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显风流第14部分阅读
晋显风流 作者:肉书屋
复一日摩擦中变得稍有棱角,虽然不大却足可以割断绳子。但用那么小的石子来割断绳子,的确是一项极为费力的工作。她本可以在这几天中循序渐进的执行这个计划的,但她并没有那样选择。因为在这几日的接触中,她十分的清楚这个为首的男子有多么细微的心思,若是一旦被发现,她的处境将会更加危险。
所以,她选择的今时今夜,这个距离绑匪的成功只剩下一步之遥的今时今夜。在这样的时刻,人们的神经总是容易放松的。
谢道韫没有着急,她默默的等待着那阴冷男子睡着,又等待着那个傻乎乎的老2斜歪在卧榻上,渐渐的打起了呼噜后,便开始了自己的行动
之前被灌进的半碗沭酒,的确对谢道韫有些影响,纵使是现在,她的头脑也有些发晕。但她能忍得住,她能够将这种影响控制在最低的限度别人或许不能,但是她能因为她是谢道韫,她是谢清。
一旦开始,手上的行动就没有丝毫的停滞。
不论是在哪个角度看去,正常人都不会看到谢道韫身体的动作。因为她的动作很小,紧紧的控制在一厘米半的限度内。她的头仍然是低垂着,静谧的就仿佛睡着了一般。浑身上下,除了右手的拇指和食指外,再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动作
她精准并且有些狠辣的找到了绳子的薄弱处,她知道,只要这处的绳子被割断,整个束缚在自己手上的绳结将很轻松的被打开。
前一世,对于双手反绑的绑法,她曾经仔细的研究过一十七种。每一种绑法就对应的至少一种的解脱方法,而这些解脱方法早就成为了一种身体的本能,死死的印刻在谢道韫的骨子里。而现如今这些绑匪所用的手法,实在是太过陈旧了。
小石子在右手的指引下不住的上下滑动着,看似简单的动作,但时间一长也让谢道韫的额前涌出密密麻麻的汗珠来。
外面传来打更的声音,在幽深的巷子里回荡着,仿若千年都不曾停歇。不知是何处的孩童喃喃的呓语。谁家被梁上君子光顾,木门轻嘎着被打开。似有雪声簌簌的落下,不知是飘雪,还是树枝上经不住那积雪的沉重,洒落下来。
屋内有鼾声,身后那微小到了极致的指尖的响动,似乎可以忽略不计。
不知过了多久,谢道韫的眼睛亮了亮。她仍将手中的石子紧紧的攥着,身后的双手做着极其微小、却又十分有效的动作,仅用了不到两秒的时间就悄无声息的挣脱了出来。
她微微活动手指和手腕,将它们从麻木中唤醒,之后便静悄悄的站起身来。
谢道韫微觉庆幸,还好这帮绑匪早就将自己身上的玉石佩件搜刮了去,否则的话,即使她再怎么小心,每走一步路,身上都会发出细微的响动的。
脚落无声,不是因为她会那传说中的轻功,而是因为前世日复一日的训练让她清楚,什么样的地面配合上什么样的走路方式,才能让自己不发出声音。
终于到达门口,谢道韫微微吸气,让自己放松了一下。不为别的,只为了压制住心中的紧张之情。
在所有的一整套计划中,最让谢道韫担心的,其实就是这道门锁。她解过很多复杂的锁,不论是原始的金属锁,还是高级一些的密码锁,甚至是指纹锁、瞳孔锁,但他从来没有解过木制的锁……尤其是客栈中常用的这种,原始到不能再原始的木门锁
说它是锁,实在是有些太过抬举它。因为它所拥有的,不过就是一个横着的木头,以及两个竖着的、用来放横木的耳而已。
许多的古装剧里都有过类似的门,亦有许多破门而入的法子,最常用的那种就是伸一柄长刀从门缝中进入,轻轻的向上一挑,门自然是轻松加愉快的被打开。
而如今,谢道韫是在房间里面,这方法似乎就更加简单了。但谢道韫怕的却是这木门的响动,一旦有声音传入那两人的耳中,她策划了几日的逃亡便会在瞬间成为一个笑话。
但她毕竟不是那种迟疑不定的人,而从绳子里逃脱出来的她也没有就此放弃的道理。谢道韫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唇,微微眯了眯双目,那双漆黑的眸子更加平静了。
没有技巧那就不用技巧赌孤注一掷的赌
