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碧成朱 全第8部分阅读
看碧成朱 全 作者:淘肉文
于打破目前僵局。
用了两天,把金刚经抄写两遍,最后一遍抄到最后一品,看到里面一首偈语“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雷亦如电,应作如是观”,不免有点怅然,想到自己奋斗七八年,事业有成,却让一场大病带到异世,所拥的一切顿时都变成了梦幻泡影。
嘘唏感慨一会儿,用手绢包好新旧三本金刚经,叫秀水送了过来。
又想想第二天,要去延平侯府做客,虽说有可能是鸿门宴,也得打扮一下。打开衣柜,和秀芝一件一件的试着。正乐此不疲,秀水回来复命,眼神复杂地看了阮碧一眼,说:“姑娘,曼云姐姐有话让我跟你说。”
秀芝很聪明,一听这话,抱起几件衣服说:“姑娘,我去给你重新把衣服熏个香。”
等秀芝走了,秀水低声说:“姑娘,老夫人安排曼华姐姐今天随二夫人娘家的商队去扬州,谁知道在码头上,忽然来了辆车把她劫走了。”
第二卷 步步为赢 第九章 人情买卖
曼华被劫,阮碧并不意外。
只是谁劫走的?又是为什么劫走的呢?大夫人、二夫人、阮弛、林姨娘、阮家轩,都有可能。不管是谁劫走,对阮碧来说,都不是坏事,只有这潭水越搅越混,她才能从中渔利。
阮碧把身上试穿的衣服脱下来,换上家常素色襦裙。
秀芝抱着一叠衣服回来,诧异地问:“姑娘怎么不试衣服了?”
阮碧看着窗外的天光,这会儿,阮家轩应该从国子监回来了。“秀芝,你陪我出去一趟。”
“姑娘要去哪里?”
话音刚落,阮碧已经走出屋了,秀芝无奈,把衣服搁在床上,跟着出去。沿着抄手游廊一直走到垂花门,阮碧方才停下脚,秀芝微微白了脸,看看左右,小声说:“姑娘怎么跑这里来了?要去前院得跟大夫人请示的。”
“不出去,就在这里等一会儿。”
秀芝又是一怔,却没有再问,她服侍阮碧时间虽短,却知道她的性格,什么事都藏在心里,不喜欢别人问东问西。
记得老夫人指她到五姑娘院子里做大丫鬟的时候,和她交好的几个丫鬟都打趣她:“就五姑娘那性情,以后她那屋子里还不得你当家作主。”她当时也有几分相信,及待到蓼园东厢房,才知道全不是这么回事。
没等多久,阮家轩带着顺儿大步走进来,看到静立一侧的阮碧,怔了怔,脚步微顿。阮碧赶紧行礼,说:“大哥好,小妹有事相告,请大哥拨冗一听。”
阮家轩冷冷地看着她一会儿,朝顺儿摆摆手,说:“你去把书箧放书房里,然后去回禀母亲,说我马上过去请安。”
“是。”顺儿提着书箧走了。
阮家轩冷冷地说:“说吧。”
阮碧看了秀芝一眼,她识趣地连退几步。
阮碧先向阮家轩曲膝行礼,说:“我先向大哥陪个罪,那日言词无状,冒犯了大哥。不过大哥打我一巴掌……到今日还隐隐作疼,也算是扯平了。只是另一事,我须向大哥讨个公道回来……大哥,那夜在荷塘边,小妹确实看到大哥和曼华姐姐……”看到阮家轩眉毛一挑,赶紧举起右手说,“但小妹绝对没有向任何人提起,如果小妹说谎,天打雷劈,死无葬身之地。”
这个时代,还是敬畏天地鬼神,如此重的毒誓,不是心地坦荡,绝对不会发的。阮家轩刚刚挑起的眉毛又慢慢平了下去,说:“你不是有事要告诉我吗?怎么净扯些陈谷子旧芝麻的旧事?若是没事,我得走了。”
放在以前,若是有人敢这么说,阮碧必定走的比他还快,可是如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是,今日我来,有一重要的事要告诉大哥。”顿了顿,“大哥可知道今日曼华姐姐原本是要跟二婶娘家的商队回扬州的?”
提到曼华,阮家轩眼神微黯,一声不吭。
“方才小妹才得到消息,曼华姐姐在码头的时候让人给劫走了。”
“什么?”阮家轩大声叫起来,“你说什么?”
看来不是他劫走的。想想也是,他为人暴躁一点,但本性不坏,平常又是循规蹈矩的,喜欢的人被送走,也只能空自嗟叹。不象其他公卿世家的纨绔子弟,小小年纪渔色成性。心里对他的印象稍微好了一点,不由地犹豫起来,告诉他合适吗?转念一想,他早晚也会知道的,还不如让自己来卖这个人情。
“大哥,你小声点。”
阮家轩神情激动,但还是压低声音:“是谁?是谁干的?”
