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结 重生于康熙末年(雁九)第395部分阅读
完结 重生于康熙末年(雁九) 作者:肉书屋
乏了,由人扶着前往客房安置。
没有什么医嘱,曹颙却丝毫不恼,反而暗暗欢喜。
老人家这般淡定,正说明心中有底……
第十卷 游龙舞—第十一卷 定风波 第一千一百八十八章人情债,儿女债(一)
更新时间:2011316 18:12:16 本章字数:3564
京城,简亲王府,上房。
雅尔江阿坐在炕上,望向完颜永佳的目光,带了几分探究。
完颜永佳神色淡淡的,唤人上了茶,坐在雅尔江阿下首,抬起眉毛,道:“过些日子就要八旗选秀,正想请王爷示意,可有什么吩咐妾身?”
王府几位成年的阿哥,不是前面原配福晋留下的嫡子,就是生母位份高的庶子,完颜永佳实没必要像寻常婆婆那样,往媳妇房里塞人,费力不讨好,反而惹人厌弃。
可娶妻纳妾,为王府开枝散叶,繁衍血脉,也是每个爱新觉罗子弟与生俱来的责任。
雅尔江阿想了想自己的几个儿子,只有五阿哥有嫡子,世子与庶出六阿哥都膝下荒凉,便道:“不拘身份,只挑家中兄弟多,身子康健的八旗女子,给几位阿哥做侧室。”
完颜永佳点点头,道:“谨遵王爷吩咐,妾身记得了。”
夫妻两个向来相敬如宾,除了家务事,实没什么话说。
屋子里安静下来,雅尔江阿端起茶盏,吃了一口茶,道:“平素里瞧着福晋无悲无喜,还当福晋是个冷清人。没想到福晋也有这般热心肠的时候。不仅亲自写手书给爷为曹家说项,还预备马车供姚老头赶路之用,真真令爷刮目相看。”
完颜永佳神色未变,正色道:“和瑞郡主亲至,妾身岂敢怠慢?要是真因妾身处置不急,耽搁救人之事,即便王爷不怪罪,妾身也难安。”
雅尔江阿见她一板一眼,眉头微皱,道:“你我夫妻,何至于如对大宾,累也不累?”
完颜永佳闻言,面色稍稍柔和,道:“妾身刻板无趣,这么多年来,全赖王爷包容,妾身感激不尽。”
这本是宗室内眷私下里对完颜永佳的评价,她全无在意地随口说来,雅尔将阿只觉得不顺耳的紧,摆摆手道:“不必理会那些人,她们不过嫉妒福晋。福晋贤惠,德行俱佳。爷娶了你,是爷的福分。”说到最后,他已经带了几分感慨。
除去夫妻情分,完颜永佳主持王府中馈这十几年,可当得起“贤内助”。
雅尔江阿再也没有为内宅之事费过心,内宅侧福晋、妾室,也都尽守本分,彼此相安无事。
完颜永佳垂下眼帘,淡淡地说道:“当不得王爷谬赞,不过是尽妾身本份。”
夫妻两个的话,淡而无味。
雅尔江阿想着这回去房山王府别院狩猎,携了喜福班的伶人春哥儿同去,为京城权贵人家添了不少谈资。
旁人都说他得了新欢,实际上不过下面人安排的孝敬,他正好无聊,就将那孩子收在身边,并未怎么上心。
他今年已经四十九,眼看就是知天命之年,早已过了年少轻狂的时候,对那些爱僧也看得淡了,到底越来越喜欢平和的日子。
自己是不在乎旁人嚼舌的,福晋却是端庄守行之人,少不得又被人笑话一场。
雅尔江阿竟难得地生出些许愧疚,轻咳了一声,道:“真儿呢?爷走了半个月,她这丫头也不知想爷没有?她不是念叨要养小玩意儿么,爷特意带了两对活兔儿回来……”
完颜永佳听了,不知可否。
且不说养在她跟前的七格格、八格格都比真儿年少,就说西林觉罗氏所出的八阿哥今年五岁,正是淘气爱玩的年纪。
王爷只带了两对兔子回来,孩子们怎么分?
