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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显风流第13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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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晋显风流 作者:肉书屋

    回去。

    旁边的人也注意到了这面的状况,见谢道韫被那汉子束缚在怀中的模样,就知道是发生了什么。有几名男子骂了几句,撸胳膊挽袖子的就要冲上来救人。

    “嘿!”缚着谢道韫的男子冷笑一声,毫不顾忌的向后跑去,就在旁边有人要拦下他的时候,他的两名同伙也突然出现,毫不含糊的拔出了腰间的佩刀,狠辣的砍伤了两个人。

    眼看着自己离人群越来越远,谢道韫竟是无法可施。憋气到了极限,她无可奈何的吸了一口气,一股熟悉的味道冲进她的咽喉,谢道韫在昏迷之前苦笑,心道:“大意了。”

    未若柳絮因风起 第十五章 悲思落谁家

    感谢寂寞-冬季和小紫的再次打赏!亲的支持就是影子前进的动力!嗯!加油!

    ——

    “弟弟!你这是要去做什么?”谢柳之一进家门,就看到了收拾利落、准备出门的谢朗。他一把抓住谢朗,面有惊色的问道。

    谢朗眼中泛着血丝,面色也不大好,看样子是一夜未眠。他的脚伤仍是未好利索,走起路来还是一瘸一拐的。他见自家兄长如此惊慌失措的模样,不由得眉头微皱,问道:“阿兄这是怎么了?七妹如今还没有分毫消息,我自然要去叔母那里瞧上一瞧!”

    “不要去!千万不要去!”不知为何,谢柳之的面色却要比谢朗还要憔悴的多,他死死的攥着谢朗的衣袖,丝毫不肯放松。

    谢朗极为了解自己的哥哥,知道他是个担不起大事的,而且大概是由于常服五石散的缘故,总是有些大惊小怪,如今见状便也没有放在心上,只是道:“阿兄你脸色不好,是不是病了?在家中歇一歇吧!叔母那里,还是要去看看的!”

    “不行啊!不能过去!”谢柳之仿佛魔怔了一般,见谢朗向外迈步更是焦急,手上的力气又大了几分。

    谢朗眉头一皱,回头瞧见谢柳之那恐慌的模样,忽然想到了什么,低声急问道:“阿兄,难道七妹被掳和你有关系?”话虽这样问着,但是这个猜想,却让这个十三岁的少年惊骇莫名。他的表情仍旧平静,但额上已然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冷汗。

    谢柳之骇了一跳,犹自扯了扯嘴角,仿似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有些不自然的笑道:“胡说什么呢?明眼人都看见了,七妹被掳,是几个带刀汉子做的,跟我能有什么关系?”

    谢朗忽然觉得自己眼前一黑,几乎快要晕厥。他将薄唇紧抿了,强撑了一分清明,疲惫的道:“阿兄,就算别人不知,我还不知么?你一对我撒谎的时候,就喜欢揉搓自己腰间的玉带……”

    谢柳之正在揉捏玉带的左手一僵,脸色更要比方才白了几分。

    “阿兄,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跟我说清楚了。”谢朗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扶着身旁的香案坐到苇席上,轻声细语的说道。明明是温柔之至的语调,如今从谢朗口中诉出,却偏偏充满了疲惫之意。

    谢柳之早就没了主意,而他也早就习惯了听从自家弟弟的吩咐,闻言急忙蹿到门口四顾而视,确定没人偷听后,才紧紧的关上了门,一下子坐到谢朗的对面,抓起后者的双手,涕泪横流的道:“弟弟!这回你一定要帮帮哥哥啊!”

    谢柳之死死的攥着谢朗的手,颠三倒四的将事情的经过说了出来。

    原来,就在谢柳之几日前见到了郗超一行之后,便下定了要报复谢道韫的决心。因为他和他的仆从们常常混迹于赌馆青楼,所以与江湖上的一些流寇有了交情。一念之下,谢柳之就想到了买凶。当然了,买凶并不一定要杀人,毕竟谢道韫也是他自己的族妹,二人之间也没有值得以命相搏的仇恨。所以,当时谢柳之与那帮人谈好的,也只是找机会吓一吓谢道韫而已。那帮流寇收了钱后,也干脆利落的应了下来,并且保证不会给谢道韫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为了达成这个目的,谢柳之打听出了谢道韫出门的日子,便将这个消息通知了出去,而他自己便乐呵呵的在家中等消息。

    谁知,等了整整半天,等回来的消息却是谢道韫被恶人掳走,生死不知!

