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域情郎第18部分阅读
雪域情郎 作者:yuwangwen
字镌在精钢上,缝隙间褐色暗埋,隐约透着肃杀气,干涸残留的血迹牵扯着人的眼球,无声的诉说着令人心惊胆寒的过往。
“敢问策伯尔汗,这刀上的人名,可是您身边的随身护卫长?”
“是!”策伯尔点了下头。
“人呢?”叶灵绯步步紧逼,强硬对峙。
“在十几日前,我已着他率只人马赶回族中传话,在这段时日中监管族群。”
眉头微挑,“是么?”
最后一个字的尾音拉的长长,她伸手从怀中掏出一笺信纸,唰的展开,“这是今日早晨书信传来的消息,此人根本不在策伯尔汗的族中,也一直没回去过,不知道策伯尔汗如何解释?”
她扬起声音,冲着在座所有的人恭敬行礼,“今天,我以汗王令的名义,恳请众位大人做个见证,请策伯尔大人解释解释,为何我与活佛圣子在归途中为人暗杀,而对方身上却带着策伯尔汗的族徽,拿着策伯尔汗贴身侍卫的武器?”
“或许……”达什敦急急打着圆场,“或许只是侍卫丢失了武器。”
“那一队人马都丢失了武器吗?”突然的厉声,打住了达什敦的话,“数十人围攻我和圣子,若不是汗王及时赶到,我岂有机会站在这里质问,数十件兵器,数十个名字,策伯尔你如何圆谎?”
最后一句话,她直接省略了尊称,字字冷硬掷地有声,一双明眸闪烁火焰,直扑策伯尔。
策伯尔眉头紧皱,强硬的脸上浮现震惊。
沉默半晌,他抬起头,面对叶灵绯的逼问视若无睹,而是淡淡的行了个礼,“事出突然,策伯尔无从解释,待策伯尔询问清楚,再向汗王交代。”
不卑不亢,不因罪名加身而慌乱,不为众人怀疑而仓促解释。
“您说调查之后交代,我相信众位族长及汗王大人一定会同意您的话,只是您是否也该做出点表示,让大家相信您的诚意呢?”叶灵绯笑眯眯的开口,“就如同昨夜,你要汗王交代时说的话。”
“你要我交出族长印?”策伯尔一掌击上桌面,厚实的木板在掌风下发出巨大的震响,片片碎散,稀里哗啦坠了一地,大帐中飘开阵阵的粉尘,呛人咽喉。
烟尘中,策伯尔冷哼一声,伸手撩开了大帐帘。
阳光射入,眼前明晃晃的一片顿时让他脸上再度变了颜色。
刀兵林立,鲜衣怒马,层层叠叠的军士将这小小的议事大帐围了个水泄不通,最前首的马背上,金衫明艳,冷凝威严,身后旗风猎猎,马鸣长嘶。
“渥魃希,你什么意思?”这兵马团围之下,策伯尔朝着马背上的人高声厉喝。
策伯尔环顾四周,他的身旁,士兵们下意识的后退,无形的让开一条路,没有人敢对抗那形于外的霸气,没人敢正视他那双坚定的眼。
“敢阻我,拿命来。”一声吼,千军动;不是迎击,是退让。
没有人敢阻,不仅仅因为大汗的身份,更因为那凶猛萦绕周身的烈焰,吞噬一切所向无敌的豪气。
他一步步的迈着,鹰部的勇士一步步的退着。
只要走出这人群的包围,汗王宫外还有他的人马。
衣袂声入耳,轻飘魅影靠近。
策伯尔眼神冷凝,头也不回,手中弯刀挥了出去,同样是势不可挡的锐利。
这一刀,沾身开骨,碰之断筋。可是他却没能听到预期的惨叫哀嚎,相反他的刀却像被什么禁锢,动弹不得。
三根手指,冰白剔透,修长如玉,轻搭在他的刀背上。在他愕然回首间,和煦颔首,“策伯尔汗还请手下留情。”
策伯尔此刻的心思,就和他的表情一样复杂。
渥魃希,他名义上的叔叔,却是他看着出生成长;纵然是一别数年,在他心中也仍是孩子。病痛缠身,风吹就倒的孱弱身体已成为他心中难以磨灭的印象。无论是外人如何说神勇非凡,他仍是不屑的。
可是现在,这个曾经无数次在他眼前昏厥的少年,只用了三根手指,就捏住了他盛怒之下的攻击。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never817又扔了一个地雷
最近天热,整天睡啊睡啊睡啊,我彻底成了睡神,一天可以睡20个小时,救命啊……
☆、草原上的孔雀翎
清俊的笑容背后,狂傲的气质无声展开,悄然的隔绝了他的暴烈,压制了他所有的攻击。
“我果然看轻了你。”策伯尔冷哼,“只是你如此阵仗,就不怕我数万士兵抵死反抗吗?”
