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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难求第11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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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子难求 作者:rouwenwu

    ?”计蒙眯起眼,扬唇笑,“你让不让?”

    “大师兄,真的没什么。”

    脚下一转,计蒙就准备从苏婉之身侧绕过去。

    幸亏苏婉之一直紧紧盯着计蒙,计蒙刚一动她就跟着一转,此时还是牢牢挡在计蒙身前。

    正在剑拔弩张时,忽然苏星叫道:“邓小姐回来了。”

    计蒙的眼皮挑了挑,又见苏婉之还是坚定的站着不动,低叹了一口气,道;“那算了,我先走了。”

    说罢,袖口一扬,竟是溜了。

    见计蒙是真的走了,苏婉之才松下一口气,对苏星竖起了拇指,笑道:“真聪明。”

    苏星却没笑,低声道:“小姐,邓小姐是真的回来了……”

    话音未落,邓玉瑶哼着小曲,扭臀摆胯的从狭窄的门口挤了进来。

    瞧见苏婉之,露出一个妩媚的笑容:“挡在这里做什么啊,哎呦,真是的……”

    而后,苏婉之就眼睁睁看着她躺上了床,从枕下取出一本才子佳人的浪情话本,津津有味的看了起来,两腿一翘,把谢宇从里间从来的路堵了个通透。

    苏婉之很想仰天长啸,她到底是哪根筋不对,为什么要叫谢宇过来吃饭。

    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来不及了……

    洗漱后,苏星躺上了床,苏婉之坐在桌前迟迟不肯上床。

    邓玉瑶放下话本,瞟了一眼苏婉之:“怎么,今晚不睡啊?”

    苏婉之握了握桌上的茶杯,刚想说今晚她准备和苏星一起睡,就看见邓玉瑶很是喜悦的道:“你若是不睡的话,你的床能不能今晚借给我?你那个被褥看起来似乎很软的样子,唔,还有那个熏香炉……”

    苏婉之哀怨了看了一眼苏星特地从苏府带来的捻金银线滑丝锦被,连绵起伏的被子簇成一团,也看不出有人无人。

    她哀声道:“……我睡。”

    掀开被子一角,苏婉之和着中衣躺了下去。

    一躺下,她就觉得浑身不舒服。

    天气炎热,其实苏婉之的被子只盖了腹部的位置,她也并没有接触到被子里的人,但只要一想到自己和一个不算熟悉的男人躺在一张床上,她就觉得实在很怪异。

    躺了一会,她才想起一件事,手指戳了戳被子。

    天气这么热,谢宇还一直躲在被子里……都一两个时辰过去了,他会热死吧。

    隔了一会才有一点点回应。

    灯已经熄灭了,碍于邓玉瑶的床在不远的地方,苏婉之不敢开口,又没耐心一直等着,想了想,干脆动手一掀边上的被子。

    紧接着就听见近在咫尺的呼吸声。

    她小心地转头看去,眼睛好一会才适应了完全的黑暗,谢宇的轮廓在黑夜里显得很不清晰。

    苏婉之想着再伸手指下去戳戳谢宇,但又看不清楚,只好顺着谢宇的头摸了下去。

    触手是一片微微湿润的发丝,向下终于触到了肌肤,似乎是额头的部分,还带着薄汗,再向下摸到了一副高挺的鼻梁。

    苏婉之不由想,虽然谢宇长得不怎么样,但摸起来倒还不错,肌肤细腻,触手光洁,鼻梁也比预料的要高。

    刚想着再向下,忽然手掌被另一只温热的手捉住。

    手掌也有薄汗,苏婉之微有些凉的手被包裹在其中,温热的温度很快透过相接的肌肤传来。

    苏婉之一惊,就想抽手,那手已经先一步握紧,把她的手掌摊开,用手指轻轻在上面划着,掌心顿时感觉到一阵酥痒。

    忍耐着抽手的,苏婉之努力分辨谢宇在她手心划的字。

    这个游戏她从前也和苏慎言玩过,静下心来,一一拼写。

    抱歉,我何时走。

    手指停顿下来,苏婉之也学着在谢宇的手心划:等她睡着。

    想想,又补充了两个字:打呼。

    谢宇明白了,不再写字。

    再度安静下来,苏婉之忽然感觉鼻端飘进一缕淡淡的茶香,非常淡非常浅,也很熟悉。

    起初她以为是自己方才泡茶沾染上的,仔细嗅了嗅,才发现似乎是谢宇身上的。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她又伸手下去。

    这次只摸到头发,还没触到谢宇的头,谢宇就先一步握住了她的,虽然没有表示,但苏婉之不知为何就觉得下面的谢宇对她的举动有些无奈。

    她在他的掌心划:你身上有茶香?