    谢柳之当时就吓傻了,急忙吩咐自己的仆从去打探那伙人的消息。从昨天一直打探到现在,却仍旧是一丝消息也无。那五个人和他自己的七妹谢道韫,就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没有丝毫线索。谢柳之这才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却不敢将此事的前因后果告知族中长辈,只好向着自己的主心骨谢朗诉说。

    谢朗听完后,脸色变得煞白一片。他默然了半晌,忽然微笑着拍了拍自家兄长的肩膀,柔声道:“这件事我知道了,阿兄你不必担心,但是也不要再对旁人提起了。阿兄你也忙了一晚上,先好生休息一下吧。”

    “这不是我的错!对不对?”谢柳之紧紧的抓着谢朗的肩膀,紧紧的盯着后者的双眼,似乎想从中找到救赎,“这并不是我的过错!是么?”

    “嗯!不是阿兄的错!”谢朗无力一笑,站起身来,向门外走去,临去前还回身笑着,用有些沙哑的声音道:“阿兄还是先睡上一觉吧!”

    ——

    “找不到?什么叫做找不到?家中派了好几百人去找!就连官府都派兵把城门都封锁了!消息也早就传到了临近的几个县去!怎么会找不到?怎么可能找不到?平时养了你们这么一群人,到头来都是屁用没有的废物!废物!”

    东院外院,一身焦黑、蓬头垢面的郗路分毫顾不上自己的形象,冲着身前的几名仆从、佃户肆意的发泄着自己的怒火。

    从昨日回府至今,郗路几乎一直都呆在前院里,不停的安排着找人的工作。园中的积雪在他一个人的脚步下化掉又积起,可外面仍是没有什么好的消息传回。

    听着郗路那毫无道理的指责,没有人敢回嘴,因为他们太清楚这件事情的严重性,严重到自己随时就可能因为办事不利而丢掉性命。

    郗路一声接一声的骂着,赤红的双目表述着他的疲惫,额前一直不肯落下的青筋诉说着他的愤怒。只是这愤怒,一小半是对那些胆敢绑架小娘子的流寇,一大半却是针对他自己。

    “仁……仁祖公和安石公来了!”门外的仆从匆匆忙忙的跑进来传话,生怕这满园狼藉的情形会惹得二位郎主不快。

    郗路也是微微一怔,深吸了一口气,强自冷静下来,挥手打发了身前的那几个仆从,吩咐他们继续安排人手出城去找。而后,他一面让人向内院告之郗氏,一面整了整自己的衣衫,迎了出去。

    “二位郎主安好!”郗路欲向谢尚和谢安行大礼,却被谢尚挥手拦下。谢尚面有疲色,皱着眉头问道:“你家主母呢?今日可用过饭了?精神可比昨日好些了么?”

    郗路低低的弓着身子,闻言身子微颤,恭敬的答道:“小人无能!主母仍是没有进食!”

    “哎……”谢尚摇头叹息,额上的皱纹似乎更深了一些。

    谢安低眉不语,听到谢尚二人的对话脚步微滞后,伸手弹了弹衣衫沾染的雪花,又继续向着内院走去。

    未若柳絮因风起 第十六章 未知女何在

    因为外面正在飘雪的缘故,屋内的光线并不如何的明亮。

    弄梅端着一碗不知已经反复热了多少遍的豆粥进来,轻手轻脚的将其放在食案上,看着跪在太上老君画像前、虔诚念经的郗氏,发出一声遥不可查的叹息。可她忽然又想起了那个在自己眼皮底下长大、已经一夜未归的小娘子,弄梅也觉得鼻子发酸,狠狠的咬了咬下唇,才抑止住了差点喷涌而出的泪水。

    “主母,先用些豆粥吧!”弄梅跪坐到郗氏身后,轻声问道。

    “先放在那吧。”郗氏的嗓音有些沙哑,想来是祈祷了一整夜的缘故。

    当消息传来的时候,郗氏立时就昏厥了过去。待得众人七手八脚的将她抬回到卧榻上,准备去唤大夫的时候,郗氏又恍恍然的醒了过来,二话不说的跪到了太上老君的画像前,双手合十不停的祷告,眼泪顺着脸上浅浅的皱纹流淌下来。