浅笑掩不住眼神中的成竹在胸,“你认为他们会抵死反抗吗?”
带领着策伯尔的目光看向前方,威武整齐的鹰部雄师之后,漫天旷野,白云绿草。不见任何策伯尔的属下,不见一兵一卒。
刹那之间,策伯尔心中已明白了什么,眉头挑了下,“你围得住我这里的人马,也能围得住我族中数万将士吗,若是消息传回,怕是你承担不起后果。”
三根手指慢慢松开,优雅不改,回首凝望,“你这里的人马不是我围的。”
眼神中锋芒一窒:“谁?”
“我。”
清清朗朗的一个字,莹润飘渺的嗓音,伴随着青衫律动,秀逸的人影立于帐前,双手背于身后,怡然面对策伯尔。
顿时,千军跪倒,齐声高呼,“拜见书洛主持!!!”
策伯尔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为什么是你?”
“书洛不问世事,却不能眼睁睁看部落灭亡。书洛何事都能淡忘,唯不能见加害圣子。先师转世,书洛等待十余载,岂容人随意动杀机?”
“策伯尔没有!”
颀长人影站立千军前,远方风吹长发,不染一丝烟火气,在策伯尔惊诧的目光中开口:“我说过渥魃希汗是部落的希望,是将土尔扈特部带出灭亡的唯一人选,曾经我这么说,如今依然。”
策伯尔盯着书洛的脸,刚毅的脸上写着种种复杂。
久经沙场如许年,他怎会不懂书洛话中的意思,无论他有没有派人暗害阿斯兰,书洛都会是这样的选择,因为他要为渥魃希的前途扫平障碍。
“为何是他!?”深深的吸了口气。
军功臣治,十余年的尽心竭力,为什么书洛选择的人会是渥魃希?不仅仅是失落,更多的是不满,是伤痛。
“天意。”简单而飘渺的两个字,曜石黑瞳流转目光,“我劝过你,可你不信。”
两名绝秀天地的男子,傲立广袤天地下,千军丛中,相视一笑。
渥魃希三指轻抽,策伯尔凶猛的霸气早敛尽,只有种种交柔凝结的神色,诉说着他内心的沉痛。
“策伯尔汗,交出兵权,渥魃希保你一生安然。”渥魃希垂下手,“追杀活佛圣子的事,就此打住,不再追究。”
策伯尔面对渥魃希,只有眼神依然残留着强悍族长的气势,“渥魃希,我只后悔一件事,就是当初没能篡位夺权。”
渥魃希只能笑笑,却不回答。
这一切,都被门边的叶灵绯看在了眼中,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坞恩琦说,这个部落中唯一能够与渥魃希抗衡的人是书洛,知道这一刻才真正见识到了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本事。他倚仗的不是力量,而是信仰,族人对他无尚的崇敬。
正当她清醒着自己不辱使命的时候,手掌被一双清凉握住,在突如其来的力量间忽然冲了出去,跌入檀香浅浅的胸膛。
“靠!”某人直觉一声痛呼,揉上自己本就扁平的鼻子,眼前金星乱冒。
在这样的视觉停顿中,只觉得有股力量推动着无法反抗的她转身,而撞蒙了的她,无从反抗,只听到沁泉溪流的声音缓缓流过。
“书洛不是痴迷天玄的人,策伯尔汗不知道还记得么,十五年前先师故去时曾说,当东方的孔雀翎降临到土尔扈特部的时候,将带领我们朝着太阳升起的地方去,当时策伯尔汗还问,这东方在孔雀翎在哪里,你愿带军寻找,而先师的回答是,不在这世上。”
肩头被推了下,某人脚步踉跄着冲了两步,视觉的停顿渐渐消失,她努力睁开了眼。
咒骂的话语犹在唇边,书洛的手按上肩头,“上天从大清送来的陶格森欧德,寻回我们苦苦等待了十五年的圣子让我们信仰不灭,也必将我们带走向太阳升起的地方,让我们土尔扈特部不再受俄罗斯帝国的欺压。”
他清晰的字句散开到人群耳内,惊起了崇拜与敬重,当叶灵绯睁开眼的一瞬间,看到的是一双双感激的眼。
书洛双手捧着她的脸,柔软的唇在她额头轻轻印下一吻,出尘的笑容绽放,“让我们为土尔扈特部的孔雀翎欢呼吧。”
“孔雀翎……”
“孔雀翎……”
“孔雀翎……”
欢呼声震动大地,无数人兴奋的涨红了脸,忘情的吼着,这吼声不仅仅因为草原上的孔雀翎,更因为书洛刚才那轻轻一吻。
与众人的卖力相比,只有一个人满面愤慨,愤慨到瞪着眼前人,竟然不知道先说哪一句好。
他揭穿了她女人的身份,让她再也不能自由的以男子身份呆在渥魃希身边。
他给了她崇高的地位,让她再也不可以随意的没形象没姿态。
他还亲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染尘埃的佛门清修之人吗?