谢道韫平心静气的出手,将那门栓翘起、取下。很好,没有发出分毫的声音。
深吸一口气,身体微屈着开门。客栈内永夜亮着的灯火从不大的门缝中洒落进来,在谢道韫的脸颊上勾勒出一道竖着的光菱,让她不由自主的微眯了双目。光芒也透过谢道韫的头顶,洒落在她身后的榻席上。还好光线很熹微,并没有惊醒房中正睡得酣然的两人。
木门的吱嘎声很小,谢道韫的脚步声更轻。一切就仿佛只是夜风吹动窗棂的响动,没有一丝的不谐。
很好,真的很好。谢道韫心想,自己若是成功出逃,是不是应当赏这个客栈的掌柜一笔银子,来感谢他不忘给木门上蜡的伟大贡献。
成功的出门后,谢道韫甚至都没有回身关门,因为她觉得,这是一种极度的时间浪费,而且谁能保证关门的时候门不会再响?所以,她的脚步没有丝毫的停滞,异常轻灵但却极为快速的向着楼梯口走去。
一楼是用来打尖的地方,如今已是夜半,自然不会有什么客人。因为中间有天井的缘故,在二楼的甬道里可以十分清楚的看到一楼的景象。
谢道韫走上楼梯,下楼。每走出一步,她离自由也就更进了一步
就在她已经走完了三分之一的时候,客栈的大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哒哒的马蹄声,不知有多少人齐齐下马。其中有人上前扣响了客栈的大门,用力之大几乎要将大门敲碎一般,足以将客栈中所有熟睡的客人都唤醒,口中还高呼着“开门”之类的字样。
外面的声音震耳,似乎方才的一切小心都成了笑话。
谢道韫苦笑,暗道一声苦也
未若柳絮因风起 第二十一章 被诬成逃奴
第二十一章 被诬成逃奴
感谢寂寞冬季、小紫爱妃的打赏
——
所谓人算不如天算,所指的大概就是谢道韫如今所处的境地了。
明明将一切都计算了个通透,而且一切计划也都行之有效的进行着,谁知在半路非要杀出一个程咬金来,将刚刚快要编织好的美景撕了个粉碎。
夜半叩门的是什么人,谢道韫没有心情去研究。既然已经走到这个地方,她自然不会准许自己放弃,既然后退不得,那就往前走看看
敲门声忽然断了一下,但只是微微的一滞,因为下一刻,敲门的敲字就变成了砸。在粗鲁残暴的破裂声中,客栈的门板很没有美感的变成了蝴蝶纷飞。
一身黑衣的冷面男子踏雪而来,明明是踩在客栈的地上,却应是让他走出了睥睨千军万马的气势。刺骨的夜风随着他的脚步一同涌进客栈,吹的那黑衣猎猎,陡然满布成杀神入世的气魄来。剑眉入鬓,黑眸沉寂,如同刀削的颌骨和鼻梁透露着男子的刚毅。他的左手从不离开腰间的佩刀,似乎时时刻刻都在准备着与人厮杀。
纵使离他有足足十米远的距离,谢道韫还是能够闻到他身上散发出的淡淡血腥气。谢道韫的眸子亮了亮,这样的杀气要杀多少人才能积攒的出来?
重生至今,谢道韫所见到的大多都是温文儒雅的人物,一举一动讲究的都是士族的雅量和风度,以及喜怒不形于色的修养。纵使见到了这五名绑匪,却也不过是流寇草莽一流的人物,实在是不值得一提。只有如今面前的这个人,一举一动中都透露着男子特有的雄浑之气,以及那杀伐决断在手的大气磅礴。
不过,谢道韫并没有什么一见钟情的心思,因为她亦看出了这男子的危险,怕是比那五个绑匪加起来还要多上许多。
当今之世虽为乱世,但手上能沾染百十条人命的,不是江湖上的头头,就是领兵作战的将军。看那黑子男子身后下属整齐划一的动作,不消说,这人必定是赵国的某一位猛将了
谢道韫在楼梯上,向下便是这满身杀气、而且看起来心情还不怎么好的黑衣将领,向上就是那五名虎视眈眈的绑匪,可真真是前有狼后有虎啊
那黑衣男子一进门就看到了楼梯上的谢道韫,不含一丝感情的双目望过来,冰冷的让谢道韫差点打了个寒颤。楼上的绑匪已然被惊醒,想来是那为首的阴寒男子率先发现了谢道韫的逃脱,怪叫了一声后,就衣衫不整的奔出了房门,一眼看到楼梯上的谢道韫时,他很是阴森的笑了笑。
谢道韫狠狠的咬牙,二话不说,逃生线路不改,飞快的向楼下奔去
“别跑壮士快帮我截下逃奴”绑匪的头头一面飞快的喊着,一面向着谢道韫跑来。
逃奴你妹你的智商就不能低一点?非要把我说成是什么逃奴?还要让别人帮着抓我?
