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显风流第11部分阅读
晋显风流 作者:肉书屋
三品,已是少年英才了。
跟在王玄之身后半步的便是谢道韫的噩梦——王凝之。
说起来,王凝之并不是如何神色呆滞的人物,实际上他那一身书卷气息实在是有些吸引人的味道,眉目间还带了些书呆子的憨傻。说起来,倒是和查良镛老先生的《天龙八部》中的段誉差不多,就是不知是否也像段誉那样,是个花心与痴情的综合体。
跟在他们二人身后的,还有王羲之的另外几个儿子。值得一提的是第六子王操之,他的生母也是高平郗氏出身,与谢道韫的娘亲姐妹相称,说起来他们二人倒也是血亲。
王羲之共有七子,最小的王献之并没有出现在族学中。这位在后世与王羲之并称的人物,如今还只是一个比谢玄还要小的小屁孩,不知正躲在哪个墙角画圈圈。
让谢道韫感到诧异的是,她竟没有在王氏子弟间发现王徽之的身影。那日回程途中,王徽之那几声叫唤让谢道韫生了一肚子的气!原想着要如何在族学收拾收拾他,谁知这人却根本没有来。
此时,谢家的子弟们早已纷纷站起,向着王家的子弟们行平辈礼,口中这个兄、那个兄的唤着。毕竟是士族子弟,丢了什么也不能丢了面子。若是被旁人说成是没有礼法,却也是要影响风评的。
身形羸弱的王玄之带头回了礼,这才挥了挥衣袖,让王家的众子弟在右侧空下的书案旁坐了。他唤来一个谢家年龄稍大的子弟,问了问师长何在。当他得知谢家的常任教习谢静之在内院歇息后,便唤来小童向后院送上拜帖,又嘱咐了王凝之几句,自去后面拜谒了。
看样子,王玄之并不是来进学的,只是奉了长辈的命令来给自家小辈带路罢了。
谢道韫看着这些泾渭分明、表面上却又一派祥和的王谢子弟们,又偷偷的看了看坐在右面首座上的王凝之,有一下没一下的翻动着手中的书,不知在想些什么。
没有人是真正的傻子,就算是心有所想,也没有将家族矛盾搬到台面上来的道理。所以,隔着一条过道的王谢子弟们,在偶尔的对视中都会极为守礼的微笑颔首,似乎是不如此就不足以展现自家的风度一般。
这是个崇尚喜怒不形于色的时代,唾面自干并不是最好,最好的,应该是再被别人唾面后,还可以继续微笑的怡然自得,那才是真正的境界。
但谢道韫却不是这么想的。
“最高的境界,应当是在被别人唾面后,还可以悠然微笑着吐回去!”谢道韫如是认为。
族学中的气氛显得有些诡异,那风平浪静后面所隐藏着的剑拔弩张实在是很有趣味性。虽然只是无声无息的碰撞,但谢道韫看着他们脸上那些有些精彩的表情,仍旧是饶有兴致的。
众人互相寒暄事了,也到了开课的时辰。正在大家思付是谁人回来上课的时候,谢安晃晃悠悠的走了进来。
为什么要晃晃悠悠?原因很简单,因为谢安喝高了……
谢安双眼微眯,在仆从的搀扶下走到了为教习准备的书案前坐下。似乎是觉得不太舒服,手中麈尾一挥,索性侧卧了下去,又下意识的扯了扯衣领,露出胸前的一片肌肤来。
他用惺忪的醉眼扫了扫王家的子弟,微微点头,用他那独特的洛生咏,仿佛招呼熟客一般的道:“来了?坐吧!”那闲散随意的模样,实在是不想要讲课的先生,倒像是宴席中酒至半酣的主人。
众人面面相觑,低声私语着落座。
谢道韫以手覆额,心想:“叔父大人果然是风、流惯了,愣是把学堂宁肃的弄了个灰飞烟灭。”
“哎!果然是名士啊!不凡就是不凡!”有趣的是,其他的学子们在见到谢安如斯模样后,并没有像谢道韫那样的叹惋,反而是赏溢之词不绝,纷纷向谢安投去崇拜的目光。
谢道韫不由得暗暗诧异,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唯大英雄能本色,是真名士自风、流”?魏晋人的玄心妙赏,果然是和后世大不一样啊!
谢安毕竟是谢安,那满腹的三千才学随便取出一瓢来,就足够在座的学子们畅饮尽酣了。这不,开口就是一段《毛诗》选注,又自然而然的说道《春秋左氏传》里的典故,回身又说道王弼《论语释义》里的“以无为本”。旧时千年浩瀚彩,似乎都被谢安信手拈来,所谓满腹经纶,指的就是如斯人物吧!