明明是好事,又要搅合得内宅各人犯酸。
伊尔根觉罗氏还罢了,四十多岁,前好些年便开始不在侍寝,协助完颜永佳打理王府内务,每日里倒是过得充实,与完颜永佳的关系也客客气气,相安无事。
西林觉罗氏比完颜永佳还小十来岁,年轻貌美,即便不敢直接于完颜永佳相争,可每次在她面前总是眼泪巴巴,一口一个八阿哥想王爷了什么的,像是谁拦着王爷见她们母子一般。
完颜永佳哪里会在府中上演妻妾争锋的戏码,只当笑话看罢,私下里以西林觉罗氏为例,为女儿体会女子立世的艰难。
身为女儿,即便不能像男人那样有青云之志,也不可失了自尊自爱之心。
西林觉罗氏讷敏本是王爷嫡亲表妹,出身亦是八旗名门。
若是老实参加选秀,亦有资格指给那位宗室为嫡妻,不过是门第比不上简亲王府而已;或是安安分分地在王府生活,等着家里做主,由王爷请封侧室,亦是体体面面。
她却是心急,无媒苟合,虽心想事成,却得丈夫厌弃。即便生了两个阿哥,也始终不得丈夫欢心。
真儿身份尊贵,同讷敏本无半点相似之处,可同为女子,也可以其为鉴。
要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愿意付出的是什么?都想清楚了,才能活的从容,优雅自在地过日子,不让自己陷入纷争混乱。
真儿骨子里对那个“表姑”庶母,很是瞧不起。
当年那场风波,她已经隐约记事。
姑母变庶母,额娘弃了正寝,阿玛开始经常出府。
若非前几年阿玛找由子将这边的上房重建,额娘还不会搬回去。
“额娘,脚上的泡都是自己走出来的,若非她贪恋王府富贵,谁还能强逼她不成?女儿往后要学额娘,凡事成竹在胸,在家做个好格格,……也不会丢王府的脸……”真儿看似是个爱说爱笑的开心果,骨子里也继承了父母的傲骨,挺着小胸脯,道。
完颜永佳听了这话,目光有些迷离。
一直以来,她就是活得太明白了,心越来越硬,人也越来越冷清……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就听院子里传来清脆的笑声,雅尔江阿抬头望向窗外,就见一着粉的少女从门口走来,不是旁人,正是最宠爱的嫡女——真儿。
虽说完颜永佳治家谨慎,行事沉稳大方,这真儿在雅尔江阿这些年的娇宠下,很是活泼爽朗。
尽管是嫡出,又得尽父亲宠爱,真儿行事却不骄纵,待兄长们恭敬,对弟弟妹妹友爱,尽显亲王嫡女的尊贵与大气。
自然,私下里,同父母相处,又是另一番情景。
雅尔江阿向来以女为荣,看到她过来,脸上也不自觉地带了笑。
这会儿功夫,真儿已经到了廊下,不待丫鬟进来通禀,雅尔江阿便扬声道:“真儿进来”
话音刚落不久,便见丫鬟挑了帘子,真儿眉眼弯弯地打外头进来。
“请阿玛安,请额娘安”真儿对着雅尔江阿与完颜永佳乖乖地请了安,笑得甜甜,露出一双梨窝。
雅尔江阿见状,转过头对完颜永佳道:“不知不觉,咱们真儿也成大姑娘,不知还能留多久……”
完颜永佳本是面带温柔地看着女儿,听了丈夫的话,却是神色一凝。
真儿已是满脸绯红,皱了皱小鼻子,道:“阿玛莫非不疼真儿了,真儿才不要离开阿玛与额娘……”
雅尔江阿闻言,板着脸道:“真是没良心,我若是不疼你,那半车板栗是给谁?”
真儿猴上前去,拉着雅尔江阿的袖子,谄媚道:“就晓得阿玛最疼真儿,明儿真儿亲手制了栗子羹给阿玛,不加糖,清清爽爽的,只给阿玛吃。”
“哈哈”雅尔江阿闻言,开心大笑。
父女说了两句家常,雅尔江阿便叫人去提了兔笼进屋,向女儿献宝。
真儿固然欢喜得不行,想起两个妹妹,带着兔儿去寻七格格、八格格去了……
完颜永佳看着女儿的背影,心中不无沉重,女儿已经及笄,要是宫里指婚……
正想着,就听雅尔江阿道:“你放心,爷晓得真儿是你的命根子,自不会让你们母女天各一方……”
完颜永佳抬起头来,眼神中难掩悸动:“王爷……”
雅尔江阿端着茶盏,却是卖起了关子。
干系到女儿终身,饶是完颜永佳平素再镇定,这个时候也忍不住追问两句。
雅尔江阿这才心满意足,答非所问,道:“人情债难还,福晋卖曹家这个人情卖得好……”
清苑城,总督府。
看到初瑜面容憔悴,李氏嗔怪道:“即是回去一遭,何必赶得这么急?难道我是刻薄婆婆,会为你晚归怪罪你?要是累着了,岂是玩的?”