    一天一夜过后,郗氏已经停止了流泪,只是口中念经祷告的速度,却是越来越快了。

    弄梅看着郗氏那单薄的背影,又看了看食案上的豆粥,想要开口劝慰却不知应当如何劝说,开口闭口几次之后,只能是默默的跪在那里,陪着郗氏一起祈祷小娘子的平安。

    “主母!仁祖公和安石公来了!”门外有婢女小声传话,郗氏仿佛没有听见一般,没有丝毫的动作。

    弄梅迟疑了一下,站起身来,走到门口,开门点了点头,便同那传话的婢女一同迎了出去。

    “仁祖公安好!安石公安好!”弄梅领着众丫鬟向着谢尚、谢安见礼,后者微微颔首,示意他们起身。

    脱下沾雪的木屐,谢尚和谢安互视一眼,走进房中。

    郗氏飞快的念诵着让人辨识不清的经文,昏暗的光线勾勒着她的背影,又毫不留情的将她头上新长出的银丝曝露在众人的眼中。

    “弟妹……”谢尚伸手打发掉了下人,与谢安轻轻的跪坐到一旁,轻唤了一声。

    郗氏念经的声音微微一顿,半晌才回过头来,那张犹有泪痕的脸僵硬的笑了笑,道:“原来是仁祖公和小郎!妾……”她原本想要起身见礼,但跪的久了难免腿脚麻木,起到一半便是陡然一歪,谢尚和谢安被唬了一跳,急忙起身去扶。

    “都是自家人,讲那么多虚礼做什么!”二人将扶着郗氏重新坐定,谢尚不由得嗔了一句。

    郗氏微微一笑,笑容中却没有多少笑意。

    余光瞥见了食案上的那碗豆粥,谢尚起身,将豆粥取了过来,笑着道:“不管怎么说,这东西定要好好吃的!否则的话,等韫儿回来了,见她的娘亲瘦削了这么许多,非要来责怪我这个伯父不可!”

    郗氏接过豆粥,强牵着嘴角笑了笑,想要随手放到一旁,却又瞧见谢尚和谢安那担忧的目光,便只好拿起调羹吃了一小口,强行咽了下去。再去舀第二勺,却是怎么也咽不下了,只好作罢。

    “实在是,吃不下。”郗氏淡笑着解释。

    谢尚也不再强求,只是温言诉说着外边的情形。家中的佃户派出了多少多少,又托付了多少熟识的官吏共同寻找之类之类的。

    郗氏只是微笑着听着,不发一言。

    谢尚觉得气氛有些诡异,而他自己也说不下去了,便暗中捅了捅谢安,希望他能帮着安慰几句。

    谢安微微思付,这才说出了进门以来的第一句话:“嫂子,我那幼女道兰今年两岁,乖巧可人。”只此一句,却是再也没有了下文。

    谢尚和郗氏都是一怔,诧异的看向谢安。

    谢安这句话虽然没有说完,但意思已经表示的十分清楚。若是谢道韫真的出了什么事情,没有办法回来的话,他谢安愿意将幼女谢道兰过继给郗氏。

    郗氏苦笑一声,微微摇头,说了声“多谢”。

    不多时后,谢尚、谢安就走出了东院,而郗氏的房间里又传出了低低的念经的声音。

    “安弟你……你!哎!你让我说你些什么好?早知道就不该让你来!”谢尚有些无奈的看着谢安,十分不解谢安方才为何会说出那么一番话来。

    谢安微微沉默,道:“嫂子是聪明人,就算兄长你再怎么劝慰也是没有用的。而且,事实就是事实,总是要接受的……”说到这里,谢安的眉头不经意的皱了皱,而他的右手也下意识的按了按有些发疼的心口。

    “可是……”谢尚想要出言反驳,最终却只化作一声叹息。他用那有些疲惫的声音道:“你说的没错。不单单是咱们家,建康城里这样丢掉自家孩童的,一年到头不知有多少。说实话,还真没听说哪个孩子能够找回来的……给你兄长去信了么?”

    谢安点了点头,强笑着道:“昨晚派人去送的信,现在应该在路上。兄长要是知道我把他的女儿弄丢了,还不知要如何骂我……”

    “又不是你的错!胡乱摊什么责任!”谢尚摇头摆手,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

    “超表哥!你真的没有骗人么?只要玄儿不哭出声,娘亲就不会伤心的么?”谢玄的双眼红肿一片,眼泪如同春雨顺着飞檐滴落,接连不断的点滴淋漓。

    从昨天到现在,他一直都不敢哭出声音,只能由着眼泪和鼻涕哗啦啦的往下流,而又将哭声强吞回去。

    小谢玄一直呆在郗超的房中,婢女芙蓉和红樱也都留在这里陪伴。几人都是满目的担忧,昨夜几人轮流将谢玄哄了又哄,终于几近凌晨的时候,才让哭累了的小谢玄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但谢玄睡了半个时辰也就醒了,然后就趴在窗台上,眼巴巴的看着内院的门口,就等着自己的阿姐什么时候能够像往常一样,纤衣款款的带笑走进来。

    郗超一直柔声安慰着谢玄,又害怕自己的舅母郗氏听到谢玄的哭声后会更加的伤心,便半骗半哄的跟谢玄说,只要他不哭出声音,郗氏就不会太过伤心了。

    谢玄憋得难受,睁着红彤彤的小眼睛,抓着郗超的衣袖,可怜巴巴的道:“超表哥,玄儿也不想哭啊!可是玄儿总觉得好难受,好难受!超表哥快把阿姐找回来吧!只要阿姐回来,玄儿就不哭了!”

