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域情郎第11部分阅读
雪域情郎 作者:yuwangwen
要回到那个叫巴音布鲁克的草原,再入那湖水中,才有可能吗?
“那我……”她强压着越跳越快的心,“怎么才能回去?”
“靠你自己的力量,借由他人的手。”
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回答让她越发的糊涂。
“谁的手?”
渺然一笑,说不出的神秘,也说不出的俊美,“你是神的人,自然是你选择谁就是谁。”
她选择谁?
叶灵绯的目光,情不自禁的看向大门的方向,那扇紧闭的木门之后,站着一个优雅飘逸的人影。
“我……知道了。”她点点头,似乎明白了什么。
掌心突然一暖,不知何时竟已被他握上。
他不是个修行人么?这算不算六根不净?算不算非礼?不过,被如此风神如玉的人非礼下,她好像也不吃亏。
正当她胡思乱想着的时候,那温暖已离开她的掌心,归于蓝袍袖中。
掌中沉沉的,圆润晶莹,竟是他刚刚在指间拨弄的珠串,暖暖的还残留着他手中的温度。
每一粒都洁白剔透,看不到半分杂质,叶灵绯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怎么也挪不开她的目光,“送我定情信物?”
话出口就有点后悔,她、她、她居然调戏修行之人,这也太大不敬了。
不待她道歉,那浅蓝的人影淡然的微笑依旧,“你说是,就是吧。”
这也行?他到底是不是和尚啊?还是修为太高,早到了不嗔不怒的地步了?
“我不要。”她勾着玉珠,伸到他的脸颊边,“无功不受禄,你的见面礼太贵重了,我要不起。”
“就当贿赂,贿赂我新晋汗王堂弟身边的侍卫好了。”他似是想起身,但只欠了欠身,又顿住了,“你好像踩着我头发了。”
“对不起。”她往旁边跳了步,急急道歉。
雪白的掌心摇了摇,正待说什么,门板上已传出了轻叩,伴随着朗润之声悠然而入,“书洛,我要带人走了。”
手指撩过腮边,一片青丝顺着雪白滑落,温柔的男声应道,“你的属下有佛缘,我想留下。”
门外轻笑顿起,“我的属下纵然有佛缘,我不答应也是不行的。”
三月柳枝点水,晕开潋滟之态,书洛微侧半容,“去吧。”
她捏着手中的玉珠串,伏低身子在书洛耳边,“我的来历,你不会告诉他吧?”
“不会。”
要到了她想要的答案,叶灵绯终于放下了心,冲他摆摆手,飞快的拉开门。
门前的台阶上,月白袍角轻翻,拍打着他的小腿,双手背在身后,冲着她的方向弯起唇角。
海棠春绽,明媚如阳,月白雪色,辉韵娇魅。
不等她靠近,他已转身,朝着寺门外行去。她几步跟上,与他并肩而行。
“渥魃希,以你的耐性会出口催人,真的好奇怪。”她跳着步伐,看着他雕像般的侧脸,漫不经心的开口。
“饿了。”清泠泠的声音,姿态飘逸而行。
“难道不是因为我大声的喊的那句定情信物?”她蹦下台阶,笑容中有几分古怪。
“是。”他背着双手而行,宽大在袖子在身后摆动,别是一种潇洒,“书洛自小研习佛法,可不容你随意亵渎,所以我必须阻止你丢人。”
两个人渐行渐远,消失在静谧的寺门之外,房间挺直的背影沐在阳光之下,发丝闪烁着点点七彩之光。
口中喃喃,“选中你要的人,到你想去的地方,寻找来时的路。不知归去那时,你是否还如今日坚决?”
风吹过,拂起他的发丝,凌乱飘动。
作者有话要说:不行了,这几天又病了,我去卧倒……
☆、汗王回归
“又被你骗到一样值钱的东西?”渥魃希眼睛盯着自己手中的酒杯,眼角勾了眼角落中的某人。
身体随着马车的摇晃摆动,她把玩着手中的冰玉珠串笑逐颜开,“你都说值钱,那就肯定值钱了。”
“这是书洛的随身之物,就凭这一点你就赚大了。”渥魃希狭长的眼睛斜斜挑着,散发着深沉的光芒,笑容却飘魅,“可知道部落中人千金难求他一件法器,你倒是三言两语拿走他最贵重的持物。”
“你嫉妒?”她将珠串挂到腕间,冰凉的感觉沁透肌肤,寒中带暖,舒服极了。
“如果我说我想要你那串珠子呢。”他握上她的手掌,手指拨玩着她腕间的珠子,“我从未见过书洛与他人交谈,更别提青睐有加。”
真的那么高傲?