纵使接受过千年以后先进思想的谢道韫,都不得不佩服谢安的远见卓识。只在这酒醉后的话语间,那些微毫间闪现出的智慧就足以令人高山仰止,不过是随意的几句话,似乎就已经点破了浩浩无尽的天地。
直到如今,谢道韫似乎才明了了晋人好清谈的缘故。有名士如斯,有清谈如是,如何能让人不迷醉于其间呢?
“哎呀!抱歉!抱歉!来晚了!”就在众人跟随着谢安广袤的思路悠游时,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忽然窜了出来。众人寻声望去,却见咧着嘴、露出一口白牙的王徽之正扶着门框,一面讪笑,一面喘着粗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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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哎!现在这些蚊子,真不知道是吃什么长大的!大白天的还乱飞不厌,咬人不倦~真是爱岗敬业啊~~)
未若柳絮因风起 第五章 斯人王徽之
感谢寂寞-冬季以及小紫的粽子!大家端午快乐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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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这位郎君好面善啊!不知郎君贵姓?郡望何在?”
刚进族学大门的王徽之并没有立刻入座,反而是瞪着一双好奇的眼睛,向着上方的谢安拱手相询。
不消说,造成的结果自然是众人绝倒之。
天知道一代书圣王羲之怎么会生出这么一个儿子来,读书习字过目不忘,其他事情过目便忘。
“徽之!别闹!那是安石公!”既然王羲之的长子王玄之不在,王凝之自然要担起兄长的责任来。他皱着眉头起身呵斥,这才让王徽之想起自己正身处族学之中。
“呃……抱歉!抱歉!”王徽之咧嘴一笑,露出两排整齐的牙来。
好在谢安也没找王徽之的麻烦,他眯着惺忪的醉眼打量了王徽之半晌,手中麈尾一挥,道了句“入座吧”。
王徽之喂喂应下,四顾而视,却只在谢道韫身旁找到了一个空下的书案。他根本没有注意到族学中的王谢子弟是多么的泾渭分明,大大咧咧的便坐了过去。
醉醺醺的谢安继续他那漫无边际的授课,王徽之坐下之后,由着书童在一旁摆弄着笔墨纸砚,他向着周遭的几人抱拳道:“小弟王徽之,字子猷,不知几位兄台如何称呼?”
谢朗刚想开口回答,却听谢道韫冷哼一声,道:“告诉你有用么?反正明日你就会忘记了!”
王徽之闻言一怔,旋即低下头思付了一下,认真的道:“这位兄台所言有理!有理!”
谢朗面露尴尬,背着谢道韫偷偷的向郗超、谢玄问道:“他们两个有过结?”
郗超苦笑不语。谢玄用力的点头。
王徽之完全没有做当事人的自觉,自顾自的转身对自己的书童道:“哎!你说说你!下回可不能再带错路了啊!要是让父亲知道我来的晚了,可是会挨骂的!”
那书童正往王徽之的书案上摆着砚台,闻言满脸的委屈,小声嘟囔道:“小郎君!这可不能怪我啊!您忘了?小的说应该往北走,您偏说要往东走!您是主子,小的无论如何也拧不过您啊!”
“啊?是么?”王徽之愣了愣,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才道:“唔!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儿啊!”而后,他又笑着拍了拍那书童的肩膀,露出满口白牙道:“哎!是我错怪你了!”
“蠢货!”在一旁冷眼旁观的谢道韫冷哼一声,又加上了这么一句。
“咦?”王徽之陡然怔住,眉头深皱着思付起来,半晌后,他方才抬起头来看向谢道韫,一本正经的道:“我觉得,我原来好像见过你!‘蠢货’这两个字,很耳熟!”
