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域情郎第9部分阅读
雪域情郎 作者:yuwangwen
“那负责善后么?”
有些不明白,她错愕,“什么善后?”
“吃的多喝的多,自然拉的多。 ”他举起自己两条胳膊,目光若有所指,“你负责善后吗?”
她帮他扶着鸟撒尿,她帮他擦屁股……
脸,顿时青一块白一块,红白蓝绿交错的好不精彩。
为什么,为什么有人可以用飘然的姿态说出可怕的字眼还能有淡然超脱红尘之外的神情,他不知道这种心灵的冲击比裸男在她面前跳艳舞的视觉破坏更可怕吗?
“不如你说说看你的猜测。”他平静的声音仿佛从来不曾与她讨论过低俗的话题,超然的姿态更犹如谪仙降世。
“你隐瞒下那次的行刺,并不单单是表面上的维护土尔扈特部的内部斗争,而是想私下将那批刺客带入宫中,以你汗王的地位和女皇的特令,是不会有人搜查你的车和你的住所。”她倒了杯水,小心的凑到他的唇边,在他的啜饮间慢慢开口,“我想,你或许是将他们一直蒙了眼睛关在某个房间里,今日宫中舞会,所有的人都撤离这里,你故意留下些机会让他们挣脱,当他们突然进入这偌大的冬宫,摸不着头脑的人下意识的会朝有光的对方寻去,就会被守卫发现,再然后无缘无故的成为了刺客,温泉边的行刺对象是你,不如皇宫中行刺的对象是女皇,只要他们真的是策伯尔的人,女皇就一定查的出来。”
茶水滋润了他的唇,让那唇色透着些许的粉红,靠着床头的身体有些许疲累,也有些许轻松的慵懒,“他们是策伯尔的死士,得到的命令就是誓要取我性命,我赌的是他们即使在逃命的时刻,只要看到了我的脸,也会义无反顾的出手。”
“所以你一直站在女皇身边,就是为了让人判断不出到底想要杀的人是谁,即便他们招认杀的人是你,女皇也绝不会相信。”这是高位者的谨慎,说的难听就是疑心,绝不允许权利下有半点的背叛,“你的目的是移权的诏书,这一次应该能到手了。”
“既然知道,为什么还傻傻的送上门让他杀?”睫毛扇了下,眼缝后闪过精光。
“一时激动,一时激动……”她呵呵笑着,不想说那瞬间自己的行为超越理智控制的理由。
“可是……”她嗫嚅了下,“你就笃定女皇一定会放你接掌土尔扈特部而不是另择他人?你就那么坚信她不会等事情平息了再次让你成为王夫。”
你就真的对她没有爱恋之情吗?
这句话,只在心头闪过,而没有问出口。
“索菲亚对权势的热爱超越了她对俊美男子的喜欢,她疯狂的扩张领土,她不断的强盛俄罗斯帝国,她想要证明的是她比任何男子帝王都强大,如果放我离开能替她稳定俄罗斯帝国麾下的土尔扈特部,她一定会放我走。”停了停,他轻轻扬起了脸。
烛光中的容颜,白如冰,透似玉,浮起浅浅的追忆,沉浸在过往岁月中。
像是思念,更像是——悼念,无法透过他的眼睛看到他的伤感,可身体透出的落寞还是被她察觉到了。
“生生世世莫生在帝王家。”这句话,他是用汉语说的,浅吟间的无奈惆怅在沙哑的嗓音间流转,直击心灵,震撼。
“帝王之家,没有全然的爱,没有投入的情,只有权衡利弊之后的抉择,不因冲动而为,不因激|情而动,成败得失都是在无数次的考量之后才抉择。”他的脸上,是嘲讽般的嗤笑,“如果说十四岁的索菲亚单纯的让人心疼,那么此刻的索菲亚早已换了灵魂,她是——叶卡捷琳娜女皇!”
他睁开眼睛,冷清的双目盯着叶灵绯的脸,“我与她之间的感情,不过是少年时的互相抚慰,不过是同在屋檐下的挣扎,能够同患难,绝不能共富贵。如果你认为政治联姻能换取土尔扈特部独立的安宁,那你错了,她会认为我拱手将领地奉上,才是更好的联合。”
“你是族长,她是女皇,你们都有各自的利益要奋斗,你们都有彼此的目的要达到。”她摇头,为这华丽背后的冰凉而感慨。
“因为我们都要做最强者,而不是谁的附属品。”他一语道破真谛。
“你既懂她,就更明白她的占有欲,你是她年少时的依恋,她舍不得的。”叶灵绯咬了咬唇,“情感与理智的交锋,输赢都是难以预料的。”
“你忘记了吗?主教大人。”眼神敏锐睿智,“前日才提起的事,以教廷的处事方法定不会昨日就给出答案,而是尽量拖延,她突兀的提出让我加入东正教,只不过是想借由我答应之后既定的事实给教廷施加压力,如今我未应,事已传出,教廷定会想法设法阻止,在多方面的考量之下,她一定会放我离去。”
好深的心机,好稳的盘算,一直与世无争的人在出手的刹那就决定了再不给他人翻盘的机会。她都算不出这是一石几鸟一箭几雕了。
“渥魃希。”她念着他的名字,“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还隐藏了什么?”