阮碧摇摇头说:“小妹不知,小妹也是受别人之托来告诉大哥。”
阮家轩愣了愣,问:“是谁托你?”
“曼云姐姐。”
阮家轩又是一怔,疑惑地看阮碧,他不笨,觉得其中似有不通情理的地方。“她为什么不自己来跟我说,要托你来说?”
阮碧信口胡诌:“祖母因为这事,正发雷霆怒火,曼云守着她,一时走不开。便托小妹来转告。”
这话也是有问题,不过阮家轩此时脑海时已经浑乱了,乱七八糟的念头汩汩地冒出来:是谁劫走了曼华?为什么要劫走她?又想到她如花姿色,若是落入歹徒手里,定是花落水流红……越想越害怕,说:“不行,我要去求祖母救救曼华。”拔腿就要走。
阮碧一把拉住他,说:“大哥,你且冷静一点,曼华姐姐是咱们的家生女儿,不用你说,祖母也会救的。曼云姐姐托我来转告你,便是要让你先有个心理准备——怕你听到消息,跑去跟祖母闹,反而让她更不喜欢曼华姐姐了,便是救她这事也不用心了……”
阮家轩一听有理,顿住脚步,烦躁地说:“曼华这么乖巧聪明,为什么祖母就不喜欢她呢?”
“大哥,这事怪不得祖母,只怪你。”
阮家轩睁大眼睛疑惑地看着她,阮碧说:“你既然喜欢曼华姐姐,为何却不跟祖母禀明,直接要了过来?结果祖母将她给了三叔,你又在饭桌上冷嘲热讽,处处针对三叔,这才有风声传到老夫人耳朵里。后来阴差阳错,秀平成了三叔的人,祖母决定将曼华送回扬州避嫌,若是你私下去求她,好言好语,过一段时间再接回来就是了。结果你意气用事,反而对我与四姐姐动粗,闹的纷纷扬扬,曼华还能呆在府里吗?”
前几天,阮弘也训过阮家轩,什么男儿当以事业为重,岂可儿女情长?又说功成名就何患无女?这些话对一个初涉情海的少年来说,怎么听得进去呢?倒不如阮碧噼哩啪啦的“怪你”,声声入耳,阮家轩的脸色一点点地颓败下去,懊悔不已地说:“果真是我错了,害了曼华。如今她又遭难了,如何是好?”
“大哥你别担心,咱们阮家在京城里也是有头有脸的,祖母定会找她回来的,只是……你切不可再因此闹事,惹得祖母不喜,反而不好了……若是有什么想问想说的,悄悄找曼云姐姐就是了。”
阮家轩也不笨,想明白其中的道理后,看着阮碧的眼神就变得温和,说:“谢谢五妹妹提点,那日……是我鲁莽了”
如此婉转的道歉,阮碧也不跟他计较起来,现在也没有计较的本钱,还是消除隔阂、拉拢人心重要。一眼瞥见沿着大夫人的丫鬟宝丽沿着抄手游廊匆匆而来,知道是来寻阮家轩,忙后退一步,大声地说:“没事了,大哥不必耿怀。”
宝丽已走到近处,容长脸上一双不大不小的眼睛特别在阮碧身上打了个转,这才向阮家轩行礼,说:“大少爷,大夫人让我来寻你。”
阮家轩嗯了一声,冲阮碧点点头,大步地往前走。
宝丽又对阮碧说,“既然五姑娘在,不如也一起了。”
阮碧心里明白,这是大夫人意思,应了声“是”,跟在阮家轩后面往正院正房走去。守门的小丫鬟看到阮家轩纷纷说:“大少爷,您可回来了?方才大夫人还在问,都放学这么久怎么还不见大少爷?”边说边挑起帘子,让阮家轩和阮碧进去。
阮家轩和阮碧一前一后走进偏厅,大夫人在主位上坐着,侧着身子在听何嬷嬷说话。看到两人进来,何嬷嬷识趣地收了声,后退一步,说:“大夫人,我这就去办了。”
大夫人点点头,何嬷嬷退了出去。
阮碧和阮家轩异口同声地说:“孩子见过母亲,给母亲请安。”
“起来吧。”大夫人拿起桌子上的一杯茶,用碗盖拨开茶叶喝了一口,看着阮家轩问,“放学回来怎么不先回来请安,倒站在二门跟五丫头唧唧咕咕了?”