初瑜忙道:“晓得老太太疼媳妇,实是媳妇牵挂家里,才催人赶路赶得急了些。”
她只是心疼媳妇,倒不是真要责怪初瑜。
倒是对“不懂事”的幼子长生,她生出几分恼:“这孩子,没轻没重。他哥哥吩咐他随你回京,也是给你作伴儿,他进了京,倒也野了,让你一个人回来。”
初瑜听了,忙将过错都推倒天佑身上,只说他硬留长生,云云……
府前大街,庆余堂。
曹颙穿着常服,陪刚到达清苑的十三阿哥来探视重伤百姓。
姚一方在总督府歇了一晚后,便被曹颙请到庆余堂。
在因踩踏受伤的四百多百姓中,除了骨伤外,内腹受伤的也不在少数,像长生那样严重的只有其中一部分而已。
曹颙便同朱之琏商量,将这重伤的几十人集中在一处,请姚一方帮忙诊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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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颙经营直隶两年,即便不能说使直隶焕然一新,可无人不知直隶现下发展势头正好。
直隶巡抚、直隶总督,早先在人眼中,只是权重,“天下首牧”的名声好听,现下却也“钱途正好”,正宜“名利双收”。
这也是为何那么多人盯着唐执玉的缘故,因为他是最有可能接替曹颙继任直隶巡抚或直隶总督的人选。
不想数次弹劾,几回攻讦,都没有弄倒唐执玉。皇上一个贞洁牌坊赐下来,明着保唐执玉,那些人即便不忿,却也不敢再做耗。
正月十五清苑城的惨剧,却是给了那些人打开直隶官场大门的契子,他们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只是因相隔数百里,消息迟缓,现下还不显罢了。
总督府,官邸。
从庆余堂回来后,十三阿哥的神情就有些凝重。
曹颙的心里亦是沉甸甸的,伤亡数百百姓,对清苑来说,是不可承受之痛;皇帝所闻,亦会震惊,却不至于将自己最倚重的总理王大臣派下来。
除了了解民情,安抚百姓外,更主要的,怕还是要追究“罪责”。
这不能算是天灾,只能算是“”。
清苑知县是跑不掉的,却是分量不够,额莫非是保定知府……
曹颙想着拖着病体,每日里为安置伤亡百姓奔波的朱之琏,神色不由一黯。
果不其然,就听十三阿哥道:“曹颙,爷这次出京,带了皇上罢免朱之琏的旨意,命爷回京前颁下,押朱之琏回刑部受审……”
曹颙闻言,不由动容。
罢官还罢,还要再问罪不成?
即便朱之琏身为保定知府,不能同此事脱了干系,也不当处置这么重才是?
曹颙的神情,带了疑惑,对着十三阿哥,还是为朱之琏说情道:“十三爷,朱知府向来勤政爱民,发生这样的事,实非他所愿。这些日子,他即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若非他日夜操劳,也不会将事态拢住,还不知会闹出什么乱子。”
十三阿哥摆摆手,道:“不必同爷说这个,皇上不会识人不明之人,若非看上朱之琏的操守人品,也不会点了他这一支承恩侯爵位……只是直隶这一滩,总要有人要承认罪责。止步到朱之琏这个知府身上,分量也够了,要不然牵着大了,少不得引起直隶官场震动。不过是走个过场,并不会真难为了他……你虽经营有方,两年的功夫毕竟太短……”
十三阿哥的话说得的含蓄,曹颙却也明白,皇上如此作态,是要保全唐执玉。
就在曹颙即将回京的节骨眼,要是将踩踏致百姓伤亡的罪责追究到唐执玉身上,那他想要继任直隶督抚就难了,等着到直隶摘果子的,大有人在。
曹颙长吁了口气,虽说论起来,唐执玉与他认识的年头更久,交情更深些,可朱之琏的人品行事也素来为他敬重。
他直觉得心里堵得慌,道:“倘若将过错都归罪于朱知府身上,怕是罪责不轻,十三爷觉得大概会是什么处置?”
十三阿哥沉思了一会儿,道:“不外乎罢官、夺爵、削恩……你也不必担心,明太祖总要有人祭祀,这夺了的恩侯爵位,也会由其长子承袭……”
曹颙闻言,这才松了口气。
就听十三阿哥接着说道:“今日爷见朱之琏,虽有些古板,却爱惜百姓,可谓是能吏。听闻他同你家太夫人有亲,这些日子,你抽空也提点提点他,让他心里有数。省得事到临头,他别再有什么想不开。”
虽说瞧着朱之琏为人行事,不像是能“畏罪自杀”的,可也得防着惊恐之下,熬不熬得住。
正如今上刚登基时,手上当用的人手不足,想起刚正不阿被发配到西北军前的蒙师王懿,下旨意召他回京。
王懿因的早年教导时,态度苛严,同今上关系不好,见到旨意,以为皇上是要处置自己,吓得直接吞金自杀了。
要是朱之琏心中惊恐或者觉得委屈,也效王懿事,枉送了性命,岂不冤枉?
