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结 重生于康熙末年(雁九)第341部分阅读
完结 重生于康熙末年(雁九) 作者:肉书屋
曹颙晓得,世人习俗,重白事更甚于红喜事,皇家尤其如此。
“十六爷也当悠着点儿,这大丧日子还长,还要且熬。”曹颙忍不住劝慰道。
十六阿哥挤出几分苦笑,叹了口气。道:“孚若,既是来了,还走进屋里说话。”
曹颙见他神态有异,心中纳罕。随着他进了阿哥所。
赵丰带着几个小太监候着,见十六阿哥回来,就端上三只小碗来。一碗装的是浓黑的药汁,两碗是冒着热气的姜汤。
赵丰侍候十六阿哥多年,与曹颙是相熟的,便对十六阿哥道:“既是曹爷来了,奴婢就自作主张,使人多送了一碗姜汤来。”
十六阿哥端着药喝了,而后又喝了姜汤,对赵丰笑骂道:“就你伶俐。还巴巴地说一句,爷就是小气人,舍不得一碗姜汤吗?”
赵丰只是笑,亲手端了剩下的一碗姜汤,送到曹颙面前。
曹颙接过,道:“劳烦你惦记我,下回出宫,我请你吃燕翅席。”
太监异于常人,多有些嗜好,以泄心中不平。
魏珠爱财,赵丰却是个吃货。若是得了恩典出宫,他就穿了常服,混迹于四九城的饭庄子。
听了曹颙的话,他腆着脸,道:“若是曹爷真疼奴婢,燕翅席就免了。就将府上的“五福酒。赏奴婢两盅,让奴婢解解馋。”
“这有何难,等除了服,你便使人去取。别说两盅,就是两坛子也有你的。”曹颙道。
赵丰听了,忙开口道谢。
曹颙还没说什么,十六阿哥摆摆手。对赵丰道:“出去看顾些。叫爷肃静会儿。”
赵丰见状,晓得十六阿哥要同曹颙说话,应了一声,带着小太监下去。
屋子里只剩下曹颙与十六阿哥两人,十六阿哥起身,两步走到曹颙跟前,顾不得上前下首,坐了。
曹颙见他脸色沉重,心情也跟着紧张起来。
“孚若,我现下心乱如麻,要寻你商量商量。”十六阿哥压低声音侧身在曹颙耳边道。
曹颙不由怔住,只觉得后背都僵了,侧过头轻声道:“十六爷,莫非有什么不妥当,”
他心里揪得紧紧的,话含到嘴边,不敢相问。若是涉及皇家阴私,知道的越多,那就死得越快。
如今大行皇帝新丧,最让人担心的是什么?不过是大行皇帝是否“寿终正寝”还有新皇即位是否“名正言顺”
事情已经发展到现下,四阿哥虽还没登基,但是现下已经以嗣皇的身份操办国丧,明日就要将大行皇帝遗诏颁布天下,再过几日就登基为帝。
即便十六阿哥现下发现什么不妥当,最稳妥的法子,也是烂在肚子里,省得说出来,图生波澜。
十六阿哥见曹颙想歪了,摇摇头道“不是国家大事,是关系着到十五哥。”
曹颙还是头一回听说,斟酌着道:“十六爷是担心十五爷受三爷与十四爷牵连?虽说十五爷同那两位都有干系,但是毕竟是从属,即便四爷要迁怒,也当不会太严厉才是。”
十六阿哥闻言,脸色越发惨白。眼中露出几分焦虑道:“怕是不仅是牵连!皇阿玛宾天前一日,传了十五哥侍疾,而后十五哥便不见了……同时不见的,还有乾清宫总管太监魏珠。现下,魏珠好好的在乾清宫守孝,十五哥则是‘病’了。在畅春园‘养病’……我使人查过了。他根本就不在畅春园。”
曹颙听了,惊诧莫名。
十五阿哥平素不显山不露水的。曹颙实是想不到在康熙驾崩前的紧要时刻,他会充当什么角色。
但是,以四阿哥的脾气,连平素针锋相对的三阿哥,这个时候都加封为总理大臣,若是十五阿哥没有什么毗漏,他不会背负“苛待手足”的名声,拿十五阿哥开刀。
“十六爷,还请稍安勿躁。”曹颙稳了稳心神说道:“如今。事情如何,还是在揣测中,冒然出手,反而引得四爷恼。”
“我等得,十五嫂等不得,她已经哭到额娘跟前。若不是永和宫守卫森严,她都要去求太后了。”十六阿哥皱眉道:“现在太后与四哥正僵着,晓得了十五哥的事儿,怕是又要借机发作,到时候倒霉的还是十五哥。”
曹颙仔细听了,道:“那嫔娘娘怎么说?”
