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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显风流第37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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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晋显风流 作者:肉书屋

    就有不少的官员送了书信,希望让谢玄去自己治下为官。

    可谢玄毕竟只有九岁的年纪,不管放在什么时代都是小屁孩一只,实在是没有做官的能力。再说,士族的名声是越辞官不受越响的,玄儿以后的路还有很长可以走,现在婉拒了这些,就当是在将养名气了吧。

    就在雅集后不久,谢奕与谢安经过细致的商量,前者就决定应下桓温的请求,去征西大将军府上当一个司马。

    既然决定了,谢奕也不再耽搁什么。等晋陵这边朝廷安排的继任一到,他便与郗超一同西行了。

    但那时已然入了深秋,又遇上秋汛,往西走的道路并不如何的太平。所以郗氏与谢道韫姐弟二人就没有跟着同行,而是商量过后,决定去谢安隐居的会稽这边安居。而且按照郗氏的意思,她的娘家就在华亭,离会稽不远,什么时候方便就可以回去看看。

    谢安自然没有什么异议,正巧她的妻子也独自在会稽家中无聊,家中多些人,自然也热闹一些。

    待得谢道韫一行完全搬进了会稽,却也已然入了十一月,天气偶尔便会簌簌的落下些雪花来,让不远处的会稽山带上云遮雾绕的面纱。

    搬到这里后,谢道韫偶尔也会爬到屋顶上对着会稽山发呆,心中想着那篇神来之笔《兰亭集序》,想着在桓温手下的某个温润如玉的男子,想着北面某个曾经救过自己的男子,想着那个仍旧整日书信不断的王徽之,又想着那个曾经出现在雅集上的身影……

    说起梅三郎来,他除了在雅集上出了一次大风头之外,就再也没有什么故事流传在外了。市井间没有人知道他的身世到底如何的玄奇,也没有任何关于他的传奇故事兴起,甚至,也没有人再见过他的出现。他倒像是凭空蒸发了,又或者,仿佛根本就没有出现过一样。

    即便有人在某个捣衣的时刻忽然想起这么个人,也会眨眨眼睛,拍拍自己的额头,怀疑一下,自己是不是错把哪场梦境当作了真实。

    再过得两月,便已经没有人能够想起那个梅阿三,那个绝美缥缈的,如同鬼魅般的人儿。

    “有时候我也在想,那夜前来见我的人,会不会只是一个怨念凝成的魂魄,而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这是顾家的无忧公有一次在南楼感慨的话语,他旁边的黎奴抬头看了看无忧公沧桑的白发,没有说话。

    谢家离开了晋陵,梅三郎似乎也已经离开了,于是便只剩下顾家,一如既往的高门大族,一如既往的死气沉沉。

    只有顾澹偶尔会捏着酒杯,看着窗外的月光皱一皱眉头,又看一看在自己膝前玩闹的顾虎头,想起这个小家伙的亲叔叔,自己同父异母的亲弟弟。

    似乎所有的人都在思念。思念曾经存在的,思念正在拥有的,思念不曾出现的……

    就像谢道韫,也会偶尔碰到腰间的玉佩,想起冉闵还没有按照历史的轨道就此死去,微微偏头笑上一笑,想着什么时候应该去找一找黎奴口中的医馆。

    粮帮并没有因为梅三郎的突然出现和突然失踪,陷入什么差错中,只是一如既往的如同机器一般运行着,不断的为一个庞大的利益集团生产着美丽的果实。

    处在这个万事不必操心的境地,谢道韫又怎么能感觉不幸福呢?

    连着射了三十箭,谢道韫将弓放到了一旁,下意识的目光向左边一扫,果然看到郗弓正笔直的站在阴影中,看不出带着什么样的表情。

    微微笑了笑,谢道韫还是挺满意自己苦练出来的射箭功夫的。

    抬头看了看斜斜的太阳,谢道韫对郗路道:“今天师父他老人家出关,我得去迎迎。”说罢,便转身回房换衣衫去了。

    葛洪闭关当然不是为了修仙,他只是趁着前几天,谢安、谢道韫这些人回建康过年节的功夫,好生静下心来,研究一下学问罢了。

    至于研究的是哪方面的学问,这说起来却十分有趣了。原来葛洪并没有再研究他所擅长的医术或是玄学,而是潜心学习起了器械方面的理论。

    这方面的理论,在古籍《墨子》里面虽然稍有涉猎,但也都是雪泥鸿爪般的只言片语,不成任何体系。

    之前便说过,葛洪对攻城器械之类的东西有些特别的感触,所以当谢道韫绞尽了脑汁,将自己能够忆起的前世所知的物理知识,写成系统性的书卷之后,葛洪便眼前一亮,迫不及待的开始了研习。

