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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结 重生于康熙末年(雁九)第340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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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结 重生于康熙末年(雁九) 作者:肉书屋

    桌的胆瓶、珊瑚桌屏都过了一遍。最后确定到座钟上,小心地回道:“皇上主子,卯初二刻(凌晨五点半)了

    康熙直直地望向那座钟,似是不敢相信。

    这小太监是魏珠的徒孙常青。也是个机灵的。见康熙如此,他就掂掂地退身到窗前,抱了那座钟到炕边,双手高举着,送到康熙眼前。

    这么近的距离,即便康熙老眼昏花,也看得清清楚楚,确是卯初。

    他的脸色越来越白,眼睛越来越红。

    此时此刻,若是还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处境,那他就白当这六十多年皇帝。

    他咽了口吐沫,润了润自己肿着几乎不能发声的喉咙,慢慢地问道:“都哪些阿哥,在园中

    常青听了这话,愣了一下。

    应该是问,哪个阿哥不在园中吧?皇帝都病了,没有差事的阿哥,自然都要侍疾。

    “除了四阿哥、五阿哥与十二阿哥外。其他皇子阿哥都在园中。”常青斟酌着回道。

    直到此时,康熙才明白十三阿哥为何要阻挠自己做其他安排。

    皇子阿哥都在畅春园,隆科多所在步军都统衙门与巡捕营不是吃素的。他们既筹划至此,畅春园驻军中,肯定也有不忠之人。

    要是事情拖延下去,最需防备的就不是四阿哥,而是隆科多。

    若是他再“不甘”下去,爱新觉罗家的江山危矣。

    在这之前,康熙原以想了好几个法子。叫四阿哥与十三阿哥兄弟反目。帝王的骄傲,使得他容不下背叛,即便是他的儿子,他的骄傲也不能容忍。

    然后,此刻,他的心情也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信错了人,将京畿三分之一的人马交到隆科多手中。

    隆科多背后,可是被称为“佟半朝”一门两公的佟家。

    他既野心不小,为贪擎天拥立之功,背弃了自己几十年的信任;难保不会丧心病狂。再生出其他什么心思。

    康熙再也支撑不住,眼睛一闭。失去了意识……。

    清晨的清河大营,校场上传来兵丁操练的声音。

    北风已歇,雪已住,天上碧蓝如洗。东方金轮初升,红光万丈。

    寒冬时节能有这样的好天,使得操练的士兵心情也好些,大家喊号子的声音都亮堂了不少。

    一切似乎都同往日一样,没有什么不同。只有几个心细的参领,发现都统与副都统今儿都没露面。

    不过,也没人多想,谁都晓得这几日新都统刚上任。

    新上任的都统都是黄带子,平素在城里想来是享受惯了的,初到兵营早上起不来也是情有可原。都统不露面。副都统为了避上司锋芒,自然要避讳些。

    他们却不知道,除了镶白旗都统这两日请假没有回营外,其他几位都统、副都统,都在镶黄旗都统的官署中。

    说是官署,不过是镶黄旗西北处的五间营房。

    八旗编制,每旗设都统一,副都统二。

    这清河大营营地,总计当有三位都统,六位副都统。

    然而,此刻,在十三阿哥面前。只有两位都统与三位副都统,另外三位副都统,早已变成尸体,扶尸在地。

    他们的死,并非“师出无名。”而是背负着“勾结内臣,用心叵测。”的罪名被斩杀。

    其他人。则是“奉命”留守清河大营,以待“皇命”