可是那个书洛,不仅和她聊了,还对她笑了,甚至乐于被她调戏,这是怎么回事?
究竟是他不懂那个人,还是她搞错了?
想也不想的扒下手腕间的珠子,想也不想的递给他,“你喜欢拿去。”
“你舍得?”他扬起唇角,执杯空停,“这东西很贵重,如此随意送出似乎不是你的风格。”
“我和他不熟,越是贵重我越是不敢收,拿人的手短。”她将珠串塞进渥魃希的手里,“不如我给你,和你换点其他东西。”
唇色被酒渍染出了艳丽水色,“我的东西你就不怕拿着手短?”
“咱俩熟。”她手指摸上了他的腰间一方玉佩,手指绕着玉上垂着的流苏,冲他挤挤眼睛,“换这个怎么样?”
“你什么时候如此客气了?”他睨了眼她,“我的东西你不是说拿就拿的吗?”
“君子爱财取之以道,我也不是强取豪夺之辈。”她豪气干云的拍了拍胸脯,“这不是和你换么。”
“不换。”他懒懒的两个字顿时将她的期望打回了原形,缩在一旁。
纤长冰指解下腰间的玉,连同珠串一起抛到她的手中,“书洛赠你的东西必有他的意思,你留着吧。”
捧着两样东西,她没有太多的意外,拿起玉佩狠狠的亲两口,揣进自己的怀中。
“你开始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吧?”渥魃希毫不留情的揭穿她的小心思。
干笑了下,没否认。
这些,似乎已成了彼此生活中每日都会发生的小事,他看穿她的心思,她明白他看穿她的心思,小小的心机不过是打发无聊时间的调剂,彼此呵呵一笑而过。
车身忽停,巴特尔的声音稳重传来,“汗王,策伯尔带领一支人马,西出三百里迎接您,人马就在前方。”
“他是迎接我,还是担心我呢?”渥魃希的轻松悄悄敛没在深沉的笑意之后,“许久没看到他,颇有些想念呢。”
叶灵绯透过车帘的缝隙看去,前方一众马队展开,旗帜呼啦啦的展开,翻飞在空中,一边雄鹰展翅一边是白虎凌空。粗壮的汉子骑在马背上,蒙古的长袍传达着熟悉的感觉,说不出的豪迈与浑雄之气。
这,才是她熟悉的蒙古族人,才是她印象中草原上飞驰的汉子。身边这个,实在是精致过度了。
“三百里。”某人玩味着这个字眼,“真是隆重的迎接仪式,让我受宠若惊。”
当旗帜下的队伍越来越近,渥魃希脸上的笑也越来越完美,“果然是隆重啊,连我麾下的鹰队都带来了。”
叶灵绯发现,他几乎是无时无刻不挂着笑容,淡笑、微笑、浅笑,从从容容的挂在唇角,有时是俊美,有时是病态的孱弱,但是那笑容,几乎从未消失过。
会始终保持笑容的人,要么是生活太顺,从未有过任何挫折,要么是生活太挫折,从未平顺。
不记得是谁说过的话,此刻闪入她的脑海。
他,属于哪一类?
带着他的部队,远道三百里迎接,究竟是恭敬还是示威?他居然还能笑得出来。
马蹄在面前数十米前停下,一干汉子快速的从马背上跳下,手中的白色长绢从脚下快速的铺设到车前,数十米的白色中,几十人威武而立,一声轻喝中,同时单膝跪倒。
两边马儿嘶鸣,被人紧紧牵住;旗风猎猎,拍卷着。
一刹那,所有的声音都被压抑了,无形的目光凝结在一点,等待着。
马蹄扬起的灰土还在空中飘荡,空气中浮着淡淡的泥土气息,黄|色的飞烟中,人影从白绢的另外一头缓缓行来。
双目如电,龙行虎步,一行一动间都散发着肃杀的气息,每行一步,强烈的压迫感就近一分,不用说话,那常年在战场锻炼出的铁血气势就已让人无法透过气。不经意间就让对面的人想要逃离。
人在车前停下步伐,大掌互扣,轻微一点头,“土尔扈特部策伯尔,恭迎汗王回归。”
抬首,目中精光隐而不露,傲然盯着面前紧闭的车门。
与其说恭迎,在叶灵绯看来,几是武力相逼。口中道着汗王,却未行跪拜之礼,不过欠身顿首而已,不屑已在短短的几个动作中表露殆尽。
没有人异议,没有人质疑,就连白绢旁两排跪倒的人,也给人恍惚的错觉,是在跪拜这威武的男子而非车中人。
车内,叶灵绯撑着自己的下巴,抿唇思索着,灵动的大眼顺着小小的缝隙,看着车外的中年男子,不期然的一阵兴奋闪过。
他就是策伯尔,久仰大名了。
车外,在策伯尔开口之后,却是长久的无声,车内人仿佛睡着了一般,压根没有半点反应。
呼呼的风声中,跪在地上的勇士开始发出细碎的动作,彼此悄悄的对望,偷瞥了眼身前的车,又默默的垂下头。
策伯尔双目微窒,冷凝的气氛从他身上散发而出,浓烈数分。
吸了口气,喷薄的气势直指面前的马车,声音沉而不散,“策伯尔率土尔扈特部鹰虎两部迎接汗王,有请汗王下车。”
依旧……无声
叶灵绯看着身边闭目的渥魃希,他全身都笼着清雅悠闲,手中托着酒盏,轻轻晃着,嘴角一缕笑,从策伯尔出现的时候起,就这么古怪的噙着。
伸出手,捅了捅他的腰侧,她从他的臂弯里抬起头,目带笑意,“你要是再不吭声,他是不是会再吼一嗓子?”
