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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碧成朱 全第4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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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碧成朱 全 作者:淘肉文

    微一笑,看向阮碧的眼神温和很多。“你便照着这两个字练吧。”

    阮碧目含崇拜地看着二姑娘,用力地点点头,心里却道:“我了个去,我还用跟你练,这二字就是我故意写出来给你下的套子的。”

    二姑娘被她这么崇拜的眼神一看,越发地飘然,忽然觉得阮碧也没有这么讨厌。

    阮碧又问:“二姐姐,我写好后,可否让汤婆子带给你,你帮我纠正一二呢?”

    二姑娘有点犹豫,但她也是个爱书法的,又被阮碧崇拜的眼神瞅着,不知不觉就点了头。等走出东厢房,被风一吹,头脑稍微清醒一点,就觉得刚才跟做梦一样的不真实。自己明明是来求证笔迹的,怎么最后会变成指点书法了?

    及待回到院子,心里便后悔了,对春云说:“跟守门的婆子说一声,以后汤婆子要是来了,直接赶她走。”

    蓼园东厢房,阮碧一边洗着笔墨,一边想着事件。

    以前冬雪在时,每每提到这位二姑娘,都是一副又恨又惧的表情,让她一定要远离她。接触几回后,发现二姑娘也没有这么可怕,无非傲慢一点,无非脾气大一点,无非行事任性一点……或许是还没有深入接触的缘故吧。

    正想的出神,忽然听到槐花“啊”了一声,阮碧回头诧异地看着她。

    槐花正蹲前衣柜前摸索着,一会儿,叫嚷着:“姑娘,我找到你的珍珠耳坠了。”说着站了起来,手里拿着一对不停晃动的珍珠耳坠。

    阮碧顿时笑了,不是欢喜,是实在乐的不行。

    槐花也跟着笑了起来,带点心虚和尴尬。

    “原来它落在衣服里,怪不得我怎么也找不到。”阮碧边说边接过耳坠,看着槐花眼里闪过的一丝不甘心,真想放声大笑。笑完后,又觉得悲哀,二姑娘来一趟,她便怕成这样子,不是因为这个人,而是因为那个“嫡”字,以及“嫡”字后面的大夫人。

    收了笑容,忽然有点意兴阑珊,说:“槐花,你出去吧。”

    槐花还有点心虚,也不愿意在她面前呆着,如获大赦般地逃出里屋。

    阮碧坐在窗前,看着光线慢慢地黯淡下去,莫名地伤感起来。

    “姑娘,该吃饭了。”茶妹在外间怯怯地叫着。

    阮碧抹掉眼角沁出的泪水,说:“进来吧。”

    茶妹端着漆盘进来,把饭菜搁在桌子上,看着阮碧。

    今晚的饭菜又给足了份量,阮碧慢慢地吃着,见茶妹一直在偷眼看自己,表情时而犹豫不决,时而好象在下定决定。心里奇怪,面上却神色不动,问:“茶妹,你吃了没?”

    “还没有。”

    “那你怎么不下去吃?”

    “姑娘。”茶妹扭头看着门口方向,又犹豫不决一会儿,一咬嘴唇,从怀里摸出一个荷包放在桌子,“冬雪姐姐给你的。”这句话说的又急又快,说完后,大大地呼了一口气。

    阮碧抬头看她一眼,莞尔一笑,说:“别怕,没有什么大事,你下去吃饭吧。”

    她的镇定也感染了茶妹,她点点头,转身出去了。

    阮碧拿过荷包打开,里面有张小纸条,是冬雪写的,说她如今在老夫人院子里干着浆洗的活,十分忙碌。又说,她有心想帮阮碧,但是想不出什么办法。

    阮碧把纸条撕了,继续吃着饭,慢慢想着。

    自己之所以被关,是因为十多年来所作所为不得老夫人与大夫人的欢心。现在被困在这里,就是表现再好,她们也看不到。老夫人与大夫人的意思,怕是一直关着自己到成亲的时候,可是以自己的身份与不受宠的境况,这婚事大概也不会好的,万一嫁给人做妾……又万一嫁个年老孤残的……越想越是心寒,当务之急,要先恢复自由,再争取利益。

    郑嬷嬷在老夫人面前是能说上话,只是她很珍惜羽翼,只顺着老夫人的意思来,应该不会主动帮自己的。而且阮碧总觉得郑嬷嬷看自己的眼神里,别有深意,似探究也似防备。

    又想了一会儿,她搁下碗筷,叫茶妹进来收拾走,叫槐花泡一壶好茶进来,然后叫汤婆子进来说说话。

    汤婆子在小杌子坐下,却不敢象前几天一样大剌剌地面对着阮碧,只侧着身子,谄媚地问:“五姑娘想听什么,尽管吩咐。”

    阮碧看了旁边侍立的槐花一眼,说:“你出去吧,把门关上。”

    汤婆子和槐花都愣了愣,回过神后,槐花脸上闪过一丝愠怒,但还是走出去,重重地关上门。阮碧皱眉,汤婆子朝着门方向瞪了一眼,说:“这个小蹄子,仗着自己是大夫人陪房的女儿,仗着自己的爹是个管事,都无法无天了。”

    “她是大夫人陪房的女儿,怎么会做了粗使丫鬟?”