阮碧上前一步说:“回母亲的话,是女儿拦下大哥的。女儿前些日子与大哥闹了点误会,前两日在屋里养伤不好出来,今天伤好了,便专门在二门拦下大哥,将前因后果说了个清楚,如今大哥和我已经尽释前嫌。”
“哦?”大夫人看着阮家轩,后者毫不犹豫地点点头。大夫人见他点头如此爽快,知道阮碧所言非虚,口气稍微温和一点说:“五丫头果然长大了,也懂事了。原就该如此,兄弟姐妹一块儿处着,怎么可能没有个磕磕碰碰?为家宅安宁计,理当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断不能学一些包藏祸心的小人,弄些诬陷告状的伎俩,恨不得把小事闹成天大的事情,明白吗?”
四姑娘一脚迈进偏厅,听到就是最后一句,脚步微顿,脸色白了白。
阮碧恭敬地说:“女儿明白,一定牢记母亲的训导。”
大夫人满意地点点头,说:“你比从前懂事多了,我很欣慰,来,到我身边站着。”
大家都一愣。
阮碧很快回过神,应了一声“是”,走过去站在大夫人身边。
四姑娘暗吸口长气,上前一步,曲膝行礼。“母亲,女儿来给你请安了。”
“好,你也来我身边站着。”口气却没有刚才和气。
“是,母亲。”四姑娘站到阮碧身边,两人视线相接,都带着一点迷惑不解。
大夫人对阮家轩说:“轩儿,你放学回来这么久了,也该去跟你祖母请安了。”
“是,母亲,我这就去。”
阮家轩前脚刚走,何嬷嬷后脚就进来了,说:“大夫人,人带来了。”
大夫人把茶杯往桌子上重重一放,沉声说:“带进来吧。”
“是。”何嬷嬷转身朝着门口方向高声喊,“把人带进来。”
脚步声吧哒吧哒,两个健妇扭着一个十五六岁的丫鬟进来了。这丫鬟面生,阮碧没有见过,但是旁边的四姑娘却忽然倒抽一口冷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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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步步为赢 第十章 内宅规矩
两个健妇把丫鬟按在大夫人面前的地上,那丫鬟一声不吱,脸色惨白地垂着头,双髻散开了,头发凌乱地披着,十分狼狈。
大夫人靠着椅背,两手交握放在膝盖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何嬷嬷冷冷地说:“柳絮,咱们府里的规矩你也是清楚的,内院是大夫人当家作主,无论是主子还是丫头闹了纠纷,都是禀告夫人再行处置。”顿了顿说,“你自个儿跟大夫人说,那天五姑娘和大少爷吵起来,你不来禀告夫人,反而跑去禀告老爷,是谁指使的?”
柳絮把头伏在地上,说:“夫人,没有人指使柳絮。那天奴婢在四姑娘屋里一起做针线,出来的时候,听得东厢房里动静很大,就去瞅了一眼,见五姑娘和大少爷打了起来,奴婢吓的手脚发颤,在路上无意中撞到老爷,老爷见我神色惶张,就问我原因,我这才说的,实非有心告状,夫人请明察。”
大夫人不紧不慢地问“碰到?在哪里碰到?”
柳絮低声说:“就在筱竹园门口。”
筱竹园住的是阮弘的两位姨娘。
大夫人瞅了何嬷嬷一眼。
何嬷嬷会意地一眨眼睛,说:“作死的贱丫头,到现在还嘴硬,明明是在二门守的大老爷,守门的都看到你了,你还要说谎?还不老实交待,仔细你皮肉开花。”
那丫鬟眼泪簌簌。“真的是筱竹园门口遇到的,夫人,我没有说谎。”
何嬷嬷冷笑一声,说:“死丫头,你以为夫人很得闲,听你的谎言大话?来,把她拖下去抽五十荆条再赶出去。”
五十荆条下去,人不死也只剩半条命了。
阮碧感觉到身侧的四姑娘忽然地晃了晃。
“不要,不要,夫人饶命,夫人饶命呀。”那丫鬟咚咚地磕着头,一会儿额头就红了,鲜血顺着印堂流到鼻子上,看起来煞是可怖。
四姑娘别开了视线。
大夫人斜晲她一眼,凉凉地问:“四丫头这是怎么了?”
四姑娘绞着手绢,低声说:“母亲,我没事,只是见不得血。”
柳絮自打进来就低着头,并不知道四姑娘也在。听到说话,才知道她也在场,抬头匆匆看了一眼,慌不迭地往她这边爬了几步,说:“四姑娘救我,四姑娘救我。”
四姑娘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看着大夫人。
大夫人也看着她,一双凤眼半眯着。
正闹着,小丫鬟进来禀告:“大夫人,林姨娘在外面求见。”
该来的人都来了,大夫人嘴角勾起一丝笑容,说:“请她进来吧。”
片刻,脚步声响起,穿过正堂进入偏厅。许是来的匆忙,林姨娘喘着粗气,额头汗出,一绺头发粘在颊边。她扫了一眼全场,看到大夫人身侧站的四姑娘,明显地怔了怔,然后飞快地眨了一下眼睛。
平稳呼吸,林姨娘向大夫人行礼,柔声说:“方才把抄好的佛经送去给老夫人,回来听守门的婆子说,何嬷嬷带着人把柳絮绑这里来了……柳絮平日里是粗手大脚了一点,却不是个坏心眼的,不知道这回她犯了什么过错,让夫人如此生气?”