最最重要的是,什么叫带领大家走向太阳升起的地方,他当她是gps吗?
最最最可恶的是,那个金色的人影,潇洒的立在人群中,远望着她,没有半分阻止和恼怒的意思,反而闪烁着笑意。
袖落下,宽大遮挡了他的手握紧她掌心的动作,捏住了她意图逃跑的冲动。
谁说和尚不问世事,谁说和尚超脱红尘之外,谁说和尚清规戒律,她眼前这个有半点和尚的影子吗?有吗?
“没想到,你居然是名女子。”达什敦笑意盈盈的行上前,望着叶灵绯晕恼中绯红的脸庞,目光下移到书洛遮掩着的袖口下,笑容多了几分诡异,明了的走开。
而巴木巴尔则是眯起了眼睛,表情严峻,狠狠的望了眼叶灵绯,别过头走向渥魃希的方向。
双膝一软,他跪倒在渥魃希的面前,“汗王,巴木巴尔受人蛊惑,起兵逼宫,今日甘愿领罪,请汗王责罚!”
“不对我虚与委蛇了?”
轻笑反问中,巴木巴尔的头垂的更低,就连达什敦也嘿嘿干笑一声,“当初对汗王不甚了解,或有错失,请汗王谅解。”
“不敢不敢。”渥魃希双手搀上巴木巴尔的双臂,想要将他搀扶起来。
就在双手即将触碰上巴木巴尔双臂的时候,渥魃希的身体忽的顿了顿,英俊的面容上泛着诡异的潮红。
“汗王!”
“汗王!”
巴木巴尔伸出手,想要接住他的身体,却被渥魃希狠狠的推开,身体一晃,摔倒在地。
汗王渥魃希身染天花病发的消息不胫而走,瞬间传遍了整个部落,无数人在议论今日的议政会上,汗王突然高热晕厥,无意中露出的手臂上,已出现了脓肿痘印。
这条消息顿时让整个部落充满了惨淡的愁云,无数族人在书洛的大帐前请求接见,想要书洛主持祈福诵经。
可是这请求,却以书洛要守护汗王为由拒绝了,整整一天,书洛都没有走出过汗王宫半步。这无疑让不安的情绪更加蔓延,民众刚刚看到的希望又一次跌入到了谷底。
房中,某人正毫无仪态的坐在地上,抓着手中的肉撕咬着,那神情举止,仿佛拉扯着的,正是面前人的肉。
灌蟋蟀一样闷下一口酒,她几乎是咬着牙齿才忍住了脸部抽成愤怒的表情,“你凭什么认定我是什么狗屁希望?陶格森欧德这个名字虽然尊贵,却也不是没人叫,干嘛死缠着我不放?”
转动佛珠的人淡笑,“那串佛珠是先师留下的,他说会指引我找到我们的孔雀翎,而你收下了。”
就这个理由???
她的脑海中一片空白,只剩下一句话不停的掠过,掠过……
叫你手欠,叫你收钱,叫你贪财!!!
贪财贪来个渥魃希的王妃信物,贪财贪来个民族的希望,她不如掐死自己算了。
混吃等死,攒钱存金才是她的人生目标,什么圣子圣女,什么孔雀凤凰,都是沉重的负担,她伤不起啊伤不起。
“那东西贵重值钱,又是书洛大主持送的,给谁都会收,你这个理由太牵强了吧?”她狠狠的捏着他的手,“我不信以你的精明,会犯这样的错误。”
阳光打在他的脸上,仿佛射在冰水湖面上,折出了七彩的光芒,“既然如此信任我的精明,就该相信我的选择。”
一句话,噎的她半晌说不出话。
“就算不相信自己,他也会相信我。”玉透指尖拈上茶盏,轻轻就口一抿,容颜氤氲在茶汽之后,难言风华之姿。
抛下手中油腻腻的羊肉,她一步步逼近座位上的男子,灵动双瞳闪烁着莫名的火焰,“你是故意的吧?”
眼尾一挑,那双被茶汽熏染过的双瞳波光淋漓,红唇水润,“是你说要亲自报仇,我放手让你去做,被书洛算计只能怪你自己不谨慎。”声音顿了顿,眼神仿佛看穿了她心头那一点点小心思,“至于在俄罗斯皇宫我给你的这个名字,纯属随意。”
“我、不、信!”她一字一句迸着,“不管我是不是陶格森欧德,你都会让我变成陶格森欧德,是不是?”