    没想到,这一待就是一昼夜。

    直到十三日丑正(凌晨两点)才有内侍来大营传旨,着十二阿哥与十三阿哥畅春园见驾。

    这一昼夜,十二阿哥一句话都没有同十三阿哥说。

    那晚,他是在被窝中,被十三阿哥与魏珠叫起的。

    就在他迷迷糊糊间,手中被塞了钢刀,而后在十三阿哥的“助力”下,斩杀了镶黄旗的副都统。

    这个副都统出身满洲权贵,早年在御前做侍卫。向来为康熙所倚重。称得上是帝王心腹。

    十二阿哥当时还懵懂,真以为十三阿哥是“奉旨”行事。等到过后。发现十三阿哥已经掌控清河大营,他才反应情形不对。

    可是连后悔药都没地方买去,他犯下如此祸事,就算到御前,也摘不干净。

    他小心翼翼这些年,生怕背负半点是非,他实不明白为何平素看来十分为善的十三阿哥竟这般算计自个儿。

    不知道十三阿哥是不是觉得理亏。也缄默,没有主动说什么。

    等他们兄弟两个到清溪书屋时。这边已是灯火透明。不止三阿哥、七阿哥等人都在,连几个小阿哥也都在。除了皇子阿哥之外,等着候见的唯一的外人,就是九门提督隆科多。

    少一时,就有内侍出来传旨。传众人觐见。

    因康熙所在内室地方有限,所以只有几位大阿哥与隆科多被传至御榻前,十六阿哥以下的小阿哥,则是跪在帘外。

    康熙侧过脸来,视线直直地落在隆科多身上。

    隆科多虽俯身在地。似乎也察觉到康熙的视线。他的身子一僵,没有抬头,只是将脖子压得更低,将额头磕到金砖上。

    康熙长吁了口气,将已经到嘴边的话又咽下。

    他的视线移开,在每个皇子阿哥身上扫过。这都是他的儿子,他曾引以为傲的儿子,他曾厌恶诅咒过的儿子。

    三阿哥的发辫乌黑,看来是染了头发。前些年,他曾进贡过染剂。康熙没有用。只希望他像爱惜自己头发那样,爱惜自己的羽毛,安安分分的做个宗室亲王。

    七阿哥的身子佝偻着,同三阿哥相比,他反而是显老的厉害。这个,儿子,打小就忧思过重,二十出头就有白发。都说无欲则网,他因身体残疾,母族不显,注定与龙椅无缘,本当过得自在些。但是身为皇子,又有那么多强悍的兄弟,使得他不得不竭思苦想、步步为营,只为自保。

    九阿哥性子太阴柔,行事又太偏激。康熙对这个儿子,是又恨又爱。恨的是他没有正形,没有皇子阿哥的稳重与上进;爱的是他天性自然不作伪,从不掩饰自己的贪鄙之心,是皇家少有的直性之人。只是他是皇父,能忍下这样一个儿子;那个人。是能忍的么?

    康熙的眼神一暗。又转向九阿哥身边的十阿哥。

    这个儿子,外粗内巧,大智若愚。即便曾涉及夺嫡之争,也是从属之流,没有在风口浪尖,加上有个显赫的母族,不管是谁上台,当不会太难为与他。

    十二阿哥……还是一往的畏畏缩缩,带着几分胆怯与几分小气,叫人只有叹气的份。如此也好,这般怯懦,总不会碍了旁人的眼。

    十三阿哥……

    十三阿哥……

    康熙的目光不知飘向何处,声音沉稳而清晰:“皇四子胤禛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著继朕登基,即皇帝位!”

    这一句话,如霹雳一般,将众位皇子阿哥给震住了。

    即便无人敢在御前喧哗,但是你瞧瞧我、我瞧瞧你,满脸的不可思议。

    九阿哥膝行两步,想要说话,被十阿哥一把拉出,堵住他的嘴巴。

    康熙没有再说话,只是轻轻地摆摆手,示意众人退下。

    九阿哥还在挣扎,却被十阿哥紧紧拉住。他体型肥硕,十阿哥却是骨骼清瘦,拉着他很是吃力。

    十三阿哥见状,走到九阿哥另一侧,同十阿哥一道,将九阿哥驾了出来。

    这会儿功夫,十六阿哥、十七阿哥带着二十、二十一、二十二、二十四的几位小阿哥也退到书屋外。

    没有人吱声,大家都沉默着。不知下一步该如何是好。

    皇父的意思,是当着他们的面立储?可是储君何在?