大夫人说:“何妈妈,你来告诉林姨娘。”又对小丫鬟说,“给林姨娘看座。”
何嬷嬷说:“前几日五姑娘跟大少爷吵架,原本不过是兄妹矛盾——稀松平常的很,那一家没有?等气过头也就消停了,若是要处置,也是要禀告大夫人,这是内宅规矩。林姨娘也知道吧?”
小丫鬟搬来锦杌,林姨娘向大夫人道了谢坐下,说:“那是自然,这内宅事无大小,都是夫人作主。”
“就是这柳絮不守规矩,跑到老爷那里告发……”
“啊?”林姨娘霍然起立,看着地上跪着的柳絮,一副怒其不争的表情,“柳絮,你怎么这么不懂事?”
大夫人在心里冷笑一声。
“姨娘,我真不是故意的,大夫人,我不是故意的。”
林姨娘为难地看着大夫人一会儿,双膝点地跪下说:“夫人,是我没有教好柳絮,您饶过她这一回,以后我定好好地教,若有再犯,便连我也一块儿罚。”
“好端端的跪下做什么?起来吧。”
林姨娘站起来,却不敢再坐下。
大夫人口气温和地说,“林氏,柳絮是你身边人,照理说你开口,我该卖你一个面子。只是内院有内院的规矩,没有规矩以后还不得乱来?许是我这阵子过份礼及下人,让有些不长眼的起了狼子野心,丁点小事也要闹到老爷那里,眼里压根就没有这个夫人……想来,这内宅的规矩也该重新立一立。”
“夫人,我没有不把你放在眼里呀,真的没有,真的是路上遇到老爷,他看我慌里慌张,问我原因……”
大夫人嫌恶地看了柳絮一眼,却也佩服林姨娘会调教人,便是这般处境,还不肯供出来。嘴角一撇,笑了笑,说:“好,我原是想给你一个机会——若是你自己招了,便仍留你在院里当差,既然你存心要死硬到底,也罢……何妈妈,去把证人给我找过来吧。”
“是。夫人。”何嬷嬷说着,走到门口,吩咐小丫鬟去叫人。
柳絮一愣,伏在地上的头微转,瞟了林姨娘一眼。
林姨娘垂下眼眸,眼角瞟着漏钟,都过了衙门放班时间,阮弘怎么还没有回来呢?
她的一举一动尽入大夫人眼里,她嘴角忽的一笑,吩咐宝珍:“哎唷,真是忙昏了头。宝珍,老爷今天约了同僚在畅春楼吃饭,你快去跟厨房里说一声,少做几道菜。”
“是,夫人。”
林姨娘脸色白了白,交握的双手用力,涂着红色蔻丹的手指甲都微微发白。
柳絮脸上血色褪尽,看着林姨娘。
林姨娘却不看再看着她。
何嬷嬷回来,说:“守二门的那两个小厮都叫过来了。”
大夫人朝她使了一个眼色,何嬷嬷会心地眨眨眼,看着地上跪着的柳絮,说:“柳絮,我再给你一个机会,数到三,若是你再不交待,对了口供,便直接打你出去……”
柳絮拼命地回想着,那天明明是过了二门才拦下的老爷,明明左顾右看确定周围没有人的,怎么会忽然冒出证人?她也不想想,府里这么多的下人,大夫人想要找两个当证人又有何难?