“那证明我一早就看上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散漫的馒头又砸了一个地雷给我,狼吻一个,狠狠么么。
现在的章节,大家是不是觉得很温馨啊,素不素哇?
☆、抓j——内j
这话,比书洛更噎人,可她的心却莫名浮起了淡淡的喜悦。
“你们两个是兄弟吧?”她愤愤不平,“表情一样,神态一样,就连算计人都一样。”
指责换来两人同声大笑,倜傥风流之态,引得房中烛火炸裂灯花,忽的明艳非常。
冰指点在她的唇上,渥魃希眉眼间流淌着慵懒风情,“我们当然是兄弟,表兄弟。”
“啊……”
她就说嘛,眉眼间那些相似的神采,总是让她觉得熟悉。
愤愤的咬向他点在唇上的手指,轻笑间手指飞快的缩了,“你究竟是想咬我,还是想咬死书洛?”
他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吗,连她那一点点小心思都不放过。
“亲你的人是他,坑你的人也是他。”懒懒的手指转了方向,对着上首的人点了点,“想咬就冲他去。”
双手合十,书洛轻摇发丝,“我这般牺牲,还不是为了你今日的计策?何苦害我。”
“时间差不多了。”她站起身,油腻腻的小爪子在书洛的衣衫上蹭了蹭,把一件丝袍缎面蹭的油渍闪亮,一把拖上书洛的手,“走人。”
当两人迈步走出汗王宫的时候,守候在外面的人,只看到书洛身上掩饰不住的愁容,而叶灵绯靠在书洛的怀中轻声抽泣,书洛拢着她的肩头,低低安慰着。
两人亲密的举动已不是重点,重点是此刻的表情似乎已说明了汗王的病情。
书洛看向门边的侍卫,“请所有大汗立即赶来议事,立刻。”
时近三更,立即议事,大家心头似乎都明白了些什么,匆匆的去了。
议事大厅里,书洛垂首而坐,叶灵绯耷拉着脑袋一言不发,就连各位族长汗王进帐也未见起身接待,与前日意气风发之态大相径庭,甚至在书洛的提示下才恍恍惚惚的抬起头,挤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之后又再度归于沉默。
所有的人刚刚入座,书洛轻叹一声,双手扶上桌面时腕间珠串敲在桌脚,清脆的声响中,一粒珠子碎裂,散落的脆响跌落脚边,他也无暇顾及。
“主持,汗王的病情如何?”已有人急急的开口询问,顿时引来一片的附和问声。
“是啊,汗王如何?高热可退了?”
“要不要再请几位大夫去看?”
任人七嘴八舌的说,书洛平静的笑道,“汗王的病情暂时稳定,但是我奉汗王之命,向大家通报他的决定。”
叶灵绯抬起眼,深深的吸了口气,终于让笑容变得不那么抽搐,“汗王即位之后,一直没有立妃,所以汗王下令,在鹰部中挑选一名女子成为大王妃,书洛主持已替汗王发出诏书,选女子入汗王宫。”
“现在!?”
“大王妃不是要贵族之家挑选么?”
几声惊呼异口同声,却又在声音出口后猛然打住了,各自默默的低垂下头。
叶灵绯靠着书洛,靠着他身体的支撑方才站稳,脸上神情低落惨淡,“为什么在鹰部挑选王妃而不是又各部贵族挑选,因为事急仓促,若是他日有更好人选,再立大王妃不迟,至于人选规矩……”她沉吟了下,“只有一条,就是出过天花痘疮。”
当这句话出口的时候,几乎所有人心头已然有数了。
巴木巴尔张了张唇,“真的一点希望都没有了吗?”
虽是这么问,可是所有人心头隐隐都有种沉重感,如此匆忙的立妃,目的不过一个,就是为汉王留后了。
“可是……”
有人还待说什么,书洛已然开口,“我已选定女子陪伴汗王,若是他日有孕,即为大王妃,若有男婴则是未来汗王人选。”
“若是没有呢?”巴木巴尔叹了口气,不住摇头。
“若是没有,则从部族中挑选德高望重之人,继承汗位。”书洛沉吟了半晌,皱眉开口,“当然,这是我最不愿看到的事。”
大厅一阵沉默,达什敦沙哑着嗓音,“或许一切没那么糟糕,天花虽夺人性命,却也有存活的可能。”
书洛垂敛了目光,“希望如此,从今日起,每日夜间我会为汗王祈福,希望上苍保佑汗王逃过一劫。”
这一个决定,令在场所有人面色复杂,达什敦叨叨着只有少数几个人能听到的声音,“我们等了这么多年,才等到汗王继承汗位,不过一个多月,却又成了这般光景,难道要我们再等二十年吗?”