    谢宇回她:不知道。

    苏婉之又问:你也爱喝茶?

    谢宇停了停,才回她:是。

    那缕茶香意外的好闻,就像谢宇的手握起来意外的舒服,莫名让苏婉之觉得安心。

    苏婉之不知不觉就又在谢宇的手心划了起来:刚才你没闷坏吧。

    谢宇回:没有。

    苏婉之刚想再回他,谢宇却先问了:刚才那个男子是你的大师兄?

    这没什么好隐瞒的,苏婉之回:是啊。

    想想方才计蒙似乎后来态度不怎么好,苏婉之又补充:他人不坏,很照顾我。

    谢宇久久没回苏婉之的话。

    苏婉之以为他是对这个不感兴趣,百无聊赖想再找个话题,手心却又感觉到谢宇手指在划。

    你喜欢他?

    没料到看起来除了看书画画对什么都不感兴趣的谢宇会这么八卦,尤其联想起谢宇平时那张总是神色木讷的老实人脸,这种反差苏婉之顿时感觉啼笑皆非。

    怀着逗一逗的心思,苏婉之回:你猜。

    谢宇答:猜不中。

    苏婉之忙问:你想知道?

    谢宇的手指在苏婉之的掌心划圈,似乎迟疑了很久,才写下一个:是。

    想到谢宇现在或许的又木木的又很头疼的样子,苏婉之都快笑出声了。

    正在这时,隔壁床上终于传出了邓玉瑶渐起的鼾声。

    “呼……”

    苏婉之拍了拍谢宇,示意他起来。

    屈膝正要从床上下来,谢宇忽然听见邓玉瑶大叫一声:“啊,不要!大师兄~”

    谢宇被那声音一吓,以为邓玉瑶醒了,忙低俯□,不想正好撞上苏婉之半起的身体,一撞之下平衡失控,径直倒在了苏婉之身上。

    苏婉之同样没预料到,连叫也没来得及叫一声,就被压了个结实。

    而她的唇上也似乎覆盖住了什么柔软的东西。

    四十章

    静,很静。

    几声寂寥的蝉鸣在夜空里显得很是渺远,仿佛从另外一个世界传递过来,丝毫不真实,近在耳边的似乎只有温热而轻缓的呼吸声。

    这样的寂静持续了几秒。

    苏婉之的大脑一片空白,她的确胆子很大,也从苏慎言那里知道了不少男女之事,可是那都只是纸上谈兵。这次却是她第一次和一个男子有这么亲密的接触,即便和姬恪……也不过是靠得近点罢了。