虽说十三阿哥是好意,可这显然不是个好差事。
可曹颙晓得,耽搁不得,十三阿哥是皇上的左膀右臂,断不会离京太久。
他点了点头,应下此事。
谈完公事,十三阿哥提出去看望李氏与兆佳氏。
曹颙便先使人往内宅通传,自己则陪着十三阿哥又坐了半盏茶的功夫,才陪着他出了官邸。
李氏房里,兆佳氏正拉着李氏,念叨着金孙百日之事。
素芯七月末生了嫡子,前些日子消息送来,初瑜已经打发人往河南送贺礼。算算时间,这两天就是满月之期。
虽说东府二房已经有了嫡孙,可幼子身体有疾,子嗣无望,始终是兆佳氏的隐痛。
如今,却是时过境迁。
若不是选秀在即,马上就要回京,兆佳氏都要去河南,吃孙子的满月酒。
“阿弥陀佛,原本就担心小五他们这一房,虽有个天护,到底不是亲生……这下可就好了,即便我嘎嘣一下没了,也能闭上眼。”自打得了消息后,念叨了百八十遍的话,兆佳氏又扯出来念叨一遭。
李氏笑着听了,虽为侄儿侄媳欢喜,可想起身份尴尬的天护,心中也有些不忍。
既是五房有子,天护这嗣子身份就不切不实起来。
早知如此,还不若当初不过继,长大后支撑起门户来,叔叔伯伯们总不会看着侄儿受苦,总会安排得妥当。
这会儿功夫,初瑜已经带了丫鬟过来传话,道:“老太太,老爷打发人往内宅传话,十三爷到清远办差,现下在总督府,稍后会来探望老太太与二老太太。”
李氏听了,很是意外。
要知道,大清律,宗室不能轻易出京。
李氏随着丈夫在江南住了数十年,除了圣祖爷南巡时有宗室与皇子随扈外,鲜少听到宗室到江南的消息。就算有王公奉旨南下,那也是十年八载也轮不上一遭。
可随着儿子到了直隶地界,这王公宗室出现在清苑的,却是有一个巴掌的人数了。
兆佳氏在旁,见李氏不说话,忙道:“好嫂子,还愣着作甚?既是要见十三爷,总要捯饬捯饬,方显尊重。”
李氏点头,由丫鬟们侍候着换上见客的大衣裳,兆佳氏亦是如此。
妯娌俩人刚收拾完,曹颙已经陪着十三阿哥到了。
李氏与兆佳氏要国礼相见,被十三阿哥拦住。
十三阿哥先问了李氏近况,见她身体康泰,便放下心来额;又对兆佳氏提了两句选秀之事。
听闻十三福晋曾说过,等到四姐儿进京,就使人接她到王府小住,兆佳氏直乐得合不拢嘴。
在李氏跟前待了半盏茶的功夫,十三阿哥便起身告辞……
次日,就在曹颙在官邸琢磨怎么完成十三阿哥托付时,就小厮进来禀告:“老爷,知府衙门的刘师爷来了。”
曹颙与朱之琏相熟,晓得刘川行事稳重,这大清早地,若非有急事,也不会亲至。
“传进来”曹颙吩咐道。
少一时,刘川到了。
他眉眼间尽是疲惫,声音已经哑了,给曹颙见礼后,便直陈来意:“督宪大人,我们老爷熬不住了,好几日没正经阖眼,这两日已经昏厥过多回,毕竟上了年岁。学生劝他好生将养几日,他也不肯;学生实法子,才来求见督宪大人做主……”
曹颙站起身来,道:“如此,本督就去探望他。
刘川听了,松了一口气。
曹颙交代了官邸轮值的几个书吏一番,便随刘川出来。
等二人到了知府衙门,却是扑了个空,朱之琏并不在知府衙门,而是去了庆余堂。
等到了庆余堂,并不见朱之琏,反而是姚一方板着脸,望着曹颙身上的补服,讥笑道:“这里是医馆,不是衙门
曹颙晓得高人都是有脾气的,并不与他计较,冲他点点头后,便直接走进去……
朱之琏面色蜡黄,双眼紧闭,直挺挺地躺着,看着了无生机。
“大人……”刘川哽咽着,走到床边,看着人事不知的朱之琏,已经说不出话来。
这会儿功夫,宋大夫得了消息,过来请安。
曹颙仔细问了朱之琏的病,却是越听越沉重。
按照宋大夫的说法,朱之琏是“忧思过重”,寝食难安,使得身体孱弱,外邪入侵。