……
谢安在迷迷糊糊的讲了一个时辰的天南地北后,终于耐不住酒意,直接躺到塌习上沉沉睡去。谢安的仆从将他稳稳的扶上了肩舆,在众人的目送下出了族学。
谢静之接下了谢安留下来的摊子,当然了,他却是不敢接着谢安的思路往下讲的,而是讲了一个多时辰的声韵学、洛生咏。
众学子在下面也许察觉不出什么,可是谢静之却应是在这冬十月里讲了个满身大汗。不为别的,就怕自己的话语中有一丝的纰漏,若是被王家子弟挑了去,那岂不是大大的丢了谢家的脸?尤其是在众人刚刚听完谢安的侃侃而谈后,谢静之身上的压力又增加了不少。所以,他只敢拿没有什么分歧的洛生咏开讲了。
好不容易熬到了中午休憩之时,谢静之长舒了一口气,自顾自的回内院去了。只留下王谢两家的子弟们,一面硬生生的坐出了一条楚河汉界,一面互视而笑的云淡风轻。
唯一显得突兀的便是王徽之了。他身为王家子弟,却是大大方方的坐到了谢家子弟的行列中,偏偏他自己还没有半点“身在敌营”的觉悟,一面嚼着口中的饭食,一面向着身旁众人讲述着自己的奇闻异事。
“哎!你们那是没看见啊!那个小娘子长得!啧啧!那叫一个美啊!”王徽之挥舞着筷子,双眼微微望天,似乎正在头脑中勾画着那女子的模样,“我跟她说了,我叫王徽之,让她来乌衣巷王家来找我。可是我足足等了半个月,却没有等到她一星半点的消息!你们说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王徽之幽怨的感叹了一声,将口中的食物咽进肚去,接着道:“我这个人长得这么好看,家世又好,学识又好,风评又好!她为什么会不来找我呢?真是太奇怪了啊!啊!难道说,她其实并不是一个人,而是洛神那样的仙子么?是了!是了!一定是的!她要是凡间的女子,必定会被我的风姿所倾倒的!”
看着王徽之在那里旁若无人的夸夸其谈,郗超和谢玄对视一眼,又偷偷的瞥了瞥谢道韫脸上的表情,强行将笑意压下,老老实实的低头吃饭。谢朗仍旧不明所以,眨着眼睛看看状似疯癫的王徽之,看看面有阴云的谢道韫,又看看因为强行憋住笑意而面色涨红的郗超的谢玄,不解的挠了挠头。
“我出去透透气!”谢道韫一撂筷子,长身而起,甩袖而去。
谢道韫走到了族学门口,在门前的梧桐下倚树而立,感叹了一声“世界终于清静了”!
可谁知,这时王徽之的声音也突然大了起来,改之前的自言自语为大声疾呼。他在族学内朝天挥袖,面朝苍穹,高声呼道:“苍天啊!你就让我再见见那位女郎吧!我王徽之发誓,定要娶她为妻!要是不能为妻的话……”王徽之顿了顿,旋即正色,继续高呼道:“不能为妻,为妾也行啊!就让我再见她一面吧!”
“还为妻?还为妾?”这些话语一字不落的落入谢道韫的耳中,让她的身上爆棚出一股杀意!也许是她身后的梧桐感受到了这浓烈的杀气,树梢轻轻一颤,一片盛满了积雪的宽大叶子掉落下来,那么巧的砸到了谢道韫的头上……
午后的族学依旧是一派的春和景明,最起码也是面上的波澜不惊。下午改由王家的贤德授课,所讲的也是简单的《毛诗》。
族学中子弟的年纪不同,读书的年头也不一,对此,王谢两家早已商量好了对策。每日上午的经义、声韵学,所有子弟都必须来听,但是下午的《毛诗》便可来可不来了。毕竟为学之事,并没有一刀切的道理。
但今日是第一天开课,不论是王家还是谢家,下午竟是没有人离开,似乎都在等待着一场好戏的发生……
士族子弟果然是好修养的,明明暗地里已经互飞了不知多少剂眼刀,但面上的较量仍是等到了放课之时才体现出来。
“昨日初雪方至,正当赋诗和之!又值王谢族学合二为一之际,若不咏怀以歌之,岂非虚度良辰耶?不若我们在座之人皆赋诗一首,比较出个一二三来!不知王家的各位兄台可有胆量相较?”
随着一个谢家子弟拿腔拿调的一段洛生咏结束,谢道韫眉毛一挑,好戏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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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若柳絮因风起 第六章 蒙蒙初雪时
谢家子弟既然敢拿赋诗一项来与王家角力,那自然而然是有所准备的。
任谁都知道王家家学渊源。但因为王羲之的缘故,王家的子弟都在书法上苦下功夫,却从未听说有哪一位以诗才出名的。比试,比试,当然没有往他人的刀刃上撞的道理。更何况,写诗这种事情,总是可以提前准备的……
年轻必然气盛,更何况是在面对如此赤裸裸的挑衅之时?王家子弟听到那句“可有胆量相较”的时候,就已经微微变了面色,都向着王凝之看去。如今族学中的王家子弟,自然都是以王凝之为首的。
就连谢道韫也微微挑起了眉毛,十分好奇这个在后世被人说成“木讷”的王凝之,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却见王凝之眉头微蹙,旋即便抬头笑道:“同窗相邀,焉有不从之理?”他竟是从容的应下了!