    若是“遗命”的话,那他们现下是不是就该准备着拥立四阿哥登基。给四阿哥叩首分“君臣”:若不是“遗命”的话,他们还得继续守在这里,尽人子之责,给皇父送终。

    九阿哥使劲挣脱开来,打掉十阿哥的手,怒道:“为何拦我?我要寻皇阿玛问过清楚,他是不是受了糊弄?……“呜呜”话没说完,又被十阿哥给捂住嘴巴。

    “九哥,还请慎言!”十阿哥的面上带着几分郑重,望向九阿哥的眼神带了些许安抚与关切。

    九阿哥冷哼一声,望向眼前这些兄弟,刚好与正在打量他的三阿哥对了个正着。

    九阿哥挑了挑嘴角,不再多言。

    趁着众人没留意,十三阿哥凑到隆科多跟前,低声问道:“四哥何时来?”

    “一个时辰前皇上使人去南郊传四阿哥。”隆科多轻声回道。

    十三阿哥听了,不由皱眉。

    畅春园至南郊斋所六十来里地,这又是深夜赶路。再说了,局面如此紧迫,四阿哥如何能放心在斋所。原本多半是在圆明园。

    现下晓得有钦差传旨,他还得连夜跑到南郊,在那边承旨。

    这一番折腾下来,怕是一时半会儿到不了畅春园。

    幸好有十阿哥劝诫,将想要闹事的九阿哥压下;三阿哥虽也是心有不服,但是他向来爱惜名声,不敢冒抗旨不尊的罪名说什么。

    康熙已成不渐之势,十六阿哥与众人商议后,将其移到清溪书屋正寝。

    除了年幼的二十四阿哥,年方七岁,浑不知愁,早已在十七阿哥的怀中沉沉睡去;其他的皇子阿哥,都被“寿终正寝”四个字,压得心里沉甸甸的。连满心不忿的九阿哥,也再没了动静,只在寝殿外凝望。

    从寅时到天亮,从天亮到巳初(早上九点),短短几个时辰,对于众人来说,却像熬了几天。

    四阿哥,终于来了。

    他疾行而来,再无平素的稳重。“蹬蹬”地留下一串足音,顾不得同守在外头兄弟打个招呼,就直接奔进康熙的寝殿。

    众人看着他消失的背影,神情各异。

    大家都晓得,或许从今日起。兄弟之间就不同,他们少了位皇弟或者皇兄,多了个新皇主子。

    这一日,越发显得漫长。

    除了四阿哥三次进寝殿问安之外,再也无人得到宣召。

    除了进寝殿问安外,其他时间。四阿哥随同众人一样,都在寝殿侯见。

    说得好听,是“候见”,大家伙心知肚明,不过是等着皇父“宾天”

    康熙已陷入昏迷,太医每隔半个时辰。进寝殿请一次脉。

    戌初(晚上九点),一代帝王。康熙大帝,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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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20120705 19:22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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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三卷 雍之始 第九百九十四章 钟声

    曹府,梧桐苑。 曹颙躺在炕上,睁着眼睛,许久不能入眠。圣驾在畅春园,龙体如何不是他这个臣子能晓得的。他只知道,户部折子,已经压了三日没有批。

    御前批下的折子,最晚是在十一月初十;那以后,户部递上去的折子,就石沉大海,没了消息。

    李氏前几日去国公府,多吃了几盅酒,而后见了风,这两日有些不舒服。初瑜既要侍奉婆母,还要看顾幼子天宝,早已乏极,躺在曹颙身边,沉沉睡去。 就在这几日了吗?