“那不是合了你的意?”他的胳膊搭在她的肩头,拈着酒杯的手架在曲起的膝头上,“你不是想看看他能忍到什么时候吗?”
“我是想。”她托着下巴,“不过我怕他真的会一直坚持下去,不知道身为汗王的你,理是不理呢?”
看似一句邀请,其间的古怪她却猜了个通透。
理,身为汗王面对属下颇为不敬的举止还若无其事的接受,固然可说是修养好,却又何尝不是驭下无方的苦果。
不理,汗王远道归来,却对自己的士兵不理不睬,纵然斗赢了气,失却了军心民意。
好一个策伯尔,带着两队人马出现,第一个下马威在无形中已摆出。身为属下和晚辈,面对汗王只行抱拳礼,却让军士为无形的棋子,逼迫对方不得不出现。
“那你认为我理是不理?”他手指搔弄着她的脸颊,看来心情轻松无比。
她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拍开他的手,正想说什么,门外的声音第三次传来。
“土尔扈特部鹰旗虎旗勇士,恭迎汗王回归,请汗王下车。”
三次恭请三句话,从自己到部落勇士,无形中已将邀请的主体置换了,渥魃希若还不出现,那不是不给他面子,而是不给部落勇士百里恭迎的心了。
“既然都抬出这么多人了,我若是不露下面,岂不是不给大家面子了?”渥魃希仰首饮进杯中最后一口酒,手指勾上了面前的车帘。
车外,本有些细碎的声音,凌乱议论着,在三根冰白手指伸出的时候,奇异的全部消失了,空气再度恢复了沉窒。
这三根手指,仿佛拥有无上的魔力,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随着它的动作而转动。
跪倒在地的土尔扈特部汉子,屏息静气,悄然望着那手指的方向,眼中有崇拜,有敬畏,有兴奋,也有迟疑。
车帘,被慢慢撩起,车中的人,也终于现出了他的真容。
月白的长袍下,曲架起的腿弯,手肘轻搁,悬垂的发丝遮掩的半张俊容之后目光透出,缓缓从众人脸上扫过,风摆动了他的袖袍,将他身上高贵之气拂出了车内,流转在人群间。
不需要威严的气势,不需要威武的姿态,他就是天生的王者,临空之月出尘飘然,令人不由自主的膜拜当场。
他,只用了一双眼,就征服了在场的人。
鹰部的汉子,眼中跳跃着喜悦的情绪,率先高喊着,深深的俯下了身体,“恭迎汗王回归土尔扈特部。”
这一声,引发了所有人的激动,呐喊犹如潮涌喷薄而出,“恭迎汗王回归土尔扈特部,恭迎汗王回归土尔扈特部……”
在这样的声浪下,唯有一人依然平静,站在车下,平静的望着车中的人,目光冷凝。
“请汗王下车。”这一次,策伯尔连抱拳行礼都免了,强硬的口吻更是让叶灵绯的眉头跳了下。
是感到了威胁么?
不过她好像看到,对面除了马匹以外没有任何代步的工具,他该不是想看渥魃希的笑话吧?