人影,落地,雪白的赤足踩上长毛地毯,优雅前行,“走吧,替我沐浴更衣。”
她无奈跟上
这人……又闷马蚤了。
☆、救命恩人是他?
宫廷行刺,女皇震怒,所有人匆匆从夏宫赶回冬宫,在一片追查凶手和幕后主使者的压抑中,阴霾笼罩了整个宫廷内外。
无数的声音纷纷议论着,总侍卫队长奥洛夫却是指挥失当防御不严,被刺客偷入行宫中,更被人调虎离山将女皇置于危险之下。而夏宫侍卫长波将金未受命令,在最后时刻保护了女皇的安全。一功一过相比,地位立分。
这都不是重点,被议论最多的,却是那个属于这里的陌生名字,他带来的震撼,甚至犹在女皇被行刺之上。
因为这个人,女皇有了下嫁王夫的想法;因为这个人,才有了舞会和行刺;就连凶手,也与这个人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出身于他的部落。也正是这个人,在女皇被刺客锋芒逼近的时候挺身而出。
是奖是罚,是继续还是暂停,谁也琢磨不出女皇此刻的心态。
教廷主教,无数次请求觐见女皇,在议事厅与女皇商谈数日,更有流言说,女皇第一次不顾礼仪,勃然大怒,与主教激烈的争辩交锋。
而身处漩涡中心的某人,似乎完全没有受到影响,每日被伺候着吃和睡,半点不操心。
她怎么也不明白,明明伤口好到连疤都看不到了,这人居然还好意思以伤患的身份死赖着让她伺候?
“您老人家不出去走走?”她看着窗外明亮的光影,试探着眼前人的意思,“多晒太阳,腰不酸腿不疼。”
眉头也不抬,某人坐在窗边,懒懒的靠着窗台,“我现在腰也不酸腿也不疼。”
手中一盏香茗腾着袅袅雾气,在茶气中明媚了容颜,手臂架在窗棂上,阳光落在袖间,朦胧了衣衫,浅浅投落一个身影在她脚边。
“你在担心什么?”不需回头,他的声音正中她的心思。
“真的不出去走走吗?”她皱了皱鼻子,牙齿缝中挤出阴阳怪气的腔调,“前阵子不是天天去找女皇联络感情,一联络就是一天的么?怎么手才受点伤,她就不来看你了?你又不是鸟断了。”
狭长的眼角轻扫,笑意浅漾,“你这是在替我争宠?”
脸上颇有些不自在,她瘪了瘪嘴。
“还是说,你在紧张什么?”他眉头抬了抬,忽然转过身,身体遮挡了阳光,容颜沉在一片阴影中,“是担心计划不按预计实行,还是担心被人识破?”
与其说是某一样,不如说都有。
等待是揪心的,在等待的过程中,最容易的就是自我否定和怀疑,然后渐渐的失去耐心。
没有奖赏或者处罚,女皇也不再像前一阵那般日日亲临,探听不到消息,也没有人可信任,煎熬中的每一日都特别的漫长。
“你不怕女皇查出,他们其实是你带进宫的吗?”
“你不怕女皇一怒之下派兵平了土尔扈特部吗?”
“万一主教大人扛不住女皇的压力,决定让你加入东正教怎么办?”
她,就像热锅上的蚂蚁,在这几个日子中痛苦的等待,开始不断的重复问题,想要得到一些安慰。
不是她不相信他,不是她神神叨叨,而是时间的折磨,等待的伤人,对心理的刺激太大。
他站起身,长袍流泻而下,“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去问问好了。”
“真的吗?”她还来不及消化他话中的意思,那身影已经走出了门,朝着内宫一路而去。
跳起脚步,她快步的追逐而去。
前方的人影不疾不徐,看似优雅的脚步,却让她追的有些艰难。
“你走慢点,小心发病。”话出口,又顿住。
他这些日子,似乎咳嗽很少,脸色也不再苍白可怕,最主要的是,他这几日好像都没喝药。
前方的衣袂飘扬的身影,看不穿,猜不透。
本以为不过是他随意之言,可渥魃希的脚步却是一路朝着女皇的内宫而去,在大门前扶肩行礼,“请通传女皇陛下,土尔扈特部汗王渥魃希请求她的接见。”
卫兵在错愕的瞬间,脸上变的恭敬无比,“汗王殿下,女皇正在接见奥洛夫侍卫长,您、您还请等等。”
正说着,皮靴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巷道中回荡,人影在阳光投射的阴影中慢慢显露,颀长的身姿笔挺俊朗,眼神坚定,从渥魃希的身上移到叶灵绯的身上,停了停,举步而行。
奥洛夫!