    但谢道韫所能记忆的东西毕竟有限,而且大部分都偏重于实用方面,所以很多东西,她都只是知道基础原理,或者是知晓表面模样,但那由表及里的格物致知,就是她无法弄明白的了。

    葛洪倒也没有期盼自己能够一朝得道,只是不辞辛劳的研究着,并且时常的不耻下问。而之前寻人搬到葛洪院子里的那些木材,是为了按照谢道韫的说法作出一些模型出来,也算是做实验需要用到的器械。

    到葛洪院子里得时候,屋子的门还没有打开,谢道韫松了一口气,便理了理身上的衣服,站在门口静等。

    薄薄的阳光倾泻到大地上,用熹微的光亮驱走冬日地缝里渗出的寒意,给人们带来了些微暖的触觉,有些舒服。

    谢道韫想起昨日在牛车上,郗氏曾经对她说的再选贴身丫鬟的事情,不由得想起逐渐长大的小谢玄,寻思着这个小家伙万一以后真的三妻四妾,自己这个做姐姐的,该如何是好。

    这样杂乱的思绪并没有持续太久。

    因为经常擦油的缘故,房门没有太多声音的被打开,一身青色道袍的葛洪走了出来,看精神倒也算是神清气爽。

    “恭迎师父出关”谢道韫一揖到地,将该做的礼数做足。

    葛洪笑了笑,挥了挥手中的麈尾,有些责备的道:“这样的天气,还在外面等为师做什么?咱们师徒两个,难道还要据这些俗世的礼节么?”

    谢道韫微笑,顺着葛洪的意进了屋子。

    葛洪穿道袍倒也不是装神弄鬼,他本就是修道这人,只是修道一事,并没有后世笔记小说中说的那么微妙玄通罢了。

    谢道韫四处看了看,开口问道:“那梁涛呢?怎么这个时候都不过来伺候?师父,若是他手脚不够勤快,您就跟我说一声,我让他去别的地方做事好了。”

    “一个半大的孩子罢了。平时做事倒也算麻利,只是孩子偷懒顽皮的脾性倒是去不了的,何必多管他。”葛洪笑着道:“不是每个孩子都像韫儿你这样,不为外物所惑的。”

    正文 第四章 茅山术

    “按照韫儿你的说法,这走马灯之所以能够无风自动,就是依靠它里面的蜡烛喽?”

    葛洪看着放在地上的花灯,一面翻看着书案上的书卷,一面好奇的问向谢道韫。

    “没错,走马灯之所能够动,就是因为它里面燃烧着的蜡烛加热了周围的空气,从而形成了气流,产生的力道,使里面的剪纸动了起来。”谢道韫解释着,又俯身向前将花灯中的蜡烛吹灭了,又道:“瞧,里面的蜡烛一旦熄灭,气流也就不再产生,它便会停止转动了。”

    “嗯,是了,在这里。”葛洪毕竟上了年纪,眼睛有些老花。他一面用手指指着书卷上的文字,一面眯着眼睛离书案远了些,读到:“气遇热则力生,其力不可小视。诸如水沸而锅盖起,此皆为水汽之力也。”

    葛洪所念的东西,正是谢道韫写出的现代物理学基础,也是之前葛洪闭关研习的书作。

    读到这里,葛洪细细的想了想,又盯着走马灯研究了半晌,像是明白了什么,点了点头,自言自语了一句“原来如此”、

    “韫儿,你果然非常人也,观察如此之细微,竟能从平常生活中发现这么多的东西。更令为师赞叹的是,你不单单能够发现这些现象,更能如此灵活的加以运用。就像是这个走马灯,待得明日上元节,咱们在府上拿出这么一件新鲜玩意儿来,还不是要羡煞了旁人?”葛洪捋着胡子赞叹着,一脸欣慰的表情。

    “师父您莫要笑我,不过是一些无用的小东西罢了,于国于家无益。”谢道韫是当真有些脸红。在她那部“著作”中,她不单单将被苹果砸中的人换成了自己,就连泡澡的时候看到水溢出,继而鼓弄出浮力公式的大胡子先哲,都被她换成了谢家娘子。

    但在葛洪看来,谢道韫如此言词,也不过是谦虚罢了,愈加喜欢起谢道韫“功成而弗居”的脾性来。

    “韫儿你的这部书,怎么也要起个名字出来,若是再细细整理出来,可以是千秋万代的功绩了。”葛洪说起这部书的时候,从来都毫不掩饰自己那发自内心的欣赏。

    谢道韫面色微红,有些尴尬的道:“那就,请师父赐名。”

    葛洪挥了挥手中的麈尾,沉吟道:“古籍中有《墨经》言‘力’,《考工记》言‘艺’,《淮南万毕术》谈及日常世事之玄妙。韫儿你的这本书,倒有些《淮南万毕术》的味道。若依为师看,你这书既然是在会稽所成,不若就以地名为书名如何?”