相处这么久,她似乎没见过他骑马,还有那薄身板,几里路下来说不定就散架了。
“噗……”
渥魃希的手背在身后,不轻不重的捏了下那个幸灾乐祸人的手。
她反手勾着他的掌心,手指搔了搔他。
透明的指尖缓缓伸出,扶上了车门边,身体探了探,慢慢伸出车外。
策伯尔的眼神跟随渥魃希的动作,眼底闪过一丝得意。
“咳咳……”那扶在门边的手忽然缩了回去,捂回唇边,剧烈的咳嗽中,人影寸寸滑落身体,指缝中,艳红一滴滴的沁出,点落在月白长袍上,触目惊心。
“汗王!”叶灵绯适时的揽住他孱弱的身躯,手臂一挥,车帘重新落下,“汗王病发,快……。”
马鞭挥舞,炸响在空中,马蹄腾空,车轮飞转。就这么生生的从策伯尔身边掠过,扬起半空的灰尘,将一干人等丢在身后。
一望无际的原野,顶顶帐篷像是绽放在绿色幕布上的云朵,羊儿欢跑,狗儿跳跃,远方的天空与绿色的草原接成一线,分不清天在哪,地在哪。
这才是她向往的景色,向往的风情。
比之冬宫的奢华,这里散发的就是一股野性的气息,纯净而未经雕琢过的野性。
但是让她更想不到的,就是此刻眼前看到的景象。
雕梁画栋的石柱,金色穹顶红墙碧瓦,图腾闪耀在金色的阳光下,草原的气息中融合着精致华美,雄伟豪迈一并具存。
即使踩着脚下青石板,她仍然有些不敢相信,“这是你的家?”
“你忘了,我是汗王,是王自然就有他的宫殿。”车上的人平静的望着眼前的宫殿,目光远眺,穿过华丽的殿堂,投落在远空虚无间。
没有惊喜,没有亲切,有的只是忽然间的惆怅,伤感,很快就随风消散,唯有他身边的她,敏锐的捕捉到。
“这宫殿造于我祖父时代,知道为什么吗?”他的手掠过空中,遥远的抚摸着宫殿的景致。
她心思一动,“为了不让你们随意走动?”
渥魃希嘴角抽了下,不屑哂笑,“当年的汗王是与俄罗斯帝王平起平坐的地位,可是俄罗斯害怕我们某天离开他们,设下了种种的圈套,一步步的剥夺汗王身上的权势。最后土尔扈特部的汗王,只能在俄罗斯成为质子,由他们掌握和任免,所谓宫殿,不过是困住我们脚步的金色囚笼。祖父为了部落子民,只能暂时示弱,于是建造了这个宫殿,它存在的价值,不过是一个耻辱的标志,让所有土尔扈特部子民都牢记的标志。”
这是第一次,她清晰的感受到他的忧伤,他的愁思,他深不可测的内心处掩藏着的情绪。
在长长队伍的跪拜中,他踩上面前的白绢,一步一步朝着他充满不屑的宫殿行去,脸上重又挂回了完美的淡笑。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这个,有很多人问我下卷虐不虐,其实我从来没觉得我写的书虐过,所以我回答不虐。至于大家的感受,见仁见智。
但是……我真的不觉得虐哇,我从来都没写过自己想写的那种酣畅淋漓的虐身虐心啊。
☆、那达慕大会上的神秘黑衣人
叶灵绯躺在小山坡上,头顶的天空缀着几朵白云,软软的、绵绵的,耳边传来悠远的蒙古长调,豪迈而厚重。
一直以为,蒙古长调是苍凉悲伤的,到了这里方知道自己的错误多么的离谱,低沉的音律是因为情怀的宽广,豪迈的歌声是因为这方碧草天地孕育的包容。祈祷上苍,感激岁月,才是这歌声中真正饱含的意义。
一片片的蒙古包下,人群汇聚,勇士之间的摔跤比赛热闹激烈,没有固定的看台,没有划拨出来的位置,一切随性自律。
“你的性格缩在这,很有些奇怪呢。”男子的声音响起在头顶,随意明快。
睁开眼睛,头顶的阳光被阴影遮盖,男子的笑容挂在脸颊,两排雪白的牙齿就在她上方闪着光泽。
“人太多。”她侧了侧身,头枕着自己的胳膊,提不起半分兴趣的回答。
“你在担心什么?”某人毫不留情的揭穿她,“你不是应该在他身边的吗?”
在他身边?
“他事多,我没兴趣。”她懒洋洋的回答,“这里晒晒太阳听听歌,才能觉得生活如此美好。”
“事多?”他显然不这么容易放过她,笑容可掬的表情下分明闪过邪恶,“我还以为无事可做呢。”
叶灵绯挤了个假笑,大大的打了个呵欠,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心中,无数个念头掠过,缠绕着她紧绷的神经,无数个画面连闪,让她的思想更加的凌乱。
本以为,纵然是心有嫌隙,那几个人至少会象征性的出现下,结果几日了,策伯尔没来,巴木巴尔没有来,达什敦也没有来。移权诏书下达后,这几个人连面子工程都懒得做,渥魃希这个汗王的威信可见一般。
那达慕大会,本是借着汗王登基的机会,让所有人前来恭贺庆祝,可是第一天的拜见汗王,殿厅之中便只有渥魃希和自己两个人。
“那达慕大会很热闹啊。”他在她的身边坐下,目光落向人群中,“所有部落的勇士都可以来参加,夺取荣誉的封号,你不去看看热闹吗?”