    塞什图本就不是固执之人,加上这几年国公做的,早已不是吴下阿蒙。他当会顺势而为,自保应该没问题。 曹家这些年,在曹寅、曹颙父亲两代人的小心经营下,已将隐患除。

    曹颙闭上眼睛,心中担心的,早已不是以前惦记的抄家灭族之祸,而是畅春园有异变,四阿哥当不上皇帝。

    要是皇帝不是四阿哥,那曹家未来的政途,就是双眼一抹黑。

    四阿哥登基,最大的保障是隆科多。最大的变数也是隆科多。

    迷迷糊糊中,就听到远处隐隐的传来钟声。

    曹颙心下一激灵,从炕上坐了起来。

    他伸手撩开幔帐,钟声越发清晰。

    少一时,像是其他寺院道观有所想和。

    曹颙起身下炕,从衣服架上随后抹了件衣服,披在身上。

    他走到屋外,在寂静的夜里,悠扬的钟声分外清晰。除了钟声。还有络绎起伏的大吠声。

    曹颙的心绷得紧紧的,钟声长鸣,国丧日始。

    夜半风疾,曹颙却丝毫不觉寒意。他的思绪都飞到畅春园。恨不的立时得个结果。

    这时,就听到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伴着远处而来昏黄的灯光,门外响起敲门声:“哪位姑娘值夜,快开门?。

    梧桐苑的规矩,曹颙在时。上房不留人值夜。

    但是院子里也不能不留人侍候,要不然上房主子喊人,还得去后院排房叫人不成?因此。就在东厢房的小厨房旁。僻出一间来,做了梧桐苑的值房。

    每天晚上,由一个大丫鬟带着一个小丫鬟轮值。值班的灯火,是彻夜不灭的。

    所以,听到敲门声,立时有人在屋子里应了一声,随后就见一个丫头挑了帘子出来,几步奔到门边,隔着门问道:“王嬷嬷?”

    “是我,姑娘快开门!二总管有急事请老爷!”那人带着几分焦急回道。

    出来的是乐青,她将门栓打开,道:“嬷嬷轻声,太太这两日乏呢

    今天是十三,天上月亮将满。映射一地清辉。

    乐青背着上房。没有看到;王嬷嬷却是正对着上房,一眼就看见在廊下站着的人影。她唬了一跳。还没来不及反应,上房的灯亮了。

    这下子,窗里的灯光,天上的月亮,使得王嬷嬷认出曹颙。

    “老爷,二管家有急事请老爷,在二门候着。”王嬷嬷上前两步,躬身道。

    曹颙点点头,道:“我晓得了,你先回去。我更衣后过去。”

    王嬷嬷应了一声,提着灯笼去了。

    初瑜听到丈夫的声音,也披了衣服出来。

    远处的钟声还在敲着,初瑜的脸色立时变得刷白,带着几分不安唤道:“额驸?”

    曹颙回过头,将她拉到屋里,轻声道:“别怕!”

    初瑜方才听到曹颙交代王嬷嬷那一句,拿了衣服,却有些犹豫:“额驸要进宫?衣服……”

    “圣驾在畅春园,就算要进宫。也得等天亮,我到前院看看,先这么穿吧。”曹颙道。

    初瑜服侍他穿好,一肚子话要相问,但是又怕曹颙着急,话到嘴边又咽下。

    要说她不惦记是假的,七阿哥腿疾未愈,就往畅春园侍疾,如今赶上国之大丧,还不晓得他那边如何。

    她将琉璃八角莲花灯点上,要给曹颙照路用。

    曹颙摆摆手,道:“用不着,不过几步路,月光又亮。”

    曹颙走后,初瑜早已没了睡意。

    皇玛法宾天,婆婆那边……初瑜有些不放心,也穿戴好衣服。

    乐青听到曹颙出了院子。到上房侍候。见初瑜要去兰苑,乐青就寻了大毛披风给初瑜系好,主仆两人提着琉璃灯,往兰院去。

    兰院上房已经掌灯,初瑜进去时,李氏正披着衣服,坐在坑边发呆。

    见了初瑜,李氏也不意外,摆摆手。道:“先去看看天宝,小孩子耳朵灵,方才外头的动静惊了他。这会儿功夫才哄好。”