    汤婆子滔滔不绝地说:“姑娘不知道,这人命都是天生的。她原先也是在内院里的,可是粗手粗脚,不是碰了瓦罐瓷器,就是弄破字画古董,实在是上不了台面,这才派到外院,管着一干粗使丫鬟作威作福……只是外院的名声不比内院,咱们内院的好些丫鬟被外头人家聘去做正头夫人的,外院的便是嫁给粗汉,人家还嫌弃。所以,估计她老子又求着夫人,将她弄进内院……说出去也是服侍五姑娘的,将来聘个好婆家。”

    “原来如此。”阮碧又问,“那她父亲呢?”

    “她父亲是咱们郊外田庄的管事,她母亲和几个兄弟都在田庄里住着。”

    “大夫人有几门陪房呀?”

    汤婆子举起三个手指说:“三门陪房,许宝树一家管着郊外的田庄,罗山一家如今在她跟前当差,罗山是咱们的二管家,管着各院给养的罗嫂子就是罗山的儿媳妇,还有张进家前不久才被派出去,却不知道是去哪里管事了……”

    看来这阮府都快让大夫人握在手心了,二夫人就没有意见吗?阮碧低声问:“那二夫人的陪房呢?”

    “二夫人嫁来时,也陪嫁好几个庄子和商铺,如今都是她的陪房在打理。”她是个聪明老到的,知道阮碧的言下之意,“咱们府里一贯是长房当家,再说了,二夫人肚子不争气,想争也争不了。”

    阮碧总结了一下,一个女子,婚前要出生好,婚后还要肚皮争气,怎么也离不开一个生字。

    汤婆子难得地豪气,说:“姑娘还想知道什么,尽管问。”

    错过今天,以后指不定还得用钱才能套到消息,阮碧当然也不错过,又问:“我明明是兰大姑娘的……为什么会在府里……”

    话音未落,汤婆子哎唷了一声,啪了给自己一记耳光,说:“老婆子这张嘴呀,早晚要害死自己。”哀求地看着阮碧,“这事儿姑娘可不能问,老婆子也没有胆量子说。老夫人是下过命令的,若是谁敢提起,统统割了舌头。若是谁往外说,那就乱棍打死。”

    阮碧愣了楞,笑了起来,说:“便是我不提,府里的人不说,难道别人猜不出来?人家都是有父有母,就我孤零零地悬着。”

    汤婆子说:“姑娘的母亲是大老爷已过世的方姨娘……”

    阮碧恍然大悟,原来自己的身世官方版解说是这样子的。

    第一卷 蓼园春锁 第13章 前尘往事

    这一宿,梦多的要死。

    阮碧梦回原来的世界,在摩天大楼顶层的办公室里,喝着咖啡,晒着阳光……醒来时,阳光也晒进窗子,她看着发了一会儿呆。直到槐花端着水进来,这才起床,换上一件窄袖绿罗衫和薄绫白长裙。

    槐花用手试试水温,难道恭谨地说:“水温正好,姑娘来洗脸吧。”又殷勤地递过毛巾。

    洗漱妥当,槐花不端着水盆出去,却瞟着桌子上的一叠纸,问:“姑娘,昨晚写的字可要送去给二姑娘?”

    阮碧摇摇头,说:“暂且不用。”

    槐花不安,又不服气地问:“姑娘可是信不过我?可是非要汤婆婆送?”

    话音未落,一声轻咳响起,汤婆子揭起帘子进来,不快地瞪着槐花。

    槐花皱眉,说:“汤婆婆,夫人让你守着大门的,你一老婆子怎么总往姑娘的闺房跑?成何体统。”

    汤婆子硬梆梆地说:“是姑娘准我进来的。”

    槐花看看阮碧,见她一脸淡然,恍若未闻,知道她不会帮着自己说话,狠狠地瞪汤婆子一眼,端着洗脸盆出去。她一走,汤婆子立刻换上笑脸,走过来向阮碧行礼说:“姑娘早,昨晚写的字可要我送去给二姑娘?”