    被谢宇的身体压住,扑面而来的便是那股清淡的茶香,接着是男子身上特有的麝香气息,充斥了整个感官。

    然而,最让她无法忽视的是,唇上的触感,柔软还带着点濡湿。

    四目相接,均是愕然。

    那个位置……只怕该是嘴唇。

    心在一瞬间几乎不受控制的狂跳了起来,却也因此回神,忙抬手推开谢宇,苏婉之自己退后两步,抵着床架,两颊的温度上升像是烧了起来,她连看也不敢看谢宇,慌忙别开头。

    想说什么,又意识到房间里还有邓玉瑶,忙捂住自己的嘴。

    动作太大,被子都差点给她推下床来。

    谢宇任由她推开,就势下了床,期间一直低着头,似乎也不知道该对苏婉之说什么。

    隔壁床邓玉瑶的鼾声如故,刚才突如其来的梦话好像只是错觉一般。

    但眼下两人显然都没心情再去想。

    一两刻的沉默,谢宇从房间里走出。

    他的脚步很轻也很稳,不疾不徐,走得并不快,但也只是很短的时间,苏婉之再抬起头,谢宇的身影已经从房间里消失。

    苏婉之斜坐在榻上,没有盖着被褥,垂头沉思了好一会,心里还是紊乱烦躁,又想起谢宇未必记得回去的路,也跟着下了床追出门去。

    谢宇并没有走远,他脑中的紊乱丝毫不亚于苏婉之,只是惯常的冷静让他没有做出什么失礼的举动。

    无法否认的是,刚才那一瞬间,他的脑中像炸开了什么一般。

    幼时因身体缘故,而人又不在明都,所以他并未像其余皇子在十三四岁就有侍女侍奉床榻,也从未纳过侍妾,毕竟光是齐州之事就够让他禅尽竭虑了,根本毫无风花雪月的心思。

    所以,同苏婉之一样,方才也是他第一次同一个女子有亲密接触。

    虽然也曾在跌落山崖时环抱过苏婉之,但那时精疲力尽,只想着尽快休息,半点旖旎的念头也兴不起。

    然而,如今……脑中挥之不去的女子身上乃至唇上的芬芳的气息,清新如雨后还沾染着露珠的栀子花,淡雅而让人不自觉沉然。

    他清楚的知道那个人是苏婉之,被他伤害至深的苏婉之。

    也清楚的察觉到自己无法控制转变的心态。

    池塘里水质清澈,几可望见池底,一两朵莲花静静盛放。

    谢宇俯身,粼粼微波漾动的水面倒映着那张沉醉了齐州大半少女心的容貌,忽然想起方才少女的手曾顺着他的额摸索而下,心弦一乱,他无声的掬一抔水冲刷在面颊上。

    微凉的池水使人清醒,也让他渐渐平静下来。

    从怀中掏出手帕拭干水珠,再取出方才因为太热而褪下的面具,小心的覆盖在自己的面容上。

    面具薄如蝉翼,色泽如他微白的肌肤一般无二,接缝被巧妙藏于发下,除非探手细细摩挲,否则绝发现不了。

    再抬起头,他还是那个容貌平凡无奇的小书生谢宇。

    “谢宇。”

    身后有声音轻唤。

    谢宇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转头看向来人。

    “你知道回去的路么?”

    谢宇点点头,随即露出浅浅笑容,声音细弱:“我知道。”

    明明还是谢宇的模样,同样平凡的五官和惯常的带着书生气的笑容,但苏婉之就是抑制不住自己变乱的心跳,怎么看眼前这个人怎么觉得别扭。

    这样的情绪让苏婉之觉得实在很不舒服,好似总有什么压在她的心口。

    她闭了闭眼睛,豁出去般道:“方才那个……只是意外,你能不能就当没有发生过?”

    谢宇一怔,看向苏婉之。

    苏婉之也不由自主的将目光转向谢宇,似乎是现在才留意到,谢宇的睫毛很长,轻颤之下那双眸子里映着温润的光也像是随之轻漾,有种让人心动的温柔,衬托之下,那张平凡的脸也忽然变得好看了起来。

    她又动了动唇,似乎还想说什么。

    谢宇淡淡看了她一眼,已经先道:“苏小姐,你忘记了便是。”

    他的口气平静,一如寻常。

    但不知为何,苏婉之总觉得他似乎……不是很开心。

    低下头,苏婉之想解释些什么,比如她并不是想划清关系什么,只是……想了想,苏婉之沮丧的发现自己私心里的确是想和谢宇划清关系。

    撮合谢宇和苏星还是其次,主要是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和谢宇之间发生什么。

    见她一直欲言又止,看着他却又不说话,谢宇心思几转,终又笑了笑:“苏小姐不用担心,在下并不是无耻纠缠之人。我知小姐对我无意,能救我我已然感激不尽,更不敢有什么其他念头。”

    谢宇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苏婉之也算松下口气。

    “夜里路比白天可能还要难认,谢宇,反正我嫌热,晚上估计也睡不着了,我带你回去也当时散步。”

    每日送饭食,这路苏婉之自然比谢宇要熟悉。

    见苏婉之并无勉强之意,谢宇无可无不可的答应了。

    刚想走,谢宇一转身,忽然留意到堆在院子一角柴禾中的一样事物。

    那是一块不大的木雕,插在一个木桩上,粗糙的外形在朦胧的夜色下显得很可怖,从木雕上可以分辨出大约是个人形的模样,上面贴着一张红纸,正中的位置插满了各式的银簪。

    察觉谢宇的视线,苏婉之倒没觉得不好意思,上前将银簪一一拔出,收到一边道:“忘记收好。”

    “这是?”

    苏婉之并没有多提,只是随口答,“只是个靶子而已,我心情不好就朝上面投掷簪子。”

    谢宇走近一步,看见红纸上端,用黑墨写着大大的两个字“姬恪”,顿时觉得喉咙口微噎,像哽住了什么,再看看那个粗糙的木雕,丑的简直不堪入目,上面还密密麻麻堆积着无数被扎的洞口。

    他自己身上也忽然像是被人扎了一般泛起一种怪异的痛。

    苏婉之毫无所觉,指着那个木雕道:“如果你心情不好,也可以拿这个扎它。

    谢宇张口,迟疑了好一会才试探道:“这个靶子……上面似乎是个人的生辰八字,是你所讨厌的人?”