人,无声的散去,在踏出大厅的时候,看到衣着华丽的女子在巴特尔的带领下踏入渥魃希的寝间。
一连数日,大夫传来的消息越来越坏,大家心中已默认了汗王时日无多,只看苟延残喘究竟几日而已。
是夜,汗王宫中人生杂乱,灯火通明。所有的人聚集在大厅中,静静的等待。
书洛手中的佛珠拨动,口中悲怆的经文念念中,煞白了身边的族长大汗,有人轻拭着眼角,“往生咒,莫非汗王已是……”
书洛没有答话,只是不停的拨动着手中的念珠,手指微颤。
一名全身包裹在斗篷中的高挑女子,全身不住的抖动,伏在叶灵绯的肩头,无声的啜泣,叶灵绯手指抚着她的背心,口中安慰着。
两人偶尔翘首前方不远处的寝间,伫立在夜风寒凉中,谁也没有注意到,身后悄然出现的黑色身影。
刃光,在月色下滑过凝练,无声无息的朝着两人的身后划去。
人群早已被汗王即将驾崩殡天的消息震乱了手脚,没有人注意这两名单独的女子,更没有人留意这忽然出现的刺客。
刀影无声,尖利的刺向两人,而紧张眺望的两人,始终盯着前方的房间,不曾回首。
“来人啊,汗王……汗王……”
纷杂的脚步中,两人齐声低呼,修长女子忍不住的抬腿就想往寝间的方向冲,无意的动作恰巧躲过了这无声无息的一刀。
刺客脚下一顿,再度挥起了手中的刀,这一次,迅猛而快捷,狠狠的朝着女人的背心处刺去。
唇边,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可是笑容还不急展开,就冻结在了脸上。
他的刀尖,堪堪触碰上对方的衣衫,就再也不能前进一分,因为有双手,搭扣在了他的手腕间。
迎接他的,是一双湛蓝的眸子,噙着冷意,在他赫然的震惊中捏紧了手腕。
“喀喇……”一声脆响,钻心的疼痛让男子闷哼出声,弯刀脱手飞出,被眼前人轻巧的抄入手中,架上他的颈项。
一旁的女子双瞳闪亮亮的,“汗王驾崩的消息还没出,你家主子就急的造反了?”
斗篷挥落在地,显出坞恩崎英伟的身躯,手中弯刀稍用力,男子的颈项间顿出血痕,沁在刀锋上。
叶灵绯吃吃的笑着,“大哥,真是委屈你了,装了这么多天女子,可还舒爽?”
坞恩崎没好气的看她一眼,“你想死是吗?”
“我不想。”她抿唇笑着,“但是他只怕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男子面色晦暗,紧绷着脸始终不发一言,一双眼睛低垂盯着眼前的两人,全身僵硬。
“不知道你家主上看到你的时候,会不会很惊诧?”她手指抚着下巴,若有所思,“是你说呢,还是我去查呢。”
远处的喧哗声渐近,脚步声整齐,朝着这里而来。
男子平静的脸上忽然起了波澜,他一言不发,颈项猛然朝着坞恩崎手中的刀刃撞了过去。
坞恩崎眉头一皱,手中的刀刃偏了偏,躲开了男子意图寻死的举动。
就在刀刃离开男子颈项的一瞬间,男子袖中落下一柄寒光四射的匕首,朝着叶灵绯的小腹扎了过去。
动作狠毒轻灵,待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匕首离她的身体已不过寸许,她几乎能感觉到匕首尖利的锋芒吞吐出来的寒意擦上肌肤的撕裂感。
“叮……”坞恩崎手中的刀荡起,与匕首相触,勉强将对方致命的一击挡开。
匕首擦过衣衫,清脆的划裂声中,男子没有继续缠斗拼杀的意思,而是手中匕首抽回,飞快的跳上院墙,朝着黑夜中奔逃而去。
她踉踉跄跄的倒退,脚下的匆忙让她来不及站稳,狼狈仰倒。
手臂,被坞恩崎紧紧攥住,同时后腰处也被一双手扶稳。
熟悉的气息传来,她放任自己沉落在那胸膛,轻吐出一口气。
坞恩崎看了眼她身后的人,悄然放开了紧握住她的手臂,顺着刺客逃走的方向追了下去。
“看来,有时候我还是不能过于相信你。”腰间的手如铁钳似的箍筋她,热气喷在她的耳边,温润的嗓音中能听到明显的不悦,“尊重有时候不代表放任,我不会再给你任何机会涉险了。”
微笑着摸索上扣在腰间的手,她可怜兮兮的抬起头,“可你答应我了。”
“你也答应我,不会接近刺客,要顾好自己的安全。”
作者有话要说:never817,我看到你又砸了一个地雷哟,么么乃……
今天好悲催,昨天看了一夜的球,大清早被拎出去外婆家过节,结果我才坐下来一分钟,就被咬了一身的包包,然后拉肚子了,肚子疼,还来大姨妈,接着我去倒水撞到了脚,疼的龇牙咧嘴的,再再然后发现水里有杂质想倒掉,可是我倒自己手上了,呜呜呜……
人家现在还坚持在网吧更文,求安慰。
☆、你的毛长齐了吗?