渥魃希坚持在殿厅中等待,心中烦乱的她只想找一个地方安安静静的混过几日的时光,哪有心情去看热闹。
他们的热闹,于某些人而言,不啻于伤口撒盐。
“走吧。”坞恩崎把瘫软成虫的她从地上揪了起来,不顾她的挣扎朝着山坡下走去,“连续比赛几日了,今日要决出最后的胜者,一定精彩。”
纤细的她可抵挡不了对方强有力的胳膊,一路被沙包麻袋般的扯进了人群中,坞恩崎显然心情不错,推推搡搡中活活被他挤进了人群的最前方。
胳膊搭在她的肩头,整个人懒洋洋的挂在她的身上,下巴抵着她的肩头,“看看摔跤,要是没地方发泄,就上去玩玩。”
她去玩玩?
满脸黑线的看看眼前铁塔一般的汉子,她脸上肌肉抽搐着,狠狠咕噜了下口水。
“你太看得起我了。”她低头看看自己的小细腿,再看看场中人青筋直爆的胳膊,只觉得腿肚子转筋,全身发软,“你是想让对方把我当标枪,看看一胳膊能抡多远?”
“你不是打过么?”他眯着眼笑,“大不了再上去踩上十几脚。”
她没好气的斜眼,“你想尝尝味道?”
“不敢,不敢。”嘴巴里说着,表情可没半点害怕的意思,依然是靠着她的后背,眯着蓝色的双瞳,笑容可掬。
说话间,场中的两人已动了起来,扯、抱、摔,一系列眼花缭乱的动作,大汉双手一抓,扯住对方的肩头,狠狠的将人拎了起来,将对方摔倒在地。
欢呼声中,早有娇俏的少女上前,将彩色的布挂上了胜者的脖子,大汉挥舞着双臂,高喊着,气氛越加的浓烈。
她扯了扯坞恩崎的袖子,低声询问着,“那彩条代表胜的场次?”
他弹了下手指,“聪明,这里比赛是没有身高体重之分的,只要你想上就可以去,最后按彩条多少进入决赛,直到比出冠军。”
正说着,旁边的人群间也同样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声,坞恩崎眼睛一亮,“要决赛了哩。”
旁边的人群涌动,穿着鲜艳衣裙的女子脸上带着娇羞的笑容,不住的朝着场中指指点点。
透过缝隙,依稀在人潮的簇拥中看到一道修长身影,黑衣束身,俊朗挺拔,在对手的壮实下更显得出众帅气,脖子上十余条彩带翻飞飘起,行走间带动无数少女的目光跟随,只可惜人太多,她看不到对方的正面。
“这是一个崇尚勇者的民族,无论是谁只要在那达慕大会上取得第一,都将是整个部落崇拜的对象,更别提女子的倾慕了。”坞恩崎在她耳边淡淡的解释道,“到时候在结束的篝火晚会上,这些勇士将被无数少女围着,可算是一道奇景。”
“你为什么不去?”她扬扬下巴,示意着场中的方向,“以你的功夫,骑马射箭摔跤应该都不差,要出名要倾慕都不是难事。”
“我懒。”他就像没骨头一样趴在她的肩头,高大的身形与她的纤细形成鲜明的对比,“万一打脏了衣服,又没钱买新的,很穷啊。”
“还有其他理由吗?”她抖抖肩膀,想把那个挂在肩头的胳膊抖掉。
舒服的压着她,他散漫的口吻中带着些可怜,“我是外族人啊,这是土尔扈特部的比赛,你以为他们乐意看到一个外族人拿到勇士头衔?”
心头,忽然一沉。
侧脸看去,肩头的脑袋还是没正经的眯笑着,津津有味看着场中的人。
刚才语气中那一瞬间的失落,是她的错觉吗?
两团阵营簇拥着各自的英雄,小小的包围圈逐渐融合,激|情呐喊着,手臂高振,声震碧空。
“你知道吗,这里不少都是各部落军中的高手,拿到勇士的名号,就可以立马扬威军中。”他贱手贱脚的捏着她脸颊上所剩不多的二两肉,“你猜猜,这场暗战是策伯尔占上风,还是其他两部异军突起?”