    阮碧摇摇头,说:“暂且不用。”

    汤婆子怔了怔,方才见阮碧拒绝槐花,还以为她是专门等自己送,心里还窃喜不已。想问为什么,见阮碧脸色淡淡,似不想说话,不敢造次,说:“那姑娘要送时,尽管吩咐。”

    “嗯,你且放心,只让你送。”

    得了这么一句话,汤婆子放心地退了出去。

    用过早饭,阮碧在案几前坐下,给冬雪写了一封信,仍然装在昨天的荷包里。等中午茶妹送饭进来,便把荷包交她,又给她三百文赏钱。一回生两回熟,这一回茶妹就没有过多的犹豫不决了。

    傍晚,她去食堂取饭的时候,在岔路上等了一会儿,冬雪拎着食盒过来,两人拉着手,亲热地说了一会儿话,荷包便到冬雪袖子里了。

    冬雪现在跟郑嬷嬷住一起,在老夫人后院的一间卷棚里,她刚服侍郑嬷嬷吃完饭。有小丫鬟在外面叫:“郑妈妈,老夫人请你过去说话。”

    郑嬷嬷应了一声,赶紧跟着小丫鬟走了。

    冬雪把袖子里的荷包取出来,展开细细地看着。刚看一半,郑嬷嬷忽然回来了,脸色不豫。冬雪赶紧把纸条藏在枕头底下,站了起来,说:“干娘你回来了?”

    郑嬷嬷看着她一会儿,说:“你老实跟我说,最近是不是跟五姑娘屋子里的茶妹来往?”冬雪犹豫着点点头。

    郑嬷嬷恼怒一跺脚,说:“你又犯糊涂了,这院子里多少只眼睛盯着呀?现在人家还只是来告诉我,要是直接告诉老夫人呢?你可怎么办?早知道你这么胡闹,上回我就不该救下你。”

    冬雪扑通跪下,说:“干娘,五姑娘她好生可怜,再说那一回不是五姑娘的错。”

    “丫头,我早跟你说过了,不管是不是她的错,都是丢了咱们阮府的脸面,又害得大少爷在同窗丢了脸,这两样正好是老夫人和大夫人最忌讳的,老夫人和大夫人又素来厌恶她,只是软禁着她,已经算是仁慈了。”

    “如果这一回被软禁的是老夫人,我想干娘也一定不会见死不救。”

    郑嬷嬷怔了怔,心里的一腔怒气微微消却。“我真拿你实心眼儿没有办法。干娘我不是个心狠的人,只是在府里要保全自己的上上之策就是要少管闲事,特别是主子之间的事情。你可想过,老夫人为什么如此厌恶五姑娘呢?”冬雪摇摇头。

    郑嬷嬷又问:“那你可知道五姑娘的生辰?”

    冬雪又摇摇头,五姑娘从不过生辰,因为她自己也不知道。

    “这府里没有人敢提五姑娘的生辰,只因为五姑娘生辰便是老太爷的死忌。”

    冬雪一怔,忽然想起老太爷的忌辰拜祭,阖府上下只有五姑娘是不准参加的。“干娘,这是为什么?”

    郑嬷嬷拉她起来,说:“丫头,这是咱们阮府里不能提起的事情,老夫人也下过禁令,谁要是敢提,就割了舌头。”冬雪害怕地抖了一下。

    “五姑娘的事情,以后干娘再替她慢慢周旋,你就安心在老夫人院子里呆着,过阵子我请老夫人给你作主,给你配个管事的,虽说不能大富大贵,这一生总是衣食无忧。”

    “干娘。”冬雪忸捏地叫了一声。

    “傻丫头,害羞什么,女人都有这么一遭。”郑嬷嬷看着她颊边一条长长的伤痕,虽说浅浅的,并不明显,倒底于容貌有损。“原先想让你去三爷的院子里,如今你这张张坏了,就没有办法了……”

    冬雪低声说:“可是干娘,我终究是放心不下五姑娘。”

    郑嬷嬷瞅着她一会儿,问:“丫头,你老实跟我说,五姑娘让你做什么?”

    “干娘,你怎么知道?”冬雪心虚地说。

    郑嬷嬷叹口气说:“你就这么点心思,根本藏不住,所以我才不让你去乱来。而你那个五姑娘,跟从前是完全不同了,心思就象是活的,能钻到别人心里……对了,戏文里唱诸葛先生的那句词——智多近妖,蓼园东厢房是困不住她的。”

    “干娘,姑娘她到底孤掌难鸣呀。”

    郑嬷嬷摇摇头说:“你入魔了,非要帮她,那先跟干娘说说是什么事?”

    “五姑娘让我问你……她父亲何人,母亲何人?”

    郑嬷嬷看着闪烁的烛光出了一会儿神,说:“也罢,若是她不明白这桩事,便也不明白为何老夫人总嫌恶她?”看着冬雪说,“只是你需得发誓,除了五姑娘,不再跟其他人说。”

    冬雪点点头,举手说:“冬雪若违此誓,天打雷劈。”

    “这是咱们阮府的一桩丑事,老夫人说过了,若是谁提起,割谁舌头,若是谁对外头的说,就乱棍打死。”郑嬷嬷说,“五姑娘的母亲是兰大姑娘,父亲……父亲……还是从头跟你说吧。”

    “十多年前,老太爷是朝廷的礼部尚书,与右相沈密相交甚深,兰大姑娘嫁与沈密之子沈赟为妻,三年无所出和离,回到府里两个月后才发现已怀身孕,报与沈家,沈老夫人却说,谁知道是哪里来的野种?”