那出言挑衅的谢家子弟心中一喜,道:“好!我们便以这初雪为题,诗体随意,四言、五言、七言皆可!”
虽说五言诗、七言诗早在汉代就已经出现,但魏晋时人仍是饱受《诗经》的熏陶,多喜欢用四言诗吟咏。
就在谢家子弟以为王凝之已然落入网中的时候,王凝之却是微微一笑,道:“慢着!主不欺客,不论怎么说,这是在你们谢家的院中!既然你们已经提议赋诗,那便由我们来定题如何?”
为首的两名谢家子弟面面相觑,却又无言以对。而且,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儿上,若是不比了的话,岂不是惹人笑柄么?无奈之下,为首之人只好闷声应下,暗地里咬碎一口银牙。
谢道韫诧异的看向王凝之,这就是那个愚蠢到以为念念经就可以驱除孙恩叛军的人么?不像啊!
王凝之可不知道谢道韫心中的疑惑,他抬眼看了看族学外面的天空,随手一指,竟带出几分倜傥风流的味道来。他嘴角含笑,道:“就取眼前景色为题,如何?”
“好!”谢家自然应战。
谢道韫和郗超对视一眼,微笑着颔首,便各自唤了书童收拾东西,并不准备加入这场争执。
“贺表哥……”谢玄见谢道韫要离开,下意识的开口挽留。还没等谢玄说出第二句话,那提出赋诗较量的谢家子弟就道:“嘉宾兄、文绮兄,怎么?你们不一道赋诗么?”
“贺子斌”微微一笑,道:“我和嘉宾兄非王谢子弟,亦没有什么诗才,何必留在这里献丑呢?”
谢道韫说自己没有诗才,其实真的是大实话。只是,半个月前她刚刚凭着一篇绝世诗赋大出了一场风头,如今却说自己不会写诗?在旁人看来,这就已经不是谦逊,而是隐隐带了不懈了。
那谢家子弟的面色明显一僵,心道:“他离开也好!否则的话,凭着他的惊世诗才,岂不是要一个人独占我王谢两家风光了么?”
王谢子弟的心理就是这样奇怪,对外的时候两家荣辱与共,而对内的时候却又要互争一日之短长。其中玄妙心思,不足为外人道也。
就在谢道韫和郗超准备先行离开的时候,王徽之却突然蹦了起来,连手中的笔都来不及放下,嘴角一咧,高声笑道:“我写完了!我是第一!我是第一!”
众人一惊,这从确定诗题到如今,不过是片刻的功夫,多数人连笔墨都没动,这王徽之竟然已经写完了?
坐在王徽之身侧的谢朗也是一怔,随手将王徽之书案上的帛纸取来,用正宗的洛生咏吟咏道:“濛濛初雪,霰落何方?见光熹微,飘然无踪。
宛若淑女,挽裙登车。不见容颜,空奈我何。
濛濛初雪,消融无声。叹问归处,不知西东。
宛若淑女,翩若惊鸿。车消辙逝,影随风空。
奈何奈何,举杯邀雪。挽之不住,留之不得。
抱月空叹,听雪独眠。贪欢一晌,再见何年?”
说白了,这诗的意思就是:那濛濛的初雪啊!你飘飘洒洒的要落向何方呢?不过是熹微的日光照耀下来,你就飘然而逝,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就如同那个我日思夜想的美人儿啊!她挽起裙角,优雅的登上牛车。连她的容颜都相见不得,我又能如何呢?
濛濛的初雪啊!你就这样无声的消融在天地间!我叹息着询问你归去的方向,却怎么也不可得知。
就如同那个我日思夜想的美人儿啊!翩若惊鸿的身姿,在我的心中铭刻下了记忆。可是牛车已经远去,就连车辙印都已然消失。那美妙的身影,似乎已经随风而逝了。
奈何啊奈何!我举起手中的酒杯与雪相邀。想要留住它(她),却无论如何都不可实现!
怀中抱月空然长叹!醉听冬雪愀然独眠!这一晌贪欢过后,再次能与你想见,又该是何年呢?
……
诗刚刚念及了开头,郗超和谢玄就已然联想到了什么。他们二人已经无法再去顾及什么士族风度,都张大了嘴,一脸震撼的看向谢道韫。
谢道韫脸色从发白,变成发黑。还好这两年的氧气功夫学的不错,冷厉的肃杀在谢道韫脸上一闪而过,终究是被波澜不惊替代了。
何为士族风度?那便是在被别人唾面后,还可以悠然微笑着唾回去!