    ——

    (一年多没去过图书馆,今儿过去转了一圈,结果发现里面的图书管理员还是一个个黑着脸,如同全世界人民都欠他们八百吊钱一般。不解,不解。

    and话说,夏日炎炎吃西瓜,果然好享受哈!)

    未若柳絮因风起 第十七章 此为谁之错

    芙蓉和红樱的双目也是红红的,二人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又因为谢玄的这句话重新流了下来。红樱赶忙侧过身去擦拭,芙蓉拿袖子偷偷的抹了眼泪,上前将谢玄抱在怀里,笑着道:“玄儿小郎君别急,小娘子过些日子就能回来了!小郎君先吃些东西可好?从昨晚到现在,小郎君还没有进食那!”

    谢玄用手将眼泪擦了,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脸已经变成了花猫儿一般。听了芙蓉的话,他有些莫名其妙的发怒,在芙蓉的怀里挣扎道:“不吃!不吃!阿姐不回来,我才不要吃那!”

    因为谢玄的挣扎,芙蓉差点抱不住他,还好一旁的郗超及时将谢玄接了过来,压抑的咳了两声后,柔声道:“玄儿要乖啊!玄儿要是不好好吃东西,等你阿姐回来,我可是要去告状的!这件事若是叫你阿姐知道了,还不知道要如何收拾你!”

    谢玄想到谢道韫训人的模样,下意识的缩了缩小脑袋,但随后就意识到了什么,抬起头来,用那双清澈灵动的双目与郗超对视,认真的问道:“超表哥,阿姐是不是回不来了?”

    郗超本就发白的脸色又苍白了几分,刚想开口说话,又变成了一阵生猛的咳嗽。他急忙将怀中的谢玄放下,又在芙蓉和红樱的把扶下坐了,扶着身前的香案又咳了半晌,才渐渐的平息下来。

    因为咳嗽的缘故,郗超苍白的面色上染上了一抹病态的红晕,加上那羸弱的身形,宛若玉山将倾。

    谢玄知道郗超是因为自己的话才会如此,但他却仍是睁着清亮的眼眸,毫不胆怯的望向郗超,向他投去的询问的目光不愿收回。

    “别胡说!”郗超的声音有些暗哑,他的嘴角强牵起一丝笑意,宠溺的揉着谢玄的小脑袋,道:“你姐姐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她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出事?嗯!是了!她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出事?”

    最后一句话,倒像是郗超的自言自语,亦或是自己对自己的一种劝慰。

    他忽然摇了摇头,苦笑道:“是我不好!若是当时,我离她站的近一些……只要稍微近一些,也许就能够先发现那个歹人……我……”说着说着,郗超又猛的咳了起来,声音传到旁人耳中,惊起一片心悸。

    ——

    谢朗抬头看了看朝着自己飘落的雪花,毫无含义的笑了笑。

    他将下人都打发走了,自己一个人十分艰难的走在雪路上。化掉的雪水染湿了他的袜子,他却毫无所查,只是有些茫茫然的托着疼痛到麻木的左腿,向前走着。

    来到谢安院落的大门外,谢朗停了下来。

    守门的仆从远远的就认出了谢朗,急忙迎了过来,道:“朗儿小郎君这是来拜见我家郎主么?我家郎主方才和仁祖公一同去东院了,估摸着还得一会儿才能回来!小的带小郎君你进去等吧!”

    谢朗下意识的点头,又摇了摇头,低声道:“不必,你去忙你的吧。我在这里等着就是。”

    “这……”那仆从一愣,犹豫着道:“小郎君,这里雪大……”

    “你去吧。”谢朗微笑了一下,不再给那仆从废话的时间。

    那仆从无奈,只好应下往回走。走到门内的时候,他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看,却见谢朗已然冲着这面跪倒,丝毫没有顾忌地上的那些积雪。那仆从被骇了一跳,不知怎么就将眼前的画面,和韫儿小娘子被掳走之事联系到了一起。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大跳,再也不敢多看多问,匆匆忙忙的回去了。

    从郗氏处离开后,谢安先将谢尚送回,这才折回了自家的院落。

    远远的,谢安就看到了跪在门口的谢朗,眉头微蹙后走上前去,伸手拍了拍谢朗的肩膀,云淡风轻的道:“外面雪大,跟我进来。”