“汗王殿下,女皇请您进去。”侍卫对着渥魃希行礼,飘逸的人缓缓而行,没入阴长的巷道。
两人身影交错而过,两种气质,两种姿态,刹那交辉。
叶灵绯站在宫殿前,目送着奥洛夫一步一步的远离视线,有节奏的脚步显得平静而从容,却有一股说不出的潇洒。
他的手,轻轻解开军装外套上的扣子,轻轻的吐了口气。
“奥洛夫侍卫长。”她扬起声音,轻快的嗓音在殿前的花园中飘散,“能聊聊吗?”
修长的双腿略一停顿,再度迈步,“我与你之间似乎没有什么可聊的。”
“那如果我谢谢你呢?”叶灵绯快跑了两步,挡在了他的身前,亮闪闪的眼睛带着笑意,凑着脸,看着他的前襟。
“谢谢我终于没能扳倒他,谢谢我被女皇命令坐镇北方,说是检验实则终生流放吗?”他退后一步,拉开与叶灵绯之间的距离,倨傲的目光冷冷的盯着她,“你成功的让波将金坐上了我的位置,很高兴吧?”
不管他说什么,也灵绯的眼神始终不离他的胸口,他退一步她进一步,亦步亦趋的贴近。
“谢谢你的救命之恩。”叶灵绯背着双手,笑容可掬,“虽然我不明白你的目的是什么,但该说的还是要说。”
蓝色的双瞳疏离远放,“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走开。”
不愠不恼,她发现了新大陆似的惊异嚷开,“咦,您衬衫的第二颗扣子掉了,这样似乎不符合您高贵的身份哟。”
敞开的军装前襟下,雪白的丝绸衬衫蕾丝繁杂,衬托了他雅致华贵的气度,只是那精美的领花之下,有一块位置突兀的皱了些,显得衣衫不再平整。
脚尖无聊的踢着小石子,她的表情很是无邪,“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贵族即使是扣子都象征着身份,所以都是手工定做,您是侍卫队长,是女皇最亲近的人,自然也是要讲究的,如果丢失了一枚扣子,短时间是无法补上的,对吗?”
小石子在地上弹弹跳跳,发出清脆的落地声,没入花园的草丛间,她的声音也如这小石子般,跳跃灵动,“贵族的东西上,通常都有自己家族的族徽,这是高贵的象征,即使您没有如此的地位,所用的东西也一定是独一无二不与他人相同的吧?”
“这个,是我在那个救我的头盔男子身上无意扯下来的。”背在身后的手终于摊开,掌心伸到奥洛夫的面前,金色的纽扣闪烁着繁杂的纹饰,在阳光下熠熠发光,“这个花纹,似乎与您身上其他的扣子一样哟。”
“不知道。”冷漠的拒人千里之外的神情,脚步绕开叶灵绯,继续朝冬宫之外走去。
“好吧,您不承认扣子是您的,那袖扣呢?”她的手,抓着他的胳膊,手腕顺势一撸,露出下面衬衫的袖子。
金色的低托,蓝色的宝石,细细的金链子连接两头,在她的动作间微微摇摆,“我记得波将金曾经告诉我,这是当年保卫女皇的杰出战士才有的奖赏,而我很巧合的,在那个救我人的衬衫上,看到了这个东西。从一开始,我就知道救我的人不是他,因为他的袖扣,早就送给我了。”
“这袖扣拥有者也不止两人,你大可慢慢调查。”轻轻扯下叶灵绯的手,冷峻的声音没有半点感情波动。
双手合围,她索性抱上他的腰,无赖的脸几乎贴上了他的脸颊,“话还没说完,您也不急这两分钟吧?如此急着走,是怕我揭穿您的什么秘密吗?”
如此靠近的距离,奥洛夫下意识的想要推开她,手刚刚伸出,她忽然挺了挺胸,那手在空中顿了顿,捏上她的肩头,“放手。”
“男子之间不友好的举动,不应该是推对方的胸口吗?”她抽了下唇角,“我一直奇怪,你为什么会在宫中对我提出搜身的要求,因为你压根就知道我女子的身份,想要让我知难而退。而你知道我女子的原因,就是因为救命时的那一抱吧?”