对他的话恍若未闻,她的目光再一次寻找着那黑衣男子,奈何所有的人都逐渐朝着他们的方向涌来,期待着新的勇士出现。
身边越来越拥挤,人群推搡着,拥挤着,一股大力从身后传来,撞上她的身体。
“啊!”脚下踉跄了两步,猝不及防的她跌跌撞撞的冲着,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趴了下去。
一只手,早有预谋似的伸了出来,把即将落地的麻袋挂在了臂弯中。
同时,拥挤的人群中,两道寒芒透过缝隙,打在她们两人的身上。
借着坞恩崎的力量爬了起来,她下意识的寻找着刚才感受到的目光,眼前人头攒动,影影幢幢,什么也看不到。
“你干什么推我?”从他的臂弯里抬起头,她指责的瞪着眼前笑眯眯的人。
“有吗?”他很无辜的摊开手,“人太多了,不小心撞的吧。”
此刻她才发现,他身后密密麻麻全是人,里外数圈水泄不通,别说苍蝇了,放个屁都能给挤回去。
一名白发老者走向场中,手臂微微抬起,各种声浪渐渐平息,人群慢慢退开,只留下场中的两位对手。
直到此刻,叶灵绯终于再一次看到了那个纤长俊挺的黑衣人,全身紧衣束约,蜂腰窄臀,黑色突显了他的单薄,却多了数分的神秘。
仅这一个背影,她就恨不能伸爪子摸上一把,与面前雄壮如熊的男子相比,太抢人眼球了。
黑衣男子仿佛感受到了她的目光,黑发飘扬间侧首回身,顿时又是一片惊叹声起。
金色的狼图腾面具覆在脸庞上,深沉的衣衫,冷峻的目光,展示在众人面前的,仿佛就是金色狼王的化身,漠看大地,睥睨天下。
“又一个见不得人的。”叶灵绯哼了声,换来肩头同样的哼声回敬。
悠长的歌声吹动了对决者的衣衫,最后的尾音仍在空中未散时,老者手臂在两人间快速挥落。
大多数人还没从歌声中醒来,粗壮的大汉揉身扑了上去,两条胳膊迅速的抱向对手的腰身。
不仅快,而且猛,刚烈的动作不失灵动,脚下一步踏前,扫向对方的下盘。
可以说这一下饱含了抓、绊、抱,先发制人,经验老到。而他的对手,似乎被这他的猛烈吓到了,怔怔的站在那,半点反应也没有。
身边惊呼声四起,谁也没想到,一场决赛的对峙,会在一个回合间就胜负立分,激烈的对抗只是想象中的猜测。
金色的面具在阳光下熠熠闪耀,谁想要看穿都会被那闪烁的光芒给逼退,无法触碰那人的此刻的思绪。
“唰……”
衣袂的残影还在眼底,面前却已失去了黑色的身姿。
没有人看到他如何消失,没有人看到,他去了何处。她的耳边,只有坞恩崎的轻笑,清晰异常。
金光划破,黑色的人影站在大汉的身后,双手背立,倜傥如风。
发拂动,仍扬空中不及落;人影起,优雅的从对方反扑的臂弯走过。
真的是走过,从容漫步的走过。
雪白的手掌在空中,轻柔缓慢的推上大汉的胸膛。
掌心如玉,叶灵绯看到粉色指甲泛起的珠光色,指尖抬起时的修长完美,轻轻地印上。
拂灰的轻柔,在黑影落地时,大汉脚下蹬蹬蹬倒退了数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所有人,包括地上的人,都惊呆了。
风中,紫色的花瓣纷飞,翩翩犹如蝶翼,缠绵在那冰白的手指间,飞舞在黑发梢,停驻在他的肩头,颤了颤,又很快的飘远。
手指微合,拈住一枚花瓣,轻松的绕了绕,那紫色在指尖流转,在他松手间被风吹起,打上她的脸颊。
冷香,伴随着草原青草气息,沁人心脾。
草原龙胆花,前几日见到,只觉得美,而这一瞬间却是惊艳,只是惊艳的究竟是人还是花,只怕难分。
肩头,被人拉扯着,“走吧,不然一会被踩平了。”
刚刚从人群中艰难的挤出,巨大的声浪层层叠叠,海潮般的扑向场中,勇士的呼喊,姑娘的笑声,成了草原上最欢快的曲调。
不断的有人冲上,可怜的她已经不记得是第几次缩脚乱跳了,直到扶着身边的倚靠,才没被人又推回去。
“阿瓦,我也要去送江嘎,这汉子好英伟。”女子清脆的嫩声娇俏的嚷起,车帘中伸出一个青春的笑容,银链玛瑙穿成着的额饰晃出灵动的声音,手中抓着彩条布就往车下跳,险些和车辕边的叶灵绯撞成一团。