十六阿哥长吁了口气,道:“额娘的意思,与孚若一样,告诫我不要轻举妄动,让我等等看”且不说骨肉至亲,我没有旁观的道理,就是在旁人眼中,我与他同胞手足。亦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说到这里,他脸上露出黯然之色。道:“我是个男人,倒是不怕什么。只是额娘与福晋他们,往后怕是要因此受苦了”若是早年封了爵还好,有份产业守着,有个地方猫着。新皇不待见,远离朝廷就是,我同十五哥连爵位都没有,又到了该开府的时候。
看来,他的焦躁不安,除了十五阿哥“下落不明”外,还有对前途的悲观莫测。
听说十五阿哥“失踪”曹颙的第一感觉是,莫不是揣了密旨去西北了?随即觉得不对,这还牵扯到一个魏珠。
魏珠能囫囵个地待在乾清宫守孝。说明他即便不是四阿哥的人,也没有做过任何有损四阿哥利益之事。
两人同时不见,一人“失踪”一人出现,不怪十六阿哥担心。十五阿哥九成九是落在四阿哥手中。
若不是有什么阴私之事,四阿哥也不会假借“患病”不让十五阿哥到樟宫前致祭。
在康熙驾崩前,涉及的隐私。估计是这辈子都不能对人言说的。
即便四阿哥不杀十五阿哥灭口。怕是也不会轻易让他出现在人前。
十六阿哥不是愚钝之人,曹颙能想到的,他也当能想到,所以才这般焦虑。
曹颙思量半晌,开口问道:“十六爷,您想怎么办?”
十六阿哥很是顾废,道:“若是有法子,我就不愁了。思来想去。竟是没有半条可行之路。实在不行,只有去求十三哥,请他同四哥说情。”
曹颙听了,忙摇头道:“万万不可!十三爷乍升显位,看似风光,不过是如履薄冰。若是有半点不是,怕是就要背个“持宠而娇,的罪名”
十六阿哥已是双眼通红,道:“我虽怨十五哥多事,却也不能在这个时候,袖手旁吧…”
曹颙皱眉,沉思片刻,道:“许是十六爷想左了。若说得罪四爷。三爷、九爷、十四爷,个顶个都称得上四爷的死敌。即便四爷要发作,也不会拿十五爷做筏子。即便十五爷现下在四爷手中,也说明不了什么……若是他真心狠,不顾念名声,那就不会安排十五阿哥称病,现下既还让十五阿哥活着,那就不是什么天大的罪过”嫔娘娘说的对,十六爷还是静观其变的好。即便四爷想要发泄发泄早年的怨气。还有大个的在前头排着,轮不到十五爷身上……”
十六阿哥听曹颙这般分说,生出几分希望,巴巴地看着他,道:
“真的?”
曹颙想了想自己所知的历史,按照过去的历史,四阿哥是发泄怨气了。也只是发泄在八阿哥与九阿哥身上。其他皇子阿哥好像并不相干;现下八阿哥早薨,没机会在四阿哥上台后掣肘,九阿哥的命运也成了不可预测,十五阿哥的分量,还敌不过九阿哥。
“十六爷放心吧,想来想去,十五阿哥的平安眼下都不成问题”说到这里,曹颙正色道:“只是十六爷要记得,您不只十五爷一个兄弟,大行皇帝数子,都是十六爷的手足兄弟。往后,什么一荣俱荣、一损的俱损的话,十六爷还请慎言!”
十六阿哥被说得怔住,过了好一会儿,才明白曹颙的用意,带着几分无奈道:“往后,我们同胞兄弟之间往来,也不能随性了吗?”