除了渥魃希,她女子的身份从未引起任何人的猜测,更别提少有接触的奥洛夫,就连看过她湿衣服贴身时的巴特尔都不曾怀疑,那唯有亲手丈量过的人了。
虽然,她很不想承认那次的尴尬。
“你脱掉外套,不仅仅是不希望我从肩章上辨别你的身份,更是不想让苏合看到,还有那个头盔,也是同样的目的。”她自信的表情根本就是笃定,“可是您忘记了,那个头盔是女皇大殿两侧武士身上的,虽然遮挡了你的脸,却暴露了来者必是从女皇内宫大殿里出来的人。奥洛夫……侍卫长!”
从始至终,奥洛夫的表情还是冷冷的,无论她说什么,都是疏离淡漠。
她轻叹了口气,“我无意探知你真正的意图,也不想猜测你的心思,有些事大家彼此心头明白就好,我只想说一句,谢谢你。”
她放开手,奥洛夫深沉的蓝眸定在她的笑容上,停留了片刻,平稳的脚步声再响,从她身边擦过,渐渐远去,消失在华丽的宽阔的宫门大道尽头。
远远的望着,这华丽宫殿的精美,都成了那背影的陪衬,在她的眼中定格成油画的风景,沉静了。
肩头,白皙的指尖轻搭,“这一次是不是又想告诉我,春天来了,你在发情?”
懒懒的勾了下唇,她斜了眼身后月白身影,“其实我也挺聪明的。”
眼角抬了下,“哦?”
“第一次,我猜中了你的局,找到了那枚黑色的棋子。”她舒服的轻喟着,“果然我进步了。”
不等渥魃希开口,她长长的出了口气,“女皇放你走了?”
“是。”与她并肩而立,遥望着前方笔直大道尽头的宫门,“授权令拿到了,甚至那些土尔扈特部的刺客也交由我处理,明日启程,回部落。”
她回首,二楼的某扇窗后,长长的落地窗帘微晃,哂笑举步间,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问道,“有吻别吗?”
仿佛是在回应她的提问,舌尖,轻巧的划过冰唇,留下水渍润泽,暧昧了她的思想,“你认为呢?”
“你会画画吧?”她且行且说,本以为开朗的心境却是没来由的低沉,有一种淡淡的忧伤凝上心头,连呼吸都变得浅浅的,生怕重上一些,那心头的疼痛就变的让她无法忽略。
“为什么问这个?”明明是问句,她却看到了他眼底下一丝了然。
“你欠我那么多钱,利息要一点不过份吧?”她轻松的开口,“我想要幅自己的画像,行不行?”
“明日启程,今日还是好好休息吧。”他行着,衣衫飘拂间擦过她的手背,清清凉凉的,“而且,你好丑。”
“那算了。”她不在意的摆摆手,“记得你对我的承诺,送我到温泉边。”
“还有两千两银子,是不是?”
“记得就好。”
“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今天晚上最后一次睡你的人,表现好点,让姐们留点美好的回忆。”
☆、回不去了
只可惜,这相聚的最后一夜,却以她独自一人度过而收场,他不在。
从晚膳起,他就不在,她知道他的去处,但他却没让她跟随。
掀开落地的厚重窗帘,夜晚的凉风阵阵吹入,黑夜里的皇宫就像是张开口的巨兽,吞噬着一切,让人打心眼里发寒。
黑暗的远处,仿佛尽头的地方,星星闪闪着几点晕黄。那里是女皇内宫所在地方,也是他的去处。
她与他相聚的最后一晚,也同样是他和那个人的分别之夜。
坐在床沿,双腿勾着,一下接一下的摇晃。
明天就能回到现代了,她似乎有些兴奋的睡不着,身体却偏偏懒懒的不想动。躺下,在沾满他冷香气息的枕榻间翻来覆去,更是思绪凌乱。
不远处,杯盏搁在桌沿,她的脑海中不自觉的闪过他执盏轻啜的样子。棋盘上残局未尽,拈起,学着他的样子放下一枚。
叹息,始终学不会的,是他的淡定和平和。
他不在也好,至少她不用在别离前的最后一夜,还隐忍到心头抽悸。
伏在床榻间,深深的吸一口气,慢慢的阖上眼睛,就让呼吸的记忆,牢记这独特的气息,一场梦的气息。
他在这里的危险结束了,她也没有留下的理由,那边世界的学业要继续,那边的亲情友爱等待她的回归。
错轨的命运,终将被引导回正途。
清冷飘逸的男子,不过是美梦中流星划过的瞬间,就此封印了吧。
他一夜未归,她一夜未眠,当清晨马车的队伍即将开行的时候,他才带着一身的疲惫而回,身上残留着脂粉和香水的气味。
她不会问,他也不会说,最后的一段路,就在他的休憩睡眠中慢慢流逝。
贴靠着车壁,摇摇晃晃车行之路上,她只是望着那个人,那个发出轻轻呼吸声的男人。
玉雕般完美清透的面容,只有在这个时候,那双眼才不会散发着侵入人心底的敏锐之光,安宁祥和。
这样也好,不用躲闪他的眼神,不用担心被那双冷静的目光看出什么,只需静静的看着,在到达目的地后潇洒的转身离去。
亲昵的战斗友情,他们之间应该是这样定位的关系吧?