    “哦,那就叫《会稽术》好了,不过似乎有些拗口。”谢道韫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心想,其实自己这本书最准确的名字,应该叫做《现代物理学基础》。但既然葛洪已经定了名字,谢道韫自然也不会再有什么异议,点点头,算是同意了。

    “的确有些拗口。”葛洪捋了捋胡子,寻思道:“会稽山原名茅山,不若就叫《茅山术》如何?”

    谢道韫一惊,冷汗差点下来,心想自己竟然这么轻松就霸占了一部鸿篇巨制的书名,文学成就什么的,果然很容易被人窃取啊

    葛洪满足的叹了一口气,一面轻轻摩挲着书卷,一面微笑着道:“哪日若是得空,可得让你安石叔父好生看看这本《茅山术》。他要是能够找人将这本书抄上百份,让众人都来研习,那该是一副怎样的光景?若真能如此的话,咱们大晋朝又何愁武器不精,攻城器械不好了呢?”

    谢道韫看着葛洪那期冀的目光,知道他还是将一门心思都放在外攘夷敌上。但她如今听着葛师的话,却有种开宗立派的感觉,一时间倒也不知该接些什么话了。

    葛洪院子里的西厢房已经被开辟成了一座实验室。反正原本葛洪的炼丹炉就在西厢中,如今再加的,不过是一些做物理实验用的基础器械,以及一堵隔墙罢了。

    谢道韫知道自己的知识不够丰富,所以也并没有奢望弄个工业出来,她如今只是尽己所能满足葛洪的心愿,顺便依靠一下这些东西打发一下时间罢了。

    因为如今的谢府中,除了她之外,似乎别人都有很多事情需要做。

    谢安虽然整日打着隐居的旗号,但每天也是从早到晚的往书房里钻。谢玄原以为自己评上品级后就可以脱离苦海,却不想摊上了谢安这么个整日在书房扎根的叔父,每日每日的被盯着,愈加脱不开身来。郗氏与谢安的妻子正帮忙筹备着这几个丫鬟的婚事,毕竟是府里的大丫鬟,婚事总不能太过简单的。思儿也没闲着,如今也有事没事儿的霸占着谢道韫的那根秋水笛,肉肉的小手在笛孔上按来按去,偶尔吹出几个没有调子的音来。

    谢道韫就比较无聊了,除了每日早晨的习武之外,就几乎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做。如今郗氏的头疾也在葛洪的治疗下好了九成,那个成天喝酒的老爹也因为离得太远而管不着。于是她便只好闷头写书,看看能不能帮着自己的师父完成以下心愿。

    至于黎奴口中的医馆,谢道韫刚到会稽没多久,本是前去找寻过的。地方找到了,但医馆却关着大门。问了邻居,答曰坐诊的大夫每年的十一月都会离开,回老家省亲,要等到过了上元节才能再开门。

    谢道韫想了想,估计这位“大夫”是趁着这两个多月的时间闭关练武去了,再找也无意,只好等到上元之后。

    谢安一行人从建康回来便已然是正月十日了,随意修整了几天后,便开始张灯结彩的准备过上元节了。

    上元节是在汉文帝时期产生的,最开始的缘由是为了庆贺诸吕之乱的平息。以后每逢此日,汉文帝都会出宫与民同乐,庆贺良宵,故称元宵节。

    到得魏晋时期,人们对上元节就极为重视了。因为如今道教兴盛,而依据道家的说法,正月十五为上元,七月十五为中元,十月十五为下元。而这上、中、下三元所对应的,便是天、地、人三官。天官主喜乐,故点灯而庆之,这也就是元宵节花灯的起源。

    会稽当地的风俗是,每到上元节这天,各家各户都会拿出几个像模像样的花灯来,摆放在街上,以展示一派祥和的气氛。士族自然会多拿一些,而一些家中富足的商贾富户,也往往会借此机会展现一番。

    说到这里,不得不介绍一下会稽这个地方的势力分布。虽说会稽本地的三个士族,贺氏、孔氏、丁氏都是二三等的士族,但谢家在这里也无法称得上一家独大。这倒并不是因为类似晋陵当地那样的南北士族矛盾,而是因为会稽当地有一位会稽王。

    如今的会稽王是司马昱,为人倒是谦和恭谨的很,是个安逸王爷,并没有什么太多的野心和抱负。但谢道韫十分清楚,若是历史不改变太多的话,司马昱终有一天会被桓温扶持着登上皇位的。

    不过说起来倒也有趣,这位会稽王远离政治斗争整整三十八载,一朝“得道”,竟是成为了旁人不可企及的九五之尊。老子所言“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者,在此乎?