    冬雪忍不住打断她:“那五姑娘的父亲是沈赟?”

    郑嬷嬷略作沉吟,说:“沈家矢口否认……老太爷一怒之下,咯血晕倒,从此就落下这么一个病根。五姑娘出生那天,下人们禀报老太爷,他只说一声好,又忽然晕倒在地。大家都说,是五姑娘克着老太爷……”

    冬雪大吃一惊,刑克之事最是忌讳。年少时,她家乡有个女子新婚那日,婆婆死了,人人都道是她克死的,夫家当场休妻,此后家人邻居都避着她,不到一个月,这女子就上吊死了。

    “……当时老夫人怕五姑娘不祥,把老太爷克死,叫我把她投进水盆里淹死……”

    冬雪忍不住又“啊”了一声。

    烛火摇曳,郑嬷嬷的脸色也是阴晴不定。“……我当时心里不忍,拖拖拉拉着,只盼着老太爷能醒过来。许是苍天真听到我的声音,黄昏时,老太爷真的醒了过来,说想见见五姑娘。我抱着五姑娘过去时,老太爷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但是看到五姑娘,老太爷十分欢喜,说什么石之青美者碧也,特别给五姑娘取名叫阮碧,记得大老爷名下,又嘱咐大老爷好好教养。直到老夫人点了头,老太爷这才撒手西去。有老太爷临终嘱咐,五姑娘性命是保住了,可是老夫人和大老爷恨她夺走老太爷的命,又认定她是不祥之人,自然厌恶她。”

    冬雪默默地流下眼泪,从前就发现老夫人对五姑娘特别苛刻,只道是她不喜欢五姑娘的性情,却原来还有一个因果。

    郑嬷嬷看着冬雪说:“若没有干娘的拖拖拉拉,五姑娘的一条性命早就不保了,到如今,老夫人想起的时候,还三番五次责问我,是不是故意的?所以,冬雪,干娘不是心狠的人,只是怕老夫人迁怒于你,卖掉还是事小,到时候随便找个事由将你送官,你便没有出头的日子了。”

    “我知道,干娘心疼我。”

    郑嬷嬷漫不经心地点点头,记忆的封条一旦打开便泛滥成灾。这桩陈年旧事,当时她就觉得疑点颇多?隔着十几年时间再回头看,还是觉得云遮雾绕。以沈家与阮家的交情,又怎么会三年无出就和离呢?当时老夫人提议打掉这个胎儿,老太爷却又为何执意不肯?而后临死之前还特别给她一个保障?

    想了想,郑嬷嬷继续说:“老夫人怕五姑娘耽误兰大姑娘终身,正好当时大老爷的方姨娘难产死了,便说是她生的五姑娘。又封了府里下人的口。一年后,兰大姑娘嫁给广州知府徐用弱做继室,徐知府长兰大姑娘十九岁,并不知道她生有一女……”

    说完这些,郑嬷嬷疲倦地闭了闭眼睛,吁出一口长气。

    第一卷 蓼园春锁 第14章 冬雪献计

    忽忽又过两日。

    晨起时,窗外正下着小雨,细细碎碎敲打着窗外的巴蕉叶。

    茶妹把一碟黄金韭盒、一碟苁菜酱肉、一碗白粥摆在桌子,为难地说:“姑娘,今日我去迟了,只有这些了……”

    阮碧看了一眼,心知并不是迟了,这几天的饮食已经渐渐地差了。她本来就是不受宠的姑娘,如今又被关着……厨房里的人嘴脸她可以想象,吃的一般,她倒并不在乎,只怕这会影响到汤婆子和槐花的态度。可惜,她也没有办法,鞭长莫及。

    “茶妹,可有遇到冬雪?”

    茶妹摇摇头,说:“许是今日下雨的缘故,她来晚了,我等了一会儿,见人来人往不好看,就先回来了。”

    “你也下去吃饭吧,不用侍候我了。”

    “是,姑娘。”

    吃完饭,汤婆子又进来,殷切地问:“姑娘,今日可以送写习字贴给二姑娘?”

    “今日下雨,不用了吧。”

    汤婆子稀疏的眉毛跳了跳,说:“姑娘呀,老婆子的心里藏不住话,要是冒犯了,你多多体谅。这二姑娘明明答应了你,如今都四天了,你却不送字贴过去,岂不是负了她的美意?”