本着这个原则,谢道韫深吸了几口气,一丝温婉如玉的笑容在她的脸上荡漾开来。
在旁人看来,谢道韫笑的很开心,很优雅,很发自真心。
怎么可能让这样的诗摘得桂冠呢?
谢道韫抬头看了一眼有些暗淡的穹苍,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几分。她从容走到谢玄身旁,俯身蹲下,在后者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
没有人知道“贺子斌”说了什么,但所有人都看到了谢玄脸上那从惊诧,变为震撼,最终又转为兴奋的神情。
“表哥,你放心吧!”小谢玄重重的点了点头,亮亮的眼睛与谢道韫对视着,如是承诺道。
谢道韫又是微微一笑,对着等在门口的郗超点了点头,二人转身便走,不再做任何停留。
“又想出什么绝妙的好诗了?”待得几人走的远了,郗超才笑着问道。
谢道韫淡淡的看了郗超一眼,耸了耸肩,随口答道:“你知道的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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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刚刚想起来这件事啊!今天好像是高考的第一天啊!让我们祝愿这些莘莘学子们,能够取得满意的成绩吧!
and神啊!影子再也不写这种情诗了!肉麻啊肉麻!肉麻的连影子自己都要受不了了~颤颤颤颤~)
未若柳絮因风起 第七章 晚来天欲雪
感谢风樱翠铃童鞋送的粽子!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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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郗超轻轻的吟诵着诗句,面上浮出淡淡的笑意,抬首看天,赞叹道:“寥寥二十字,疏无雕琢,却境界全出!表妹之大才,怕是当世无人能及了!”
谢道韫听着这样赤裸裸的夸赞,不由得面色一红,却又无法解释这诗的出处,只好又将这面大旗扛在了肩上,讪讪的笑了笑。
这正是谢道韫方才告知谢玄的那首诗,与王徽之那首满腔相思的四言诗一比,高下自然是立见的了!
这“晚来天欲雪”之句,却是刚好映照了此时的景致。有些阴霾但绝不压抑的层云浮在空中,遮住了那残阳晚照。带了些寒意的朔风吹在地上,扬起了谢道韫、郗超身上的衣袂翩跹。
月牙白的衣衫飘摇若举,唇边浅笑,眉上轻愁。谢道韫看着此时此刻的郗超,不知为何,竟想起那句“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来。
“表妹定是天上的星辰下凡!这便是传说中的宿慧吧!”郗超仿佛自言自语一般的说着,语气有些复杂,似是赞叹,似是感怀,却又再其中夹杂了一丝欣羡,一丝落寞,一丝骄傲来。
谢道韫听到那“宿慧”二字,却是猛地一惊,面上却是不显的。佛家确实有宿慧的说法,而实际上,自己可不就是带着前世的记忆而来么?
那一瞬,竟是隐隐有些身份被拆穿的感觉。
“说起来,表妹你不单单是文采斐然,而且还会那个太极拳!”郗超没有注意到谢道韫的表情,微微蹙眉道:“说真的,表妹!那套太极拳你是从何处学来的?”
这话一问出,一直跟在二人身后的郗路也是浓眉一挑,侧耳倾听。
“这……”谢道韫支吾了半晌,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摊手道:“你就当……就当是我自己发明的吧!”
郗路眉头深皱,并没有出言说什么,只是看向谢道韫背影的目光复杂了不少。郗超一脸的哭笑不得,苦笑着叹息道:“在表妹身边实在是压力太大!这文武全才一摆出来,谁人能同表妹你争锋了呢?只是表妹你做人太过沉稳了些,不论是赋诗、习武都不愿对外人张扬,否则的话,只凭今日之诗名扬天下,亦不是什么难事啊!”
谢道韫自然是懒洋洋的耸肩,表示了一下只愿醉卧花间待日上,不愿怀才名扬天地间的宏伟志愿。
正当谢道韫一行人走至回程之半时,一个熟悉的身影闯入了谢道韫的视线。
月余前曾被谢道韫狠狠的踹了一脚、掴了一个巴掌的谢柳之,如今已经养好了伤,此时正带着五个仆从,嘻嘻哈哈的走着。看他们行进的方向,应当是要出门。
谢道韫微微蹙眉,脸上闪现过一丝厌恶之意。现在这个时候出门,不消说,这谢柳之必定又是要去眠花宿柳了。
两队人隔了三十余步,若是依着原来的路线行走,那必定是要碰到一起的。谢道韫不愿再与谢柳之有什么过节,便牵了牵郗超的衣袖,带着郗路、书香向着左面的小径拐去。
那谢柳之却是眼力不错的,虽然喝了个半醉,却也看到了谢道韫一行人。他并没有认出谢道韫来,却瞧着她的背影有些眼熟,便随手唤来身边的仆从,问道:“那是何人?”