    只是可怜这位闲散王爷,幼时曾被人下过“兴晋祚者,必此人也”的评语,可后来即使登临大位,也不过是桓温手中的一个傀儡。有目能视,有口却不能言,才华不得施展,也难怪在位两年便郁郁而终。

    当然了,对于这种与自己关系不大的人物,谢道韫只会在一旁唏嘘一下他可悲可叹的一生,绝不会无缘无故的出手帮忙的。

    又与葛洪说了几句物理学上的问题,依常例问了问葛师的身体后,谢道韫便拿着走马灯出了房间。

    “小娘子安好。”要端茶进房的梁涛与谢道韫碰了个正着,有些结巴的向后者问安。

    “嗯。”谢道韫随意应了一句,刚想离开,又想起了什么,拉住梁涛道:“让你来这里伺候葛师,你可不要偷懒。别以为葛师为人平和,你就可以为所欲为。我们虽然救了你,也没有非让你还命的意思。谢家的大门一直开着,你要么好生的伺候葛师,要么就痛痛快快的离开另谋生路,我是不会强行要求你坐什么。但你若是选了前者,就一定要尽心尽力。葛师毕竟年纪大了,需要注意的事情极多,万不能有分毫错漏。”

    梁涛巴巴的听着,谢道韫说一句,他便点一下头,虽然动作有些不自在,但看他的表情倒也不像是在随意糊弄。

    “小娘子您放心吧,”梁涛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面色有些发红的道:“小的的命是葛仙翁施妙手、小娘子发善心救回来的。小的虽然没读过书,大字也不认识几个,但是总还是知道知恩图报的道理的。小娘子您放心,小的一定好好伺候葛仙翁,绝不出半分差错”

    谢道韫见梁涛说的实在,也就点了点头不再多说什么,准备出去将走马灯的原型将给家里的手艺人,让他们多做几个出来,好在明天晚上挂出去。她还寻思着弄几个灯谜出来,听说现在是没有灯谜这种东西的,自己这么一弄,也算是让传统文化早开始个几百年吧。

    现在的谢道韫可不知道,明天晚上的花灯会上,将会上演一场极好看的戏码。

    正文 第五章 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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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上元的热闹,只用一句“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似乎就可以说的尽了。

    街市上的人群,用摩肩接踵这样的老词来形容,只能谓之流俗。但这的确是上下同喜的日子,管你是高高在上的士族,还是每日为养家糊口奔波的百姓,在上元这一夜的闹市中,总会被这样的繁闹撞几下腰,于是便随之同乐了罢。

    有人喜欢说自己是越繁华处越落寞,但谢道韫的身上,明显没有这样的酸的发腐的气息。对她来说,那都是文艺小青年闲着无聊的唏嘘,比那为赋新词强说愁都要低了几分格调。

    热闹便是热闹,并没有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必要,把自己融进去、扔进去,倒也能感知出几分狂欢的味道来。

    小谢玄在这一点上就做的极好,拿着他钱袋里的些许零钱,嘻嘻哈哈的左窜右窜,哪里还有点三品官人的样子?

    “阿姐你吃不?”

    得,这小家伙还有点良心,买了个糖人,放到嘴里添了两口后,又想起转身问谢道韫吃不吃。

    “自己乖乖吃吧。”谢道韫看着那个被添的面目全非的糖人,揉了揉小谢玄的脑袋。

    既是狂欢之夜,自然没有什么士庶之分,总不能真的在街面上砌一堵围墙,硬生生的弄出一条鸿沟来。更何况,为仕宦者最喜欢弄出这种与民同乐的调调,若是再有些平民酒醉得罪上官,官员大度不予追究的段子,那就更被官员们所喜爱了。

    这样的心思,像思儿这么大的孩童肯定是不会有的。她还处于最纯洁的阶段,对世上的一切都那么的好奇,而对于那些虚假的东西,也如同某个遥远的国度中叫破皇帝正在裸奔的小屁孩秉持着同样的态度。

    老子曾言,“专气致柔,能如婴儿乎?”思儿现在虽然算不得婴儿,但在老子看来,也要比那些沾染了太多的世俗之气,难得大道的人好得多了。

    只是思儿从今早开始就有些恹恹的,怎么也开心不起来,因为她开始想她的虎头哥哥了。任凭郗氏和奶娘在旁边怎么哄着,思儿都无法忘了这茬。

    谢道韫看着摇了摇头,谁说小孩子记性差来着?你看看人家思儿,都已经快要有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兮的趋势了。