“1……”
“2……”
柳絮脸色忽青忽白,身子都绷紧了。
林姨娘死死地盯着她,两手交握。
屋子里的气氛异常的紧张。
四姑娘又打了一个颤。
“3……”
柳絮大喊着:“我说,我说……”
“是我。”林姨娘扑通一声跪下,“夫人,是我让柳絮去告诉老爷的……我没有什么其他想法,就是怕大少爷和五姑娘闹得太僵的,真的,夫人……”
四姑娘浑身一颤,就要往前冲,阮碧一把抓住她。她挣了一下,没有挣脱,往前冲的动作却停住了。阮碧在大夫人视线扫过来之前,迅速地松开了手。
“行了,我知道。”大夫人语含双关地说,“你跟我一起侍候老爷这么多年,你的为人,我还不清楚?我一向奖罚分明,既然你主动认错,便从轻发落好了。何妈妈,把林姨娘带下去,抽三十荆条吧……”
四姑娘身子摇晃,终究咬紧嘴唇,一声不吭。
“……至于柳絮,抽二十荆条,以后她还是服侍林姨娘。”
阮碧不由地暗叹,好厉害的手段,柳絮生了二心,以后林姨娘不会再信任她,而柳絮又知道林姨娘护不住她,做事哪里还会尽心尽责?这么简单地,就把原来的忠仆变成麻烦搁在林姨娘身边,她是处理也不是,不处理也不是,从此如鱼刺梗喉。
何嬷嬷、两个健妇带着林姨娘和柳絮下去了。
大夫人觉得心情格外的舒畅,这么多年以来,林姨娘一直谨言慎行,终于逮到她的错处,又名正言顺地处罚了她,便是老爷回来也挑不出错。越想越美,要不是四姑娘和阮碧还在,都要笑出声来了。
四姑娘原来就雪白的肌肤这会儿都开始发蓝光了,垂眸看着地面,从脚趾头到头发都绷的紧紧。
大夫人心情很好,也懒的再敲打她。看看漏钟,说:“哎唷,都这个时辰了,四丫头,五丫头,你们赶紧去跟老夫人请安吧。”
阮碧和四姑娘前脚刚走,二姑娘从里间出来,说:“娘,怎么才抽三十荆条呀?干吗不直接抽五十荆条?”
“傻丫头,当真把她给抽坏了,你爹还不得找我算账?抽三十,够她躺个十天半个月的,你爹又找不到话说。也让她长点教训,别以为长个狐媚模样,别以为老爷喜欢,我就拿她没有法子了。”
二姑娘努努嘴说:“明明又不是她指使的。”
“就你招子亮?”大夫人循循善诱地说,“傻丫头,你该好好学学。治了她的老娘,她才知道痛,以后才会有所顾忌,才会收敛一点。别以为凭自己有点小聪明就蹦哒着。”
走出大夫人的院子,四姑娘忍了很久的眼泪扑簌簌地下来了。
秋兰连忙扯她一下,又挡在她旁边,低声说:“姑娘别哭了,若是让人瞧见了,又是一番口舌。何况,呆会儿要见老夫人,她瞅着你的模样,少不得问几句,你如何答?”
四姑娘心里难过,把平常的冷静自持也丢了,说:“这如今有皇法规定不准哭了?”
秋兰着急地说:“哎唷我的好姑娘,又不是不知道在咱们宅子里,大的是家法,不是皇法。来来往往的人,若是让人看了去,禀告大夫人如何是好?”
四姑娘忿忿地说:“便让她罚我好了,原本该罚的人就是我……”
秋兰连忙掩住她的嘴,回头警惕地看着阮碧和秀芝。
阮碧装作没有听到,带着秀芝加快脚步,一会儿就把她们抛在后面了。
到老夫人的院子,守门的小丫鬟说,老夫人这会儿身子不太爽利,今日的请安就免了。
阮碧猜是为了曼华,也不多想,转身要走。曼云忽然揭起帘子出来,看到她怔了怔,也不跟她打招呼,又放下帘子回屋了。
阮碧微怔,这是怎么了?她的眼神里分明有不满和埋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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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步步为赢 第11章 囊中羞涩
戌时正点,阮碧刚洗浴完,披着湿漉漉的长发坐在窗前风干。
秀水进来,问:“姑娘,今晚月色不错,要不要去花园里转转呀?”
阮碧怔了怔,看看窗外,一弯细细的月牙刚上柳梢头,点点头说:“好”。
正铺床的秀芝诧异地说:“姑娘这刚洗清爽,又要出去,出一身汗,不就白洗了?”
阮碧回眸一笑说:“无妨,回来再擦一把就是了。”不待秀芝说话,又说,“秀水陪着我就行,你铺好床,回屋歇息吧,不必等我。”
她喜欢自在,不喜欢叫丫鬟陪夜。而且睡觉的时候屋里另有一个不知底细的人,心里也不放心。
秀芝默默地看她一眼,又叮咛了一句:“姑娘,别逛太久了,明日要去延平侯府呢。”
“我知道。”
沿着花径往荷塘边走,远远地看到曼云立在柳树边,纤腰比杨柳还瘦。
听到脚步声,她转过头,平时总是笑盈盈地的月牙眼带着一点薄怒,问:“五姑娘,曼云一片诚心待你,为何还要戏弄我?”
“曼云姐姐,这话从何说起来?”