大批的脚步声靠近,正是书洛一干人等,看到她和渥魃希,所有人都发出惊讶的呼声,巴木巴尔更是快步走向渥魃希,“汗王,您、您……”
“我很好。”渥魃希淡淡的开口,目光落在人群中,“稍后我自会解释。”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达什敦喃喃自语着,巴木巴尔更是激动的双唇颤抖,久久说不出一句话。
夜空中,坞恩崎的人影落下,单膝跪地,“汗王大人,我没能追上刺客,请责罚。”
“刺客?”
忽然而来的肃杀冲淡了渥魃希平安的喜悦,面面相觑中的族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傻傻的望着渥魃希,等待着回答。
“策伯尔汗意图谋反,汗王怕他仍有党羽,只好诈病引人上钩。”叶灵绯看看渥魃希又看看书洛,两个人悠闲中没有解释的意思,她只得在一众人的好奇中开口,“刚才,有人行刺这几日陪伴汗王的女子,想来是不希望有女子生下汗王继承人,成为他的绊脚石。”
“什么人?”巴木巴尔一声吼,“如此大胆,莫非是策伯尔汗的余众?”
渥魃希不答,只是将询问的目光转向了坞恩崎。
坞恩崎略一颔首,“我追踪敌人,到了巴木巴尔汗的营寨,之后便失去了踪迹。”
质疑的眼神齐齐定在巴木巴尔的身上,巴木巴尔亦是申请迷茫,不明所以。
“原来如此!”达什敦嘿嘿一哼,“巴木巴尔汗,您是汗王堂弟,同宗血脉。若是汗王驾崩无嗣,这汗王之位定是由你接掌了。”
巴木巴尔年轻的脸上只有片刻的疑惑,转眼便镇定下来,“汗王,巴木巴尔愿与汗王一道,去我营寨搜查。”
“现在搜,只怕人早已跑的无踪无影了。”不等渥魃希开口,达什敦已冷笑出声,“刺客不知汗王无恙,情急之下逃回营寨,还有什么可辩解的地方?”
“巴木巴尔虽然曾经质疑汗王能力,可巴木巴尔绝不会为了汗王之位暗害王裔。”巴木巴尔定定的盯着渥魃希,“我愿对佛主起誓,请汗王信我。”
渥魃希狭长的双目微眯,眼神深邃如墨玉,“我信。”
简简单单两个字,打住了所有怀疑的眼神,巴木巴尔脸上浮起了感激的神情。
叶灵绯狡黠一笑,冲着坞恩崎伸出手,“大哥,我刚刚好像看到你抢了对手的刀,这一次单独行动,又是势在必得的刺杀,我不信那人还会拿不趁手的刀,可否看看族徽是哪家的?”
坞恩崎将刀倒提在手中,“你们为什么这么快就揭穿呢,我还想多看看巴木巴尔汗紧张会呢。”
“汗王都表态了,你没机会了。”叶灵绯没有把刀给渥魃希,而是亮在了众人面前。
至于那个人,以他的机敏,怕是不需要了。
“啊……”
“怎么会……”
“这……”
一连串的抽气声中,达什敦黑沉着脸,眼神一窒再窒。
“逼宫之事,达什敦汗也有份吧?”叶灵绯懒洋洋的开口,“而且论资历,您可在巴木巴尔汗之上,若是汗王无嗣,您也同样有机会登上汗王的宝座,对吗?”
达什敦阴沉着表情,瞪着叶灵绯,平日里挂在脸上的笑早已不知何时消失无踪,“这,怕不是为人陷害吧。”
“哦?”声音拉的长长,她挑眼看向达什敦,“会汗王出手的人,必是有资格登上汗王之位的人,如今策伯尔失势,汗王又明确的表示相信巴木巴尔汗,莫非您指暗害汗王的人是书洛大主持?”