“若是十六爷还惦记嫔娘娘与福晋,怕是要记得这点才好。”曹颙直言道。
有了这样的风波,即便十五阿哥不死,也失了圣心。十六阿哥与他凑太近,只会让四阿哥厌恶。虽说他们是同胞所出,但是有四阿哥与十四阿哥的例子在,即便疏远些。也不会让四阿哥觉得十六阿哥寡恩薄义;相反,若是近了,他就该疑到十六阿哥身上。
十六阿哥脸上露出几分寂寥之色,缓缓地点了点头”
第十三卷 雍之始 第九百九十七章 宫辛(上)
就在六部九卿沸沸扬扬,议论新皇即将登基事宜时,曹颙忙的脚打后脑勺。除了一日三遍哭临,次次不能拉下外,其他的功夫他就被拴在户部衙门。户部两个尚书,满尚书孙渣齐本就是不当用的,如今又去署理工部,安排皇陵修缮之事,顾不得户部这头;汉尚书田从典的病本养的差不多,不过到底是古稀之年,这几日国丧折腾下来,已经是气喘吁吁、咳个不停,每日里勉力支撑。
四个侍郎,有一位上个月因办差不利,降三级调用,新人选还没补来。
因此,曹颙不仅要料理自己名下的差事,还要同其他两位侍郎分担旁的差事。
这还不算,既是国丧,这花费银子的地方就海了去了。
丧宴,停灵,皇陵修缮,从京城到皇陵之间的道路也要修整;新皇登基,各项事宜;还有慈宁宫修缮,大行皇帝妃嫔移宫,林林总总,处处都要使银子。
户部银帛已寅支卯粮,就是上月曹颙帮十七阿哥挤出来的十几万两银子都不容易,如今更是显得吃力。
曹颙他们这三个侍郎,每次里恨不得扒拉算盘子,从各处找节余。
哪里是那么容易的?真有点应了那句老话,“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最后还是户部以“借”的名义。从内务府银库支了五十万两、从内务府银行支了五十万两,合计一百万。用来应付眼前开销。
就在户部众人的忙忙碌研中,礼部颁布了大行皇帝遗诏,议定新皇登基日期,就在本月二十。
曹颙忙着银钱之事,也留心着宫里的动静。
虽说这几日,不过是临祭时见一见四阿哥的背影,但是对新皇的“孝道”曹颙也有所耳闻。
每日五次哭临不说,他还早晚到永和宫给太后请安。另外。在大行皇帝的后事上,他更像是的寻常人家的“孝子”处处以“孝道”为先。
中间还夹杂着不肯吃饭啊,几位内阁大学士,内大臣如何数次进言什么的。
听得曹颙直瞪眼,他实没想到四阿哥能做到这个地步。
那可是端着架子被称呼“冷面王”的四阿哥,怎么变得这样感性起来?
不敢深思,深思令人心惊。
曹颙决定尽好自己本分。不去想那些没用的。
户部空糜是大事,没有银子,就没有倚仗,许多朝廷大事就要耽搁。四阿哥执掌户部多年,当晓得钱粮的重要。
但是即便他心中有新政,登基伊始,定也不敢妄动。最快的法子。就是以追讨户部亏空的名义,抄家充国库。
李家……何时被抄家……
想到李氏,曹颙心里有些沉重。
李氏虽不是李家骨肉,但是以李家女的身份养在李家,同恒生现下的处境有异曲同工之意。
早年曹颙只是嫌李家麻烦,还有些不能理解李氏对李家的亲近,恨不得让母亲同他们断的干干净净才好。甚至还以自己的安危与曹家的名声相逼,现下看来对母亲来说过于残忍。
等到李家落难,李氏怕是也要受重创。
不是曹颙冷血,他现下到是盼着四阿哥赶紧登基,将李家处理了。省得这些拖着,让人心焦。
等处理完毕,曹颙能帮一把的。自会帮一把,好使得母亲安心。
他正想着,就听有人道:“大人,”
曹颙听了,抬起头上,却是看到一个熟人。
李卫来了,瞧着他手中捧着的账册,曹颙道:“银子入库了?”
这银子,是就是前面所提的那一百万两“借银”
“回大人的话。都入库了,不过内务府那边等着催户部官押,说是之前的手续有些不足,请户部再出据一份好备档。卑职做不得主,特来请几位大人做主示下。”李卫躬身道。
曹颙听闻,心里明白,所谓“手续不足”不过是托辞,怕户部这边扯皮是真。
内务府银库的银子还好,是皇帝私库,户部这边再没有银子,也会挤挤还上;内务府银行那五十万。却是没谱。
但是户部要是开了这个头,拖欠内务府银行的银子,那京城其他衙门还能放过银行?
内务府银行,以后怕就要成为朝廷的“提款机”。
内务府那边要的,应是户部准确的还款日期。
毕竟这次“借银”是为操办国丧事宜,内务府那边没有说“不”的权利。
这衙门是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就算现下他们这几个堂官都出据公文,言及户部何时能还上这笔银子。又如何?这是公事,户部要是能没银子,内务府能怎么着?