    停下动作,苏婉之的语气忽然淡淡:“不是。”

    “那……”

    “是我恨的人。”

    谢宇心口微震,耳畔又有些恍惚的声音。

    把东西都放好,苏婉之扯了扯谢宇的衣袖,朝外走,轻笑道:“我不想说,你也别问了。我没本事报仇,只能这样聊以自慰。”

    “抱歉。”

    谢宇轻声在苏婉之身后道。

    苏婉之回眸笑:“你道什么歉啊,你又不是那个混蛋。走了啦。”

    夜里的祁山静谧非常,所有的院落都熄灭了灯光,一路无灯,前方的路也看的并不清晰。

    谢宇跟在苏婉之身后不紧不慢的走着,夜风吹拂,吹散了热意。

    苏慎言的院子已经依稀可见。

    叫住苏婉之,谢宇道:“我已经认得了,苏小姐回去吧。”

    苏婉之点了点头,看着谢宇推门入院,对着院落外木牌上写着的苏慎言三个被尘土掩埋的字,发了一会呆,转身就准备回去。

    忽然,一个声音在她身侧不远的地方道:“苏婉之,能给我解释一下,刚才进去的那个男人是谁么?”

    猛然侧头,苏婉之就看见这个时辰本该在自己房间熟睡的计蒙站在不远的地方斜斜抱臂靠着廊柱歪头看她,似笑非笑神情。

    同刚才不一样,这次可是被抓了现行。

    苏婉之顿觉后悔,早知道这个狐狸大师兄居然会在门外守株待兔,她就干脆让谢宇在她的房间里呆一晚算了。

    她讪讪笑:“计蒙大师兄……”

    计蒙斜睨她:“别叫的这么好听,方才骗我不是骗的挺开心的么?你知道偷偷带人上山该是什么罪过么?”

    “大师兄~~”苏婉之上前两步,走到计蒙面前。

    事出紧要,看来还是……

    轻轻抬手,迅速扯住计蒙的衣袖,不胜娇羞的垂头,音色好似染了蜜:“大师兄,你在说什么啊,我听不懂……”

    计蒙也不甩苏婉之的手,低头看了一眼苏婉之,用同样柔情蜜意的声音道:“苏师妹,你不懂那就好。我现在就进去把里面那个人拖出来丢到山下,他好像不会武功吧,那就更好办了……”

    说着,朝院门的方向走了一步。

    再想走第二步,计蒙的去路已经被苏婉之的腿挡住了。

    “大师兄……你不是真的……”

    “真的。”计蒙的笑容陈恳,作势又要走。

    “喂喂……好吧,我告诉你……”苏婉之耷拉下脑袋,“我也不是有意带他上来的,是那日……”

    想着既然计蒙是私下来找她,那估计事情还是有转圜之地的,苏婉之也就没有再隐瞒下去。

    除了和谢宇同睡一张床上,苏婉之把事情一五一十的都告诉了计蒙。

    计蒙安静听她说完,没有急着告诉她对谢宇的安排,而是沉吟了一下,问她:“那你打算如何?”

    “我只是想着有机会就送他下山。”

    “就是如此?没有其他的想法?”

    苏婉之不明所以,疑问道:“我还该有什么想法么?”

    绽开笑容,计蒙摸了摸苏婉之的脑袋,笑得很是明媚:“没什么。那你以后就不用管他了,送饭也不用了。”看着苏婉之狐疑的目光,计蒙又补充,“等你三师兄半月后再下山的时候,我让他把这位谢公子带着下山。你不用担心。”

    “可是……”

    “还有什么事情么?”

    苏婉之一时也想不出什么不对的,只是潜意识觉得计蒙这个人实在不怎么靠得住,谢宇那个柔柔弱弱的小白脸落到计蒙手里……而且,不可否认的是,这些日子谢宇一直的陪伴,让她隐约也有些不舍……

    四一章

    “咚咚咚。”

    客气的三声叩门声后,计蒙径直推门而入。

    吱呀一声,三分尘埃落地,映入眼中的院子有些荒芜,而后便是从屋内走出的男子,相貌乏味可陈,神情意外的平静。

    “你知道我要来?站在这里等我?”

    对方颔首,镇静回答:“我并不知道你会来。”

    向四周看了看,计蒙颇有些玩味的勾唇:“这里只有你一个人?”

    “是……”

    计蒙走上前,拉起对方的衣袖,柔软的布料极其顺滑,隐隐泛着光泽,他冷笑:“这样的布料,不该是祁山上有的吧。”

    抽回自己的袖口,对方仍是那般惹人厌的冷淡模样,淡淡道:“那又如何?”