她无声的笑了,伸出手,想要抚摸那沉睡的容颜,感受他的真实,却在即将触碰上的瞬间,又停住了。
算了,在无声无息间从他的生命中离去,就如同她莫名其妙的出现,也挺好的。
“纵然你心计千万,却是算不出我的来历吧?”她得意的翘起唇角,很轻很轻的道了句,“这个世界上,还是有你无法掌握的事。”
车身一震,缓缓停了下来,巴特尔撩开车帘,“小主子,到了温泉,您是否要洗漱一下?”
小主子,这个称呼不错,不过……与她无关了。
手指竖在唇前,她轻轻的跳下马车,朝巴特尔挥了挥手,笑着走向温泉。
这样的离别也不错,不需要道别,不需要说再见,也省了几分伤感。
走着,依稀能感觉到目光停留在背心处的炙热,应该是巴特尔大哥吧?一会如果他们看不到她,就不会再等了。
“你就不和我说声再见就走?”懒懒的声音,僵硬了她的脚步。
回头,漫不经心的笑着,“睡梦中告别也别有感觉,不是吗?”
透明的玻璃杯被纤长的手指捏着杯脚,暗红色的酒注入杯中,在浅摇中挂上杯壁,滚落而下。
目光,如水清澈,白衣飘飘而至,酒至她面前,“大清的规矩不是以酒赠别吗,敬你一杯如何?”
伸手执杯,他的手指抽回,清冷的温度擦过她的掌心,心头又是一颤。
另一只手中的酒杯在空中虚虚一停,“你还真的连再会都不说一声?”
再会?她回去了,又如何再会?
说后会无期,未免凄凉了些。至少她自己,不想听到这几个字。
手中的酒杯递出,轻触了下他的杯,脆响清清,仰首间一饮而尽。
咂巴了下嘴,她忍不住的皱起了眉头,嫌弃的看了眼杯子,“你的酒真难喝,又酸又涩。”
唇角完美扬起,红色汁液倾入口中。手指一弹,酒杯远远抛飞,落地四散而裂,“我以为这个味道适合此刻的你。”
该死的,这家伙非要揭穿她现在的心情吗?
抿了下唇,口中酸涩之后的余味渐甜,从舌尖渗下,一直到心头。
舔了舔唇角,她潇洒的松开手,酒杯坠地,晶莹如冰散乍裂,“差一点,如果再加一点点话,就非常适合了。”
眉头微抬,他眼神挑了下。
散漫的走上前,食指贴上他的颈项,从锁骨边掠过,感受着喉结的软韧的力量,停留在下巴处细腻的肌肤上。
坚决的滑向颈后,手臂微勾,圈上他的同时拉低他,在那无暇容颜靠近的瞬间,唇,紧紧贴了上去。
记忆中的润滑,比想象中更加的清甜,柔软的唇瓣带着韧性,在相触的瞬间爆发出让她窒息的感觉,所有的神经传感,都集中到了一个地方。
舌尖,勾开他的齿缝,轻巧的滑了进去,温热相触,彼此缠绕。
她的舌,触碰着从未游历过的地方,在生涩中体味着激荡,呼吸在加剧,不自觉的索取更多。
他的唇很凉,气息却热,几乎听到了两人同样急促的呼吸,喉间轻喟着,眼角舒展了甜美的神情。
放开他的唇,叶灵绯痞痞的舔着唇,肿胀的唇瓣上还残留着属于他的味道。
“这样的告别才更有味道不是么?”手指贴着唇,飞了个媚眼给他,“不用送了。”
这样的吻,才是她想要的,比之从前的蜻蜓点水的触碰,她想要的就只是这个了。
没有回头,只听到了车轮的辘轳声远去,夕阳下最后一点声音,也消失在耳边了。
终是没能忍住,悄然的回首。
不见了浅笑的容颜,不见了俊朗的身姿,也不见了长长的马车队,只有她一个人的身影,被拉的长长的,投射在温泉边。
——————
站在温泉水中,叶灵绯挫败的叹了口气,看看泡胀发白的手掌,脸上是欲哭无泪的神情。
她已经在这温泉中泡了两个多小时了,无数次扎猛子入池底,几乎把能摸能找能翻的角落都试了一个遍,可是什么奇异的现象都没有出现。
没有回到她的世界,没有那无边的碧蓝湖水,没有辽阔的青草绿地,睁开眼睛的她无数次看到的依然是这一方池塘,温泉袅袅。
挫败的站在水里,再是温暖的感觉都热不了她此刻那颗冰冷的心,如果说开始的她是抱着满满希望,那么此刻的她已经是彻底的绝望了。
脸上的水珠滴滴答答的落下,她的手打着水面,拍起无力的水花溅在身上,长长的叹了口气。
不行,还是不行。
就在两个小时前,她还在与他挥手告别,完全没有想过自己会回不去。
可惜这不是梦,这是眼睁睁在自己面前呈现的事实。
真的不能再回去了吗?真的要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异世永远的呆下去?没有了亲人,没有了父母,没有了朋友,天地宽阔举目两茫茫,海角深远背影独寂寞吗?