“田大人在,稍后还是听听老大人的意思。”曹颙想了想,说道。
虽说内务府那边,不管是十六阿哥,还是伊都立、董殿邦,都是曹颙的熟人,但是曹颙也没有公私不分地去就此事指手画脚。
李卫应了一声,没有立时就走。因为曹颙方才话中提及“稍后”想必是有话吩咐。
曹颙不着急开口,请李卫坐了。
看着荣辱不惊的李卫,他只有羡慕的。雍正登基,曹颙还得经营臣子之道;李卫却是飞黄腾达在即。
“又玠是不是要外放?”曹颙没有罗嗦。直言道:“什么地界儿,有消息没有?”
前天,就在大行皇帝故去第四日。也是礼部将大行皇帝遗诏颁发天下之日,四阿哥下了一个旨意,解了顺天府府尹俞化鹏的差事,擢工科给事中陈守创为顺天府府尹。
在京城皇权更替之际,换上新府尹,这人选定不会是寻常人。
这个陈守创;康熙三十三年进士。在翰林院做了三年庶吉士后外放为知县。这一做就做了二十四年。做了三地八任知县,直到去年才调回京城,任工部给事中,正五品。
二十多年不得升任,并非是他为官碌碌,而是因为他是汉人,又出身寒门,朝中无人。
这样一个人物,在这敏感时刻被擢为顺天府府尹,如何能不引起八方关注。
一年之内,这个老进士,从七品知县到五品给事中再到三品府尹,升了六级。
天下帝王,没有不多疑的,四阿哥能这般信任这个陈守创,这个陈守创怕是早已投到四阿哥门下。
除了陈守创升任顺天府府尹,曹颙还听到一些风声,前几年问罪罢官的年希尧要起复。
如此一来,四阿哥要搞劳门下众人的话。李卫应该也能占个便宜,四阿哥向来赏识李卫,但是以李卫的履历,想要委以京堂的话。还有些资历不够,外放再调回京城的可能性更大。
“却是让大人说着了,昨儿刚听戴先生提过,说是外放直隶为道台。”说到这里,李卫露出几分苦笑。道:“我有几斤分量,大人还不知道?在六部里混口饭吃还能应付,真下到地方,我自己都没底气。”
这做京官与外官是两套路子。若是不刮地皮,怕就要被生吞活剥,怪不得李卫不见喜色。
“多寻几个好师爷跟前,我当年也是两眼一抹黑,还不是熬过来了。瞧着上面的意思,多半是让你历练一遭,而后就要大展宏图了。”曹颙道。
李卫苦笑:“大人身后有曹家,捐官,却是连陈守创都不如。什么宏图不宏图的。不过是瞧着上边的心情。”
他还惦记自己的差事,没有多待。去田从典官署了”
紫禁城内,永和宫。
永和殿前,四阿哥站在台阶下,泪如泉涌。
这几日理丧,他早已身心俱疲,但身体上的疲惫,不能同此刻绝望的心情相比。
这正殿里之人,是他的亲生母亲。在他得以承继大统,使得她也能跟着儿子“母以子贵”时,她却是将儿子当做了仇人。
从大行皇帝大殓后,她就托病没有再出永和宫,对于每天早晚两次来请安的儿子,也是一次也没见。只让内侍出来传话。
今日已经是十一月十八,后日便是登基大典。
按照规矩,他这个新皇帝要给太后行礼后,才到太和殿接受百官朝贺。当礼部将奏本递到太后宫时,太后却叫人传话。只说皇帝登基,理应受贺,至于是否给她行礼,又有何干系。
话里话外,竟连母子情分都抹杀了。
这天子家事,礼部不好太干涉。接下来就是几位总理大臣上折子请太后受礼,太后仍是不允。
最后没法子,只能四阿哥亲自过来央求。
世人最重孝到,若是他这个新皇在“孝道”上有失,那就要被臣民唾骂。
太后却是没有给四阿哥面子,依旧是将他拒之门外。即便四阿哥在殿前站了半天,也不见太后有回心转意的意思。
四阿哥知道生母性子有些偏执。可没想到她会做到这个地步。
这哪里是母子,分明就是仇人!
四阿哥这些日子,倒是诚心守孝,前几日不吃不喝,而后在群臣恳请下,终于进米水,也不过是每次里喝几口粥,身体早已赢弱不堪。
这站了三、四个时辰,又是冷风吹着,四阿哥就有些受不住身体摇摇晃晃的,只觉得头疼欲裂。
这时,就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
四阿哥低头拭了泪,转过身时,脸上已经恢复平常之色,眼底现出几分怒火。他不能将怒气撒在生母身上,还撒不到旁人身上吗?
他明明下旨,太后“凤体不适”永和宫内外现下以侍疾为主,不得随意打扰,谁敢无视他的命令,过来生事?