    话未说完,衣领已经骤然被计蒙提了起来。

    微微眯起眼睛,黑芒在计蒙的眼瞳中一闪而逝,唇角勾起的笑容很是危险:“如不如何那是你的事!我懒得管你潜入祁山接近苏婉之到底是什么原因,但是我警告你,如果你敢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情,我会让你死的很惨。”

    衣领勒住颈脖,转瞬呼吸不畅,谢宇的脸色也被憋得涨红。

    计蒙未曾发现,他的身后一个鬼魅般的身影正欲接近,谢宇闭眸,手指在身侧摇了摇,黑影见状,不甘不愿的退后。

    狠狠松开手,计蒙的目光依旧紧锁谢宇。

    踉跄了两步,才靠着房梁堪堪站稳,谢宇一手撑着房梁,一手按住胸口剧烈的咳嗽起来。

    计蒙冷眼看着谢宇,直到对方停止咳嗽才冷冷道:“你现在跟我去杂役房,我会找人看着你,你最好老老实实的呆半个月,半个月自会有人压着你下山。”

    转身走了两步,发现谢宇并没有跟上,计蒙刚想怒喝便听见谢宇开口说话。

    “为什么要我下山?”声音清冷低哑,很是悦耳,和那副长相实在不配。

    斜睨谢宇,计蒙毫不犹豫回答:“我不会把任何一个不知背景不知目的的危险人士留在祁山,不论你是谁。”

    明明是弱势,但谢宇却丝毫没有被计蒙压制住的感觉,背脊挺直,口气仍是不卑不亢:“如果我说我不会做任何有害祁山的事情呢?”

    “那你留在祁山到底是何目的?”计蒙脱口问。

    忽然灵光一闪又道:“你莫不是为了苏婉之?”

    闻言,直到方才还气势凌然的谢宇垂下睫,轻叹了一口气,嘴唇微抿,回答:“或许,算是吧。”

    计蒙刚想笑,脑中突闪过一个画面,走前一步,逼近谢宇,语气古怪道:“你难道叫做……姬恪?”

    谢宇眸光一变,一瞬间涌起了杀意。

    计蒙压根没有来得及从姬姓联想到北周皇室,先想起的却是那晚少女恍惚的神情,和那句咬牙切齿几乎用尽全力吼出的话。

    倘若眼前人是姬恪,那么他必然狠狠伤害过苏婉之,不若如此,苏婉之也不会对他这么恨之入骨。

    那一口咬得的确是锥心刺骨。

    念头一动,计蒙再次拎起谢宇的领口,挑眉恶狠狠道:“如果你叫姬恪,我就更不会让你接近苏婉之。”

    “你……知道?”

    谢宇的神情霎时茫然,落在计蒙眼中,却是万分的可恶。

    你让人家姑娘在睡梦里都难以忘却对你的恨意,自己却还敢是这种茫然的神情!

    对苏婉之的那点点心疼骤然放大,计蒙想也没想,一拳挥下去,砸在了谢宇的胸口。

    “这当是给你的教训。”

    到底看对方丝毫武功都不会,计蒙还是留手,最多只用了六成的力。

    但他没料到,那一拳下去,谢宇只来得及闷哼了一声,就直接被砸得跌坐在地上,深深弯着腰,半晌直不起身,看模样是极痛。

    计蒙教训过不知多少次不听话的弟子,这个分寸还是有的,正常成年男子被打这么一拳,最多就是觉得胸口闷疼一下就过了,怎么会夸张到这种程度。

    他只当谢宇是在装模作样,抱胸冷冷看了谢宇一会,发现他还是那个模样,一动不动。

    走近一步,用手推了推谢宇。

    谢宇被推得身子侧向一边,计蒙才乍然看见谢宇唇畔溢出的血丝和他深深咬唇紧皱眉头的面容。

    不像是装的。

    二话不说,计蒙手指搭上谢宇的脉,眉头轻拧。

    这家伙的身体怎么这么虚,看苏婉之方才还挺担心他的模样,要是被自己这一拳打出了什么事,会不会很难交代……

    这样碍手碍脚的做事,真头疼……

    膳房的工作显然比在后山扫地来得轻松的多,苏婉之的工作起初就是坐在一边洗洗菜,准备准备做饭的材料,半天后,膳房的管事师兄发现了苏婉之的另外一项天赋——杀鸡。

    祁山是个相对简单的世界,人人的思虑都比较简单,毕竟能长成大师兄计蒙那样的也是少数……也因此从山下买来的小鸡仔如今养大了要宰杀了,当初膳房里养鸡的一干厨娘等都有些不忍心,但鸡养大了总不能放那等它寿终正寝,杀鸡的工作就变成了一项很艰巨的任务,往常每日都能瞧见斑驳带血叫声凄厉的肥鸡和抄着菜刀漫山遍野跑的杀鸡人。

    苏婉之却没有这个概念,跟着苏慎言混到大,什么恶心的东西没见过,夺过菜刀,握住鸡脖子,手起刀落,干净利落。

    顿时,苏婉之就上升到了膳房救星的位置。

    整天啥也不用做,就呆在一边,抓两个鸡脖子咔嚓咔嚓,就结束了所有的任务。

    简单是简单,一开始苏婉之还能当做发泄,久了看着那些呆呆举爪到处乱跑的小鸡,也觉得自己甚是罪孽,简直就是个刽子手。

    说起来也是空闲时间一多,人就容易胡思乱想。

    苏婉之一天工作结束,禁不住又想起了谢宇,听计蒙的话苏婉之和苏星这几天都没有再去看谢宇,也不知道谢宇现在吃住如何。

    晚饭的时候,苏星一边端饭也一边问苏婉之:“小姐,大师兄不让我们去送饭,那我还能去学画吗?”