谢道韫在心中狠狠的骂着,脚步不停,心中期望着自己的速度够快,可以在面前的黑衣男子未反应过来时逃脱升天。
很可惜,黑衣男子反应的够快。他在第一时间就打了个手势,而后,他身后的七名属下立时行动,用身体堵住了谢道韫奔向大门的道路。
“为虎作伥”谢道韫见自己无处可逃,再对上那黑衣男子冷冽的目光时,不由得狠狠的骂了一句。
黑衣男子似乎微微的怔了怔,不知是正在奇怪于小小孩童能够说出这么高深的成语,还是在惊异于谢道韫没有被他的气势所震慑住。
老天爷总是喜欢玩人,尤其是这种给人以希望又硬生生的毁掉希望的剧情。谢道韫怒极反笑,如今这个形势,自己是怎么也跑不出去了与其被重新落回那群绑匪的手中生不如死,倒不如痛痛快快的去死但死之前总要拽上两个陪葬才是双目一眯,心中久违的那丝狠厉汹涌而出
谢道韫在距大门五米远的地方折身,从身旁的食案上抓起一把筷子,二话不说,飞快的转身冲向那向自己追来的绑匪的头头。
那阴冷男子还在下楼,哪里预料的到谢道韫会在此时突然袭击?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他只能愣愣的看着谢道韫重新冲回楼梯之上,侧身、冷笑,用手中的什么东西对准了自己的喉咙,然后就是狠辣老道、角度分外刁钻的一击。
竹箸入喉,并没有什么太多的痛感。一路上小心翼翼的男子从喉咙中发出“嗬嗬”的难听声音,双目圆睁着,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喉中喷出鲜血,染红了谢道韫的衣衫,缓缓的倒了下去。
谢道韫淡淡的瞥了他一眼,面无表情的道:“你们放火杀人,老弱妇孺都不放过,这一筷子是我帮那些亡魂讨要的。”
她哪里知道,只是这一句话,却深深的打入了旁边那黑衣男子的心坎里,宛若一记入胸的刀,剜的心口生疼的一片。
竹箸入喉的男子瘫软在楼梯上,赤红色的鲜血顺着谢道韫的衣衫流下,染红了一片地面,又顺着楼梯滴落蔓延下去,发出滴答滴答的好听的声音。
闻着空气中弥漫开来的血腥气,谢道韫的心反而愈加平静下来,她一面喘息着,一面看着正发疯一般冲着自己冲来的绑匪的老2。
方才的动作看似简单,但实际上每一步都经过了严密的计算,每一个扭身抬手,都耗费了谢道韫太多的心神和体力。她如今的身体毕竟十分弱小,就算她的精神力再怎么强悍,体力跟不上去也是白费的。
看着向自己冲来的老2,以及他身后那三个已然拔刀的男子,谢道韫明知自己怕是不敌,但心中却没有分毫的慌乱。
她退下楼梯,抽出一根竹箸,仔仔细细的盯着几人奔下楼梯的动作,计算着他们的破绽。
膝盖谢道韫眼睛一亮,默默计算着时间,屏息、蹲下,恰好躲避开向自己面门打来的拳头。同时,她的右手做了一个勾拳的动作,紧握着竹箸的手认准了对方右膝最脆弱的位置,狠厉的刺了进去。
一声惨叫后,被刺准右膝的绑匪下意识的向前一踢左腿,已是力竭的谢道韫侧身躲避但却避之不及。她闷哼一声,连退七步,稳稳停住,脸色微白却仍是平静一片。
就在谢道韫抬起右手准备再次进攻的时候,她的手腕忽然被人抓住她一惊,陡然想起那个刚刚进门的黑衣人,扭身就是一脚,却又被同样的手法制住。
“够了”那黑衣人终于说了进门以来的第一句话。他低头看着谢道韫,眼神仍是一片冰冷,眉头却蹙到了一起。那漆黑漆黑的眸子,就仿若是某幅丹青中最浓墨重彩的一笔。一笔落下,所有的巍峨与壮阔都漫溯开来。
“一个小姑娘,怎么出手这么狠辣。”他的声音很冷,明明是一句带着疑问色彩的句子,却偏生被他说出几分发号施令的味道来。但不可否认的,他的声音很好听,有种略带沙哑的成熟感。