待看到来人时,他却是一愣。
来人看着三十来岁的模样,眉眼修长,嘴角含情,一身缟素,平添了几分妩媚。
来人看来也没想到四阿哥在,脸上一阵红、一阵白,露出几分惶恐与手足无措来。
要是换做其他人,愣了这会儿都不上前见礼,怕是四阿哥早就恼了;可是,现下四阿哥却没有恼的意思,反而生出几分怜惜。
这定是被旁人算计了,要不然也不会冒自己的忌讳,过来永和宫。
“和母妃可是有事?”四阿哥依用了旧具称呼。
来人正是大行皇帝这几年最宠爱的妃子和妃,弘历进宫后,就养在她身边,她对于弘历与四阿哥也始终保持友善。
“是御膳房首领太监禀到贵妃娘娘处,说是太后这几日饮食不调。贵妃娘娘不放心,便使妾身来劝慰一二。”和妃轻声说道。
因四阿哥没有登基,潜邸女眷尚未进宫,这六宫事务仍由大行皇帝妃嫔打理。
荣、惠二妃年迈,早已不理事多年。德妃成了太后,“静心养病”;宜妃则是前几日在锋宫前失了规矩,存了心病,这几日也养病不出。
如此一来,这宫务又交回到佟贵妃手中。
佟贵妃享了半辈子清福,哪里是管事的料?
实是没法子,她就拉着了和妃与密嫔两个协办。和妃与密嫔都是稳重人,如此一来,总算没出什么砒漏。
没想到,不过太平几日,就有人不安分。和妃自是看透这点,才说了前因后果,又扯了贵妃做大旗。
她以为四阿哥既是孝懿皇后养子。对隆科多又器重有加,那对佟贵妃定也另眼相待。却不知,这后宫诸妃中,四阿哥最厌的就是终佟贵妃。
这佟贵妃是孝懿皇后亲妹,比四阿哥只大十岁。
在她选秀前,孝聪皇后常接这个妹妹进宫。四阿哥称之为“姨”也曾打心里亲近。
孝懿皇后薨前,佟贵妃已经进宫为庶妃。
皇后久病,晓得自己要不行了。最不放心的自然就是养子四阿哥。她曾在病榻前,拉着小妹的手,请她以后看顾四阿哥。
佟贵妃信誓旦旦的应下,等孝懿皇后薨后,却是因忌惮德妃,对四阿哥避而远之。连带着,连佟氏家族对四阿哥都疏远了许多。
四阿哥由人人羡慕的贵妃养子,成了生母不亲,养母家族拒之门外的可怜皇子。其中苦楚,只有他自己个儿晓得。
即便后来,他开府后重修了与佟家的关系,与贵妃姨母也始终亲近不起来。
现下听和妃说这些,四阿哥丝毫没有顾念佟贵妃的意思,反而觉得和妃天性纯良,可怜可敬。
“太后饮食不调,是怎么回事,您仔细说说?”四阿哥说道。
他虽没有登基,但是宫里上下早已改了口。
和妃不过奉命而来,具体详情,又哪里说得出来。
见四阿哥郑重,她也不敢随口糊弄,正犹豫着该如何措辞。
四阿哥见她沉吟不语,还以为其中有不可言说之事,不由皱眉,扫了她身后跟着的太监宫女一眼,道:“外面风大,还请和母妃入殿堂说话。”
说话间,他指了指西曹颙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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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卷 雍之始 第九百九十八章 宫辛(下)
永和宫的西曹颙殿,原住着一个贵人。
大行皇帝驾崩后,德妃“母以子贵”成了太后。短短几日,这永和宫的待遇已经大不一样。
因嗣皇与几位总理大臣早晚出入永和宫,这边随宫居中的几个贵人与常在也都迁往其他宫暂住。左右等到新皇登基后,她们都会随着太后,移居慈宁宫。
四阿哥每次过来请安,德妃都避而不见,这西曹颙殿就成了四阿哥偶尔小坐之地。
在这里召见德妃身边的内侍、太医,过问德妃起居,他也算是尽人子之责。
和妃听了四阿哥话,心里越发忐忑。看着四阿哥黑着脸的样子,实是怕人。
对于四阿哥与德妃母子不协之事。和妃早有耳闻。
今日奉贵妃之命,过来探视。她也是避开早晚四阿哥来请安的时辰。还以为没事,没想到这样倒霉,碰了个正着。
虽是忐忑,她也没胆子,在这个时候说个“不”来,还是应了一声,带着宫人,随着四阿哥进了西曹颙殿。
她没有阿哥傍身,后半辈子只能在宫里养老,还要看新皇的脸色吃饭;加上在大行皇帝驾崩之前这几年。颇为受宠,树敌不少,其中就包括当权的德、宜二妃。所以,她是万万不敢得罪四阿哥。
见她如此恭顺,四阿哥原本晦暗的心情微微好了少许。
不过是对答几句,拢共就半盏茶的功夫,和妃额头就出了一层细汗。
四阿哥一句都没有问到太后。而是问佟贵妃与宜妃两宫的情形,对于贵妃宫问的是佟家的动静,何人何时进宫请安什么的;对于宜妃,则是就“养病”之事,多问了两句。
和妃协办宫务,对两宫动态自是知晓。
她的忐忑,已化作满心恐惧。
新皇这是要做什么?