    阮碧慢条斯理地说:“二姐姐是嫡女,平时与各府千金往来频繁,又要跟着母亲学当家,琐事缠身,我怎么好意思时常打扰她?我这几日写的字都不好,便是自己都瞧不上眼,又何必劳烦二姐姐呢?汤婆婆,你别着急,过几日,我再叫你送过去。”

    汤婆婆说:“姑娘不急,老婆子自然不急,就是怕二姑娘惦记着。”

    阮碧笑了笑,心想,我就是想让她惦记着。

    那厢,二姑娘用完早膳后,也正在练字,忽然想起答应阮碧的事,问春云:“这几日五姑娘可有派人过来送字?”

    春云摇摇头说:“未曾听守门的婆子提起。”

    “你去问问。”

    春云应了一声,出去,很快又折回里屋,说:“守门的婆子说,一次都没来。”

    二姑娘惊讶,握着笔的手一抖,字就写歪了。她皱皱眉,再无练字的心境,把笔一放,说:“倒是看不懂她了。”

    春云纳闷地问:“姑娘怎么又不懂了?前两天不是才跟我说,五姑娘送字的目的是想利用你,你是绝计不会上她的当的。”

    二姑娘说:“就是知道她的目的,所以才不懂她怎么又不送了?”

    春云说:“许是她没有赏钱,使动不了那个汤婆子。”

    这个理由并不让二姑娘信服,她的性格最是执拗,别人若是事事顺着她的意思,她早早没了兴致。倘若事情出乎她的意料,她反而会牵挂着,要追个水落石出。“走吧,咱们去看看。”

    二姑娘带着春云,沿着抄手游廊一路到蓼园东厢房,汤婆子谄媚地上前帮她打帘子,高声地往里传:“五姑娘,二姑娘来了。”

    这丫头果然是沉不住气,阮碧嘴边闪过一丝微笑,迎到里屋门口,挑起帘子请二姑娘进来。二姑娘今日穿着浅绿绣金枝上襦和米色绫罗瘦裙,她已经发育了,身材婀娜有致,确实是个美人儿。

    二姑娘问:“你不是说要送练字贴过来吗?怎么又不送?”

    阮碧把她引到案几,请她坐下,然后拿起一叠练字贴递给她。“姐姐请看。”

    二姑娘接过,看了几张,眉头微皱说:“怎么越写越糟了?还没有之前那张好。”

    阮碧苦笑着说:“所以妹妹才不好意思送给姐姐过目。”

    “练字要一心一意,定是你心里杂念太多了,所以才写不好。”

    阮碧佩服地看着她,说:“姐姐真神人也,这几日妹妹写字时候,总想这字是要给姐姐过目的,一定要写好,心里紧张,越是如此,反而越写越糟糕。”

    二姑娘摇摇头说:“何至于此?你放轻松地写,我又不会吃了你。”

    阮碧吐吐舌头,说:“姐姐教训的是。”

    二姑娘又指着贴子上的字一个一个的点评,阮碧凝神侧耳听着,时不时用敬佩的眼神瞅二姑娘一下。若是有人看到这一幕,还以为这两姐妹有多要好呢?

    呆了约摸小半个时辰,春云小声地提醒:“二姑娘,今日上午大夫人要跟账房对账,让你也跟着学学的……”

    “啊,差点忘记了,怎么不早点提醒我?”二姑娘埋怨地说着,站起来急匆匆地就往外走。走出东厢房后,雨气扑到脸上,忽然又清醒了一点。隐隐地后悔着,却不知道在后悔什么。

    春云又问:“姑娘,五姑娘若是派人送字过来,可还要赶走?”

    二姑娘想了想,说:“算了,让守门的婆子收下吧。”

    吃过午饭,阮碧正准备小憩一会儿,却见茶妹冲她使了一个眼色,说:“姑娘,我听前院的何嬷嬷说,刚吃完就睡下,对胃不好。不如先看会儿书。”

    “也好。”阮碧点点头,拿本书到榻上躺着,外面的雨越发地大了,敲打着巴蕉,抑扬顿挫。

    茶妹收拾好碗筷,端着漆盘出去,一会儿就传来她跟槐花、汤婆子说话的声音:“……这雨下的这么大,定是没有人来了,不如咱们都去歇息吧。”

    又听槐花说:“本来就没有人来,咱们每日里巴巴地守着,真没劲,还不如在外院呆着,时不时可以跑出府去玩玩。不管了,我先去睡了。”

    “婆婆你回屋里去睡吧,我在偏厅的榻上躺一会儿,若有人来拍门,准听得到。”

    能偷懒谁不愿意,汤婆子吧哒吧哒地往耳房走去。

    又过一会儿,阮碧隐隐听到门开的声音,然后便有脚步轻轻地往里屋里。门帘挑起,冬雪进来,头发肩膀微湿,未语先红了眼圈。“姑娘。”说着便跪了下来,眼泪簌簌。

    阮碧扶起她,心里感动,一时说不出话来。

    “冬雪姐姐,姑娘,你们说话,我去门外守着。”

    看着茶妹身影消失在帘子后,阮碧好奇地问:“茶妹怎么对你这么服气?”

