机会,故意不太在意地随口说道:“不过世事难料,没有什么是绝对的。命是天赐,但成事还在人为。”

    她吃惊地看了我一眼,叹了口气,“陌儿你倒是说得不错,还真有人结党营私,另有居心。”

    我心头一震,我要说的意思是太子虽带着天命而生,但还要自身勤勉,德才兼备,注重修养,才能顺应天命。我可不是说其他人怎么样,听她这一说,莫不是在指八爷党,四爷党?我定了定神,赶紧说道:“娘娘勿需担心,太子始终是太子,只要他洁身自好,孝敬皇上,友爱兄弟,不失仁德,不犯错误,那任谁也夺不走属于他的东西。”

    她似乎安心了一些,但很快面上又笼上了一层忧色,轻叹了口气,“可是太子却不这般让人省心,陌儿定也听说了那几个阿哥争一个叫玉容的秀女这事儿吧,十三阿哥还可以说他年纪小,血气方刚,十阿哥也一向就是那个性子,但你说太子,他去和自己的父亲、兄弟抢一个女人,这是成何体统,也不知皇上会怎么想。”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也不是什么需要羞愧的事,”我看准机会,淡淡一笑道,“只不过这一来伤了兄弟和气,倒是不妥。而且太子妻室已经不少,他又肩负未来天下大任,断不可让皇上认为他沉迷美色,不务正业。”

    她忽然拍手叫道:“陌儿你真是深知本宫的心,本宫也正为此忧虑。”

    我继续笑道:“娘娘勿需忧虑,芷陌倒有一个办法,可以很好地解决这件事,而且也不会让太子太失意。”

    她忽然抓住我的手,面上满是激动之色,“陌儿,你可真是上天赐给本宫的。”

    我淡淡笑道:“娘娘的话,太子必也会听,娘娘可让太子去向皇上提议,将玉容分配去毓庆宫做女官,这样十三阿哥和十阿哥不存在谁输谁赢,自不会伤了和气,而太子既可以天天见到玉容,又不会给皇上落下贪恋女色的印象。皇上更会认为他很好地化解了一场兄弟争端,大局为重,处事得当,可付重托。”

    她微微皱了皱眉,“想法是不错,但玉容是八旗秀女,还未经皇上挑选,又怎能分去太子府,况且让她做宫女,也没那个规矩。”

    我又笑了笑,“规矩都是人定的,皇上三千后宫,还怕少了一个玉容?令他烦忧的当是几个儿子争一个女人,而重点不在和他争女人,太子这个提议,既然能将几弟兄的争端化解于无形,皇上又怎会介意牺牲一个八旗秀女去做宫女?”我顿了顿,又认真地看向她,笑道:“而且,芷陌将来也是要跟着娘娘的,若要讲规矩,岂也不成了?”

    她怔了怔,随即笑了起来,沉思了片刻才道:“当日你让玉容在太子面前展露才华,挑起十阿哥和十三阿哥的矛盾,再激怒十阿哥,后又借得月一事,铲除了马佳樱秀,惹得本宫也对你产生了好奇,一切一切,皆只为今日站在本宫面前谈这一笔交易吧?就是要让玉容去到太子府做宫女,而你自己则到本宫身边来,是么?陌儿你真是本宫入宫这二十年所见人中,最会制造机会,也最能把握机会的人了。”

    她这不怒不笑的一席话忽然令我毛骨悚然,又出了一头冷汗,她把我想得太高明了,我还有些心虚,当日我激怒十阿哥?是他惹我的吧?得月事件中,我唯一的表现就是识破了秋丹是她们的人,没被她们毁了一只手,赶走马佳樱秀,那都多亏了佟佳静璃,老实说我没打算赶她出宫,就算今日是站在荣妃面前,我也会为容儿争取到太子府的名额,这些后宫的妃子谁也不是傻子,我优点不多,但至少比马佳樱秀有价值,利字当前,一个沾点边的亲戚算得了什么?荣妃也会和贵妃娘娘一样,做出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我才不屑在一个马佳樱秀身上浪费时间,只不过静璃要帮我一把,我也不妨将计就计。但事态发展至此,倒成了我有如此的深谋远虑了,我不也是走一步是一步嘛,若这一切都是我最初就能计划就能控制,那我就不是人,是神了。