佟贵妃家背后有个一门两公的佟家。宜妃有两个已封爵的皇子,都不是可轻动之人。
瞧着新皇的意思,到像是对这俩人不待见。
要是有恩怨纠葛,新皇帝想要对付两个年老宫妃,有无数种让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法子。为何要在她这个外人面前说这个?
和妃只觉得浑身发寒,想起两个字,“生殉”
本朝,从太祖皇帝开始,太祖、太宗、世祖三代帝王,死后都有宫妃殉葬,只是数量多少不同罢了。亲王以下诸王公,也屡有妻妾奴仆生殉之事。
现下,是大行皇帝驾崩第六日,后宫诸妃都在观望。
康熙十二年,皇帝曾下旨,禁止人殉。后宫无子诸妃,也就盼着新皇能记得这条,不要用宫人殉葬。
虽说没儿没女,如今又成了寡妇,但是和妃并不想死。
她忍着满心恐惧,放柔了声音。道:“几日不见弘历阿哥,也不知他过得怎样,穿的暖不暖,没有没吃饱?这进了数九了,天一天比一天冷
这本是有心为之的几句话,不过是点出自己曾“抚育”过弘历,盼着四阿哥顾念旧情。
听到四阿哥耳中,却是浑身一震。
他望向和妃,只觉得满脸慈爱的和妃与他记忆中的“额娘”重叠在一起。
他胸口堵堵的,直觉得喘不上气。
养母也曾如和妃这样,絮絮叨叨,只为关心养子的起居。
这种絮叨,却不惹人心烦,只让人倍感亲切。
他已经年过不惑,早已不是留恋父母慈爱的年纪,但是这几日在生母处受的委屈。让他更加思念养母慈恩。
若是养母在世,也会关心他穿的暖和不暖和、有没有饿着,而不会将他当成仇人似的,在他最艰难的时候送他一顶“不孝”的大帽子。
和妃被四阿哥盯着,心里一哆嗦。还以为他不耐烦自己罗嗦,随即见四阿哥满脸惨白,抚着胸口浑身战栗。方觉得不对。
和妃唬得花容色变,立时站起身来。惊呼道:“皇上?”
“额……娘”四阿哥将这两个字。在嘴里含了一圈,辛酸得不行。
他晓得自己状态不对,使劲地长吁了口气,又闭上眼缓缓了精神,方道:“朕无碍……就不耽搁和母妃了……”
和妃满心狐疑,可好奇心仍抵不过她的满心惧意。
听了四阿哥这一句,她恨不得立时消失。可是那样又显得太凉薄,怕是要得罪四阿哥。
她站起身来,只能忍着满心雀跃,露出丹分担忧,甚是挚诚地说道:“皇上身份贵重,不管是前朝、还是后庭,还有诸多事宜等着皇上做主。皇上虽诚孝,也要多保重龙体才好,”
不过是随口几句,却是取悦了四阿哥,使得他对于这个庶母又多了几分好感。
他站起身来,微微躬身道:“劳和母妃教诲,胤禛记下了。”
和妃哪里见过这样乖顺的四阿哥。神色一僵,不过迅速掩饰过去,起身告辞,带着太监宫女离去。
四阿哥的心情,意外地好起来。
他望了望永和宫正殿的方向,不再像过去那般心痛。
看来,是他生母没有因为他是新皇帝,对他巧言令色,这对他说不定也是好事。起码,就少了许多顾及与掣肘。
若是生母对他如沐春风,再跟他为十四阿哥求高爵显位的话,他还真为难。
如今这样,明着撕破脸,生母不顾及他这个做儿子的心情,他这个。做儿子的,自然也就能不顾及生母的感受。
他这边想开了,离开永和宫的和妃却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
她将与四阿哥之间说的话,翻来覆去琢磨了好几遍。确定四阿哥的态度,在她提及弘历后,越来越温和,她才松了一口气。
看来,四阿哥还是领自己情的。
由此,她又想到康熙。康熙专程让她抚育弘历。而没有让德妃这个亲祖母抚育,是不是想到身后事,为自己寻个好靠山。?