那仆从远远的瞧见了身材高大的郗路,便半猜半蒙道:“郗家的小郎君现下住在东院里,估计这是刚从族学回来吧!”
“郗家?谢道韫母亲的娘家?”谢柳之眉毛一挑,问道。
“正是!”
谢柳之不知是想起了什么,面色一寒,冷笑一声,低声道:“我说么!似乎是忘了什么事情!竟是忘了这么重要的一件事儿!”
“啊?郎君您说什么?”那仆从没有听懂,出言相询。
谢柳之冷笑连连,伸手向那仆从招了招。那仆从忙向前迈了一步,躬身听命。
“刘三,你之前不是说过,你认识许多绿林好汉么?介绍几个身手好的给我认识!”谢柳之冷冽的目光,仍旧盯着谢道韫一行人消失的方向上,覆在仆从耳边说出的话语,也带了几分阴冷的味道。
那仆从似乎明白了什么,不免有些惊慌,却又怕惹恼了自家的郎君,只好小心翼翼的问道:“郎君,您想做什么?这自家人的事情,怎么都好说,千万别因为一点小事儿伤了和气……”
“小事儿?”谢柳之眉毛一挑,一把抓过那仆从的衣领,咬牙冷笑道:“你爷爷我在床上躺了大半个月!这叫做小事儿么?哼!我要是不想办法把这笔账讨回来,我就不姓谢!”
那仆从被谢柳之突然爆发出的冷冽吓了一跳,急忙躬身应承下来。想了半天又觉得不对劲,苦着脸道:“郎君,咱家谢朗小郎君前些日子刚说过,不要再和东院那边发生冲突了!尤其是道韫小娘子……”
“朗儿说的话是话!你爷爷我说的话就不是话了?”谢柳之双目瞪得浑圆,冲着那仆从怒吼道:“别忘了!朗儿他还是我弟弟那!你们别以为他的学识好、风评好,长辈都宠爱他,就可以事事都依着他!我是他哥哥!我是他亲哥哥!”
其余的仆从都知晓谢柳之的性情,若是哪个下人逆了他的意,抬手便是一顿家法伺候。几十藤条下去,人就算是不死也得去半条命。他们是见识过厉害的,所以见平时的酒友挨骂,却也没有什么胆量上前劝慰。
那仆从被喷了个满脸口水,也不敢伸手去擦,只好从惊恐的表情上挤出一丝笑意,不住的开口讨饶。
谢柳之又骂骂咧咧了几句,这才将那仆从的衣领松开,一脚揣在他侧腰上,骂道:“爷爷吩咐给你的事儿,快给你爷爷我去做!要身手好的!要身手最好的!”
那仆从被踹了个趔趄,一步一躬身,踉踉跄跄的先行离开,依照自家郎君的指示,去找那些所谓的绿林好汉去了。至于谢柳之找这些江湖草莽要做什么,他并不知晓,如今也没有那心思去知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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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若柳絮因风起 第八章 晨起修身时
初冬的天气虽然带了些凉意,但空气却是清爽的。每日晨起之后,站到栏杆旁深吸一口气,那爽快中夹杂了微痛的感觉,足以让人的慵懒消磨殆尽。
谢道韫伸了一个懒腰,眺望远方那披了一层雪色薄衣的建康城,一种熟悉的归宿感涌上心痛,竟是让她忍不住微笑起来。
“阿姐,笑什么呢?”谢玄身上的衣服还没穿利索,便揉着惺忪的睡眼溜达了出来。谢玄的婢女红梅快步跟上,来不及向谢道韫见礼,便赶忙给谢玄穿戴起来,生怕他着凉。
“我来吧!”谢道韫微微一笑,伸手打发了红梅,捏了捏谢玄的小脸蛋,认真的给他系上腰间博带。
谢玄嘻嘻一笑,如同小猫一般的赖在谢道韫的身上蹭了蹭。
“昨日不知是谁大出了风头,俨然一派诗仙的样子!怎么这时候又撒起娇来了?”谢道韫挂着谢玄的小鼻子,语气中带了宠溺的味道。
谢玄闻言脸色一红,吐了吐小舌头,道:“阿姐你就笑我吧!自己优哉游哉的跟超表哥跑了,把我一个人推到前面!什么诗才?我哪会作诗啊!”说到这里,谢玄抬起头来,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道:“阿姐!你可得帮我!若是我不会作诗的事情被别人拆穿了的话,那该多没面子啊!”