达什敦勉强干笑了声,“说不定是策伯尔余孽想为主子报仇,想趁机断绝汗王之后而为。”
“策伯尔可不是小人之辈,做这鸡鸣狗盗事,丢我勇士之名。”怒吼断破夜空,高大的人影从月影下大步而来,肩上抗着一个人,威猛无比。
将人影丢在地上,策伯尔冲着渥魃希低首行礼,“不辱汗王使命,策伯尔将人带到。”
渥魃希微微一笑,“策伯尔汗多礼了。”
策伯尔的出现,渥魃希的客气,再一次让人丈二和尚莫不着头脑,唯一脸色惨白的,只有达什敦。
那人落在地上,刚挣了下,就被策伯尔一脚踩在背心,狠狠的压在地上。怒瞪着达什敦,“达什敦汗不如仔细看看,这人是不是策伯尔的余孽。”
达什敦一直未说话,只是盯着渥魃希,似乎想要从他的脸上看出什么,“其实你根本就是早就怀疑我,对不对?”
渥魃希脸上始终挂着宁和的笑,“巴木巴尔汗直爽,断然定不出这老谋深算的计谋,策伯尔汗执掌土尔扈特部十余载,曾无数次暗中寻找圣子下落,绝不会为了将渥魃希赶下汗位做出杀害圣子之心。”
达什敦惊愕,“就这一个理由?”
同样震撼的,还有策伯尔。他数度起唇想要说什么,又数度闭上,沉默。
手指,拍上策伯尔的肩头,“若非对部落了若指掌,我又如何能坐上这汗王之位?”
这一句话没有回答达什敦的疑问,似乎解释了一切,但是这一句话的背后,又是不知道多么艰难的倾尽心力,千里之外运筹帷幄,说的只怕就是他。
策伯尔垂下头,默默的思索。
“既然早知是我,又为何不揭穿?”达什敦犹有不甘,恨恨的开口。
渥魃希脸上的笑意更大,深深的看了眼达什敦,却没有回答。
渥魃希倜傥而立,掌心间托着汗王印,“策伯尔汗,渥魃希昨天曾言,如果你将刺客抓获,渥魃希这汗位拱手奉上。”
玉印,就在策伯尔的面前,无遮无拦,唾手可得。
策伯尔凝望着他手中的印鉴,忽然倒身下拜,“策伯尔刚愎自用,愿交出兵权,任汗王驱策。”
同时,巴木巴尔亦是跪倒在地,“巴木巴尔愿一生追随汗王,绝无二心。”
这一切,已回答了达什敦的问题。
若非如此,又如何分化三部联合?若非如此,又如何让策伯尔与巴木巴尔清醒?若非如此,又怎能让他们死心塌地?
他谋划这么久,不过是替渥魃希做了嫁衣,从今之后,他的地位权势,将再无人能威胁。
神明送来的孔雀翎替族人领回了他们的汗王,天赐的女子还替他们寻回了活佛圣子,而她更是懂得如何救治令人望而却步的天花,挽救了全族的性命,是佛祖赐予部落的希望。
而此刻,这部落的希望,上天降下的女神,正窝在某个小山坡后,抱着脑袋痛苦的纠结着。
现在的她,只要踏出门,就能感受到无数尊拜崇敬的眼神,就能听到热情的呼唤声,接受他们的致礼。
不能乱蹦乱跳,不能随便躺躺坐坐,不能大口喝酒大块吃肉。
前天,她窝在水泊大石上睡觉,冷不防的一声见过圣女大人,好悬没把她吓翻到水里去。昨天,抓着条羊腿狠狠的一口咬下去,耳边突兀的响起见过孔雀翎大人,直接吓掉了她手里的羊腿,一口咬上了自己的嘴巴。
书洛把她拱上了至尊无上的地位也就罢了,可她千叮咛万嘱咐不准将治痘的事情传扬出去,却也是半点效果也无。
用屁股猜也知道,这是渥魃希干的好事。
所以,她生气了愤怒了惆怅了痛苦了。一个人偷偷摸摸跑到这里,安慰自己可怜的心。
从怀里掏出个包包,她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周围,确定没有人,这才仔细的打开。
“见过孔雀翎大人。”
手一抖,手中的包裹落了地,滚出两个圆溜溜的包子。
她一声惊呼,扑去捡起地上的包子,郁闷的拍去上面的草屑,妙目回首怒瞪。
金发飘飘,人影修长,抱着双肩笑的诡异。
手掌抹过她的指尖,那粒包子已入了他的手,坞恩崎想也不想的咬下一口,表情顿时变的有些怪异,“你怎么会弄这种包子?”
“以前外教教的。”她忽闪着讨好的眼睛,期待的望着他的表情,“是你喜欢的味道吗?”
应了声,坞恩崎在她身边坐下,一言不发的咬着手中的包子,“怎么想着做这个?”