谢道韫如今却没有心思去欣赏眼前人,她的右手、右脚皆被他握在双手中,这样的动作实在是有些不雅。
“放开我。”谢道韫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略带喘息的说着。
黑衣男子摇了摇头,却先松开了谢道韫的右腿,将她手中的一把竹箸夺来随手扔掉后,将她的双手反剪了制住。谢道韫挣脱不得,只能随着他的动作背靠在他的胸前。虽然是寒冬,可是身后那具见状的的躯体,总是向外透着和他的目光截然相反的温暖。
他用一只左手就将谢道韫制服了个妥帖,那力道之大让谢道韫都不由得惊愕异常。
黑衣男子向着身后的属下打了个手势,属下们领命上前,三下五除二的将向谢道韫追来的绑匪都制服在地,没了兵器。
直到此时,客栈的掌柜才两股颤颤、满脸堆笑的带着小二走了出来。那掌柜一口一个大人的叫着,毕恭毕敬的模样容易让人误以为这黑衣男子是他亲爹。
谢道韫心道:“果然不出所料,看来这人真的是个将军一流的人物。”
掌柜飞快的奉上酒食,又听了黑衣男子的吩咐,打发其他的客人上楼睡觉后,自己也唯唯诺诺的退了下去。
一楼的狼藉还没来得及收拾,这黑衣男子也不怎么在意,左手仍是紧紧的制服着谢道韫的双腕,拉着她一同在食案前坐下,大口大口的喝起酒来。
被打伤了的绑匪在一旁疼的哼哼,黑衣男子眉头微微蹙了蹙,他的属下就十分直接的卸了其中一个绑匪的下巴。谢道韫微扬了嘴角,咳了两声,嘴角渗出一丝血迹。
方才被一脚踢在胸口,果然还是受了伤。
黑衣男子瞥见了谢道韫嘴角的血迹,漆黑的眸子闪动了一下。
“到底怎么一回事?说给我听。”黑衣男子语气平淡的问话,声音里确实不可避免的涌动着肃杀之意。
绑匪中的老三也是有些小聪明的人,他闻言急忙道:“这位大人您手中那小丫头是我家的奴隶您也看到了,她三更半夜的想要逃跑,所以我大哥才去抓谁知,谁知……”老三假惺惺的哽咽了几下,“她竟然将我大哥杀了这也是您亲眼见到的您要替小的们做主啊”
未若柳絮因风起 第二十二章 以礼相待之
第二十二章 以礼相待之
从被绑架,到北行三天三夜到了千里外的邺城。又从装痴扮傻的趁机出逃,到如今被一个赵国的大将捏在手中。谢道韫觉得这几日过得还真是前所未有的长。
正是不久之前,她的双手沾染了重生以来的第一条人命,实际上,那个绑匪头头的尸体还被凉在楼梯上,头朝下,浑身扭曲的倒在那里,鲜血从他喉咙间那狰狞的伤口中流淌出来,为屋内增添了几分腥甜的味道。
谢道韫并不后悔,因为她知道这个被自己杀死的男子有多么狠厉的心思。不知有多少女子曾被他送入火坑,又有多少条无辜的性命葬送在他的手里。这种为祸人间的人,何必予以什么仁慈。
她所寄托的毕竟是谢清的灵魂,而谢清的骨子里是个十分简单的人。既然这个人该死,那就直接杀。何必寄托于什么虚无缥缈的因果报应,或是期冀于法律将其绳之以法?那样太慢,也太不牢靠。她所能相信的,只有自己的双手。
他已是个死人,没有人会注意到他,就连余下的几个绑匪都没有。什么大哥,什么兄弟,生死之前也不过是一个要不得的累赘罢了。
在绑匪的老三提泪横流的说完以上那段话后,黑衣男子冷漠的目光看了他半晌,直将他看的浑身发抖后才作罢。
“他说的,是真的么?”黑衣男子转头看向谢道韫,声音淡漠如常。
谢道韫微微抬眸,对上黑衣男子那漆黑的眸子。赵将嗜血,不知屠戮了多少中原百姓,如今自己面前的就是一个冷血异常的将军,她不认为自己还有什么活下去的机会。她淡淡的瞥了那将军一眼,微嘲的笑道:“我说不是,你信么?”