“塔娜,回来。”车中低沉的嗓音一声唤,女子跳跃的脚步顿时停了下来,扭捏着不肯上车。
车中人声音重了几分,“你答应我不乱跑才带你来的,随意给男子赠送江嘎会掉了你的身份,快上来。”
鼓着两腮,红润的脸颊上写满不情愿,眼巴巴的再看了眼人头攒动的方向,眨巴了下大眼,默默的爬上车。
在车帘掀起的瞬间,叶灵绯眼见的看到车内一名老者端坐,全身衣袍精致华贵,披肩金丝盘龙,黑绸水亮,双目炯炯之光透射逼人,全身笼罩在一股威严霸气中。
直到马车离开许久,她还震在原地,久久没有回过神。
这股气势,便是策伯尔也不予多让,若非长居高位者,是不可能有这般的气势的,这人……
肩膀一重,再度被挂上某人沉沉的分量,热气撒在耳边,伴随着某人的诡笑,“看好戏啊,看好戏。”
“什么好戏?”她心思才动,人已被拉离原地,朝这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比赛啊,继续继续……”
作者有话要说:嗷嗷嗷,人家的本本昨天烧掉了电源,呜呜呜,今天爬起来就出门修本本去了,刚刚才回来,所以不可以怪我更晚了,人家午饭晚饭都来不及吃,好饿……
☆、无人能及的风采少年
坞恩崎似是看热闹看上瘾了,哪里人多往哪里钻,哪里声音吵闹扯着她往哪里跑,不多会的功夫,叶灵绯已是气喘吁吁,晕头转向。
草原太大,到处都是人影,没有太多的标的物,让她很难分辨东西南北,只得任由他拽着,跟着他一气乱跑。
在跑上一个小山坡之后,她终于甩开他的手,一屁股坐在地上艰难的喘息着,“我好饿,走不动了,你要看自己去看。”
本就没吃早饭,被他强行带着走了一个上午,她早就饥肠辘辘腿脚发软。
停下脚步,坞恩崎也索性坐在了她的身边,“不走了,就在这看。”
“看什么?”喘过气的某人揉着自己酸胀的腿,茫然张望着。
一眼,就看到了左手边三个圆形的箭靶,箭靶前方二十余步,五十步和百步处各有划出的三条线,还有不少弓箭手正在场中比试着。
场中,也有不少正中靶心的漂亮箭法;但是她却有些闷闷提不起精神。
相比起那日看到过巴特尔精湛的马背三箭之后,这样的站立式比试于她而言,总觉得有些不够精彩。
“这个地方怎么样?”坞恩崎斜斜的躺在小坡上,“又不用围在后面上蹿下跳看不着,又不用和别人挤成一团抱脚乱跳,还能吹吹小风,看的又清楚。”
“吹吹小风?”她斜睨着他,“有小酒喝喝吗?”
蓝色的小月亮弯弯着,他的手指在身后摸索着,不期然的抓出一个小皮囊,拔开软木塞,一股醇厚的酒香溢出。
皮囊递到她的眼前,晃了晃,“小酒。”
这家伙,当是度假么。
“别告诉我,你还有小菜吃吃。”她半开玩笑的接过皮囊,就口微抿,浓烈的香气扑入,微辣顺着喉咙一路烧入腹中,竟也是说不出的舒爽之感。
某人的手插在怀中,慢慢慢慢的掏出来,油皮纸包在她眼前晃晃,这才一点点的打开封口,“快夸夸我,把我夸美了,我就考虑给你一块。”
猛扑过去,抢过他手中的纸包一通乱撕,香气入鼻,肚子也适时的发出快乐的鸣叫。
扯下一块肉脯咬着,她舒服的叹息着,“你该不会早有准备吧?”
“不算。”他接过她手中的皮囊,仰首灌下一大口,目光落在比试的人群间,“只是不习惯于人群为伍,所以常骑马四处溜达,走到哪饿了就吃,或者草地上睡会,晒晒太阳,舒服的紧。”
难怪她这几日几乎从未见过他的身影,便是吃饭聚会,也不见他出席。
“后悔来了这里?”她侧目而视,发现那双蓝色的瞳目光深长,幽远难测。
他笑着从她端着的纸包中拈起一片肉脯细细的嚼着,“这里轻松自在,不用背负宫廷斗争的血腥,不用奉承贵族高官,更不用……”停了停,他长长的出了口气,“更不用讨好女皇,床榻承欢。”
“你不喜欢与人交心?”她咬着肉脯,虽是问句意已明。
酒囊到了唇边忽然顿了下,再是狠狠的灌了一口,“为什么这么说?”