想到这些,和妃的眼泪就止不住了。她低下头,用帕子拭泪。
她却是没有留意,打从她从永和宫出来,就有人盯着她的行迹,这落泪拭泪尽入他人眼底……
从衙门出来,曹颙与几位堂官一块儿进宫。
等到晚祭结束,已经是戌初晚上七点。
天有些阴,洋洋洒洒地下起雪来。
宫门外,有曹家下人抱着防雪的披风等着,是初瑜使人送来的。
曹颙骑在马上,看到落雪,首先想到的是,今年冬天雨雪多的话。明春直隶当不会再大旱了吧。
直隶挨着京畿,是第一紧要大省,最是乱不得的。
旁的省份,遇到天灾人祸。朝廷还能选择救不救济、如何救济,可量力而行;换做是直隶,朝廷就没的选择。不仅要救济,半点不容有失。
地方官仓没米,国库没银子。曹颙这个户部的副堂官,切切实实地感觉到,这“风调雨顺”四字对国民生计的重要。
回到府中,刚一下马,就听管家曹元上前报道:“老爷,十三爷来了
曹颙听了,挑了挑眉,甚是意外。
十三阿哥这个时候来曹家,所谓何事?
就听曹元继续道:“小的原是请十三爷进客厅小坐,好使人去给老爷送信,十三爷却说,今儿是来瞧老太太的,叫小的使人通报。老太太那边得了消息,就由太太陪着,出来与十三爷说话。”
曹颙听他说完,带着几分不解。直接去客厅见客。
客厅中,李氏看着眼前的物件,久久无语。
眼前总共摆了四样,一尊犀牛角雕的文殊骑狮坐像,一尊紫金兽耳香炉,一对象牙雕花鸟笔筒,一对白玉龙凤纹环形玉佩。
她幽幽地叹了口气,抬起头来。道:“十三爷,这些东西太贵重,奴才不敢收
十三阿哥见她如此生疏,道:“这是皇上的意思,皇上说了,皇阿玛大殓之日,本当请太夫人同去。但是听他事务繁忙,疏忽了此处,过后甚是不安。这些东西,是皇阿玛生前用过之物,留给太夫人做个念想……不只太夫人这边,诸位皇兄皇弟。也都分有皇阿玛遗物,不过要等到皇阿玛出殡后才分赐下去……”
这份礼遇,让李氏感动,却也让她不安。
只是这新皇四阿哥威名在外,李氏心中愕惴。
若是这些东西,只是十三阿哥送来。她还能措辞推脱;既是新皇钦赐。哪里有拒绝的道理?
李氏本就不是善言之人,看着十三阿哥。竟不知当说什么。
这会儿功夫,曹颙到了。
他只听了十三阿哥所说最后那一句,不过听到“遗物分下。”再看到李氏面前摆着的物件。也就猜得差不多。
见曹颙回来,十三阿哥对曹颙道:“为了来你这儿跑腿,爷还没有用晚膳,今儿可是厚着脸皮,要好好吃你一顿。”
曹颙听了,道:“只要十三爷不嫌弃寒舍饭菜粗鄙,别说一顿,就是十顿百顿也是有的。”
十三阿哥闻言,不由莞尔:“好啊。在你眼中,爷就是个吃货不成?”
两人说口这两句,到是化解了厅上原来的沉重气氛。
李氏看着那些东西,晓得自己没有回绝的余地,只是不知这受了御赐之物,用不用跪地磕头谢恩。
想了想,她还是问曹颙道:“颙儿。皇上有东西赐下,你是不是当随我叩头谢恩?”
没等曹颙说话,十三阿哥摆摆手,道:“没有外人在此,太夫人不必多礼。皇上说了,等福晋们进宫后,就请太夫人多多走动”
李氏见状,点了点头,对曹颙道:“我身份所限,怕是无缘陛见。你赶明儿见了皇上,要记得代我叩谢皇恩。”
曹颙躬身应下,李氏便请十三阿哥慢坐,她带着初瑜下去预备素席。
十三阿哥起身相送,待李氏婆媳走了,才瞥了曹颙一眼,冷哼一声。道:“曹颙,莫非爷近日得罪你了。
第十三卷 雍之始 第九百九十九章 责问
曹颙有些愕然!“十三爷……这话几从何说起。”
十三阿哥见他不知所谓的模样,冷哼了两声,道:“若是爷没得罪你,为何你的虎骨膏四处都送到了,就是落下爷?”