    “我也不知道。”撮合苏星和谢宇的念头又浮现进了苏婉之的脑袋里,她忍不住问苏星:“苏星,你老实回答小姐,你对那个谢宇到底有没有什么其他的心思?”

    苏星抽了抽嘴角:“小姐,我上回都说了,我不喜欢这样的男子……”念头一转,苏星忽然道,“小姐,你三番两次问我这个问题,不会是你自己动心了不好意思说,想借我给你自己找个理由吧……”

    苏婉之拍桌:“小姐我是这么无耻的人么?”

    默默扭过头,苏星继续摆盘子。

    小姐,你无耻了很多回了……

    但不论如何,苏婉之总觉得有些惴惴不安。

    踌躇了两日,还是去找了计蒙。

    计蒙听到她的问话,眼也不眨回答的很快:“他很好,衣食住行我都不会短了他的,你不用担心,也不用去看了。”

    怀疑的看了计蒙一眼,苏婉之反问:“真的?”

    “真的。”计蒙眼神真诚,连眸都未曾移开一下。

    苏婉之一把推开计蒙,朝着苏慎言的院子走去,计蒙身形一动拦住苏婉之,揉了揉眉心,语气放柔:“都说了不让你去,为什么不听话?”

    “计蒙大师兄,你没发现你每次说谎的时候表情都格外的诚恳……”苏婉之很不给面子道。

    计蒙颇尴尬的捋了一下额发,道:“有这么明显?”

    “好了,现在可以让我去看了么?你不会饿了他好几天才不让我知道吧。”

    “等等……”

    “嗯?”苏婉之转头看向计蒙。

    计蒙深深叹了一口气道:“他不在那个院子里……”

    “那在哪?”

    “……在祁山的医馆里……”

    祁山医馆。

    苏婉之赶到的时候,谢宇还在沉睡,身上覆着薄裘,静静平躺,双眸紧闭,不知是不是错觉,脸色更甚一日的白。

    她刚想说话,就被在一旁看护的冯大夫喝止住。

    “这位公子喝了药刚睡,别吵醒他。”

    又看了谢宇一眼,苏婉之示意冯大夫出来,同时拖着计蒙的衣服出了房间。

    方才还神色平静的冯大夫见状,不禁大为骇然,他在祁山呆了也有好些年了,还是第一次看见有人对这位管事的大师兄计蒙如此不客气,而计蒙居然也并不生气,只是无奈笑笑,就任由苏婉之把他拖出去。

    出了房间,苏婉之迫不及待的问大夫:“冯大夫,他怎么样了?有没有什么事?”

    说这话的时候苏婉之的手还扯在计蒙的衣服上。

    冯大夫强迫自己把视线从苏婉之的手上移开,勉强找回自己引以为傲的医德,正经道:“这位公子看样子很可能是有宿疾在身,虽然无大碍,但是调养不利,他自己本身又不怎么爱惜自己的身体,难免就显得弱了些,此次受伤牵动旧疾,看起来也就显得严重。不过,只好好好养身,不去做些过分操劳的事情,调养个两三年也就能常人差不多了。但是,如果再这么费心劳力下去,只怕会折了寿命。”

    他刻意弱化了受伤的存在感,苏婉之却一下子抓住关键词:“受伤?”

    计蒙转眸,递了一个眼神过去。

    冯大夫从善如流摸了两把自己的山羊胡,道:“咳咳……小伤小伤,过些日子就好了。额,大夫我还有个病人要看,就先走了。”

    说着,脚底抹油,溜之。

    苏婉之面无表情瞥向计蒙,声音淡淡:“大师兄,你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动手了?”

    “我只是……打了他一拳。”

    “为什么打?你就因为看他不顺眼就可以随便动手打人?更何况对方还是个根本不会武功之人!”苏婉之抬手怒指计蒙。

    计蒙苦笑,有种有口难言的感觉。

    解释说是因为苏婉之,苏婉之只怕未必会信,而且,不论理智情感上计蒙都不想让苏婉之知道那个躺着的书生谢宇可能是苏婉之惦记的某个人,权衡之下,还不如干脆解释。

    手指几乎指上计蒙的鼻梁,苏婉之又蓦然收回了手。

    刚才的怒气似乎被她自己一点点敛起,她转身朝着医馆走,再也不看计蒙,只轻飘飘的丢下一句:“计蒙,我很失望。”

    ……你说会照顾到谢宇,可是你食言了。

    但只这一句轻飘飘的话,像是哽在计蒙喉头的刺,噎得他说不出的抑郁。

    我是为你好!里面躺着的那个才该是混蛋!谁知道他娇弱成那样!