    众人原本的安排是赴王府饮宴,但众人的牛车刚入了城,就遇上人流涌动,已经很难行驶了。没有办法,谢家众人只好下车步行,也算是顺便逛逛热闹的街市,品一品久违触碰到的平民生活。

    这样的热闹果然不错,最起码可以转移思儿的注意力。就见她在奶娘的怀里左顾右盼,时不时的张张小嘴,瞪瞪大眼睛,对万事万物都充满了好奇。

    郗氏见她终于不再一遍遍的问虎头哥,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与郗氏相反,自从进了城来,众人下车步行之后,郗路浑身上下的神经就一直绷紧着,右手就干脆没有离开过腰刀的刀柄。自打谢道韫小时候出了那一次事后,郗路就对这种闹市极为敏感。就比若说现在这个架势,郗路恨不得让会稽当地派出千八百个兵卒,用人墙将谢家的主子们与他人全部隔绝开来才好。

    即便是如今,郗路也是在一旁不停的发出着指令,让手下把街上一切形迹可疑的人都弄走。结果甭管是趁热闹偷东西的小贼,还是在小巷子蹲点,准备拐卖孩童的小混混,都被谢家的护卫清理了个干净。一时间,会稽治安大好,最容易发生案子的上元灯节竟然无一事发生。永和九年的这件事情,也一直让当地太守百思不得其解。

    其实郗路的担心未免有些多余,毕竟走在谢家众人前面的是谢安,而谢安因为隐居东山多年,所以在会稽的名望还是很高的,有很多百姓都认识他。而谢安在会稽当地也是乐善好施,有很多人都受过他的恩惠,所以一见到他的面,便在周围作揖不起,以示恭敬。而谢安便抱拳,一一从容还礼。

    谢道韫看着广受爱戴的叔父大人的背影,微微歪头一笑。

    去王府赴宴,这样的场合葛洪是不怎么愿意参加的,虽然王府也有专门为他下帖,但葛洪还是婉拒了。他如今一门心思的潜心研究茅山术,谢道韫心想,若是自己弄出一个滑翔翼什么的,那还真可以弄出“御剑飞行”的模样了。

    “阿姐快看,那不是咱家放的花灯嘛”还是小孩子家家的眼睛尖,离着二十余步的距离,就看到那边挂着谢道韫弄出的走马灯来。

    见那边的人口密集度更胜旁边,郗氏寻人问了何故,只说是那边有从未见过的新鲜玩应儿,又有什么“灯谜”可以猜,猜中了还有奖品。

    其实所谓奖品不过是一碗元宵,并非什么贵重的东西,只要有两个闲钱谁都买得起。只是这炸元宵的大锅在街上一架,元宵入油时里面噼里啪啦的一响,倒真有活络气氛的作用。

    “又是韫儿的鬼主意?你就不怕你安石叔父怪罪?”郗氏远远看着有趣,把谢道韫叫道身边来问。

    “母亲放心,跟安石叔父报了备的。”谢道韫笑着回答。

    “妹妹你看她,整日就知道胡闹,以后嫁了人,她夫君家里若是怪罪下来,我又该如何解释”郗氏嗔怪的看了嬉皮笑脸的谢道韫一眼,对身旁的刘氏说道。

    虽然郗氏叫着妹妹,但刘氏可不是什么小妾一类的身份。刘氏正是谢安的妻子,刘惔刘真长之妹,出身沛国相县,也是二等士族。

    谢安和刘氏的婚姻虽然是士族联姻的产物,但实际上,这种门第相对的婚姻倒也让他们两人的婚后生活琴瑟相和,恩爱有加。

    想来却是婚姻幸福的缘故,谢安和刘氏的大女儿谢道菱竟要比谢道韫早些,如今已是二八年华,待字闺中。但对谢道韫来说,那位名义上的堂姐却是太过温婉贤惠了,一举一动都是大家闺秀的模样,平日里不是书画文章,就是女红针线,实在是与她自己的性格不符。所以二人平素也只是见面打个招呼,并没有什么太多的交集。

    “韫儿性子利落,总要比菱儿好得多,最起码呀,嫁人之后不用担心被夫家欺负。”刘氏是个极聪敏的人,虽然不怎么在人情世故上用心血,但她与会稽一地各个世家的女眷、包括会稽王司马昱的女眷都相处的极为熟识。

    她的兄长刘惔刘真长也是个极厉害的人物,虽然在后世《晋书》上着墨不多,但在《世说新语》里却占了大面积的篇幅,甚至被称为永和名士之首。如今刘惔就在司马昱府上任职,在玄学上的造诣极大。