    “从前她在外院的时候,我便认识她,她人不笨,只是胆小了点儿。”冬雪抹抹眼泪,“姑娘,时间有限,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姑娘你还好吗?汤婆子整治人最有一套,有个绰号汤阎罗,她可有虐待你?……”

    “暂时无事。”

    冬雪一听这话眼泪又是簌簌。

    “别哭了,你可曾问到我父亲何人母亲何人?”

    “已经问过干娘了。”冬雪抹抹眼泪,便把那夜郑嬷嬷所说的简单地说了一遍。

    阮碧恍然大悟,难道原主如此懦弱怕事?从小顶着克死老太爷的名头,受人歧视,又怎么养得出光风霁月的性格?

    “姑娘,干娘跟我说,此事老夫人下过禁口令的,你可万万不能跟别人说。”

    阮碧点点头,说:“我知道。”虽然知道身世,却好象于事无补,兰大姑娘在千里之外,信件往来最少要三个月月,何况未必能寄出信。她问过汤婆子,是有驿站,但只送官府官臣人家的往来信件,平头百姓若没有关系,要想寄信,一般都只能托熟人捎带。而且信件常常寄丢了,或者好几年才收到。

    正想的出神,冬雪忽然又跪了下来,说:“有件事情想请姑娘帮忙。”

    “尽管说吧,何必跪下?”阮碧拉她。

    冬雪却不起来,说:“我想请姑娘助我赎身。”

    阮碧怔了怔。

    “我以前跟姑娘说过,我父亲本是冀州府下面的一个县官,因为梁王一案受了上司牵连,被罢了官。回老家途中,病倒在汴水河的船里,盘缠用尽,父亲却没有……”冬雪哽咽一声,“当时我只有十岁,无奈之下,卖身为奴。父亲临死时,叮嘱我将他骨灰带回家乡,一晃六年,我每每想起,都是泪湿枕头,但一惦记着姑娘未成年,二是因为赎身钱不足。如今姑娘身处困境,我又无能为力,每日里辗转难安。姑娘,我仔细想了想,能救姑娘的,只有兰大姑娘一人……请姑娘助我赎身,让我去广州找兰大姑娘,也完成我父亲临终遗愿。”

    “你家乡何处?”

    “湖南湘潭。”

    “你是准备先回湘潭,埋藏父亲骨灰,然后再去广州?”

    “是,姑娘。”

    “你只是一个弱质女子,广州有千里之遥,万一途中有个好歹?”

    “冬雪从前跟着父亲上任也走过一些地方,对外边并不是一无所知,而且二夫人娘家有商队到湖南,我去求她一下,她应该会答应的。到了湖南老家后,家里有个族兄与我从小一块儿长大,我再请他陪我一起去广州。”

    听她所说,分明早深思熟虑过。倒不失是个办法,可是能相信她吗?阮碧暗想,跟她有情有义的是原主,自己认识她不过两个多月,连一次坦诚的交谈都没有。她就不相信冬雪真感觉不到她病好之后的隔阂。

    而且她侃侃而谈,也说明她是个主张有胆识的人,这种人最难控制了。很有可能,她获得自由,从此天高地阔逍遥自在。而自己便在这深深宅院里,要不默默死去,要不熬到出嫁那天……

    自己目前的处境,算是危中暂安,这份安却是自己耍了手段得来的,也是因为时日尚短,汤婆子槐花不敢过份。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若是大夫人和老夫人从不问起她,那么给钱才能吃饱饭,给钱才能洗脸的事情,早晚会发生的……钱财榨尽冷眼受尽地苟活到成亲那天,又有可能一树梨花压海棠,也有可能大婆是河东狮吼,又或是一口板牙黄灿灿……不不不,在这个出嫁从夫的朝代,如果不能掌控自己的婚姻,便是不能掌控自己的命运,还不如死去。

    冬雪见阮碧半天不出声,只是看着自己出神,难过地问:“姑娘可是……不相信冬雪?”

    阮碧看着她,慢慢地摇摇头。时间无多了,这虽然是一张冒险的牌,但也只能赌了。“我让你埋起来的东西全归你了,祝你一路顺风。”

    冬雪热泪盈眶,向阮碧端端正正地磕了三个头。

    第一卷 蓼园春锁 第15章 慢性毒药

    阮碧翻开自制的日历看了看,冬雪已经走了七天了,此时应该已过泗水,沿长江流域南下……

    外屋忽然传来吧哒脚步声,跟着槐花挑开帘子,挟着一股风走进屋子,嚷嚷着:“姑娘,罗大嫂子说了,纸笔墨是给少爷们备下的,一个姑娘家哪里用得着这么多纸墨。”说着,眼神灼灼地看着阮碧,肆无忌惮。

    罗大嫂子原本是大夫人的丫鬟,嫁给大夫人陪房罗山的儿子,管着各院的给养,是心腹之一,她的态度通常也就是大夫人的态度。这是继厨房越来越糊弄她的饭菜后,又一个实权管事媳妇给脸色了。