这可是“欲加之罪”那虎骨膏,曹颙拢共就送了七阿哥与十六阿哥两人。
见十三阿哥虚张声势,曹颙先是觉得好笑,随后猛然警醒。
七阿哥处的虎骨膏是初瑜打发管家去送的,若是外人晓得也没什么;十六阿哥处,是曹颙在说完私话送的。
北方人多风湿,权贵人家,虎骨膏也算常见的。十三阿哥若是没有准确消息,也不会笃定十六阿哥处的虎骨膏是自己所送。
十六阿哥只是个无权无势的无爵皇子,为何还这般受关注?莫不是因十五阿哥的缘故,受了猜忌?
曹颙心里转了几个弯,面上露出讪讪之色,道:“是前些日子得的四匣好膏药,原想着孝敬十三爷的,只是十三爷如今身份不同”
以十三阿哥的通透,不难猜到曹颙的心思。这个时候诸多辩解,还不若实话实说。
果然,十三阿哥见他实诚,面色好看些,带着几分责怪道:“你呀你,思虑太多,也不怕长白头发。即便爷封了爵,就不是爷了?就让你对爷避而远之?若是你只是朝臣,爷还能体谅体谅你;你身为和硕额驸,爷的亲侄女婿,这关系是能断得了的?”
口气中虽带了责备,但是他心中并没有真生曹颙的气,反而因他的“退避”感触曹颙多。
从十四日,被封亲王、委任为四个总理事务大臣之一,至今不过短短五日,十三阿哥府从过去的门可罗雀到如今的车水马龙。
因十三阿哥差事繁忙,上门的男客多是为了送礼而来,多是由管家打点;这女客,有的还是宗室长辈,十三福晋只能陪着应酬,一天到晚,不胜其扰。
十三阿哥见状,心疼妻子,想要闭门谢客。十三福晋是女人,想得多些,怕因自己的缘故,使得丈夫名声受损,被戴上“狂妄”的帽子,劝阻了丈夫,勉力支撑。
十三阿哥沉寂多年,尝遍世态炎凉、人情冷暖,对于这些“锦上添花”之人,多是嗤之以鼻。
越是有这样人比对着,越是显得当年“雪中送炭”之人的可贵。
岳父家、连襟家、曹家他们对十三阿哥府这些年的援手,十三阿哥牢记心头。
乍升高位,他虽是提着十二分小心,也不愿因这个缘故,就断了同曹家的往来。那样的话,他岂不是成了忘恩负义之人?
听着十三阿哥的责怪,曹颙只能带了几分惴惴听了。
他想起十三阿哥壮年病逝之事,不由地收敛了脸上尴尬,正色道:“十三爷,有句话臣说了,许是逾越,却不吐不快。”
十三阿哥听了,倒是生出几分意外。
他晓得曹颙的性子是极谨慎的,凡事都按照规矩来,鲜少有不合规矩之事。
“有话就说,客套行么?”十三阿哥道。
曹颙斟酌着,说道:“十三爷,虽说您如今正当盛年,可早年劳损过甚,这几年身子才不过刚养好些。如今又是国丧,又是国事,十三爷您也当多多保重身体为要……若是积劳成疾,使得皇上担忧,到辜负了皇上这番器重之意……”
十三阿哥闻言,颇为动容。
这般单纯的关切,除了十三福晋,也就只有曹颙。
他叹了口气,道:“外头都说爷“大器晚成”,爷定会好好爱惜自己,多给皇上当几年差。”说到这里,顿了顿,看着曹颙道:“你也不必因怕给爷惹嫌疑,就避而远之。皇上是个重情分的,晓得咱们两家这些年的交情,万没有因这个怪罪你我的道理。”
曹颙无意与十三阿哥辩论。只能默默。
四阿哥是重情分不假,但是皇帝就是皇帝,出发点与常人不同,忌讳的事情也多。今日恩重时,什么都没错;明日论罪事,对也成了错。
十三阿哥见曹颙不说话,只当他听进去自己的话,心里松快许多。
这会儿功夫,初瑜已经置了素席送过来。
十三阿哥忙了一下午,倒是真饿了,就着几道烧蔬菜,吃了两碗米饭,才撂下筷子。
看看座钟,时辰已经不早,十三阿哥道:“快别藏着掖着了。赶紧地把你的好药给爷拿出来。爷这几日,真有些骨头酸。别只拿一匣,皇上那边你也得孝敬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