“猜的。”她的回答很是随意,“那样的环境,每踏前一步都是惊心,交心只会给别人看穿你的机会,所以你防备着,一防就是十几年,这种壁垒已在性格中根深蒂固,无论走到哪里你都不会与人太亲近。”
她随手接过他的皮囊,想也不想的就是一口咽下了肚,“我该庆幸,你居然会乐意与我亲近。”
“因为我们是同一类人,都有不为外人所道的秘密。”
袖子随便的擦擦唇边的酒渍,她弯了下唇角,“是啊,我们都是同一类人。”
胳膊勾上她的肩膀,一只手挠向她的腰间,“快,叫大哥。”
“没问题。”她手掌撒开,“见面礼。”
懒洋洋的手指在怀里摸着,英俊的面容上满是为难,空空的手又掏了出来,狠狠的耙了耙金色的头发,“能不能……”
“现在给,马上叫,从此你就是我大哥。”叶灵绯吊儿郎当的勾勾手指头,“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碧蓝双瞳闪了下,“你说的。”
“骗人让我一辈子当穷鬼。”叶灵绯伸过脸,停在他面前两寸的地方,鼻尖对鼻尖的狠狠发誓。
手中一沉,红丝绒包裹着的小盒子落入她的掌心,某人咧着笑容挤着眼,“快叫快叫。”
手指阖上,快速的握紧,她咕哝着转身,深怕对方抢回去一样,“先看看什么东西,要是空的我就亏大了。”
打开盒子,眼前顿时一片光芒折射,险些耀花了她的狗眼。
“嘶……”重重的吸了口差点滴出来的口水,她用力的一合盖子,冷静的抽回目光,重新递到坞恩崎的面前,“不要,还给你。”
“不想认我这个大哥?”他躺在草地上,慢条斯理的咬下手中的肉脯,再斯文的掉手中的酱汁,动作优美娴静。
“大哥。”她张口便是两个字,让对方颇有些意外,望着她依然伸到面前的手,眼露疑问。
她慢慢的摇头,“我贪钱,却不拿感情交换金钱。认你做大哥,因为我们可以一起喝酒一起吃肉,一起骑马一起笑闹,但是如此贵重的礼物,我不要。”
如果她没有看错,那白绒布的里衬上托着的,是一枚硕大的红宝石,精巧的切工,完美的折射,血般深沉,冰雪剔透,如果一定要她为这个东西下个评价,她只有四个字——价值连城。
这个时代,他曾经的身份,是绝对不可能拿出假货来玩她,她若收了这份礼,便是对妹妹这个身份的亵渎。
他的眼睛慢慢的眯了起来,嘴角的笑容愈发大了,手指从唇边抹过,再度拈上一片肉脯,“拿着吧,这是女皇曾经送我的东西,你认为我留在身边干什么?”
她愣了下,开始犹豫。
给他留着,不过是勾起他对往昔日子的痛苦回忆,可是自己拿着……
“看着它觉得不舒服,但是如果用一个自己不舒服的东西换个妹妹,这个生意还是做得,而且我认为你看着会很舒服。”他挑了挑眉毛,“因为这是哥哥送给你的礼物。”
“好吧。”没有半点矫情的应着,小盒子塞入自己的怀里,“以后我捞着好东西,再送你见面礼。”
“不用。”他笑着摇头,“以后陪我喝喝酒,看看热闹就行。”
“喝酒没问题,不过……”她晃了晃酒囊,“好像快没有了哟。”
“不许抢我的酒喝。”他快手欲夺她手中的酒囊,叶灵绯快速的往回一缩手,三口两口把最后一点酒倒进自己嘴巴里,示威般的摇摇空酒囊,“我的!”
争夺失败的坞恩崎手指一滑转移了方向,拈起最后一片肉脯,得意的笑了,“这个是我的。”
抢肉的手落了个空,叶灵绯嘟着嘴,垂涎的盯着肉,又可怜兮兮的看了看坞恩崎。
叹了口气,肉脯放到她的嘴边,看她狗儿般快速的叼住,无奈的垂头,“谁叫你是我的妹妹呢,让你了。”
吃饱喝饱的她餍足的打了个饱嗝,心情没来由的大好了,“你不是要看热闹么,走吧。”
修长的手指摆了摆,带领着她的目光看向前方,“我要看的就是这个。”
“嗷……”她的声音里带着长长的失落,坐起的身体又倒了回去,“我认为你若是下场去比试,会比他们更好看。”
手掌按上她的脑袋揉了揉,一把将她拖了起来,“相信我,会有精彩出现的。”
场中站射的比试在两人喝酒吃肉间悄然结束,此刻一片冷冷清清的空地,人群也渐渐散开。
“都没了,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