黑衣男子没有说话,只是拿那冰冷到有些刺骨的目光,上下打量了谢道韫良久。
“你不怕我?”黑衣男子略微沙哑的声音响起,这句话竟是问的相当认真。
谢道韫也没有料到他会问出这么一句话来,她舔了舔嘴角的血迹,白了他一眼,淡淡的道:“废话。”
不知是因为觉得累了,还是觉得这样握着谢道韫的手腕太过麻烦,黑衣男子在听到谢道韫的回话后,竟将自己的左手松了,仿佛对自己的属下发令一般,道了声“别跑”。
谢道韫的眸中闪过一丝讶色,但也转瞬即逝了。她一面活动着双手的手腕,一面微微抬头观察着四周的警卫力量,在心中默默计算着逃脱的可能性,但最终她也只能自嘲的笑了笑,摇了摇头。
黑衣男子饶有兴致的看着谢道韫的表情,见她摇头后,漆黑的眸子亮了亮,道:“我信你,不信他。”
谢道韫微微一怔,旋即用清冷的目光对上黑衣男子的双眸,没有发问,只是微微歪头表示着自己的疑惑不解。
“大人大人小的说的是实话啊她真的是我们家的家奴一个家奴胆敢杀死自己的主人,还请大人做主,将她碎尸万段……”绑匪中的老三见势头不对,急忙向前膝行了两步,一脸的大义凛然。不过很可惜,他那满腔的愤懑之情还没有表达完整,在黑衣男子的一个不耐烦的表情后,他的下巴也成功的被卸了下来。只听两声“啪啪”的脆响,老三后面的话语,就都变成了“啊啊”的声音。
这样干脆利落卸人下巴的手段,让谢道韫看着都不由得挑了挑眉。
“一个奴隶,若是也能有这么好的眼力,这么干净的杀人手法的话,那不如你们把她卖给我好了。”黑衣男子终于说出了一段比较长的话,不再两三个字往外蹦了。这样一来,男子的形象的总算比方才软化了一些,多了那么一丁点的人味。
但黑衣男子的最后一句话,却让谢道韫眉头微蹙,目光阴冷了下来。
绑匪闻言,以为事情有了转机,顾不得被卸下下巴的疼痛,忙不迭的点起头来,表示自己愿意将谢道韫拱手送出。
似乎是感受到了谢道韫的敌意,黑衣男子亦转头瞧向她,抬手捏住谢道韫的下巴,用那双仍旧冰寒如刀的眸子仔仔细细的打量起来,仿佛正在审视一件商品一般。
谢道韫忍无可忍,抬手打掉黑衣男子的手臂,冷笑着看着他。
旁边的众人都被骇了一跳,谁能想到,谢道韫这么一个小小的孩童,竟然敢反抗将军的意志?甚至……还打了将军一下……
就在那些下属们,都以为自家将军会毫不留情的杀了谢道韫的时候,黑衣男子竟有些生涩的扬了扬嘴角,似乎是……笑了一下
竟然是,笑了一下
他们都曾经跟着自己将军南征北战,时间短一些的,跟了两三年,长一些的甚至跟了八九年。可不论是谁,没有人见到将军笑过。杀敌十万的时候没有,娶妻生子的时候亦没有。可是如今,他竟然笑了一下
每个人都以为自己产生了错觉,下意识的揉了揉眼睛,再去看的时候,黑衣男子那微扬的嘴角早已消失不见。
黑衣男子重新将自己的注意力放回了手中的酒碗上,再次将其一饮而尽后,他的目光扫视着那些绑匪,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我却不知,原来晋朝人,也是能够买卖奴隶的么?”
四名绑匪浑身一颤,目瞪口呆的看着黑衣男子,完全不理解对方是如何看出自己晋朝人的身份的。对方是赵国的大将,而晋赵常年征战,若是让对方知晓了自己是晋朝人……
想到这里,四人几乎是同时打了个冷战,开始不住的叩首求饶,从头发丝到脚后跟儿,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表示着自己的无比卑微。
黑衣男子看到这一幕,并没有如何的开心骄傲,反而脸上渐渐升起了一丝厌恶的表情。四周的下属们也低低的骂了几句,似乎是觉得这些没有骨气的晋人脏了自己的眼。
这就是晋人么?这就是所谓的礼仪之邦么?这就是口口声声的说着“威武不能屈”的汉人么?
一大口酒水灌进喉中,蔓延开来的只有苦涩与迷茫。
余光瞥见身旁的谢道韫,却见后者仍是一派的冷漠,与那四个卑躬屈膝的晋人相比,就仿若是不染流俗的孤莲。
他伸出手来,重新捏住谢道韫的下巴,用命令的口吻道:“当我的奴隶,或是跟他们一同死。”
谢道韫微微冷笑,用与方才同样的动作打掉黑衣男子的手,从容的理了理身上的粗布衣衫,淡淡的道:“死可以,但是绝不同他们一道。”
黑衣男子的眸中闪过一抹赞赏之色,还未等他说话,他的属下就凑上前来,双手奉上一块玉佩,恭敬的道:“客栈的掌柜奉上来的,说这是他们几人用来支付住店费用的东西。”
“谢家?哪个谢家?”黑衣男子看到玉佩后面的“谢”字时,不由得眉头微蹙着问出了声。他又看了看身旁一派从容之色的谢道韫,眸中闪过一丝了悟。
“乌衣巷的谢家?怪不得。怪不得。”黑衣男子看着谢道韫道:“赵国境内竟然见得到谢家的小娘子,我石闵今日倒是有幸。”
听到“石闵”二字时,谢道韫觉得微微有些熟悉,但毕竟处于生死关头,她也没有深想,只是默然不语。
“看来你是默认了。”石闵微微低眸,旋即冷笑着道:“这位小娘子,你不会是以为我赵国会因为忌惮谢家的名声,而不杀你吧?若是如此,你可以将这种心思收一收了”他极具压迫感的向着谢道韫那里倾了倾身子,那漆黑的眸子里有寒光闪烁,“斩杀士族的机会不多,我石闵今日有此机会,又怎能放过呢?但,你若不是谢家人……”石闵的眸中有嘲弄的神色,“我就换一换心思,将你收做是我的奴隶。”
“你就这么喜欢看别人在趴你的脚下胆战心惊?”谢道韫看出了石闵的心思,冷笑着挑眉道:“我偏不我就是谢家人,你奈我何?”