    刘氏的聪明也与她的兄长不相上下,在旁边一听就知道郗氏没有分毫的责怪谢道韫的意思,所以便出言不着痕迹的夸奖了谢道韫几句。

    其实关于谢安的妻子刘氏,最让后世称赞的,估计就是她对付自家老公的手腕儿了。谢安在会稽东山隐居这么多年,每逢日阳高照、天气爽朗的日子,就一定会携ji悠游。

    古谚有云:“常在河边站,哪有不湿鞋?”可谢安这么多年的风流生活下来,竟是没有给刘氏添任何一个妹妹,在当时视狎ji为风雅之事的年代,不可谓不是奇迹。

    其实最开始,谢安作为一个正常男人,见美人在侧不可能不调笑两句,伸手揩揩油、占占小便宜。但刘氏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恐伤圣德”之后,谢安每次再携ji悠游便与美人儿们划清了界限,只谈音律不谈风月。

    在这个年代,能把自家夫君调教到这个地步,基本上也算是极致了。至于这里面有没有谢安觉得小叔子也在会稽,离自己太近,容易挨打的问题,那遍只有谢安自己知晓了。

    听得郗氏谈论起自己的婚事,谢道韫无奈的挠了挠头,“幽怨”的看了郗氏一眼,表示自己还没到谈婚论嫁的年纪。

    郗氏以为女儿是面皮薄,害羞了,便也不再说这个问题,转头问刘氏道:“菱儿也是的,这样热闹的日子还不出来。不过是去王府赴宴,旁人又哪里能够说什么闲话呢?未免有些谨慎的过了头吧。”

    刘氏笑着道:“姐姐您也知道的,菱儿最是面皮薄的,更何况,上次去王府,王爷似乎有撮合她与世子的意思,所以菱儿就更加不敢去了。”

    “哦?菱儿和世子?”郗氏想起那世子的模样,知道这是一桩完完全全的政治联姻,“若是真能撮合的成,这倒是一桩好婚事那。那菱儿的意思怎么样?你这个做母亲的,又是什么意思?”

    刘氏抿了嘴笑道:“咱们妇道人家,哪里有那么多好想的?就看她爹爹如何安排了。菱儿和世子小时候还一起玩过,这大了大了,见面的机会倒也少了。我这几年倒是瞧见过两面,虽然不是嫡长子,但也占了个嫡子的光,气度学识都是好的,菱儿嫁过去倒也不委屈了。”

    就在这面说着婚事的时候,却见前方一阵喧闹,惊呼声响成一片。抬头望去,却见人头攒动中,一人鲜衣怒马,正横冲直撞的冲了过来。

    ——

    (前文里有个错处,总想说,总忘。

    那时候说顾炎之过的是整十的大寿,后来发现不对劲儿,古人所谓的大寿,都是几转之寿的。一转就是十二岁,两转就是二十四岁,五转下来就是一个甲子了。

    嗯,就这样说一下,前文就不改了。)

    正文 第六章 上元夜“飙车”事件

    对全天下爱岗敬业的老师们说声“教师节快乐”,您们辛苦啦(咳注意老师前面的定语。影子我什么都没有说过……xx)

    ——

    对于男性穿越同行们来说,拦下失控的马车,几乎是每个人的必修课。

    而当主角们大展神威后,回头一望,十有八九就会看到某个绝美到惊心动魄、并且因为方才的惊悚而面色微白、看起来可怜兮兮、急需主角怜爱的美人儿。最可气的是,这个美人儿一般不是公主,就是郡主。管她到底是身份,反正最后都会成为主角的老婆。注意,老婆后面也许还会有两个字——之一。

    但如今展现在谢道韫面前的,却和正常情节有些不同。

    首先,她看到的不是失控的马车,而是单纯的一人一马。而且,到底是那匹马失控了,还是驾马之人刻意在闹市区狂奔,因为距离案发现场有些远,所以谢道韫无法判断得出。

    那一人一马还未到身前,最先传来的,却是人们惊慌失措的叫声:“快闪开啊是隆昌郡主”

    不知因为何故,众人听到“隆昌郡主”四个字后,就哄然一下子炸了锅,以那一人一马为圆心,哗的一下四散开来。

    谢道韫隔着远远的看去,不由得眉毛一挑,心道:“这人好牛的架子,出行连开道的人都用不着,竟是名号一出,人群四散怕是武林高高手也不过如此了吧”

    她这心里话自然是带了调侃的味道的,毕竟听旁人这么喊着,也知道那是个郡主级别的人物,总是和江湖豪侠没有什么关系的。可是隆昌郡主是谁?自己没有听说过啊

    刚想回头去问母亲,却见郗氏也是一脸茫然,而她身旁刘氏的面色却满是尴尬。

    谢道韫头脑一转,问道:“婶子,那隆昌郡主是王爷的女儿?世子的姐妹?”