“看你不喜欢这里的食物呗。”她悠悠然的回答,“以前我的老师曾说过俄罗斯的羊肉包子是特色,本想试着做一下,等尝过以后再考虑要不要让你尝尝,谁知道你阴魂不散,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纵然换了生活的环境,饮食习惯总是难改的,别说他,就是渥魃希也习惯早起喝茶等一系列欧洲宫廷的习惯。
“不错。”他慢慢的咀嚼着,深邃的目光眺望着远方,瞳孔深处隐隐藏着伤感悲凉。
“你是我大哥,看我多想着你。”胳膊捅了下他的胸口,某人沾沾自喜,“下次我们去做土豆烧牛肉吧?”
“我做给你吃。”坞恩崎闭上眼,再睁开时,阴霾尽去,只留下淡淡的轻松。
“好。”她抱上坞恩崎的胳膊,一声欢呼,“我还想吃肉酱茄子,含羞草沙拉。”
“行!”大掌揉乱了她一头黑发,亲昵无比。
“喂,你干什么呢?”坞恩崎的手被人拍开,少年清朗的嗓音带着愠怒,高傲的看着地上的两个人。
“咦……”叶灵绯仰起脸,努力的在阳光直射中辨认清楚眼前人的面容。
“你为什么和她这么亲密?”少年的手指头点在面前,“还有你,不知道自己是圣洁的孔雀翎吗?怎么可以随意的和男子打情骂俏。”
打情骂俏?她和大哥?
她迷茫的望向坞恩崎,而对方却是露出一抹促狭,伸手揽上了她的肩膀。
还未揽实,横空伸出的手已经把她从地上拖了起来,愤愤的手臂勾上她的颈项,占有欲十足的开口,“我有话和你说。”
“说什么?”小细胳膊小细腿,这姿势让她哭笑不得。
“我……”他看了眼坞恩崎,在叶灵绯强势的眼神中讷讷的低下头,“我跟着大主持学习佛法,这些日子没时间出来,我想对你说声谢谢。”
就这个?
她偏头想了想,忽然笑的谄媚,“能实质点么?好歹你将来也是活佛,就这么一句谢谢,是不是有点对不起我以身相救啊。”
少年眨着漂亮的杏仁大眼,她抬手,拇指食指在他面前搓了搓。
“那……我决定赐予你我能给的最高贵的礼物。”少年终于下定了决心,在某人瞬间闪亮的眸子里坚定开口,“娶你为妻。”
险些一个跟头栽倒在地,她努力的挽救着自己滑向脱臼边缘的下巴,“能不能换一个?”
少年的脑袋认真的摇了摇,“大主持说,你是上苍派来寻找我的人,所以你和我应该是不分开的。”
身后,隐隐有压抑的笑声,一阵一阵的。
目光顺着阿斯兰纤细的身躯滑下,游过腰身,停留在某处,她呆滞着脸,“你的毛……长齐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又去修电脑了,饿了整整一天,刚刚回来,电脑本来要留在那边再检验下的,我为了更文,坚持拿回来了,如果不好的话,还要继续修。
☆、星光下,定终生
果然,人走运的时候天上是会掉馅饼的,只是这饼有点大,有点难以消化。
要把银刀,把自己要成了王妃;拿串珠链,把自己拿成了圣女;这下好,才开口讨点好处,莫名其妙的有人想以身相许。
所幸阿斯兰是活佛圣子,她只当他的话是放个屁,响完就没了。
揉着饿扁了的肚子走向汗王宫,两腿犹如灌了铅沉重无比,而身体则是酸软无力。
是找东西吃还是睡觉?她艰难的做着选择。
还是睡觉吧,好累啊,她懒得动弹了。
迷迷糊糊的摸进门,朦朦胧胧的爬上床,想也不想的抓起被子罩上身体,将自己沉入床榻里。
浅浅的笑声在耳边流淌,冰润的手指擦着她的脸颊,丝丝勾魂,缕缕旖旎,就在这轻巧的动作间笼上了她。
赶苍蝇似的挥挥手,她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发出咕哝的不满。
“饿不饿?”他的声音拉扯着她最后一丝神智,“我弄了吃的给你。”
“不……去……”飘渺的挤出两个字,她如死猪般赖在床中。
“起来,给你十两银子。”
“嗯……”神智瞬间回归,某人眼皮动了下,“加十两。”
“三十两,立即起床。”
“成交!”
人,瞬间从床上坐起,眼睛还来不及张开,已飞快的跳下地,寻找着声音的来源伸出手,“钱。”
没有摸到预期中的银两的质感,只有一双大掌温润有力,人顺势被打横抱起,朝着门外大步而去。
没有问他去哪,她懒懒的靠在他肩头,夜晚的风吹动了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