这个世界没有人权,这个世界没有自由,这个世界也没有男女平等,如果回不去,她该怎么才能存活下去?
就在刚才,连他都走了……
垂首面前的池水,一个个小小的圆圈悄然的出现,晕开,又慢慢的消失于无形。
她,一向是坚强而潇洒的,独立而自主。再多无助,再多彷徨,都会被狠狠的压在内心深处,用一张随意的脸面对外界。可是这一次,再是淡定也无法平静面对了,一程没有回头的旅途,仙境风景又何来心情欣赏?
吸了吸鼻子,眼前的水面圈圈点点更多,长长的睫毛颤抖中,泪光一闪而没,与池水融为一体,在全身湿漉漉的狼狈中,隐藏的让人来不及窥探。
心中,像是被塞了块海绵堵堵的,忍耐的眼泪水倒流,又被吸收存着,却变的更加的沉重,掂在胸口酸胀涩涩。
如果回不去,爸妈会牵挂一生,永远因为她的失踪而心心念念。十多年的养育之恩骨肉亲情,思念孺慕如潮水纷至沓来,她软软的跪倒在水池中,任泪水流淌。
好想回家……
“该死的渥魃希,你就不能等我回去了再走么。”她哭丧着脸,望着空荡荡的前方,“你叫我现在怎么追你?”
两条人腿肯定跑不过八条马腿,更何况她还不知道方向,怎么办?怎么办?
手指头抠着温泉水池边的石缝,某人想要爬起,却是瘫软了双腿,艰艰难难的刚抬起半个身体,又垂软无力的落了回去。
她,好像泡太久了。
“渥魃希……咕噜……”她半个脑袋挣扎在水面上,“回来……咕噜……”
池畔,一双描金皮靴踩在地上,绣着艳丽图腾的皮裘微微飘动,明黄甚是扎眼,“你有穿着衣服沐浴的习惯吗?”
水池中挣扎的人,身体猛然一怔,扑腾出水面扒拉在池边,表情瞬间恢复了懒散,喘息着,“顺便洗衣服了,你不知道吗?”
软软的发丝滴答着水,散乱的帖在脸颊两侧,衣衫紧贴在身上,让她看上去纤细又可怜。
脱□上的皮裘铺在石上,他悠闲在她身边坐下,“那现在洗完了没有?”
“洗完了。”她扬起脸,轻松的耸耸肩膀,“不过我忘记带换洗的衣服了,先生不介意的话,借两件来穿。”
“借衣服没问题,不过你要亲自还去我家。”手指如笋似冰,勾上水池中人红艳似火的脸颊,“还有,从我这借东西要付钱的,你有没有?”
咧开一丝微笑,“本人没钱,不过……本人身体好,本领强,十八艳丽美娇娘,擅技术,会暖床,你请我不?”
“如果暖床不是睡到日上三竿而起,想方设法踢我下床的话,我可以考虑请你。”他的拇指,摩挲着她的唇瓣,被他指尖擦过的地方酥酥麻麻。
虚弱的扒着石头,“那,跟着你,有肉吃吗?”