    “伯父……”谢朗的眼圈泛红,哽咽的欲言又止。

    谢安微微沉默,弯腰去扶他。谢朗一惊,急忙挣扎着起身,却被脚伤弄出了一身冷汗。

    进门之后,谢安吩咐仆从帮谢朗换下那身湿了的衣衫,又让人将屋内的炉火烧的旺了些。

    换罢衣衫的谢朗跪坐在谢安对面,深深的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他踌躇半晌后,终于下定了决心,抬起头来张口欲言,却被谢安抬手止住。

    谢安先将房内的仆从都打发了下去。房门一关,房内就只余下了二人的身影,以及那炉火劈劈啪啪的声音。

    “你是不是想说,将韫儿掳走的那几个人,是你安排的?”最终,还是谢安率先开口,声音还是往常的那般平静,没有一丝波澜。

    谢朗心中一惊,面上却是不显,低低的答了个“是”字。

    谢安微微沉默,又道:“柳之身旁的那几个仆从,实在是骄纵的过了,听说在外面打着他的旗号,吃喝嫖赌什么都做。听说最近还与流寇草莽之辈牵扯了进去,我已经着人将他们移交给官府了。”

    谢朗愕然抬头,诧异的看向谢安。他没有想到,自己这位整日看起来无所事事的伯父大人,竟然知道了所有的事情。

    “伯父,与我兄长无关,是我……”他还想强辩,却被谢安微笑着止住。

    “朗儿,你是个好孩子。”谢安站起身来,踱到谢朗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接着道:“现在最重要的事情,不是谁来承担这个罪责,而是要尽心尽力的去找你七妹。只盼望韫儿她福大命大,能够渡过这一劫吧!”

    此时此刻,郗氏跪在房中默默的祈祷。小谢玄早已哭得累了,迷迷糊糊的睡着。郗超轻手轻脚的给谢玄盖好被子,望着窗外的飘雪发呆。郗路走到东院后院的一处小房间外,听着里面传出的婴孩的哭声,眉头紧皱。

    谢道韫可不知道,家中因为她已经乱成了什么模样,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因为她的失踪,而陷入深深的自责。

    她稀里糊涂的昏睡了一天一夜,只知道自己似乎在船上漂泊了一阵,而后又转到了马车上颠簸。

    她下意识的想要清醒过来,可是这幼小的身子实在是经不住迷|药的折腾,直至第二日傍晚,她才幽幽的睁开了双眼,观察起自己身处的环境来。

    未若柳絮因风起 第十八章 可知前事因

    即便是再容易激动的人,在经历过生死后都会冷静很多,更何况谢道韫本就是个冷静到了骨子里的人。

    她没有傻呵呵的睁开眼睛,就开口问那句被人问烂了的quot;我这是在哪里quot;。相反的,她甚至没有说一句话,而且连眼睛都没有彻底的睁开。她只是眯着眼睛来观察四周的情形,继续装作昏迷的模样。

    自己的确是在一架行驶中的马车上。此时的马匹虽然不多,但想要弄上一匹,倒也绝非是什么难事。

    微眯着双目的谢道韫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坐在自己对面的两名男子。这两名男子手中皆有刀刃,一身短打彰显着他们的身份。此时,就算是平民百姓都喜欢穿宽松肥大的衣衫,穿这种贴身短打的人只有两种,一种是给人做苦力的民夫,另一种便是武人。因为要出力的缘故,那宽袍大袖实在是种累赘。

    武人也可以分成两种,一种是当差的官军,第二种便是草莽流寇。谢道韫看着对面两个人的架势,却是更像后者多些。

    那二人正在狼吞虎咽的吃着东西,一个盛着酒的牛皮袋被他们二人传来传去,轮流着喝上一口。

    车上的空间并不太大,酒香和肉香很轻易的传到一天一夜未进食的谢道韫鼻中,但她却没有什么馋的心思。

    首先可以确定,对方并没有想杀自己的意思,否则的话,现在自己早已是个死人了。

    谢道韫做出这个判断后,并没有如何放松。因为她知道,自己的命还轻松的捏在对方的手中,只要对方一个心思,就可以像捏死蚂蚁一般捏死自己。

    做蚂蚁的感觉总是不大好的。尤其是谢道韫这种,曾经把别人当成过蚂蚁的人。

    没有摸清对方的底细,也不知道对方的目的,而且自己的双手也被绑在身后。在这样的情况下,谢道韫选择了继续装晕,以便观察。

    与世间多数人的想法不同,装晕其实是个很辛苦的差事。换句话说,装晕几分钟并不是难事,但是要装上几个小时甚至是一整天,这种感觉便和受酷刑差不了多少了。因为不单单是不能动,呼吸要保持着原来的速率,眼睛要闭着却不能闭的太紧。虽然移动着的马车为她做了不少的掩护,但几个小时过去后,亦足以让人觉得浑身一片的麻木。