    当然我是在努力制造机会,我不还画了这么靓的妆吸引众位娘娘的眼球吗?但我实在造不出贞嘉贵妃所想的神作,这还多亏了有想害我的人、想帮我的人共同的功劳,但说到把握机会,我还真不必谦虚,今日应算是完胜,除了在回答得月事件的问题时有一些小小的挫折,但也很快扭转了局面,并不影响结果。

    我默然半晌,看着她淡淡一笑,她将我想得那么强大,我还真不知如何解释了。

    这一路有一些沉寂,回到了前殿平日训练的空地,她仍是牵着我的手,旁人看着我的眼光中都充满了羡慕和嫉妒,能被这六宫之首牵牵手,莫不是无上荣耀。

    眼前这情景倒是奇了,空地上摆了许多桌椅,那些妃嫔都几个一群地坐在一起饮茶,顺便晒晒太阳,秀女们则站着围在她们周围,讨好的,卖乖的,极尽表现,玉容站在人数最少的一堆人群之中,神情有些恍惚,只垂眼看着身前的桌面,也不与周围的人谈笑,不知在想什么。佟佳静璃则刚好相反,周围人是最多的,她话不多,但一颦一笑,皆展现出非凡的杀伤力,时而一句玩笑,逗得面前一众妃嫔满面春风。这真是鲜明的对比,我心中竟有一丝疼痛,玉容,就算去了毓庆宫,你又叫我怎能放心得下?

    经过佟佳静璃面前,她看了我一眼,深黑的眸子中满是冷冷的寒气,嘴角也浮起一抹冷笑。我知她对我有所误会,但我问心无愧,只坦然地看向她的眼眸,淡淡笑了笑,她立刻撇过头去。

    最奇的还是不远处另有一桌人,正是今日来的那些皇子们。恍眼一看,有几条竹林中的人影,料想胤祯走的时候,也叫上他们一起先过来了。我就纳闷了,怎么他们还没有请完安?难道这里还会有戏看?

    忽然斜地里冒出一条人影,大喝道:“林芷陌,你站住!”

    我循声看去,见是得月这个蒙面女侠,她三两步走到贵妃面前,忽然跪下了,带着一丝丝哭腔道:“请娘娘为得月主持公道。”

    我暗叹口气,怎会有这么笨的人,如此看不清形势,没见贵妃娘娘牵着我的手么?我转头向那一众妃嫔中看去,想看看荣妃到底是何许人,竟教了个这么不懂事的人出来。但所有人的神色都是出奇的一致,我瞬间明白,刚才我与贵妃不在的时候,她已经向所有的人都喊过冤了,此刻只等着再向贵妃哭诉了,难怪胤祯还没有走,我只希望他安静看戏,可千万别再挺身而出了。

    这时我已瞥见那一众阿哥们都站起了身,往我们这边走来。

    贵妃松开了我的手,向着得月和颜悦色地道:“你起来吧,有何事要本宫为你主持公道?”

    得月站起了身,忽然揭去了面上的轻纱,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她面上的伤,又细又长的一道口子拉过了半个脸颊,还真是有些惨。她又酝酿了半天才挤了两滴眼泪出来挂在腮边,光是这演技也比我差多了,当然我方才在竹亭也不是在演戏,我是真的想起了仇诺,想起了那个令我很难过的人。

    她又揉了揉眼睛,哭着说道:“回禀娘娘,在储秀宫生事作乱的人就是林芷陌,她联合马佳樱秀,毁了得月的容貌,后又杀人灭口,将樱秀赶出皇宫,她居心叵测,请娘娘明察。”