    上前一步,拖住苏婉之的胳膊,计蒙豁出去的想,他干嘛要为了别人的事情委屈自己,向来只有他冤枉人把人整的嗷嗷叫,何曾有人敢冤枉过他。

    “那个谢……”

    计蒙的话还未说完,前面的苏婉之反手就狠狠给了计蒙一拳,十成十的力,毫无保留直击在计蒙的腹部

    。

    捂着疼痛的腹部,一滴冷汗顺着额角滴下,计蒙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四二章

    那一拳完全是苏婉之条件反射做出的举动,她明明正在气头上,计蒙居然还来抓她的手。

    打完她也有些心虚,但一进屋内,看见依然沉睡着的谢宇,那点愧疚之情顿时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隐约不明的愧疚和心疼。

    毕竟谢宇怎么也算是她拾回来的,自己辛辛苦苦把他救活,却被计蒙这一拳就又揍到床上去了。

    只是想想,苏婉之就有些怒从中来。

    在谢宇的塌边坐了半个时辰,苏婉之正想回去改日再来看谢宇。

    床上谢宇挣动着睫毛逐渐转醒,低哼了一声。

    苏婉之脚步一转,停在谢宇的塌边:“醒了?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语气里的关切不假掩饰。

    谢宇一怔,继而摇摇头,用手臂支撑着身体坐起。

    他起的很慢,苏婉之有心帮他一把,但他推拒了开苏婉之搀扶的动作却很坚决,几乎不等苏婉之再分辨什么。

    苏婉之只当是谢宇还在因为计蒙的事生气,收回手斟酌道:“那个……计大师兄他也不是故意的,他可能只是……只是……”言语至此,忽得一顿,大约她也觉得实在难以圆过话来。

    谢宇微露诧异之色,随即用手触了触额,合上眸,掩盖住自己的神色。

    原来……苏婉之还不知道……

    该庆幸么?

    其实方才他就已经醒了,只是不知如何面对苏婉之,便一直躺着,直到发现苏婉之要离开,他才抑制不住的睁开眼。

    苏婉之见谢宇没有反应,半弯下腰去看他的表情,试探问:“谢宇,你生气了?”

    还是那番木木的表情,谢宇抬眸,正对上苏婉之投来的视线,他不自觉的移开眼睛,道:“你是在替他为我解释么?”

    “那你究竟是生气了没?”苏婉之一个旋身,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眼眸微扬,“谢宇,你若是生气了,那你就直说冲我发火呗……可你这副样子别人看了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见她说的理所应当,谢宇略略怔然了一瞬,“你为何总是能把事情想得这么简单?”

    苏婉之反问:“你难道喜欢把简单的事情想的复杂么?”

    谢宇瞬间哑口无言。

    “他打你哪里了?”

    谢宇顿了一下才老实回答:“胸口。”

    “还痛么?”

    摇头。

    “那你快看看有没有淤青,要不要上药?”苏婉之嘀咕,“刚才那个冯大夫也没交代……”

    谢宇的手放在衣带,他也不知计蒙那一拳打得有多重,初时确实是极痛,现在倒只有些闷痛,正欲解开,忽然发现苏婉之竟还盯着谢宇。

    “你怎么还不,呃……”

    谢宇眼睛瞟向苏婉之,不言不语,苏婉之幡然明悟,脸颊微烧,背过身去闭上眼。

    身后是衣物悉悉索索的声音,苏婉之的听力不差,距离又如斯近,自然听得清清楚楚。

    脑中没来由的回想起那晚手指触碰到的肌肤,细腻而微凉,触感宛如丝绸般光洁。

    正想着,就听谢宇急促的痛吟了一声。

    苏婉之下意识回头看去,一瞬间就僵住了。

    衣衫半褪挂在臂弯,谢宇大半个身子连着胸膛都明晃晃的暴露在苏婉之的眼前,白皙如莹玉的肌肤毫无瑕疵,因为长期不见日光,显得有些苍白,但也不过分瘦弱,薄被半掩,腰线收的恰到好处,引人遐思……