    天宝就安置在兰院正房的东暖阁中。

    李氏畏寒,原本与小孙子同睡。都歇在暖阁的;不过因她前几日病了,怕过了病气给小孙子,就搬回西屋。

    初瑜见状,原想接天宝回梧桐苑的。不让李氏小迁,李氏却是不肯。怕小孙子禁不起折腾,换了地方也休息不好。

    见婆婆执意如此,初瑜也不好多说,只是在侍疾的时候越发精心。

    到了西屋,见天宝在奶子的照看下。已经沉沉睡去,初瑜就又退出西屋。

    “钟声还在响。”李氏盯着窗户,喃喃道。

    初瑜坐在凳子上小心地打量着婆婆,不知说什么好。

    就算是京城百姓,也晓得这连绵不断的钟声,宣告着国丧伊始;婆婆养在官宦人家,又嫁入官宦人家,这点见识还是有的

    前院,前厅。

    就在曹颙过来这功夫,大总管曹元也听到钟声,赶了过来。

    自打张义携妻从广州回京,曹方就去了广州,接手张义先前的差事。自然,曹颙这里,还有旁的安排。

    广州是曹颙给自己留的后路,随便换做其他人经营,他也不能全然放心。

    张义回京后,就接替了曹方。当上了府中二总管。

    “胡同口有兵丁把手,内城戒严了”。张义的陈述,带着几分惊恐。

    谁都晓得,他们曹府几十年的荣辱。全在老皇帝身上。如今,皇位交替之际,怎能不叫人忐忑……

    曹颙挑眉道:“何处的兵马,可问仔细了?”

    “小的亲自去问的,是步军都统衙门的兵马。那个领头的小校,早先做过傅家大爷的手下,还晓得咱们府。听小的相问,他就多说了几句。他也不晓得缘由,只晓得出动了不少人,将内城的官邸都宿卫起来。”张义回道。

    曹颙听了,心中冷笑。

    名为“宿卫。”实是“防范。”怕宗室与权贵在这个时候闹事。

    不过也好,如此有了双保险,四阿哥这龙椅坐得也稳当了。

    虽不知康熙什么时辰驾崩,但是寺庙钟声响了这许久,内城已经执行戒严,那皇舆回宫怕也用不了多少时间。

    想到这里,曹颙对曹元道:“即日起,阖府挂白,上下服丧。”

    说完,又对张义道:“使人准备马,我稍后去皇城。”

    方才出来匆忙,没有在兰院驻足。现下回来,曹颙直接进了兰院。

    李氏此刻已是面上都是残泪,见儿子进来,忙低头擦拭干净。

    “母亲,节哀顺变。”曹颙心里叹了口气,轻声安慰道。

    李氏红着眼圈,摇了摇头,道:“我有什么好哀的。算起来,我活了五十多年,见过他的次数,两个巴掌都数的过来……年将七旬,也算小高寿……”

    她嘴里说得明白,但是眼中悲苦,却是遮不住的。

    这几年,她心中虽有怨恨,可也晓得自己一介孤女,到底是沾了血缘的关系,才过得比世家千金还要滋润。

    现下晓得皇上驾崩的消息,李氏还如坠梦中,不敢相信。

    她本就病着,乍听到这个消息,又就有些支持不住。与儿子、媳妇抱怨两句后,她就不再要强,歪到在坑上,险些推到了那副竹兰的插瓶。

    曹颙与初瑜小心地将她扶住安置。

    李氏看了看儿子,又看了看媳妇,道:“我乏了,要睡一觉。曹颙明儿开始,还有得忙,你们回去早点安置。”

    接下来这日,曹颙就跟看大戏似的。

    他是寅初(凌晨三点)从府里出来,到金水桥前时,早已经有不少王公大人在。

    大家就跟茶市场似,闹闹哄哄的。曹颙望了望远处的马车,看来自己选择骑马过来是明智的。

    接下来,曹颙就跟看大戏的感觉一般无二。

    天亮时,大行皇帝的皇舆在大军的簇拥下,缓缓而来。

    也不知是谁带头,大家相继跪下。立时哭声震天。

    瞧着他们鼻子眼泪都出来的。如丧考批的模样,曹颙真是瞪目结舌。还好,他早做准备,袖口擦了生姜,想要眼泪也便宜。

    在满目赤红时,他想起初上京时陛见的情景。那个时候的康熙。真像个慈爱的长辈。他不是石头心肠。要说不感激康熙的庇护是假的;只是后来发生太多事,使得那样感激都了无踪影,