听到这句答话,石闵沉默了下来,他用那双漆黑的眸子盯着谢道韫,十分认真的道:“你们晋人杀我兵士。如此‘以礼相待’,我们自然也要以礼代之”
谢道韫闻言眉毛却是一挑,嘲讽道:“你们赵人夺我土地,杀我百姓,y我妻女,鞭挞我民众,祸乱我江山我们若是不以此相还,情何以堪?”
“小丫头,好利的嘴。”石闵的双目眯了眯,很好的掩饰了他真正的心情,冷笑着道:“你信不信,在杀死你之前,我们有足够充裕的时间陪你玩。若是,谢家的小娘子被赵国将士j污的消息传回你们晋国,你说,你们谢家还有颜面再扮什么士族风度了么?”
谢道韫霍然抬头,目中的怒气与杀气直逼石闵,似乎恨不得将其千刀万剐。
“你够狠。”谢道韫从牙缝中吐出这么几个字来,随即深吸了一口气,终将面色转的平静如常。她微微一笑,毫无前兆的抓住身前食案上的竹箸,向着自己的咽喉刺去。
未若柳絮因风起 第二十三章 傻子才自杀
第二十三章 傻子才自杀
小紫你别打赏了有钱自己留着玩儿吧你再打赏朕也不会感谢滴…………
——
对于每一个正常人来说,死亡都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当然了,这个世界上总是存在不正常的人,或者是正常人的不正常状态。
对于谢道韫来说,死亡并不是一件神秘到极致的事情。毕竟她已经死过一次,虽然死亡的结果有些不符合自然科学的规律……
但在某些特定的时候,比如说现在这个时候,谢道韫已经无从选择,只能毅然决然的将竹箸对准自己的咽喉刺下。
天知道客栈的老板怎么会想起那个玉佩来,也许是他在将玉佩揣进怀中后,曾在夜半躲在被窝里流着口水,偷偷的看,结果就发现了玉佩后面那个很小的谢字。
那块玉佩是谢奕在谢道韫五岁生辰的时候,特意找人攥刻的。用的材料是宫中赐下的贡品,再找全建康城最好的大师细细雕琢了,时经三个月才成了如今这个模样。如今那位大师早已上了年岁,手下再也无法生出什么高妙的玉璋,余下几个徒弟也没有青出于蓝之辈,所以谢道韫的这方玉佩也算是绝后了。
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谢”字,但已足够说明太多的问题。
身着黑衣的石闵,在那些绑匪刚刚开口的时候,就已然听出了他们的晋人口音。而一个拥有谢氏族人才能拥有的玉佩,就更加表明了谢道韫的身份。
至于那几个绑匪……石闵没有傻到认为他们也是谢家人,因为即便他不生活在晋朝的国境内,他也知晓士族的风骨,那种到死也要优雅从容的家训。他知道,那种风骨并不是装出来的,而是铭刻在骨子里的德行。
既然如此,在石闵眼中,他们几个晋人的关系也就清楚明了。不消说,这位不知名的谢家小娘子,必然是被这几个男子掳劫而来的。但令石闵不理解的是,既然这个小女孩是谢家的子弟,又怎么会如此干净利落的杀人技?那些狠辣的致命手段,从一个小女孩的手中使出,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甚至让人的头皮有些发麻。尤其是谢道韫在杀人后,脸上竟是没有表现出分毫的慌乱,只有冷静到了极致的淡漠罢了。难道说,南方那些一向鄙视武力的士族子弟,也开始学习起乱世中自保的手段了么?