    那场景实在太震撼,以至于苏婉之甚至没能留意到谢宇胸口一个浅浅的淤青印记。

    只是微微按了一下伤处,就痛不可支的谢宇第一时间也没能反应过来,但到底比苏婉之要早些意识到,双手一环,迅速将敞开的衣服合拢,手指飞快的系上系带,咳咳了两声。

    苏婉之也回过了神,用手掩着嘴唇,脸颊发烧,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我不是故意的……”

    转过脸,谢宇飞快回答:“没事。”

    一时之间,两人脸上都有些尴尬之色,苏婉之更不知道该怎么去接谢宇的话。

    她真的不是故意的,也是真的没想到会看到这么刺激的一幕,不过……谢宇的身子实在比他的脸有诱惑力的多……

    呐呐半晌,苏婉之启唇低声问了一句:“你胸口可有淤青?有的话,我去给你拿点药膏,会好的快些……”

    “那多谢了。”

    谢宇的音色依然清冷,但尾音却带着些微的轻颤。

    闻言,苏婉之快步走了出去,迎风拍了拍脸颊,努力散去脸上的红晕。

    走得快,回来的也快。

    把药递给谢宇的时候,苏婉之的神色已经恢复了平静。

    “你好好休息几日,到时候我再来看你,额,给你带点苏星做的点心。”这时苏婉之才想起另一件事,“对了,苏星让我问你,她还能学画么?”

    “当然可以。”

    谢宇接过药,唇角不受控制的轻扬,半勾起微笑的弧度,轻轻浅浅,却显得很温暖。

    那个几乎不算笑容的笑容让苏婉之的心也跟着暖了起来,不知是不是看久了的缘故,平凡的容颜落进苏婉之的眼里,反倒觉得既亲切又舒服。

    美人再美又如何,心是黑的,还是一样要不得,有时候倒不如个普普通通的平常人。

    轻逸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直到再听不见。

    “她已经走远了?”

    “是。”

    复又解开衣襟,手指沾着清凉的药膏,涂抹在受伤处。

    静静等姬恪给自己上完药,其徐才垂头道:“公子,打算何时回明都?”

    “不急。”

    “可是……”

    姬恪打断,神色淡淡将衣服重又穿好:“我知道。如今朝堂如何?”

    “已经为立储之事吵得不可开交。”

    轻笑一声,姬恪放低声音,似是同其徐说又似是自言自语:“父皇还是授意姬止?”

    不等其徐回答,姬恪又问:“谨与的那件事查的如何了?”

    “已有眉目。”

    沉吟片刻,姬恪又道:“自云妃牵线来的那些族人只怕并不会乖乖听话,你可以引着他们先做些小的举动,若要祭刃可先从明都郡守起始,那是姬止的人,记得手脚干净些,不要留下证据。还有我来之前已和太尉关简商榷过,他虽未应,但已有意向我,必要时,可让子让出手,胁迫制住他,毕竟他还有把柄在我手中,但在那之前让子让谨言慎行,万不可让五年之功功亏一篑。”顿了顿,又道,“我故意露纰,几回之下,江成此时不说已成姬止的左膀右臂,应该也已取得姬止的信任,让他此时只管放手辅佐姬止,其余暂不用理会,姬跃只怕也不会好应对……”

    一项项听姬恪交代完,其徐默默记下。

    待姬恪话音落下,其徐忽得道:“公子,王将军来话说王小姐想见你……”

    姬恪漫不经心应道:“我不是让你对外称病……”

    “王小姐说虽未礼成,但到底也是八抬大轿进来的,她十分关心公子的病情。”

    虽然其徐语气平板毫无起伏,但姬恪还是能从中听出王萧月的不满。

    不满……的确,那日成亲礼堂被苏婉之搅黄了以后,他便再没见过王萧月,之前是王萧月受惊过度在家养病,之后却是他称病不出。

    王将军握着的兵权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但这一分的助力,在谋取皇位上可能是至关重要的,他从未想放弃……然而,那之前对他而言无关紧要的娶妻之事,忽然间变得棘手了起来……

    手指叩着桌面,姬恪沉默地盯着某处,良久,启唇:“其徐,我今日的药呢?”

    “属下马上去煮。”

    “等等……”

    其徐顿住脚步:“公子还有何事?”

    “我是不是……该离开这里?”姬恪的瞳孔中有迷惑的雾气升腾,“也许,我该做的,是去安抚王萧月……”

    姬恪迷惘的语气让其徐心头又是一惊,他在暗中保护姬恪多日,眼见姬恪自山上化身谢宇以来的一切一切,简直……完全不像姬恪,尤其和苏婉之的相处的时候,他根本分辨不出眼前那个男子会是他眼看着长大的公子……他家的公子怎么会为了一个女子每日不辞辛劳去做最下等仆役的工作,又怎会那般安谧的画画写字,怎会任由他人欺凌也毫不反抗,怎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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