    接下来,曹颙看了一场大戏。

    雍正扶着皇舆。双眼含泪,徒步随行。亲手扶至宫门。

    诸位王公大臣与皇子阿哥。都拼了命的嚎叫。

    听说七阿哥留守唇畅春园后,曹颙最后那点担心也都烟消云散。

    四阿哥在御辇旁,已经没有早先的内敛与低调,只剩下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势”

    曹颙关注着四阿哥,四阿哥似乎留意到,也望向曹颙看了两眼。

    将大行皇帝安奉在乾清宫后,四阿哥就使人召礼部官员,安排大行皇帝大殓之事。

    因看到曹颙。四阿哥想到李氏身上。

    等到礼部官员跪安,四阿哥才想起方才礼部所拟,大行皇帝大殓时。王公贝勒

    文武百官近前寄相思;公主福晋们的也能就近照看。

    李氏的身份是外命妇,不能近前瞻仰致哀

    第十三卷 雍之始 第九百九十五章 大殓

    太和门外,一片缟素。曹颙站在队列之中,脸上被寒风吹得有些僵。从卯初(凌晨五点)进宫,他已经站了几个时辰。站了这许久,加上他昨晚没有睡好,精神头不足,就有些昏昏沉沉。幸好虽食欲不振,出来前他还是就着小米粥吃了半盘子花卷,倒不至于饥肠辘辘。他看着队列前,身子如风中枯叶的老臣,很是不厚道的想,怕是一场国丧下去,就有几个老臣得“面君”去了。方才七十多岁的工部尚书。就是昏厥在地,让人抬出去的。

    直等到酉初(下午五点),才有礼官过来,引着百官顺着甬道,缓缓地往乾清门去。

    按照世祖驾崩时的规矩,二品以上文武大臣在乾清门内列队,从二品以下汉文官列队乾清宫广场东侧的景运门外,汉武官列队广场东侧的隆宗门外,满蒙官序立乾清门外。

    根据吏部记档,至康熙六十年。文职京官有两千五百五十余人。武职京官四千三百余人。

    总计将近七千京官,这还不算宗室与在京候缺的官员。

    总不能让这些人全都涌入乾清宫外,所以只有正五品以上官员入内。五品以下、七品以上官员在太和殿广场致哀,七品以下至不入流小吏,则只能在宫门外列队。

    饶是如此,这乾清门内外,聚集的王公百官也数以百计。

    曹颙于乾清门内,随着其他文武大员列队。在文武大员之前,是宗室王公。公以下宗室将军,则是随同其他满蒙官员,与乾清门外列队。

    在宗室王公前,乾清宫前的丹陛上,则是大行皇帝的子孙。

    曹颙眯着眼睛,望了望丹陛上的皇子皇孙,有些奇怪。

    按照世祖时的国丧礼仪,这皇子皇孙是在丹陛下,宗室王公前;丹陛上列队的应是公夫人以上的宗室命妇、县君以上宗女。

    以曹佳氏、曹颙、初瑜的身份,都要进宫来举哀。

    现下,却是不见她们的身影。

    又站了小半个时辰,天色幽暗下来,乾清宫内外掌灯,立时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等到戌初(晚上七点),哀乐声起,大行皇帝大殓。