    别人或许做不到,但谢道韫能。前世打造出来的强悍的精神力在此时发挥了作用,她就那样一动不动的躺在马车坐上,这一躺就是五六个小时。

    而就是这五六个小时的时间,谢道韫从马车上几人的对话中得到了很多的讯息。她从他们的话语里听到了此事的前因后果,只是知道之后,谢道韫并没有什么愤恨的情绪,更多的是一丝哭笑不得。

    原来,他们五人不过是混迹江湖的无名小卒,意气相投之下拜了把子,奉那眉目有些阴冷的男子为大哥。与其他的quot;无业游民quot;一样,他们想要凭借着自己的身手讨口饭吃,便来到了这个机会多多的建康城。

    然后就是那种恶俗到无聊的桥断了。他们混迹于青楼赌坊,不可避免的认识了同样混迹于青楼赌坊的谢柳之……的仆从。在一来二去的招呼中,在谢柳之动了收拾谢道韫的心思下,他们五人就在恰当的时间、恰当的地点,结识了谢柳之这个恰当的纨绔子弟。

    当时双方谈的很好,很简单。五人收钱,帮忙教训谢道韫一顿。不能动手,可以恐吓,可以敲诈,反正能让谢柳之出气就行!

    收钱办事,天经地义。双方都很开心的对饮了一通,决定完成此事后,还可以继续保持联系。

    五人原本的计划也很简单,先放一把火引起混乱,再趁着混乱把谢道韫弄到一旁恐吓一顿,这事儿也就这么结束了。不伤人命不说,整体计划还十分有利于社会和谐。可是人算不如天算,被派去放火的老二真真的二了一下子,直接将放火变成了恐怖袭击,顿时害了几条人命。

    天子脚下,首善之地,这若是放火杀人的事情被追究起来,他们五人还有什么好果子吃?于是乎,为首的男子就动了另一番心思。

    这番心思并不是心血来潮,实际上也是早有预谋的。要知道,能做大哥的人,必然要有当大哥的胆识。为首的男子在听过谢柳之的说法后,心中就有了另一番计划。若是钱照拿,人照吓,但是不把人还回去的话,岂不是更好?

    拐骗幼童的事情他们又不是没做过,这么一个活脱脱的机会摆在他面前,他又如何能不动心呢?

    当时或许带着结识谢柳之的心思,为首的男子就将这个想法压了下去。可是当那场大火变得不可控制,而水灵灵的谢道韫又在他眼前晃荡的时候,原本的几乎就浮上了他的心头。

    既然建康城已经混不下去,那还不如拐了这个小丫头片子往北跑路,倒时候往赵国都城的青楼里这么一卖,到手的不又是一笔大钱么?

    左右是走投无路,倒不如奋起一搏。于是乎,为首的男子就这么搏了一回,而谢道韫也很无辜的成为了受害者。

    即使是在马车上,其余的四名男子仍是不住的责怪那位放火的老二。众人皆说,若是老二的火不放的那么大,众人岂不是可以依附与谢柳之?依附了谢柳之不就是依附了谢家?若是依附了谢家,那这整个大晋朝还有何处不可去?哪里用的着像如今这样,带着谢家的小娘子亡命天涯,还得往赵国奔逃?

    假装昏迷的谢道韫听明白了前因后果,心中隐隐有几分怒气。即便是不为自己被绑的事实,也为了那几条在大火中丧生的人命。因为她清清楚楚的看见了那被大火困在其中的一对母子,而郗路那奋不顾身去救人的模样,更是让她一想起来就要骂娘。而如今,她还不知郗路平安与否,那对母子平安与否。

    他们这种骨子里对生命的冷漠和轻贱,让谢道韫觉得很不舒服。她前世工作了一辈子,手上却从未沾染过孩童和弱女子的鲜血。她虽然是为了钱和命令工作,但恃强凌弱是她十分不齿的,更何况是这种杀人放火、拐卖孩童的勾当?

    重生这一世,她从未想过要去插手什么国计民生,也没有想过去做什么黑暗中的审判者。但是有些事情,既然发生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并且伤害了自身的利益,那还是要管上一管的。

    当然了,前提是自己要先完好无损的逃出来。

    未若柳絮因风起 第十九章 漂泊在邺城

    父亲节啦!祝天下的父亲大人们快乐呀快乐!(这是为了防止影子的老爹偷瞄影子的文…………溜走…………)

    就算是再不熟识魏晋历史的人,也该听说过五胡十六国的名头。

    自永嘉之乱后,西晋衣冠南渡,将北方的大好河山都拱手让与胡人。以匈奴、鲜卑、羯、氐、羌为首的五胡开始陆续的建立政权,渐渐形成了十六个国家。实际上,在这五胡乱华的年代,北方更迭的政权远不止十六个。在这个充斥着战争的血腥与乱离的苦痛的年代,偏安一隅的南方士族或许还能够醉生梦死,而流落在北方的百姓又能如何过活呢?