    “姑娘,你倒说话呀,都没有纸了,你岂不是不能送字贴给二姑娘了?”槐花大声说,口气里颇有几分幸灾乐祸。

    “槐花,你嚷嚷什么?姑娘的事还用着你插手吗?”汤婆子边说边挑起帘子进来,瞪着槐花,然而这回瞪眼跟以前可不一样,以前那是杀气凛凛,这回却有点使眼色的味道。

    汤婆子转眸看着阮碧,讨好地笑着。“姑娘,那些管事婆子都是这种嘴脸,甭理她们……这样子吧,老婆子帮你去外面跑一趟,买点纸回来吧。”

    司马昭之心,阮碧乐了,说:“婆婆,你这么大年龄了,我怎么好意思让你跑腿?许是库里正好没有纸张了,也不着急,等过几天再去领就是了。”

    汤婆子脸上的笑容忽然就没有了,拉长脸说:“那就随便姑娘了。”甩手就往外间走,什么的规矩全忘记了。

    槐花发出一声讥笑,也走出去了。

    从门帘下把可以看到汤婆子和槐花一直站在门口不远处,虽然听不到,却感觉得到她们在商量着什么,空气里隐约有股古怪的压抑气息,让阮碧觉得危险正在悄悄逼近。

    中午的时候,阮碧忽然听到槐花和茶妹说:“以后由我去厨房领饭吧。”

    茶妹说:“不用了,还是我来吧。”

    槐花隐恻恻地说:“就这么说定了,茶妹,你最好听话点。”

    茶妹顿时就不敢出声了。

    槐花的脚步声吧哒吧哒地出去。

    阎罗好过,小鬼难缠。阮碧疲倦地闭上眼睛,暗想,是否自己穿越到这个孱弱的身子里,连性子也变孱弱了,为什么做起来总不象过去一样杀伐果断?然而想了想,也没有觉得自己做错什么。

    吧哒吧哒的脚步声由外间到里屋,阮碧睁开眼睛,看着槐花拎着的食盒,脸上挂着一点诡异的笑容走近。

    “姑娘,吃饭了。”槐花边说边从食堂里拿出一碗饭,手腕一翻,饭倒在地上,她哎唷一声,“姑娘,对不起,我把饭打翻了。要不你吃菜吧……”又把菜端出来倒地上,夸张地说,“哎呀,也打翻了,姑娘,你别怪我呀……”

    她一个人惺惺作态,表演的不亦乐乎。阮碧面无表情的看着她,慢慢地把手伸进抽屉里,握住裁纸刀,只一下又松开了。槐花牛高马大,从小干粗活,自己这具孱弱的身体根本不是敌手,一旦自己主动武力,就彻底撕破脸了。

    “哎呀,又打翻了……”槐花还在不亦乐意地玩打翻菜的游戏。

    阮碧缩回手,慢慢地举起手,然后鼓掌。

    槐花诧异地看着她。

    阮碧黑眸如冰,直直地看着她一会儿,问:“你是不是打算天天这么打翻菜,然后把我饿死?”

    槐花有点局促不安了,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如果你想用这个方法,让我掏钱吃饭,我也告诉你……”阮碧眉毛一挑,口气森冷,“……绝无可能。我若死了,也必定攥着你一起下地狱。你趁早收起这套把戏,给我滚出去。”

    槐花哪里见过这么强硬的人物?被她浑身散发出来的凌厉气势所慑,早没有刚才的嚣张,慌不迭地跑了出去。阮碧弯下腰,把打翻的饭菜挑了点干净的到碗里,慢慢地吃着。非常形势之下,那在乎什么干净不干净,面子不面子,如果自己不能吃饱,没有力气,那就得让她们为所欲为了。

    门帘被挑起一角,一双三角眼睛骨碌碌地转动着。

    阮珠眼梢瞟到,却装作没有看到,专心致志地吃着饭。

    汤婆子想了一会儿,揭起帘子进来,挤出一脸义愤填膺。“天才的小贱人,居然敢这么作贱姑娘……姑娘,都怪老婆子年老体弱,骂又骂不过她,打又打不过她……”扯出手绢抹着眼泪。

    阮碧只觉得一口饭梗在喉咙里,怎么也咽不下去。

    真的厌烦了,每天对着这两个惺惺作态的小人演戏,真的好想撕下所有的伪装,将她臭骂一顿。阮碧用了极大的力气才克制住这种冲动,咽下梗在喉咙里的饭,说:“婆婆,别哭了,我知道你是个好的。”

    “谢谢姑娘的体谅,那小贱人,早晚没有好果子吃的。”

    “佛家都说了,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这一声边鼓咚咚,汤婆子听了,止住眼泪,暗想,这丫头也不过十三岁,怎么比从前那些成年的姨娘还难对付呢?