    如今能让刘氏在郗氏面前尴尬的,不外乎是她女儿的婚事。听说世子为人是好的,但若是小姑子是个这样在外面策马狂奔的性子……

    刘氏闻言却是面皮一红,尴尬的点了点头。

    “莫不是马匹受了惊?那可是大事,可千万别伤了什么人。郗路,你去看看”郗氏的性子最是“与人为善”的,说的直白些,她恨不得将天下所有的人当成是好人。

    刘氏一听郗氏这话,急忙冲着刚迈出一步的郗路摆手,有些吱唔着道:“别可别不是大事儿……”

    “那怎么成?一个姑娘家,还是郡主,万一伤了可怎生是好?”郗氏仍旧坚持着,甚至微蹙了眉头,有些为那位隆昌郡主着急。

    谢道韫却在一旁看出几分不自然来,她忽然想起史书中记载的一个人物来,莫不是说,这位郡主她就是……

    “驾哈哈哈哈你来追我呀我就说你追不到我吧”

    打断谢道韫思绪的,是一串银铃般的笑声,以及近距离人群惊恐的四散。

    原来就在几人说话的功夫,那一人一马却是丝毫没有减速,距离众人越来越近,到得如今不过只剩下十余步的距离。

    马上坐着的是个不过七八岁的女孩儿,一身深紫色的男儿衣衫,白色的毛绒坎肩,若非头上的两个羊角辫儿暴露了她的性别,怕是没有人会认为如此骑马的人物会是一个女孩儿。

    那女孩儿嘻嘻哈哈笑得正欢实,根本不顾及以自己的“车速”行驶下去会撞伤人,甚至还时不时的回头望一望,冲着后面的人喊话。

    这时大家才发现,原来“飙车”的人不止一个,还有一位男子驾马跟在后面。但那名男子明显有些促狭,不敢像隆昌郡主那样肆意狂奔,他尽力的控制着让自己的马匹不撞伤旁人,又急切的想要追上隆昌郡主,一时间竟是手忙脚乱,好不狼狈。

    “闪开都给本郡主闪开”

    隆昌郡主所过之地,都只剩下一片哭喊和狼藉,不可避免的遇到一些腿脚不伶俐的人擦伤或是如何。而隆昌郡主压根儿不管不顾,头也不回的打马向前,甚至还有些嫌闹市的人群太多,她赛马赛的不够尽兴,皱着眉头提起马鞭打骂起来。

    好泼辣的小丫头谢道韫微微皱了眉。可是再看后面那因为距离远而有些眉目不清的男子的动作,谢道韫的气更是不打一处来。因为那个男子,竟然正在不住的从怀中摸出银钱来,往旁边的地上扔去。

    银钱虽然不多,但这是白给的东西,又有谁能不要?一时间,人群又哄一下的炸了锅,所有人,甭管是男女还是老幼,都蹲到了地上,开始往自己的怀中划拉银钱。

    有抱着孩子的女子也想去抢钱,却因为怀中不足岁的孩子而不能去,急得直跳脚。权衡又权衡,女子终于将怀中还不会走路的孩子放到了发凉的地面上,自己猫腰冲进了抢钱的大潮中。孩子脱离了母亲的怀抱,被冷气弄了一个激灵,不解的看着离开自己的娘亲,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街边上挂着花灯的竹架,早就因为人们的混乱而倒地熄灭了大半,即便有没熄灭的,也终究在人们在踩踏中结束了自己的使命。

    抢钱则不可避免的引发了冲突,也不知有多少人因为此事而争吵,甚至动起手来。一时间,人群中的喧闹声上升了一个等级,其间又充斥着孩童哭喊、女人们撕扯、男人们打骂的声音,场面大乱。

    那洒钱的男子似乎也没有想到局面会变得如此,回头看到时不免有些心慌,差点摔下马来。他似乎想要回身去劝,但又害怕隆昌郡主出事,咬了咬牙,只好继续打马向前追去,任凭后面的局面变成了一锅粥。

    “助纣为虐”谢道韫看着面前的景象,皱着眉头骂了一句。

    “前面的人闪开撞坏了本郡主可不负责任”

    就在这个时候,隆昌郡主这一人一马已然到了谢家众人的面前。或许是因为路旁的灯光有些不足,隆昌郡主并没有认出她本该认识的刘氏,仍旧毫无顾忌的向前冲来。

    身手灵活的男子们都侧身避让,而府上的女眷们却惊叫成混乱一片,无头苍蝇般不知该如何动作。

    “韫儿”郗氏和现在大多数的女子们一样,一辈子都在闺房中待着,见过的最危险的事情,也不过是自家的烛台倒地,何时见过这样的阵仗,一时间不觉有些惊慌,下意识的伸手去牵谢道韫。