笑容清冽冽,比她眼前的池水更加的清澈,“有。”
皱巴巴的手指揪上他衣服的下摆,两只眼睛旋转着无数的圈圈,“谢谢,我泡脱水了。”
手臂探入水中,将的人从水中抱了起来,同时皮裘飞起,罩上她的身体。
贴着他的胸口,听着心跳声阵阵,仿佛是最安定的力量。
如果真的回不去了,至少……还有他。
“渥魃希……”
“嗯?”
“我都不回家了,那个吻能不能还给我?”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第二更……18点第三更。
☆、不走了,吻还给你
嗅着衣袂上冷冷的香气,她犹如一条被泡涨了的海参,懒懒的睡在某人的膝上,连抬眼皮的力气都没有了。
“渥魃希,能给口水喝吗?”淡淡的茶香飘散在鼻端,她动了跟手指,马蚤了马蚤被自己压住的腿弯。
水流划过喉结的细微声中,茶盏被杯盖轻合,“想喝就起来。”
起来?她被温泉足足泡了两个小时,动一下都十分的艰难,别说起来了。
“你睡湿了我的衣服。”手指一挥,她的湿发甩落无数水珠,又湿了一片衣角。
身上罩着他的皮裘,她勉勉强强撑起半个身子,“水。”
宽大的皮裘顺着肩头滑落,露出光裸的肩头,也是同样的粉艳一片,配合着她慵懒无力的姿态,很容易让人浮想联翩。
她所有的力气,也就仅仅够她扒□上的湿衣服,然后便是倒在他的身上一裹了之。
茶盏,伸到她的嘴边。就着他的手就是一气喝到底,凉凉的茶水滑到腹中,缓解了一身的燥热。
长长的舒了口气,煮熟的虾子又趴了回去,这一次更无赖,索性扑在他的胸口,“借你的人睡一下。”
“开始说好的,现在开始你借东西要给我钱了。”他躺在软榻上,垂落的手上还拈着被她喝干的茶盏,发丝顺着肩臂的弧度落在铺着软毯的地上,犹如最上等的丝缎,另外一直手抚着她的后背,声音幽幽。
“钱没有,命也不给。”她揪着他胸口的衣服,头也不抬。
手中的软巾拭着她的湿发,动作极尽轻柔。她闭着眼,感受着他的动作,如猫儿般贴着他,蜷缩着。
“你……是回不去了吗?”他的手,细细的蹭过她的脸颊。
身体,忽然一僵,双手不自觉的拢住他的腰身,贴的更紧。
是啊,她回不去了,她的世界,她的家,都成了遥远的记忆。
“你一直跟着我,是不放心我吗?”连声音都似乎被泡多了水,细细的,软软的。
明明看着车队远去,明明感觉到他走的时候不带一丝留恋,再见瞬间的震撼,确实是心中无以表达的激动。
“为什么不说我对你的来历更好奇些?”面色沉稳,不动声色,却没有熟悉中的凝重。
抬起头,望着他的脸,她得意的勾起唇,“为什么我觉得你好像很开心?”
“有吗?”淡淡的反问,不惊不喜,捉摸不透。
手,撑在他的双肩处,她抬起身子,“我记得某人刚才似乎笑的很灿烂。”
从脸颊延伸到眼底的笑容,在黑曜石中闪亮,纯净中悄然散开,在双目对视的刹那,印入她的心头。
眼神,从她高昂着的脸上缓缓向下,越过了纤细的颈项。停留在肩窝处,漂亮的锁骨在她的动作中突起,随着动作轻轻起伏。
目光,在刹那一窒,她忽然感到一丝危险,像是被豹子盯上的猎物那种危险感。
身体,忽然翻转,黑色的发丝落在她的脸侧,那俊美就在头顶上方不足三寸的地方。近的,就连那最后一丝空气,都被分享公用了。
他的身体,不是记忆中的清凉,而是暖,很炙热的暖。
薄薄的衣衫,不但隔绝不了她对他肌肤的触感,反而增添了一些丝滑的细腻,她的腿,不自觉的蹭了蹭。
她清晰的看到,他眼中的火焰,犹如九天之外坠落的流星,在刹那间爆发,闪耀天际。
“你刚才似乎说,让我把吻还给你?”低哑的嗓音,蕴含着无边的诱惑,渐低。
“有吗?”她懒懒的反问中,手臂已勾上了他的颈,红嫩嫩的唇轻嘟着,无邪的表情掩饰不了她邪气的眼神。
轻笑,震动了胸膛,他缓缓垂下首,暖洋洋的呼吸从额头落下,顺过眼角,滑过脸颊。
蜜蜂戏蕊,点点触碰,小小的火苗种下,停在她唇瓣上。
明明是凉,却仿佛火山喷发前的酝酿,炙热在涌动,同样传递给她。
不是喂药时的专注,不是树林中的浅触,也不是告别时的强迫,而是真真实实的,彼此相互的亲吻。
那吻,浅落唇角,却似是一种预告,暴风雨侵袭前的预告。
她,微微抬了抬下巴,迎上他的目光,“我很想知道,你不冷静的时候,是什么表情。”
他眼中的火焰,还有温柔,都是不曾见过的风景。
俯首,唇,贴上……
撬开她的唇瓣,划过齿缝,气息瞬间倾入,水银泄地不留丝毫缝隙。
她大胆的迎了上去,不想错过一丝一毫的感觉,想要留下最完美的记忆。她甚至感觉到了,他炙热的掌心,贴着她肩头的力量。
“唰……”帘子掀起,粗豪的声音恭敬而来,“汗王,有人要见你……啊!!!”