    我心中暗笑,这就说完了?就凭这么单薄无力的几句话还能扳倒我?我是带着悠然自得的心情来看她表演的,她说什么我都毫不介意,但我忽然看到胤祯满脸气愤的表情,眼中带着两团燃烧的火焰瞪着她,这才有些着急起来,万一他等下又忍不住要站出来为我出头怎么办,先前只得贵妃一人,这时却这么多双眼睛都在看着,而他额娘也在其中。

    我又向贵妃看去,她当是不会理睬得月这些鬼话的,但她却“嗯”了一声,示意得月继续说,我很快明白了,她果然还是不打算放过得月,就是要让她说多错多,找出致她死地的机会,借此打压荣妃。我顿时觉得头大了,她死不足惜,但她这样说下去,惹火了胤祯怎么办,我可不想那傻弟弟做出什么傻事来。

    我轻笑了一声,冷冷开了口,“得月小主若是有真凭实据,大可去内务府检举芷陌,若是没有,那在这里说了也是白说,不如省些力气。”

    贵妃看了我一眼,似乎也明白了我这是在救得月,面上浮现了一丝若有所思的神色,也许是想起了我在竹亭中对她说放长线钓大鱼的话来,她随即点头沉声道:“你可将证据呈上,本宫自会替你主持公道,若是无凭无据,那就退下吧。”

    但得月却像疯了一般冲我吼道:“你当然怕我说,你那些事见得人么?你这个狐狸精,你勾引太子,你想去太子府,怕樱秀妨碍了你,所以就设计将她赶出宫,你这个毒辣的女子,狐狸精,贱民……”她竟然毫无仪态地破口大骂起来,人群之中立刻传来了一阵轻嘘声,我向那些妃嫔望去,她们看我皆是冷冷的目光,满脸鄙夷,而那众多秀女则是偷笑的表情。

    我向太子看了一眼,我都还没脸红,他反倒有些脸红了,这一瞥的同时,我也看到四阿哥冷淡的神色,八阿哥饶有趣味看戏的笑容,十三阿哥一脸正义,还有胤祯强忍的怒气,最后还看到了十阿哥嘴角得意的嘲笑和满眼的挑衅。

    我也懒得去听得月骂我的话,似乎翻来覆去就“狐狸精”那几个字眼,我脑子中正飞快地想着这出闹剧是怎么回事,荣妃断不可能任她如此胡闹,就算是意外,这时也该出面阻止,除非本就是她授意,是她想丢掉得月这粒弃子,就算得月没有毁容,也是扶不起的人,还惹事生非,此次伤人事件就已受她牵连,哪日会被她连累死也不知道,趁未伤及主干,忍痛砍去枝丫,果然是冷酷狠绝。让她死前还泼摊污水把我搞臭,我是贵妃选中的人,让贵妃也沾些臭气。

    想透彻了这一层,我看向得月的目光中不禁多了两分同情,但又为她的无知感到悲哀,忍不住就笑了起来,我是笑她死到临头还不自知,笑荣妃果断无情到可以牺牲亲人来回击,笑贵妃羊肉没吃到反惹一身马蚤,更笑我自己竟想方设法要投身这一团污秽之中,后宫的一切人事都令我发笑想吐。

    得月忽然指着我,大声叫道:“你说你是不是不要脸了,骂你你还笑,你那些勾引男人的手段别以为没人知道。”

    我仍是淡淡笑着,除了笑,我无话可说。

    贵妃始终冷淡地看着她,沉默不语,似乎在考虑要怎么办,她应该也想到这是荣妃的意思了,既然丢出了这粒弃子,那就是没有利用价值了,对贵妃来说,得月也是没有价值的人了。她忽然看了我一眼,笑了起来,“陌儿,得月口口声声说你想去太子府,可是真的?”