    谢道韫装了一天的昏迷,得到了自己需要的信息后,便‘醒‘了过来。她适度的表现出了自己的惊恐与无助,足以获奥斯卡奖的演技很轻松的欺骗了那五个粗人的眼睛。虽然为首的阴冷男子很是冰冷的盯着谢道韫看了许久,但他也没有做出什么进一步的动作来。

    谢道韫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身板,心道:‘还好这个身体足够小,不至于对这些男人产生什么诱惑。不过,若是这个身体足够大,能够施展出有杀伤力的搏斗手法,自己此时怕是也不会落到这几人的手中!‘

    他们一行人从建康城跑出后,第一时间便买船度过了长江,又在劫掠了一个倒霉小商队的马车后,一步不停的一路向北。而他们的目的地,便是赵国的国都邺城。

    一路上,最让谢道韫触目惊心的,便是那些零零散散,却怎么也没有尽头的流民队伍,以及那些埋在雪地之中无人收骨的饿殍。南逃渡江的百姓或许还可以成为大族的佃户,最起码可以混到一口饭吃。可是这些北方的百姓,却只能忍受着外族人的奴役。稍微有些行动力的男子都被抓去做壮丁,而妇人、老人和孩童们,只能耕上几亩荒凉的薄田,一年打下来的粮食却仍要被胡人盘剥去大半。

    一名骨瘦如柴的老人在道路上有气无力的行走着,他身上的衣物在朔风凛凛下显得愈加单薄。他的腰背深深的弯下,似乎立时就能够触碰到身下那厚厚的积雪。他的神情有些呆滞,即使看到了谢道韫他们乘坐的马车,也没有一丝上前求救的意思。大概是因为他已经被拒绝了太多次,已经清楚的认识到没有人会救自己了吧。每一缕在朔风中张扬的白发都向外延展着悲凉,他身后的雪地中,每一个深深的脚印都烙刻着绝望的印记……

    谢道韫见眼前景色微微皱眉后,便放下了车帘,索性不再往外面看去。她在心中默默的念着一句话:‘一个人终究是无法改变世界的。‘

    她终究是带着血性的人,看不了这悲惨的景象。所以她要一遍又一遍的提醒自己,不要妄想着去做什么,一颗投入长江的石子,最多不过是激起一朵壮丽的水花,又怎么可能使得长江断流呢?不是每个穿越者都可以幸运的带来蝴蝶效应,更多的只能是与之相反的油桶效应罢了。一桶油掉落与大海之中,油污散开随海水沉浮,到最后也只能被过多的海水净化的无影无踪。尤其是自己现在这个样子,连自己的安危都保护不住,哪里有那闲功夫去考虑旁人的生死?

    从建康城出来的第三日傍晚,他们一行人终于到达了邺城。在关城门之前挤了进去,众人避免了在城门外守一宿的宿命。就这零下十余度的鬼天气,若是再遇上一夜的风雪,纵然不死也要去半条命。

    看着这人生地不熟的邺城,那兄弟五人竟没有产生什么从头再来的豪迈心思。或许是方才被那守门的胡人士兵吓破了胆子,几人开始小声的唠唠叨叨,嘴中不干不净的慰问着胡人的女性亲属。

    为了防止被骗,他们五人并没有第一时间就将谢道韫卖出去,而是先找了一家客栈住下,准备休息一晚后再打听打听本地的规矩和行情。

    谢道韫身上值钱的东西早就被他们收罗了去,现在身上穿的,也不过是最便宜普通的粗布棉衣。

    那为首的男子在马车上对谢道韫进行了一番思想教育工作,说白了就是在恐吓谢道韫,让她知道邺城是个多么恐怖的地方,胡人是多么残忍的民族。要是敢趁机逃跑,她在这个城市中又会面对什么样的命运。

    谢道韫自然是‘惊恐‘的应下,将前日趁着在路边出恭时捡到的扁平石子,在手中狠狠的握了握。

    贼头子真的不是什么笨人,他并没有因为谢道韫的畏惧而放松心情,相反的,他阴冷的目光闪了闪后,就拎起双手被缚的谢道韫,一把扔到了老二的怀中。之后,又拿一件破破烂烂的衣服盖在了谢道韫的身上。这可不是因为害怕谢道韫着凉,而是为了掩盖住后者被束缚着的双手。