你音未落,来者显然看到了眼前的一幕,惊诧中倒抽一口凉气。
不过,比他更快的,是某人的手。
两边敞开的皮裘一裹,将她紧紧的裹在自己的怀中,眼角抬起,瞥了眼车外的人。
只一眼,冰寒从身上溢出,直扑车外。
不过来者显然受到的刺激更大,大到连主子瞬间冰冷的气息都没能让他醒悟,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还有用力呼吸大口喘气的艰难声。
她露在皮裘外的一抹香肩,还有挂在床榻沿雪白的大腿,两个人之间暧昧的姿势,什么也不用说,有眼睛的都明白。
“汗王!”车外的人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却是完全的不赞同的语调,“您、您怎么能这样?”
他们怎样了?不就是抱下搂下亲下吗?
不等她反应过来,车外的人忽然跪倒在地,“汗王,您是土尔扈特部的主子,是高贵的皇族,您、您不可以这样!”
不可以怎么样?她艰难的从渥魃希的手臂间钻出脑袋,莫名其妙的看着车外郑重其事跪着的巴特尔。
瘫软的身体,从渥魃希怀中挣扎而出的脸蛋,眩晕的眼神,衣不蔽体的样子,让她整个人看上去有种楚楚可怜的悲惨。
巴尔特的眼睛,看着她的脸,在对视的刹那坚定的点了点头,似是在传达给她某种力量,只是这郑重,让她更加的不明所以。
张了张嘴,脱水的喉咙再一次干涩,本是亲密的呼唤,出口却成了嘶哑的呻吟般,“巴特尔大哥……”
在这句话出口之后,那地上跪着的人忽然站了起来,深深的吸了口气,“汗王,他是您的随从,不该在主子的车上呆着,请您将他交给我。”
他没有等到渥魃希回话,已经纵身上了车,双手伸出,想要接过渥魃希怀中的人。
叶灵绯歪了歪脑袋,伸手揉了揉眼睛。
因为在这一瞬间,她看到巴特尔的脸上,闪烁着的是大义凛然的悲壮。
皮裘的一角因为这个动作而落下,纤细的臂膀暴露在空气中,揉揉眼睛之后,很快的又缩了回去,揪着皮裘遮挡。
大义凛然变成了视死如归,巴特尔高昂着头,“汗王,您是土尔扈特部的领袖,您也是我们心中至高无上的人,如果您要的是我的命,巴特尔愿意为您而死,但是……”
他看了看叶灵绯,咬了咬牙,“他不属于土尔扈特部,不属于您。您无权对他做这样的事!”
越听越糊涂的叶灵绯,被他脸上的神情震撼了,巴特尔憨厚的面容上,几乎是慷慨赴死的表情了。
“他本离去了,汗王您私下跟踪将人掳来,甚至还做出这样的事,您如何面对您高贵的身份?”巴特尔巨大的手中捏紧,骨节咔咔作响,“他,甚至还是个孩子!”
手毫不犹豫的抓上包裹着叶灵绯的皮裘,“汗王,恳请您顾及人伦,不要贪恋男子的身体,他不适合您。”
“你,你说什么?”叶灵绯眉头倒竖,险些从渥魃希的怀里跳起来,重重的扯开皮裘的遮挡,看着自己的胸口。
虽然算不上三鲜包,也算不上大肉包,好歹,好歹也是颗小笼包吧?
小笼包不是包子吗?不是包子吗?不是包子吗?
“哈哈哈哈……”车外,清朗的笑声肆无忌惮的传开,帅气的人影露出大笑的容颜,蓝色的眼瞳弯弯的,手指撑着车门边,另外一只手拖着腮边,“我没想到,你居然有这种嗜好。”
奥、奥洛夫!?
诡异的冲她挤挤眼睛,奥洛夫优雅的绽放着笑容,“其实,我也对这个孩子有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