曼云说:“姑娘何必装傻?黄昏时候,大少爷来找过我了……”
阮碧早就准备一套说词,不慌不忙地说:“姐姐休要生气,听我说,阮碧这么做,全是是为了姐姐。姐姐你也知道,大哥心里如今念念不忘的是曼华姐姐,即使祖母把姐姐指给他……他心里有着别人,总是不美。不如现在帮他助他,让他心里有话找姐姐说,从此把姐姐当成解语花知心人,何如?”
曼云不笨,一点即通,即刻脸颊绯红,方才的恼怒荡然无存。忸怩一会儿说:“你一个小丫头片子懂什么!”
阮碧顺着杆子溜了下来,笑嘻嘻地说:“我是不懂,全是瞎说的,姐姐姑且当成疯言疯语来听吧。”
好一会儿,曼云伸手轻戳她额头一下,说:“果然是疯言疯语。”
阮碧笑了笑,倒底身体里装的不是天真烂漫的灵魂,装痴装傻一会儿便就累了,赶紧转了话题。“姐姐,黄昏请安时,听说祖母身体不太爽利,可还好吗?”
“倒也没有啥,就是因为曼华的事,急怒攻心。”
“可有什么消息?”
曼华摇摇头说:“那马车也没有标志,倒是有几个目击的,说是朝陈桥门方向去了。如今让三管家带着几个人在找,也不是好事,又不想闹的轰动……老夫人和大夫人大老爷的意思都是要瞒着大少爷的……却让你坏了事。若是让他们知道了……”本想说,若是让他们知道,定不会饶过你,转念一想,若是他们知道,便是自己也难逃干系,不由地冷汗涔涔,转眸看着阮碧。
阮碧坦然地迎着她的视线,脸上带着人蓄无害的微笑。“姐姐,怎么了?”
曼云直直看她一会儿,惨然一笑,说:“五姑娘当真是心思玲珑,非同一般。”
“姐姐别取笑我了,我如今的处境便在姐姐的一念之间。”
曼云在心里暗道,我的处境何尝不是在你一念之间呢?百思不得其解,这才跟她见过两面,怎么就跟她捆绑在一条线了?又暗暗地后悔,为什么让秀水跟她说曼华失踪一事?当时定是头脑发了昏。如今事已至此,也只能你好我好了。当下,拉起阮碧的手,笑盈盈地说:“听说五姑娘明日也要去延平侯府,我倒是想起一事。”
“姐姐请讲。”
“明日延平侯府的赏荷会是延平侯夫人亲自下的贴子,请的只是二姑娘、三姑娘、四姑娘。便是在三日前,二姑娘接了谢二姑娘的一封信,跟老夫人说,谢二姑娘特别请了姑娘,磨了很久,老夫人就是不答应,昨日,谢二姑娘又送来一份请柬,这才准的……”
阮碧恍然大悟,怪不得一直觉得不对劲,原是忘记这个时代雅致而多礼,聚会自然要下贴子。二姑娘一句轻飘飘的邀请,搁在后世是没有问题,于这个世间礼法却是大大的不妥。听曼云这么说,二姑娘邀请自己的时候,原来老夫人还没有同意——这二姑娘和谢二姑娘非要把自己弄去赏荷,究竟有什么居心呢?
当下,向曼云行了半礼,说:“多谢姐姐提醒。”
曼云见她客气多礼,因为被她算计而恼怒的心稍微舒坦一点。
看看时辰不早了,两人分手,各回各院。
阮碧回到蓼园东厢房,秀芝还在等她,在烛火下熨着衣服。
“方才不是熨过一回吗?”
“横竖没事,便再熨一回。”秀芝边说边打个呵欠。
“秀芝,你很想去延平侯府逛逛吗?”
秀芝漫不经心地点着头,忽然觉得不对,又抬起头看着阮碧,说:“姑娘若是不想去,便罢了,秀芝只是随口一说。”
“你把它说的天下无双,我自然要去看看的。”阮碧在心里打定主意,便是刀山火海也去了,就不信,让两个小丫头片子给耍了。“你下去睡觉吧,若是没有熨完,明日再弄。”
口气不容置疑,秀芝知道她性子,不敢再逗留,熄灭火烛退了出去。
许是因为心里有事,第二天,阮碧比平常还早起,到大夫人院子,从后院角门进入,沿着抄手游廊往前走,一路上遇到的丫鬟媳妇都是凝神屏气,不苟言笑,不免心里奇怪。到正房门口,守门的小丫鬟迎上几步,低声说:“夫人说,今日身子不爽利,请安免了。”
阮碧着急地问:“得的什么病,可要紧不?”