谢道韫点着谢玄的额头笑道:“多大的小屁孩,还知道丢不丢面子?听你红梅姐姐说,你前天晚上尿床了?这算不算丢面子?”
谢玄的面颊涨红的鲜嫩欲滴,吱吱呜呜的想要辩驳,最终却只能撅着小嘴撒娇道:“阿姐你欺负人!哼!不理你了!超表哥!”
这时正是郗超从房中出来,谢玄仿佛见到了救星一般,蹬着小腿就扑到了郗超怀中。
相处了半个多月,谢玄早就和郗超打成了一片,一声声奶声奶气的“超表哥”唤着,竟让谢道韫听得有几分吃味。
郗超笑着将谢玄抱了起来,对谢道韫点了点头,又对怀中的小家伙道:“也不知你一天天吃了什么好东西,不过半个月,你可比我刚来的时候沉多了!”谢玄虽然小,但抱着他仍是有些累,郗超又将他放回地上,比量了一下,点头道:“嗯!似乎个子也长了不少!”
谢玄揉了揉被冷空气刺激的有些发干的小鼻子,道:“还不是因为阿姐嘱咐厨房弄得那些东西,很好吃啊!”说着说着,谢玄还不由得舔了舔嘴唇,吧嗒吧嗒小嘴,似乎正在品尝着美味一般。
“小娘子,看着样子似乎是还要下雪,您再加一件衣服吧!”青杏儿从房中走了出来,先对着郗超、谢玄见了礼,这才对着谢道韫出言道。
谢道韫看了一眼天色,笑着摆手道:“不必!下雪不冷化雪冷。衣服穿的太多了难受!”
青杏儿的伤已经大好,也领回了伺候谢道韫的差事。菡萏还留在谢道韫身边,算是被青杏儿带着的小丫鬟。说来有趣,自从青杏儿回来之后,菡萏的头就比往日更低了几分,一句话都不肯多说,只是听着吩咐做事。
这小丫头太容易害羞,而青杏儿的骨子里却是有一分爽利劲儿的,让菡萏跟着她学上一学,倒也不错。
一念至此,谢道韫不由得笑着摸了摸鼻子,心想自己还真是操心的命,又不是自己持家,怎么什么事都要管上一管呢?
“阿姐!我们还去打拳么?”谢玄看着外面地上的薄雪,眸间有些兴奋的闪动。这小家伙,哪里是要去打拳?分明就是要去玩雪!
“当然去!”谢道韫笑着道:“只是打拳打拳,某人别把衣服弄湿了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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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道韫一家所居住的东院,其实是颇大的。尤其是家中人丁不多的缘故,更显得空旷了几分。几人每日早晨打拳的地方,就选在了内院偏西的一片空地,再往西走上三十余步,就是仆从下人的居所了。
令谢道韫郁闷的是,在自己的言传身教下,四十二式的太极拳郗超和谢玄的领悟率不足百分之十,学了这么多天,谢玄来来回回的竟只能记住最前面四式。郗超能稍微好些,却也不过是断断续续的能将八式记下来而已。
难道魏晋人天生就只适合于清谈辩玄的嘴部运动,而对身上的运动没有领悟力么?
长叹一声,谢道韫觉得自己这教课教的,真如同是逆水行舟了!
忽而瞥见角落处有一人影,谢道韫向那处看去,却见是郗路站在那不显眼的地方,眼瞧着郗超、谢玄的姿势,脚上、手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活动着。
微微一笑,谢道韫伸手向着郗路摆了摆,高声唤了声“路叔”!
郗路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上前给三人见礼。
谢道韫指了指郗超、谢玄二人,笑着问郗路道:“路叔想学?我教你!”
郗路闻言一喜,下意识的点头,又急忙摇头摆手道:“不行!不行!小娘子你是主子,哪里有教下人的道理?再说,小的也不可能和两位小郎君一道学。”
谢道韫不屑的摆了摆手,道:“哪里有那么多的说道?这家里哪里有人敢将路叔当做是下人看的?”
说到这里,郗超和谢玄也在一旁不住的点头。
郗路是跟着郗氏过来谢家的,平素并不做什么下人的活计,即便是充当谢道韫的“书童”,也只是“充当”而已。跟着郗氏过来的郗家下人共有四人,而他们当中又以郗路为首,说起来,在这东院里,郗路的身份更像是管家。
“没那么多顾及,路叔你要是学会了,还可以教教家丁护院,增强一下家中的防御能力不是!”谢道韫耸了耸肩,随口道了这么一句。
郗路却是眼睛发亮,不住的点头。
“真教给护院啊?我也就是随口那么一说!”谢道韫被郗路的认真态度吓了一跳,有些哭笑不得的道:“这太极拳主要是用来养生,想要有战力非得练到炉火纯青不可!若是想用来看家护院,还是直接练搏击、散打的好!”