    不过是一个七岁的小丫头,竟然还要这么日防夜防!谢道韫在心中骂了一句,冷眼看着他们对客栈的掌柜宣称自己是老二生病的女儿,要掌柜的为他们准备两个房间。

    事实上,客栈的掌柜根本就没有对客人刨根问底的心思,他才不管你怀中的小姑娘是你女儿,还是你老婆,或者是你娘亲……反正,能赚钱就是。

    看到那为首男子从怀中掏出的玉佩后,那掌柜贼兮兮的眼睛立马就亮了亮,面上的笑容也堆了起来,急忙点头哈腰的一口一个大爷,又招呼着小二准备房间。

    谢道韫翻了个白眼,在心中暗骂这几个人败家!那块玉佩是从她身上翻出来的,拿到外面最起码能换十亩肥田!却被他们这么几个不识货的东西,拿来充当度夜的资费!果然败家。

    这五人也懒得与客栈掌柜应承,对于对方的溜须拍马不过是随意应承了两句后,便跟着小二来到了二楼的客房。

    两间上房,那为首的男子与老二、谢道韫住一间,余下的那三个手下住隔壁的一间。

    将送酒菜的小二打发掉后,为首的男子就将谢道韫拴在了厚重的食案旁,粗鲁的给谢道韫灌进了半碗豆粥。那男子在嘱咐了老二好生看守后,仍是觉得有些不放心,拿起桌上的沭酒又给谢道韫灌了半碗,这才躺倒卧榻上沉沉睡去。

    未若柳絮因风起 第二十章 夜半出逃时

    第二十章 夜半出逃时

    感谢阎王之女的评价票以及小紫的打赏

    ——

    “是谁下的屠城令?”

    此时此刻,邺城的一处不知名的官邸中,一位披带着软甲,大马金刀的坐在首座上的威武男子,一把将手中的酒碗摔了个粉碎,睚眦欲裂的喝问跪在自己身前的属下。

    “是谁下的屠城令?说”他又是一声大喝,右手随之在身前的食案上一拍。那金丝楠木所做的高贵食案,竟是有些经不住这男子的一怒,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来。

    “大人息怒是……是陛下他……”那属下显然是经受不住男子的威吓,声音发颤的吱吱呜呜着。

    听到陛下二字,那主座上的男子冷笑一声,并没有丝毫意外的情绪。他只手拿起身边重约三十余斤的酒坛,从侍女手中夺来新的酒碗,倒满之后,一饮而尽,随即便是一声冷笑。

    一碗酒,一声冷笑。就这样反复着,就让房中的下属以及身旁的侍女胆战心惊。

    酒终是有尽的时候。

    男子发现酒坛中再也倒不出后,便将酒坛往食案上一按,闷闷然的发出一声响动。

    他的双目有些发红,却不知是因为心中的怒气,还是因为酒醉的缘故。屋内陪他一同用饭的下属有七人,再加上身边伺候的八名婢女,这么多人在同一个房间中,却没有敢发出分毫的声音,针落可闻。他看着窗外的月色发了一会子呆,陡然起身道:“更衣,备马。我要出去转转。”

    只是这起身的瞬间,他脚下的食案,连同那个酒坛,便在一声摧枯拉朽般的响动后变成了一地碎片……

    不多时候,邺城中达官贵人所住的区域中奔出七八匹快马来。为首的那名英武男子一身黑衣,在身后众人的拱卫下,向着邺城酒肆客栈最多的城南奔去。

    ——

    夜半时分,被绑在食案旁的谢道韫在一片黑暗中缓缓的睁开了眼睛,若是此时有人得见,那必定会被那双眸子里的冷漠和平淡惊住。

    每个人都会有面无表情的时候,而这个时候的眸子必定也是平静的。但是很少有人的眼眸会像她这样,仿若千年的古井深潭,又仿若万年不曾改变的星汉灿烂。

    谢道韫淡漠的看了一眼睡在卧榻上的阴冷男子,又看了看早在一个时辰前就嘟嘟囔囔歪倒在一旁的老2,微微露出一丝冷笑。

    今时今夜,正是逃跑的最佳时刻她并不知道逃出绑匪的手掌后,要如何才能回到建康城的家中,但是她必须走,除非她想见识一下古代xg工作者的职业生涯,并且深入的体会一下。

    虽然对那些可怜的女子不会有什么歧视,但是谢道韫重生之后并没有如此的人生规划和打算。她只想当个混吃等死的米虫,可惜老天爷耍了这个米虫一把,派人把米虫从粮仓中拐骗了出来。作为一个敬业的米虫,谢道韫要做的,就是用幼小的身躯,翻山越岭的重新拱回粮仓……

    她默默的等待了三天三夜,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手中那扁平的小石子早已在日复?br /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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