    我微微一怔,她话中引出了太子,顺着这条路说下去,那得月就再无生路了,得饶人处且饶人,我还是神色不变,淡淡说道:“方才在竹亭之中,芷陌已向娘娘表明心迹,这种事越描越黑,芷陌不会解释。”

    我说了这句话,就发现太子的脸色变了,很是尴尬,四阿哥的脸色还是有如石刻一般冷峻,我那结拜大哥,收起了看戏的表情,若有所思地看着我,只有胤祯的眼中仍是又急又气,看来他的注意力始终都还在得月骂我的话上。

    贵妃也明白了我要放过得月的意思,想了片刻,点了点头,“好吧,今日就到此为止,以后谁要是再在本宫面前乱嚼舌根,道陌儿的是非,别怪本宫对她不客气。”

    我暗暗松了口气,向胤祯看了一眼,他眼中那道怒火终于熄灭,紧握的拳头也终于松开。

    本以为贵妃娘娘都已如此说了,那也该结束了,不料得月被荣妃洗脑太彻底了,竟还扭着我不放,向贵妃大声说道:“娘娘千万不要被她蒙骗了,她是狐狸精,她勾引太子,她还勾引十四阿哥,他们不清不楚,娘娘一定要明察。”

    我脑子里“轰”地一声响,她竟把胤祯拉下水了?

    第15章 第○一三章 弃子

    人群中惊呼声不断,我第一时间向佟佳静璃看去,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就出卖我,她还真是翻脸比翻书快,她也看着我,冷冷地笑着,眼中闪烁着得意的光芒。

    得月还在那大叫:“你不用看是谁说的,你做得出来就不要怕人说。”

    我脸色立刻沉了下来,冷冷地看着她,叶赫那拉得月,我真的很想放过你,你要怎么疯都随你,但是要伤害胤祯就是不行。我用了比眼光还冷的声音说道:“得月小主与马佳樱秀害芷陌不成,反而内讧不和伤了脸,怕是没机会选中了,但也不应破罐子破摔,不要脸不要命地拉人来陪你,芷陌身为八旗秀女,入宫选秀只为伺候皇上,你句句毁人清白是何居心?”

    “我有什么居心?是你有什么居心?”她先前骂我那么久都面不改色,我才回击一句,她就激动得满脸通红了,“你既只为皇上,那就该恪守本分,但你勾引皇子……”

    “首先有几个问题得月小主需要弄清楚,”我生怕她又扯出胤祯来,赶紧打断她的话,“其一,芷陌并不曾想过会遇到太子,当日偶遇也不是芷陌能够安排能够控制,而且当时还有许多双眼睛看着,若芷陌对太子的言谈举止真有什么出格失当之处,那早已被遣送出宫了,在场之人都没有指责芷陌不是,小主没有亲眼所见当时情景,又从何判定芷陌勾引了太子?其二,得月小主一口咬定芷陌为进太子府,所以要赶走马佳樱秀,敢问这两件事有什么关系?得月小主可以误会芷陌见了太子便是想进太子府,但又如何确定芷陌就要将樱秀视为大敌?莫非小主知道樱秀才是真正想进太子府的人?在小主看来,想进太子府的人就是狐狸精,就是不守本分,就应嫉恶如仇当众检举,那樱秀要进太子府,小主却为何知情不报了?其三,且不说樱秀被撵出宫一事与芷陌并无关系,就算真是芷陌所为,那也不能成为芷陌为进太子府铲除异己的证据,大家同是八旗秀女,何去何从皆由皇上说了算,不是芷陌想去哪里就能去哪里,同样,也不是樱秀想入太子府就能入太子府,况且以她的质素能不能点中留下还不一定,芷陌又有什么理由要大费周章赶走她,落人话柄多此一举?奇怪的却是得月小主如此笃定此事,莫非知道樱秀她有其他的途径进入太子府,甚至可以左右皇上的决定?其四,就算她真有什么了不得的后台,可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芷陌也不认为与她有什么利益冲突,反而是她走她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互不相侵,小主非要将两个毫不相干的人设在对立的位置,又有何用意?”