“搏击?”郗路不解,忍不住出言相询。
“这个……呃……”谢道韫歪着脑袋想了想,觉得反正自己已经拿出了太极拳,就算是再拿出实战搏击术应该也不会太过惊世骇俗。再说,让家中的武装力量提升一下没什么不好的,最起码可以让那种进小偷儿的事情发生的几率小些。
一念至此,谢道韫点了点头,对郗路道:“我只能教你个大概。我这身子骨可没什么力量可言,但是见招拆招的理论还是有的!这样吧,你先向我攻来,我给你演示一下!”
未若柳絮因风起 第九章 似一劳永逸
谢道韫费了多少唇舌才说服郗路向自己出拳的,自是不用多说。郗路终究是踌躇了半晌,才轻飘飘的伸手右手,毫无力道的拍向谢道韫的左肩。
谢道韫知道郗路仍是害怕伤了自己,只好无奈苦笑,身子却是已经动了起来。
这副小身板的确是不大好,但经过谢道韫的认真调理后,总算是脱去了以前那副病怏怏的瘦弱模样。但毕竟不是前世的那具饱经历练的身体,不论是力量、速度还是协调性都是无法相比的。可用来对付郗路这毫不认真的架势,却是绰绰有余了。
只见谢道韫微微侧身,右臂随即探出,右手为掌,寻着极为刁钻的角度向郗路的右边腋下袭去!
郗路是根本没有想到谢道韫会真的出手的,见状也是一愣,想要摆脱对方这一击,却发现竟是无处下手!郗路心中微微一震,无奈之下只好退后半步,收回右手来。
谢道韫见立刻将招式收了,双手背到身后微笑起来。
郗路皱着眉头呆了半晌,方才脱去心中的震撼。他的眸中闪过一抹认真的神色,对谢道韫抱了抱拳,道:“小娘子小心了!”
“请!”谢道韫笑着道。
郗路不敢在大意,虽然仍是不敢发力,但招式上却一丝不苟起来。谢道韫从容的见招拆招,她知道自己的身体素质无法与郗路抗衡,所以也不与其角力,只是每每出手都十分刁钻狠厉,竟是逼得郗路不得不连连收手。
旁边的郗超是什么都看不懂的,只能看着两人的动作干眨眼。谢玄也站着看了半晌,只觉得看两人的身影左歪右斜的,看着觉得眼晕。索性便也不看了,蹲在地上摆弄那薄薄的雪,两只小手被冻了个通红。
大约半柱香的时间过去,谢道韫与郗路二人的身影不知分分合合的多少次后,终于停了下来。
谢道韫脸色涨红,半张着嘴喘粗气,汗水从额上滴下,腰身却仍旧是笔直的,就连唇边那抹笑意都没有分毫的减少。
很怀念的感觉啊!谢道韫这样想着,思绪便有些飘渺起来。
再看郗路,他脸上的神情却是极为怪异的,怔怔的站在那里,看着自己的双手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个喘息不止,一个面色不变。单看这战后的状态,谁都会以为是谢道韫输了的。
“这很正常嘛!表妹才多大一点?虽然会这个什么太极,但肯定不是路叔的对手!”郗超在心中如此的想着。
“路叔也是练家子,以前竟是不知的!”谢道韫回神后,笑着道了这么一句。
郗路不好意思的放下双手,在衣服的两边蹭了蹭,苦笑着摇头叹息道:“我郗路寒暑不顾的苦练十余载,竟是连自家的小娘子都敌不过!”
看着郗路那黯然的神情,谢道韫心道不好,这怕是受了太大的刺激了!她急忙出言道:“路叔可别这么说!你若是用上一分力道,我可就立马不敌了!”
她这话倒也不假,毕竟受身体力量的限制,即便她有一双歹毒的能够一眼辨出地方破绽的眼睛,脑中有历经百年、千年捶打后最为有效的攻击线路,但是在肉~身的限制下无法使出,却也是枉然。
郗路听着谢道韫的劝慰,微微一笑,却仍旧摆脱不了心中的苦涩。
谢道韫这才发现问题的棘手程度。这也难怪,一个健壮男子,竟然被一个小姑娘打的疏无还手之力,虽然没有发力,但是心中那怪异的受挫感,却是足够他喝上几壶的。
没了办法,谢道韫只好搓了搓手双,试探着道:“路叔,我可以教你的。”
郗路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