现下朱之琏昏迷不醒,是因为方才吃的药中,有一味药可做安神之用。
为了让朱之琏静心修养,曹颙终于按照刘川所求,命朱之琏将手上的差事都分派下去,不许亲往。
朱之琏得了消息,怔了许久,换上补服,使小厮捧了拜帖匣子,亲自前往总督府。
等到小厮回禀,朱之琏来了,曹颙长吁了口气。
朱之琏显然已经猜到什么,面容甚是平静。
十三阿哥已经定下归程之期,曹颙没有在磨蹭的时间,便对朱之琏直说了究竟。
朱之琏听了,并无激动之色,反而神情坦然,道:“我身为一地父母,却因一时疏忽害了数十百姓性命,理应重罚……”
第十卷 游龙舞—第十一卷 定风波 第一千一百九十章 人情债,儿女债(三)
更新时间:2011317 1:50:34 本章字数:3793
曹颙心里有些堵得慌,雍正下旨缉拿朱之琏固然为了保全唐执玉,可他曹颙也从中受惠,不必灰头土脸地回京。
“朱大人,用不用先给大公子、二公子去信,省得他们两个惊慌。”
曹颙想了想,问道。
朱之琏的长子在京城侯府,替父亲主持明孝陵春秋二祭;次子朱霆年初恩荫入监,亦在京中。
朱之琏摇摇头,道:“还是算了,若是他们两个不懂事,四处钻营,反而会适得其反……说起来,唯有小女霜儿最是令人放心不下……”说到这里,他犹豫了一下,道:“罪臣之女,何以匹配俊彦?元柏那边,要是有其他说法,曹大人也不必勉强他。”
田氏急着娶媳妇过门,原是同曹颙、初瑜商量过,等秋试过后,便准备给马家、朱家下聘之事。
左住为兄,婚期预计在年前;左成为弟,婚期预计在年后。
曹颙心里虽不赞成左住兄弟早娶,却也不好拦着。
毕竟,在世人眼中,十五、六岁不算小了,足以娶妻生子支撑门户。
更不要说,左住、左成身世堪怜,早日娶妻,重整门户,也算是告慰地下之人。
天佑回京参加完乡试,没有回清苑,就是在京帮着左住、左成兄弟预备聘礼与婚房。
听了朱之琏的话,曹颙立时变了脸色,带了薄怒道:“朱大人这是在斥责我教子无方么?倘若左成真是见风使舵、背信弃义之人,不肖朱大人说,我也不会将他塞给大人做女婿”见曹颙如此,朱之琏只叹了口气,对着曹颙作揖,道:“失言之罪,失言之罪,还请大人见谅……”曹颙扶起,道:“想来,曹某回京的日子亦不远。
到时候,少不得去叨扰大人。
大人若是翻脸,想要断了曹某这门亲戚,曹某可是不依。
京城府中还有几本前朝大儒手札,到时还需请大人赏鉴一二。”
朱之琏虽封侯,可身份尴尬,一直如履薄冰,全无根基。
曹颙乐意与之通家交好,自不会因这拐了弯的亲戚关系,而是真正被朱之琏的人品折服。
朱之琏是出了名的爱书成痴,现下听了曹颙的话,眼睛一亮,已经生出几分期待。
随即,他想起知府衙门内宅,自己的书房,不由变了脸色。
“曹大人,下官厚颜,托付大人一事,还请大人援手?”朱之琏郑重道。
曹颙听了,不由一怔,方才提及儿女都没有用“托付”,这会儿又说起“托付”?“朱大人请明言,但凡曹某能力之内,皆尽力便是。”
曹颙道。
“下官若是待罪离京,官邸那边藏书,还请大人帮忙保全。”
朱之琏作揖道。
曹颙听了,哭笑不得。
朱之琏这个“书痴”,倒是名副其实。
“朱大人且放心,有曹某在,定不会让人惊扰官邸内宅。”
曹颙道。
朱之琏再次谢过,竟似再无牵挂,浑身轻松地离了总督府。
曹颙坐在官邸,有些明悟。
朱之琏之所以如此看淡功名利禄,还是因身份所致。
出仕三十多年,一直束在知府这个品级,不上不下,想来他早已看透。
十三阿哥在清苑待了三日,第四日便启程回京。
保定知府朱之琏、清苑知县胡衡,被羁押回京受审。
百姓消息闭塞,尚且不知他们口中的好知府,已经成了阶下囚;清苑官场,却是一片哗然。