    其五?她若是一个不慎错答了其五,那就必死无疑了,我终是忍住了口。

    一口气说完这么大段话,我暗暗吐了口气,才发现整个场子里鸦雀无声,先前那些惊呼声、轻嘘声、议论声不知何时统统消失了,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看向我,这个场景像极了当日作为孟清诺驳斥侯晓攸红颜祸水论的时候,也是一时冲动不吐不快,结果被所有人用奇怪的眼光盯着看,只不过此时的人比当时多了几十倍。我暗暗苦笑,冲动是魔鬼啊,我这时该装可怜博同情才对,我怎么能这么凌厉地回击她了?我这不又把自己推向风口浪尖了么?

    我有些心虚,无意识地向胤祯看去,他满脸惊讶之色,口里又可以塞鸡蛋了,显然不相信我还是那个需要他来保护的弱女子。我赶紧撇过目光,忽又看到四阿哥深沉的眼眸,比从前任何时候看到的都要深,像是一个黑洞,要将我整个人都吸入进去。八阿哥,他那是什么眼神?若从前还只是探究,那此时就是毫不掩饰的怀疑,他该不会是从我身上看出了孟清诺的痕迹?

    我只觉得头皮发麻,不知为何就向佟佳静璃看去,她脸上还残留着一抹惘然的神色,但眼神却与八阿哥一模一样。我一颗心紧张得怦怦直跳,努力安慰自己要镇定,世间比孟清诺能言善道的人多哪里去了,难道每个会据理力争的人都与他有联系?这样想总算安心了一些,定了定神,看向得月。

    只见她一张脸涨得通红,额头青筋都冒了起来,连连跺脚,指着我大声道:“你……你……”但你了半天也没理出个所以然来。我微微冷笑,在学校的辩论大赛里,我从来都是做三辩手,主打攻辩和自由辩论的,她这连字都不识几个的人,怎么跟我辩?

    忽然那群阿哥中传出一声不屑的轻笑,十阿哥冷冰冰的嘲讽响了起来,“果然还是那么的牙尖嘴利。”我也不去理他,只向身旁的贵妃看去。

    贵妃摆出了一副无比威严的神色,像是要为人主持公道的样子,低沉又缓慢地说道:“叶赫那拉得月,方才陌儿提出的疑问,你可能解释?”

    她一张脸红得更厉害,又急又气,只紧咬着嘴唇,但忽然她却像抓住了我什么痛脚,异常兴奋地大笑道:“娘娘,她方才那番辩解就是最好的说明。”

    “哦?”贵妃的耐心只怕也快被耗尽了,只冷淡地问道,“说明了什么?”

    她眼神恶毒地看着我,神色更加兴奋,“说明她就是与十四阿哥有染。先前说她勾引太子,那样骂她,她都神色不变,还对娘娘说不会解释,但得月刚道出十四阿哥,她就丢了一堆解释出来,不但是强词夺理,还咄咄逼人,分明就是紧张了,心虚想掩饰。”

    她反应倒还不慢,真是一下刺到了我的弱点,不过这个弱点在我刚意识到自己冲动闯祸的时候也已经发现了,总算没被她攻个措手不及。所以我还可以神色平静地看着她,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没话说了吧?”她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看你还能怎么狡辩。”

    我正要开口,那群妃嫔中忽然站出来一人,正是一开始走在贵妃身边那位着淡紫旗装的妃子,她脸色有些发白,缓缓走上前来,我心中一惊,莫非她就是德妃,任谁把污水泼到自己儿子身上,那也是不能忍的吧。她看向我的眼神中有一丝厌恶怨恨,但很快隐去了,看向贵妃道:“贵妃今日一定要彻查清楚,若是让一些不实的流言传入皇上耳中,那后果就严重了。”

    我暗叹口气,来给贵妃施压了,那得月应是神仙难救了,我忍不住向胤祯看了一眼,他这时却微垂了头,想是不敢看德妃吧,四阿哥深沉的眼眸中忽然闪过一道冷厉的的锋芒,射向得月,不论是从保护弟弟,还是爱护母亲的角度,他都应是有些动怒了。