    这种小事情到难不倒谢道韫,她右手揽住郗氏的腰,往右边一窜,用软绵但极有效用的力道将郗氏带离了危险所在。她又顺便拽了刘氏一把,二人算是有惊无险。谢道韫无意间触碰到郗氏伸过来的手,却感觉到入手一片冰冷,知道娘亲是被吓到了,一时间不由得面色一黑,怒气横生,起了教训这名郡主的念头。

    “娘亲,你就在这别动。”谢道韫回头柔声说了一句,二话不说就向隆昌郡主那还未走远的一人一马冲去。

    你丫丫个呸的你姐姐我不惹你,你倒惹起姐姐的娘亲来了还好我娘亲只是吓了一跳,并没有出什么事情,若是有事情,我管你是郡主还是公主,我要是不卸了你两条腿我就不姓谢

    挑事情挑到自己娘亲的头上。按照迅哥儿的话说,谢道韫如今已经是出离了愤怒了。

    还没等郗氏消化谢道韫那句话的意思,后者就已然冲了出去。

    人的速度再快也快不过飞驰的骏马,就好像你怎么也跑不过电动自行车一样,当然,除非有红绿灯的帮助。这个年代当然没有什么红绿灯,而且就算是有,像隆昌公主的官二代在飙车的时候,也是绝对不会在乎的。至于撞伤个把个人,像隆昌公主这种高干子弟也不会把那当回事情。她爸虽然不是李刚,也不是李双江,这匹“宝马”的马屁股上也没有拴着机关枪,但是她老爹的来头更大,那可是会稽王司马昱,真真正正的皇亲国戚。

    隆昌公主这种人类,若是站在大街上掐腰喊一句“我爸就是王法”,那还真不会有人出来指摘她的错误,因为她说的的确是事实。

    其实谢道韫对她的认知更进一步,因为谢道韫知道,司马昱以后是要当皇帝的。伤了未来皇帝的女儿,这个帽子若是扣下来,虽然不至于将谢道韫压死,也能把她压的吐出几口血来。若是按照正常的法则,她就应该忍气吞声的让这件事情就这样过去,甚至还要在隆昌公主面前赔笑着说一句“撞的好”,从此便一言不发,要么离得远远的,要么继续待在她身边,做一个等待股票飘红的狗腿子。

    但谢道韫显然没有这样购买潜力股的觉悟,她的想法很简单,管你是王爷的女儿还是皇帝的女儿,只要敢动我的娘亲,照打不误

    所以,谢道韫在第一时间就冲了出去。

    就像方才说的,她的动作不可能快过马匹。但毕竟是在闹市之中,隆昌郡主的“宝马”也无法全速行驶,如今正被谢家有些混乱的女眷门挡住了去路。

    就在一片惊呼声中,隆昌公主皱了皱眉头,提起右手握着的马鞭,狠狠的就往挡住她去路的人身上一挥。而那鞭子所指之处,正是拉着菡萏往街边躲避的青杏儿。

    ——

    (下面请默念十遍:影子不是愤青。影子不是愤青。影子不是愤青……

    真的,不骗人的。其实有的时候想想也是,那么点儿的小屁孩儿懂什么?要是影子家也有钱有势,偶也去当混吃等死、鼻孔朝天的二世祖……

    嗯大家猜猜郡主童鞋是哪位,猜对了有加分哦)

    正文 第七章 蓦然回首

    感谢涩衣爱妃的评价票还有小泠子爱妃的月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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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英雄救美年年有,就是主角很不同。

    作为一个正常男子,在女子面前都会一定的表现欲。譬如说猴子,总喜欢显摆那个令人类们大为不解的红屁股……

    这个比喻可能有些不恰当,但是实质内涵是每个人都可以理解的。总之,这种表现欲,在心爱的人面前又会演化成一种保护欲。而这种保护欲展现出来后,往往都会成为小说家笔下极好的素材。

    当然,那些东西是写小说的无聊家伙们需要考虑的。反正在罗福因为保护欲挺身而出的时候,他的脑子里一定没有过什么旁的想法。

    其实罗福最近这段日子过得并不如何灿烂,这并不是光未至的缘故,而是因为他发现,即便自己在之前的中正雅集上被选成了九品官人,他的春天距离他仍旧是那样的遥远。

    青杏儿曾经对他说了句恭喜,但只有这两个字,而这两个字偏偏也说得那么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

    按照罗福那身太过健康的肤色,以及雅?br /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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