虽说早就晓得,中秋踩踏事故,总有追究罪责之时,可大家心里多存了侥幸之心,想着“法不责众”四个字。
除了无法脱罪的清苑知县外,其他人干系都应不大才是。
没想到,官声颇佳,抚恤事宜又处理得当的朱之琏,直接被罢官问罪。
旁人还好,晓得自己个儿分量有限,多在观望中。
唐执玉却是在得到消息后,立时赶到总督府,求见曹颙,言明上折为朱之琏辩罪,恳请曹颙具名。
这个请求,并不是冒昧而为。
他两次做曹颙的属官,晓得自己这位上峰不仅不会嫉贤妒能,而且对于勤勉能力出众的手下还乐意提拔保全。
在他看来,这具名辩罪,保全朱之琏之事,即便不是他先提出来,曹颙也会为之。
不过,这回他却是失望了。
从总督府官邸出来时,他即便强压镇定,眼里也露出迷惘之色。
这是“圣意”,目的是为了他唐执玉不被牵连进去,是为了直隶的稳
当。
唐执玉并不是糊涂人,听了曹颙点了这一句,还哪有不明白的?曹颙没有多说什么,一切选择都在唐执玉自己手中。
同样是具名辩罪,曹颙能做的,唐执玉却是不能。
因为他总管民政,一不小心就能引火烧身。
为了“顾全大局”,他似乎只有“遵从上意”这一条路可走……不知是不是朱之琏提前交代的缘故,在他被羁押回京后,夫人刘氏没有来总督府说项。
曹颙却不能袖手旁观,早吩咐小满在城里寻了合适的宅子,打算带人帮着刘氏母女迁出知府衙门。
朱之琏不在,刘川随之进京安抚朱家兄弟,刘氏母女,总要有人照看。
朱之琏已经被罢免,不管最后罪名如何,妻女都不宜继续住在总督府。
直到此时,刘氏才登门。
因男女有别,不好轻见,她便直接寻初瑜,先是转达对曹颙照拂的谢意,随即提及携女回京之事。
朱震、朱霆兄弟都在京城,自家老爷的官司还不知要多久,与其在清苑牵肠挂肚,还不若进京,一家人在一处等着。
朱之琏获罪之事,初瑜听丈夫提过,晓得多是有惊无险。
不管最后如何处置,朱之琏都不会再回清苑,刘氏携女进京,也是明智之举。
刘氏对初瑜说这些,不过是传话罢了。
曹颙听妻子转述后,吩咐小满带了下人仆妇去帮忙。
预备马车,送刘氏母女上京是一事;信守承诺,保全朱之琏一屋子藏书是另外一事……京城,简亲府,花厅。
天佑落座,看着在主位上悠然吃茶的雅尔江阿,心中疑惑不已。
难道简亲王使人召自己过来,不是为了打听姚圣手之事?虽说叔叔已经没有危险,可有几个中秋节重伤的百姓情况很不好,姚圣手就在清苑耽搁下来?父亲为了怕简亲王府怪罪,使人送信给自己,让自己代替父亲,到王府这边走一遭。
没想到,自己还没递帖子,王府已经来人相召。
现下,雅尔江阿不开口,天佑只好自己开口,说了姚圣手之事。
雅尔江阿摆了摆手,道:“难得出去透气,就算没有病患耽搁,那老头子也会找由子在外头多溜达些时日。
且不去理会他,听说你今科下场,所获如何?”听话题转到自己个儿身上,天佑忙道:“不过是跟着去见识一番,不敢多生其他指望。”
雅尔江阿打量他略显瘦弱的身体一眼,蹙眉道:“八旗男儿,本就不当学那些酸腐,与八股较劲又有什么意思?骑射功夫可曾落下?”这话问得古怪,天佑心里觉得纳罕,嘴上却老实应道:“并不曾落下。”
雅尔江阿闻言,神色稍缓,起身道:“我们福晋是你姑母的闺阁好友,你既然来了,就随本王过去请个安吧。”
天佑晓得,这话说的不假。
其实不从姑姑那边论,只从庆大伯那边论起,他也当称这位福晋一声“姑姑”。
这回母亲能顺利请出姚圣手,还多亏这位福晋帮忙,天佑心中亦是带了几分感激。
要是叔叔真有个万一,且不说家中长辈受不受得住,他这个当侄儿的,亦会心如刀绞、透彻心扉。
因此,雅尔江阿虽前言不搭后语,行事不合常理,天佑依旧是带了感激之心,恭恭敬敬地随着雅尔江阿进了内宅。