小丫鬟却不肯说,只是摆摆手,说:“五姑娘还是赶紧回去,若是吵着了夫人,反而不好。”
阮碧看她的神色虽然严肃,却并不紧张,料定并不是大病,点点头。走出大夫人的院子,往西过一条夹道,就是老夫人的院子,不料守门的丫鬟说:“老夫人说,今日困乏,要晚起,请安免了。”
阮碧十分纳闷,只得回蓼园。
每个院落都有守门的婆子,不过她们平时躲懒,通常就抱着茶壶在抱厦里坐着。是以,阮碧在蓼园住着三个多月,没见过两婆子几回。这回刚进门,忽然从里面闪出一个人,拦在她面前行礼:“五姑娘好。”
阮碧后退一步,定睛细看,原来是汤婆子。“汤婆婆,你怎么在这里?”
“大夫人给我新派的差使,便是在这里看守院门,昨晚过来的,不敢打扰姑娘休息,就没过去请安。”
大夫人安排的?阮碧心里一紧,嘴巴里欢喜地说:“婆婆许久没有过来,我昨晚还想着,改日要托人找你进来说说话,定是老天听到我的话,这就又把你派回来当差了……对了,婆婆还差我好些京城里的趣事妙事,这以后可得一一还来。”
汤婆子喜的搔首弄耳,说:“老婆子肚子里有一箩筐故事,只要姑娘喜欢就好,不是老婆子夸口,这院里院外的,没有老婆子不知道的?”
阮碧心里一动,这汤婆子两面三刀,有钱就是娘,不过耳目也确实灵敏。虽然不知道大夫人派她过来是为了盯住四姑娘还是为了盯住自己,但如果利用的好……当即,斜睨她一眼,怀疑地问:“真的假的?”
“真,比真珠还真,姑娘不信,随便问一个?”
阮碧看着她一会儿,说:“婆婆刚起来吧?走,进我屋里喝杯茶提提精气神。”
汤婆子也不客气,随着阮碧进屋。
阮碧吩咐秀芝去泡茶,等她走远了,低声说:“那婆婆就说说……大夫人得了什么病?”
汤婆子暖昧地笑了笑,不说话。
阮碧从钱奁子摸出一个荷包递给她。“这个给婆婆买酒喝。”
汤婆子接过掂了掂,知道至少有三百文,心里高兴,把荷包塞进怀里,说:“姑娘真是客气,那老婆子推之不恭。”压低声音说,“大夫人哪里有什么病,就是大老爷昨晚回来,因为林姨娘的事跟她吵架,哭伤了眼睛……姑娘不知道,昨晚闹得老夫人都起夜了。”
怪不得今天这两个人都免了请安。阮碧不由地感叹,自己的消息太闭塞,一定要布个信息网出来才是。想了想,又从钱奁子摸出二百文递给汤婆子,说:“以后,若是婆婆听到什么稀奇稀罕的事情,都说点说给我听,也让我乐乐。”
“好说,好说。”
这会儿秀芝送上茶了,汤婆子喝过茶,说还要去拜访一下四姑娘,阮碧也不留她,让秀芝送她出门。
阮碧把钱奁子拿过来点了点,不由地发起愁来,她的月钱不过三两,还不如老夫人面前的一等丫鬟。平时又没有别的进项,日常便是打赏也快花不起了,更别说其他。而这府里的下人的胃口又大,一二百文都看不上眼。
正发愁,茶妹送上早膳,阮碧把烦恼丢到脑海,先吃个肚子饱饱,躺在榻上小憩。一会儿,听得秀水在外面报:“五姑娘,春柳姐姐来了,说是二姑娘她们都在等你一起去延平侯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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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步步为赢 第12章 青衣仆妇
春柳大概十五岁,个子中等,长相中等。
二姑娘身边的丫鬟基本都是这个类型,反倒是四姑娘和阮碧身边的丫鬟,好几个长相身条都不赖,比如说冬雪和秋兰。说起来,要论长相,丫鬟里最拔尖的莫过于曼华,风流婀娜,不在言下。其次便是冬雪,俏丽里另有一种湘江女子爽辣。
想到冬雪,阮碧不免又走了神,按路程,这么多天她应该回到老家湘潭了。当初要是知道这么快会脱身,就不会让她去冒险了,但愿她平平安安的。又想若是她在身边,自己会过的舒服些,秀芝虽然也不错,一是不知底细,二是以前管着器皿,不太懂得人情世故。
正想的出神,忽然听到有小丫鬟说:“五姑娘怎么才来?二姑娘念你好久了。”
又往里面报:“五姑娘来了。”
阮碧抬头一看,才发现到老夫人的院子了。
进偏厅,老夫人斜靠在贵妃榻,看起来有点倦怠,倒底是上了岁数,夜里折腾一下第二天就特别明显。二姑娘坐在榻边正跟她说着话,脸上挂着明媚的笑容,她今日打扮的特别华贵,银红上襦,同色织金八幅裙,珍珠头面。
听到脚步声,她回过头,笑着说:“五妹妹来了,祖母放心,我一定看着她。”
老夫人抬眸看了一眼,顿时眉尖攒紧,说:“方才谁说她现在懂事了?知道进退了?瞅瞅她这一身打扮,这是要去延平侯府做客,还是要去尼姑庵上香呀?”冲阮碧摆摆手,“算了,算了,上不了台面的东西,你还是自个儿屋子里呆着吧。”
阮碧被说的一愣,看看自己,米色地绣金菊上襦,深绿地流云暗纹纻丝裙子,虽说并不华贵,也够体面的。再看看坐在一旁的三姑娘和四姑娘,一个着缠枝牡丹八幅裙,一个着豆绿底满花纻丝襦裙,都戴着翡翠脸面。
顿时明白过来,问题出在自己的首饰,冬雪带走大部分贵重的首饰,手里没有几样拿得出,今天只插着两个珍珠花簪。
二姑娘着急,拉着老夫人的手摇着,说:“祖母……”
站在老夫人后面的郑嬷嬷也轻咳一声,说:“老夫人也别生气,五姑娘年纪小,不懂得礼仪,再说她屋子里就三个小丫鬟,也没个懂事的妈妈指点着,难免出错了。”
老夫人哦了一声,面色稍缓,问:“她屋里的妈妈呢?”