    全都是有身份的人会师了,那应是不需要我开口了,我就微垂了头,静静站在一边。

    不料贵妃却将这热山芋丢给我,“陌儿,你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心中冷笑,这都是些什么污七八糟的事?现在被恶意中伤的人是我,我才是受害者,却搞得来好似我挑起了事端要审我一般,我还一肚子气没处发泄,但贵妃问话我又不能不答,只好抬起头来,淡淡一笑道:“娘娘要芷陌说什么?是说芷陌与十四阿哥如何有染这件事呢,还是说为何先前可以无视得月的中伤,但她抛出十四阿哥来时,芷陌却要回应她了这件事呢?”我也并不是真的要问她,顿了顿又继续笑道:“若娘娘是想听前者的解释,那芷陌倒要得月小主先解释一下‘有染’二字的含义了,如果说了两句话便叫有染,那恐怕在座还真找不出清白的人来了。但娘娘若是想听后者的解释,那就简单多了,当娘娘被一条疯狗咬了一口的时候,自然是只能自认倒霉算了,总不能反咬了回去,但它却不知情识趣,还要再来咬着不放,娘娘当然要挥手将它赶开,总不能让它活活咬死,娘娘说是吗?”

    我这话刚说完,人群之中就传来一阵哈哈大笑,十三阿哥倒是个豪爽的人,大笑道:“这话有理。”

    贵妃面上一副忍俊不禁的表情,似乎我这比方还打得比较形象,她点了点头,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德妃向我看了一眼,这次眼神中倒没有恨意了,虽然也没什么表情,但应是对我这回答还算满意。

    四阿哥冷硬的嘴角又勾起了一抹弧线,看向我的眼眸中竟多了一丝柔和的光芒。八阿哥也在笑,笑容淡淡的,却隐隐含有深意。胤祯双眸炯炯有神地看着我,目中满是赞叹之色。只有十阿哥,还是一脸不屑,脸色臭臭的。

    得月先是怔了怔,随即又激动地大叫起来,“你说谁是疯狗?你说谁是疯狗?”见我没理她,忽然又向贵妃道:“娘娘,她这是在转移话题,她根本没有正面解释。”

    “得月——”贵妃拉长了声音,语气中带着两分嘲讽道,“你不是一样在回避问题?陌儿问你的,你可也一个都没回答,不如你先交代清楚,马佳樱秀要进太子府是怎么回事?她身后助她的人又是谁?”

    我心头一紧,要结束了,她终是难逃一死,她把胤祯卷进来,她不死,德妃那里也没法交代。我心里忽然像压了块大石,我是杀人凶手了,我本来一句话不说随她怎么污蔑我也奈何不了我,但她说到胤祯的时候我却生气了,才一气之下将她逼问得哑口无言了。但是我若是一直不开口,她还是会说到胤祯身上去吧,还是会激怒德妃,那结果还是一样。但我再怎么推卸责任自我安慰心里也不会好过,毕竟这也是一条人命。我觉得很恶心很反胃,也听不进去她都怎么回答的了,只感觉心里一阵揪紧的疼痛,不觉用手捂紧了心口,但那块大石却越压越紧,压得我透不过气来,肺里的空气在一点一点被抽走,我像是要窒息了,眼前一暗,便向贵妃身边倒去。

    我听见胤祯惊呼的声音,八阿哥急叫传太医的声音,四阿哥大叫王公公的声音,得月轻蔑冷笑的声音,还有贵妃、德妃惊慌唤我的声音。

    所有声音都是清晰的,我被王公公抱回了房间,太医正赶来,我其实是清醒的,并没有真的晕倒,但我也不全是装的,当时的确是很不舒服,很难受,所以才心念一闪,干脆晕倒吧,那样就可以结束这一场审判,虽然未必能保得月一条命,但至少不用看见她死在我面前,我实在没有勇气看下去。

    今日一直精神高度集中,这一倒下来才觉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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