完颜永佳已经得了消息,虽觉得丈夫行事怪诞,很是不妥,却也生出几分期盼。
早年虽曾见过天佑,却还是天佑稚龄之时。
待见到天佑,看着那同记忆中的面容相似的眉眼,完颜永佳不由恍然。
雅尔江阿已经走到炕边,坐在主人位上,对妻子道:“这就是曹颙与和瑞的长子曹霑,爷还是早年见过他,这一转眼已经成大小伙子,今科还下场应试。”
说着,对天佑道:“这是本王福晋。”
天佑已是拜下,道:“见过完颜姑姑,请完颜姑姑大安。”
并非是有意巴结,而是打心里乐意亲近。
想着两家渊源,还有雅尔江阿的“鼎鼎大名”,天佑这个小男子汉,对眼前这个眉眼冷清的贵妇,不由地生出几分同情与怜悯。
听了这称呼,雅尔江阿嘴角弯起,只觉得天佑这小子会来事儿,比他那冥顽不灵的老子乖觉多了。
这么多年来,他有几次想同曹颙亲近些,奈何曹颙都不上道。
天佑虽年少,为人处事,却是大方得体,自己的目光果然不差。
完颜永佳原本清冷的神情,也有消融的迹象,伸手虚扶,道:“不必行此大礼,起来说话。
前些日子还听你母亲提起你,没想到这就见着了。”
天佑起身,恭敬道:“早当过来给完颜姑姑请安,只因前些日子,闭门待考,才耽搁至今,还请姑姑勿怪。”
听提及科举,完颜永佳道:“听说宁家两个孩子,也随你一起下场?你留在京中,是为了等看榜?”“回姑姑的话,两位弟弟确与侄儿一起下场。
侄儿留京,是尊家父家母吩咐,为两位弟弟准备聘礼事宜。”
天佑老实回道。
“哦?”完颜永佳听了,有些好奇,道:“记得双生子中的老大,同马家早有婚约,老2也定亲了?”“由直隶布政使唐大人做媒,聘的是保定知府朱大人家的千金。”
天佑回道。
看着天佑小大人似的,回答得一板一眼,雅尔江阿不禁起了戏谑之心,道:“既是弟弟们都定亲,你这做兄长的,是不是也快成亲,聘的是谁家贵女?”天佑到底年少,听到拿自己亲事打趣,不由面红耳赤,喃喃道:“家父早有吩咐,不叫早娶……”完颜永佳与雅尔江阿对视一眼,看到彼此眼里的笑意。
可怜天下父母心,他们也舍不得女儿早嫁……哭死,月中了,月票还在第七,前六啊前六…
第十卷 游龙舞—第十一卷 定风波 第一千一百九十一章 除总督
更新时间:2011319 13:34:23 本章字数:3378
直到出了简亲王府,天佑才松了口气。
他虽没有议过亲,身边却有两个已经定亲的兄弟左住、左成。这回在京里待考,他也陪着左住去过马家。
那马世伯训斥左住的情景,同雅尔江阿考校他的模样一般无二。
想到此处,天佑只觉得心里怪怪的。
简亲王府的六格格,尚未婚配……
要是那六格格如完颜姑姑那样的品貌,倒是难得;可京城谁人不知,简亲王最宠爱这个女儿,就是王府的几个成年阿哥,也都对这个妹妹另眼相待。如此宠溺之下,还不知是什么骄横性子。
天佑有些心猿意马,又觉得自己想多了。
这婚姻本是结两姓之好,即便简亲王夫妇真有意,也不会越过自己父母去。
他正走神,就听人道:“大哥”
“大哥”
他抬起头来,迎面而来的,正是左住、左成两个。
王府门口,不是说话的地界,天佑将手上的缰绳递给小厮,与左住、左成步行。
“家里有事儿,这是来寻我?”天佑问道。
左住摇摇头,道:“无事,就是听说你被简亲王府的人带走,心里不踏实。都说简亲王喜怒无常,要是因姚大夫迟归的消息,迁怒于你,可怎生是好?”
左成无奈,道:“我都劝过,说不至于,哥哥只是不信。若是等会大哥再不出来,哥哥就要去翰林院请四叔出面了……”
天佑闻言,哭笑不得,道:“你们忘了,简王府的福晋就是庆大伯嫡亲的妹子,说起来与二姑姑、三姑姑也有交情,哪里就是龙潭虎|岤?”