不过现如今,石闵可没有考虑这个问题的时间。因为谢道韫那毅然决然的动作,让他下意识的瞳孔一缩。
在石闵说出那番威胁的话语之后,谢道韫连暗骂他们恋童癖的时间都没有,而是十分干脆的夺来一根竹箸,向着自己的喉咙刺去。
说实话,她并不想死。谁都不是傻子,老天爷好不容易给了自己一次重生的机会,若是就这样丢掉岂不是要伤了老天爷的心?但是这一刺,她非刺不可
因为她在赌赌命
眼看着竹箸离自己的喉咙越来越近,谢道韫知道,只要再过不到十分之一秒的时间,她就可以成为一名不幸的、死在自己手中的穿越者。但她手上的速度却没有分毫变慢,眸中仍是一片淡漠,仿佛真的已经将生死看淡,置之不理。
她在等,等着一个契机。又或者,是一个永远都不可能发生的契机。
终于在谢道韫手中的竹箸离她的喉咙不过寸许距离的时候,她对面的石闵终于动了
不知是石闵是不是想到了那一道屠城令,他的眉头微皱了一下,宽厚的手掌瞬间刺出,目的就是要夺下谢道韫手中的“凶器”。
等得就是这个时候
谢道韫双眸一亮,将原本刺向自己喉咙的竹箸一扭,生生的将它的方向改变了近一百八十度,转而向着石闵的手掌刺去
从一开始,她就没准备自杀。
早在石闵松开她双手的时候,她就已经在心中细细的评估了周遭几人的战斗力。如今,那些绑匪已经都被制服,真正对自己有武力威胁的人,只有石闵以及他的七名属下。而实际上,这七名下属中,还有两名将精力放到了看管那四名绑匪的身上。也就是说,若是自己突然发难,能够及时作出反应的,只有石闵和拱卫着他的五名属下。
依谢道韫的眼力,她早在第一时间就看出了突破口的所在。毕竟每个人的武力值都是不同的,而那五名下属中,自然也有强有弱。刚才他们一行人初到的时候,门外曾经传来阵阵马嘶,也就是说门外一定拴着他们的战马只要突破而出,抢得房门外的一匹骏马,天下何处不可去?
而这个计划的关键之处,就在于石闵
谢道韫用脚趾头都看得出石闵战力的强悍,她并不指望着自己能够打败他,她只希望自己能够使石闵的反应慢上三秒钟只要三秒,就已经足够她用了
放着这么一条出路,傻子才会自杀……
所以,她夺来竹箸,狠狠的刺向自己的咽喉。这一切不过是为了攻敌之所必救
谢道韫的运气不错,因为她的计划得逞了不论是出于何种原因,石闵终究无法看着谢道韫在自己面前自杀,所以他动了
而他这一动,也就落入了谢道韫早已设计好的圈套中。
竹箸的突然转向,或许会带走太多的力道,但谢道韫所要依靠的并不是自己的力气,而是石闵的想要夺下已经离弦的箭,就要比那枝箭的速度更快更越快的速度,想要停下就会越难即便威武如石闵,他也不能
在竹箸转向的一瞬间,石闵的眸子陡然泛起一道寒光,他下意识的收回加诸于右手的力道,却已是无可奈何。
在外人看来,谢道韫手中的竹箸与石闵的手掌就像是两块互相吸引的磁石,没有任何犹豫的吸到了一处。
谢道韫的脸色微白,用尽了右臂的力量才再次调整了竹箸的角度。只听一声入肉的微小声音响起,谢道韫手中的竹箸成功的刺入了石闵的手中。几乎是在同一时刻,谢道韫如同兔子一样蹦起,向五人中最薄弱的那处迈出一步。
但很可惜的是,终究她也只迈出了一步而已。
感觉到自己的右手被人扣住脉门,谢道韫苦笑一下,微微摇头,重新缓缓的坐了下来。
“将军”“将军”
此起彼伏声音响起,其中带着不可掩饰的惊愕。那七名下属同时几乎同时迈前一步,手握刀柄,有那身手利落者,腰间的佩刀已经出鞘了一半。
他们惊愕莫名的看着石闵手上的伤势,又用带着满是敌意和警戒的目光死死的盯着谢道韫,似乎只要石闵微微一个点头,他们就可以立即冲上前来,将谢道韫撕个粉碎。
谢道韫看着他们的动作耸了耸肩,心里想着,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有这么一帮子下属?若是带着这么一批人走在建康城中,那得多装啊……
石闵微微摇头,止了自己下属们的进一步动作,但仍给了一个眼色。其中一人会意,拿出绳子来,三下五除二,将谢道韫捆了个结结实实。
于是乎,谢道韫成了一颗打着哈欠的粽子。