    晚上,依然是茶妹去领饭,只是饭菜很一般,连点油水也没有。

    阮碧心里隐隐有种奇怪的不安,便让茶妹托人买了一点糕点回来藏了起来。

    槐花现在都不进里屋了,平时不是在外间榻上躺着磕瓜子,便是去花园里闲逛,所有的差事基本都落在茶妹身上,好在她以前在外院是端菜送水的粗使丫鬟,体力练出来,而且她也毫无怨言。

    又过三天,那天中午,一大早消失的槐花忽然出现,又抢着要去食堂打饭。拎回饭菜后,殷勤地摆在桌子,堆起笑容对阮碧说:“姑娘前一些日子,我无礼了,请你莫怪,以后我一定用心服侍姑娘。”

    “你这么想,最好了。”阮碧淡淡地说,看着饭菜,干干净净的,没有看到沙子,也没有看到虫子。

    “姑娘,请用膳。”

    无事献殷勤,非j即盗,阮碧琢磨不出她的意图,只好拖着。“且放着吧,我现在不饿。”

    “凉了就不好了,姑娘还是早点用吧,郎中说你的胃忌食生冷。”

    她如此的殷切,阮碧更加不敢吃了。想了想,挟起一口饭放进嘴里,假装咀嚼了一会儿,说:“饭太干了,槐花给我倒杯水吧。”

    槐花答应的很爽快,转身就去倒水,阮碧趁机把饭吐在抽屉里,跟着又把饭碗里小半碗饭倒进去。槐花端着水回来,见饭下去小半碗,眼睛里掠过一丝喜色,说:“姑娘,慢点吃,水来了。”

    阮碧一直留意她的神色,自然没有放过她眼睛一闪而过的喜气,心里警钟长鸣,放下筷子说:“许是天气热了的缘故,胃口不开,我吃不下了。”

    槐花也不再多说,收了饭菜出去。

    阮碧站起来,假装要睡觉,把房门关好。然后把抽屉里的饭弄进漆盘里,搁在床下,这房子有些老旧了,常有老鼠出没。

    黄昏,槐花又抢着去打饭,阮碧自然还是不敢吃,实在饿了就啃点糕点。第二天大早起来,看床下的饭已去大半,但并不见老鼠的尸体,心里稍微安心了一点。转念一想,指不定药性发作的慢,老鼠跑回洞里去死了,还是等上一阵子,这天气热了,要是老鼠死了,很快也就发臭了。

    仍然不敢吃槐花端来的饭菜,每日只是弄出一点饭菜放在床下。自己每天就啃糕点,如此几天,饿的饥肠辘辘,浑身无力,还是没有见到死老鼠,或者闻到尸体腐烂的气味。阮碧暗想,难道是自己神经过敏了?

    这么一想,就很难再坚持下去了。

    晚上,槐花送来饭菜,阮碧吃个净光,好几天未沾热饭菜,胃里暖洋洋的,十分舒服,踏在贵妃榻上小憩。忽然听到两声无力的吱吱,她疑惑地跳下榻,揭开床单,只见一只老鼠慢慢地爬到饭菜边吃着,吃完后,又慢慢地爬走。

    阮碧恍然大悟,原来下的是慢性毒药。

    第一卷 蓼园春锁 第16章 刀逼槐花

    阮碧赶紧奔到马桶边,有手指扣着喉咙,正痒痒欲吐,忽然想起,自己被软禁着,没有自由,又没有后台,这回是在吃食上下药,槐花做的明显,自己又谨慎小心这才躲过,如果下回再在茶水里下药,岂不是防不胜防了?

    穿越千年到这个时空,已有三个多月了,起初自己只是一味的逃避,无所作为。被软禁后才振作一点,但也只是想不被汤婆子等人欺负,想早日恢复自由,行事完全没有从前在职场的杀伐果断。说到底,都是自己的问题,身心都不愿意融入这个世界,所以只是走一步看一步,求得一时苟安。

    树欲静而风不止,如今不但失去自由,便是性命也是堪忧。

    想到这里,阮碧回到案边坐下,思索片刻,仍然手指扣着喉咙,把方才吃下的饭菜吐在漆盘里,用手绢盖着。她饿了几天,又吐到酸水都出来,人很虚弱,不过因为心里憋着一股劲,倒也没有瘫软了。到衣柜里,找出两条披帛,一条汗巾搁在床上,然后拿着磁枕,到门边低声说:“槐花,你进来。”

    “姑娘,叫我什么事?”槐花边说边走进来。

    阮碧不待她站定,用磁枕狠狠地扎在她后脑勺,槐花哎唷一声,委顿在地。

    阮碧迅速地送上门,下了栓子。然后拿过披帛把槐花捆个结实,又用汗巾塞了她的嘴巴,这才用茶壶里的冷水泼她。

    槐花悠悠醒过来,起先还有点迷糊,及待看清楚自?br /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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