左住讪笑道:“倒真是忘了这茬,实在是那位王爷的名声太大,行事又向来放荡不羁。义父义母不在京中,怎么不叫悬心……”
一席话,听得天佑不禁白了脸。
倒不是为左住所说,后怕自己会遇到不堪,而是想着自己方才还心猿意马,却是忘了简亲王的“鼎鼎大名”。
简亲王断袖归断袖,只养小厮与优伶,并不招惹宗室或官宦子弟,可大家提起这个人来,也多避而远之,生怕名声受损。
自己竟还想着……莫不是看到左住、左成要成亲,心里也跟着痒痒……
左成在旁,翻着白眼,道:“要是那位真是不着调,什么人都那什么,怎么会逍遥自在地做几十年太平王爷?”
这话题说起来,实在恼人,天佑忙甩了甩头,将之前的想入非非都抛到脑后,道:“快走吧,难得出来一回,咱们去西单牌楼吃涮肉去”
小厮们牵了三人的马在后跟着,天佑止住脚步,从小厮手中接过缰绳,翻身上马。
左住闻言,道:“倒是真想他们家的羊肉了,他们家都是口外羊,吃着正好。那韭菜花酱,也不知配着什么秘料,又鲜又香。”
提起吃的,气氛一下子松快下来。
打发个小厮回去跟田氏打了招呼,三人骑马到西单牌坊,去了那家鸿运涮肉坊,要了个大号的锅子,狠吃了一顿。因觉得他们家的芝麻烧饼香甜,还打包了几个,打算拿回府给田氏做小食。
刚进曹府大门,就见曹元带着吴盛迎了上来:“大爷,松大爷、柏二爷”
“咦?”天佑见了,不由诧异出声:“吴管事什么时候回京的?”
“回大爷的话,小的下午刚进城,带了老爷的信给几位爷。”吴盛躬身回道。
天佑闻言,面色一凝。
父亲通过驿站送来的家书,昨日才到,今儿又打发人回来,莫非有什么要紧事?
人多眼杂,不好细问,天佑便与曹元打了个招呼,吩咐备个礼帖,将之前预备好的那些谢礼,明日送到简亲王府。
吩咐完后,他带着左住兄弟与吴盛去了花厅。
信中说的正是朱之琏罢官押解会京之事。
这会儿功夫,左住、左成兄弟也看完曹颙手书,兄弟两个都缄默无语。
原本要在十月里选吉日像朱家下聘,没想到事到眼前,又有这番变故。
天佑将信折好,撂在一边,开口问道:“吴管事,清苑到底是什么情形,这百姓伤亡只是意外,怎么就将罪责都归到朱知府头上?”
吴盛回道:“十三爷临出清苑前,才出示圣旨,将朱大人罢官羁押,其他情形,小的也不知。”
曹颙给天佑的家书中,只说朱之琏此次有惊无险,叫他好生与田氏解释,不要惊到田氏。若是朱震、朱霆兄弟上门,亦要好生安抚。
天佑摆摆手,道:“吴管事赶路也乏了,下去歇着吧。”
吴盛应声退下,左住这才后知后觉,道:“朱大人不是受百姓爱戴的清官么,怎么说罢官就罢官了……”
左成脸色煞白,眼中满是晦涩。
天佑只当他担心朱家,道:“父亲信中说了,朱大人此次并无大碍,要好顺利的话,行聘的日子都不需延。”
左住跟着附和道:“是啊,是啊,清苑知县,或许不能免罪;朱大人身为府台,不过是失察之罪,又能重到哪儿去?”
左成咬牙道:“这就是所谓仕途凶险么……当年祖父与父亲枉死,我们兄弟苟且偷生;现下又是勤勉爱民的朱大人,要背负罪责……”
一句话,问得天佑与左住都哑口无言。
他们两个,也不过是半大少年,即便耳濡目染,阅历也是有限……
清苑,总督府。
曹颙随时关注着京城的消息,他心中已有计较,等到清苑踩踏事故的罪责确认下来,他这个总督也就要卸任。
进入九月,天气渐冷。
曹颙与初瑜商议后,夫妻两个便决定劝李氏先行回京。
正好兆佳氏要带四姐进京,劝着李氏同行。
只说为了打理左住兄弟的亲事与妞妞的嫁妆,请李氏回京坐镇。
媳妇分身无术,李氏做婆婆的,自是无二话。
加上高太君年迈,总督府的房子,到底不如京城府里的暖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