旁边有个管事媳妇说:“原先有个,是她的奶娘,去年七月生了重病,让她儿子接出去将养,说是还没有好,一直也没有回来。”
老夫人皱眉,说:“你们怎么办事的?去年七月到现在都快一年,既然一直没好,就该另外给五姑娘挑一个。”
管事媳妇讪讪地垂下头,不敢再接话了。
老夫人又瞅了阮碧一眼,说:“曼云,带她去我屋里,先挑两件首饰给她戴着。”
“是。”曼云应了一声,冲阮碧招招手。
“谢谢祖母。”
曼云拉着阮碧走出偏厅,进里屋,低声问:“姑娘还要去?”
阮碧嗯了一声。
屋里屋外到处都有丫鬟,不是说话的地方,曼云也不再多说了。从衣柜里取出一只黑漆百鸟朝凤描金文具盒,掏出钥匙打开,取出一对点翠兰花钿子别在阮碧的头。“就这对吧,是老夫人从前当姑娘时候戴的,又雅致小巧,又不失体面。”
阮碧对着镜子照了照,确实不错,向曼云道了个谢。
两人仍回偏厅,老夫人看了一眼,没有再说什么,算是满意了。“既然你身边没有得力的妈妈,我给你指一个……”边说边扫视着旁边站着的几位妈妈,那些妈妈似是约好了,一起垂下了头,避开她的视线。都知道,五姑娘是个事儿精,碰到她非死即残,谁敢揽过这摊子烂事?
郑嬷嬷又轻咳一声,说:“老夫人,我这阵子身子骨好,想出去转转,不如让我跟着五姑娘去吧。”
老夫人诧异地看她一会儿,笑了笑说:“那是最好了。”
又叮嘱了几句,什么守规矩,什么知进退,这才准大家出门。
马车早就备下,都套好马在大门外候着,许是因为要去延平侯府,为了彰显阮家的体面,这回备下的居然是两辆黑漆绘流云纹六人大马车。二姑娘和三姑娘带着各自的妈妈和丫鬟坐的第一辆,阮碧和四姑娘带着郑嬷嬷等人上了第二辆。
一会儿,车轱辘开始转动。
走出侍郎府所在的巷子,便是一条大街,各种声音传来,有小贩的叫卖声、纵马驰过落雨般的马蹄声,还有街头卖艺的磬鼓声……阮碧听的心痒痒的,恨不得一把揭下湘妃帘看个究竟。
车厢里,四姑娘身边的姚妈妈一直在小声提醒四姑娘要注意什么什么,阮碧听了几句,听到她提醒四姑娘中午宴会时候,别真吃,动几筷子意思一下就行了……然后又摸出两张硬饼让四姑娘现在就吃下。
阮碧看到四姑娘皱眉痛苦地吃着硬饼——还不能喝水,怕上多净房,让人瞧不起,不由地乐了,又不好笑出来,只得极力地憋着。
行了小半个时辰,听得一声振鞭声,车子停下了。
便有延平侯府的小丫鬟拎着踩脚凳过来,又帮忙揭起帘子,扶着几位姑娘下车,又用四顶软轿送她们进垂花门。垂花门里另外侍立着迎客的媳妇丫鬟,又领着她们沿着抄手游廊,往花园深处走。
一路栋宇如云,繁花杂树,流水小桥,一步一景,美不胜收。便是阮碧这种见多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也看得心旷神怡。更不用说秀芝了,眼光发直,口水几乎都?br /g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