石闵看了看自己的右手,面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竹箸入肉其实并不深,但是带来的疼痛足以钻心,若不是自己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用左手擒住了谢道韫,那今日的局面会发展到什么程度,还真是没有定论了。
左手握住竹箸,稍加用力将其拔出,血液在掌心中四涌开来。石闵没有皱眉,甚至脸上的表情没有分毫的改变。他的下属急忙走上前来,从怀中掏出常备的伤药,为石闵处理伤势。
谢道韫撇了撇嘴,评论道:“不是人。”
“第二次落入我手里,还敢说我不是人?”石闵的目光仍是清冷着,但似乎已经没有了最开始的刺骨寒意。
“只要是人,被锐器刺入掌心,动作怎么也会有三四秒的停滞。你一刻都没有停,自然不是人。”方才捆住谢道韫的人仍然立在她身后,而且手中的刀已然出鞘,冰冷的刀锋就在谢道韫的脖颈旁,上面传来淡淡的血腥气。谢道韫丝毫不在意那丝让人头皮发麻的冷意,淡淡的说着。
石闵并不懂三四秒是什么计量单位,但他也明白了谢道韫的意思。他微微沉默,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其实,即便石闵不说,谢道韫也知道。只有经常受伤的人,才能对伤痛满不在乎。而自己眼前的这个人,似乎比自己前世受的伤还要多得多。
一时间,整个客栈的一楼陷入了寂静之中。谢道韫和石闵没有说话,那些下属和绑匪不敢出声,只有石闵默默的看着下属为自己处理伤口。虽然刀锋一直在谢道韫的脖颈旁,但气氛并不如何紧张,实际上,似乎还有一些微妙。
“谢家的小娘子,我不得不承认,你狠厉害。”握了握已然包扎好的右手,石闵微微抬眸,看着离自己三步远的谢道韫,平静的道:“不单单是能力,还有骨气。若是天下汉人都如此这般,又何必偏安一隅。”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谢道韫竟然从石闵的眸子里看到了一丝叹息。
没有来得及让谢道韫多想,就听石闵淡漠中略带沙哑的声音传来:“那么,我该如何杀你?”
未若柳絮因风起 第二十四章 不会有事的
第二十四章 不会有事的
这个月的书评区加分用没了,只能给大家加加精了~
——
此时已入夜。
建康城的城门早已关闭,按理来说,除非有紧急军报,否则直到明日,是绝不会开城门的。但凡事总有例外可寻,比方说今时今夜,建邺城的朱雀门竟是为一辆不怎么起眼的马车放行了。
若是有百姓瞧见这一幕,未免会觉得诧异。军报多由骑兵策马禀报,而且也多从北方而来。这一辆并不怎么快的马车,风尘仆仆的从南面的朱雀门进来,又是怎么一回事儿?
马车入城后,并没有走多远,而是向东拐入了乌衣巷的谢家门口停住。马车上跳下一个仆从来,快走两步上前,拍响了谢家的侧门。
门房揉着惺忪的睡眼,将门开启的一个小缝,带着七分睡意的问了句“谁啊”。
“快开门”那仆从高声应道:“我家郎主、无奕公回来了”
——
“这是怎么了?外面吵吵闹闹的?”在郗氏卧房外值夜的弄梅被院外的喧闹声吵醒,匆匆的披了件棉衫走出来,随手唤来一个值夜的女婢,微皱着眉头吩咐道:“明知道主母这几日休息不好,方才刚刚含着泪睡下。快去着人看看,这又是捉什么妖?”
那女婢刚刚应了,还没等走出几步,就见芙蓉提着裙子、面带喜色的蹬蹬蹬跑上楼来,开口道:“弄梅姐,是咱家郎主回来了”
“啊?”听到“弄梅姐”三字时,弄梅还皱着眉头想要让芙蓉小声些,结果嘴快的芙蓉将后半句也说出口后,弄梅的斥责就变成了一声惊呼。
谢奕本在晋陵做太守,平日里嗜酒成性,非大事不愿归家,只在晋陵一地安居。说起来,谢奕虽然是谢安的亲哥哥,但兄弟二人的性格差距却是极大的。谢安是出了名的喜怒不形于色,谢奕却刚好相反,一旦胸中有郁结之气必定要当场发泄之,绝不闷到肚子里。
谢道韫最开始被掳的时候,众人也没有派人去告知谢奕的打算,一是因为大家觉得能够找得到,二便是因为谢奕的这个性格。即便谢奕听到消息回来了,依他的性子,怕是也出不了什么好主意,只能徒增烦躁罢了。
可是,整整一日过去后,谢道韫仍是毫无消息,众人的心中都没了底,谢安见状无奈,?br /g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