    乾清宫门前正中位,四阿哥失声痛哭,跪倒在地。

    乾清宫广场内外官员侍卫,也随着尽数跪倒,一时之间,哭声震天。

    大脸后,四阿哥亲入内,于梓宫前设几筵,致奠。王公百官随着。行了大礼举哀,如是而三。

    这一番折腾,直到戌正(晚上八点),才算礼毕。

    皇子皇孙、宗室王公与大学士、内大臣、侍卫要在宫里守夜,曹颙则随着其他官员,列队出宫。

    明日起,他只需要在早、午、晚祭时,到乾清门内哭临即可。

    还没等上马,他就听到有人说起新皇今具下的几条旨意。

    因要为大行皇帝举哀,新皇哀痛方深,心中繁乱,无法顾及政务,因此命三阿哥、十三阿哥、隆科多、马齐为总理事务大臣。除了新皇藩邸事务外,其他政务都交由这四大臣。

    七阿哥、十三阿哥俱封亲王。皇孙弘哲为郡王。

    十四阿哥驰驿回京,西北军务。由公延信与四川总督年莫尧接管,大将军印敕暂交平郡王讷尔苏署理。

    户部尚书孙渣齐署理工部事务,两江总督查弼纳暂理礼部事务,乾清门一等侍卫拉锡暂管理藩院事务。

    十三阿哥与隆科多的当权,曹颙并不意外;另他意外的是,岳父七阿哥在这个时候晋升亲王。

    不过仔细想想,也能说得过去。大行皇帝诸子中。排行靠前的几位皇子,都已经得封亲王,四阿哥无法再加恩。

    这个时候,他还没有正式登基。要是只加封十三阿哥一个的话,显的有些任人唯亲;使得七阿哥升一级。加恩兄弟,也利于宗室安定。

    并没有发生新皇登基,就立时抄家之事。

    曹颙松了口气,这样平稳过渡很好。生生站了一整天,现下这腿脚、腰好像都不是自己的,骑在马上,他觉得自己都坐不直了。

    再看其他官员,也都比他好不到哪去。

    入夜的京城,处处都是白灯笼,看得人心里发怵。

    终于回到家中,曹颙下马时,已经有些站不稳。

    进了大门,看到蒋坚在,他才想起蒋坚的婚期定的是十六,因在国丧期,怕是等推迟了。这音乐嫁娶。官禁百日、民禁一月。

    蒋坚跟着曹颙在户部当差,虽只是书吏,但是也不算民了。看来。这婚期要推到明年三月。

    “非磷,使人往钟氏处送几腔羊。”曹颙随口代道:“婚期改期之事,也早日说一声比较好。”

    这国丧开始,京城四十九日之内是禁止宰牲的,城里过两日就没有猪羊肉卖了。

    幸好曹颙这边,不仅有他从围场拿回来的那十几头鹿,还有十六阿哥后来使人送来的七、八车羊髅子。

    蒋坚躬身道谢,曹颙又对曹元交代两句,让他准备七阿哥府、十三阿哥府贺礼。

    听说初瑜还没从宫里回来,曹颙就没有回梧桐苑,而是直接去了兰院。

    兰院上房,天佑、恒生、长生都在。围着坑桌,陪李氏说话。

    曹颙见了,曹颙觉欣慰。他与初瑜都不在。李氏病尚且没好利索,有孩子们在身旁,也省的老太太过于伤怀。

    见曹颙进来,除了李氏。众人都起身见过。

    不管是旗学,还是上书房,今儿都停了。

    李氏见儿子回来,满腹疑问,不知该从何处相问。

    曹颙见状,就借口夜已深,打几个孩子下去安置。

    长生年岁小,熬到这时候,已经打着瞌睡,满眼泪花;天佑却不肯就走,犹豫一下,道:“父亲,既是母亲未归,儿子与弟弟去前院候着,等母亲回来再安置可好?”

    即便女眷比外臣延迟出宫,也当晚不了不少功夫。

    曹颙估摸初瑜也差不多快到家了,便点点头,成全了儿子的一片孝心。

    李氏少不得嘱咐几句,外头风大。让孩子们加件衣裳,仔细吹着什么的。

    等几个小的出去,曹颙坐在炕桌边。道:“母亲这边,有什么现成的吃食没有?儿子站了一日,可是饿得狠了。”

    李氏伸出胳膊,摸下儿子的手背,触之一片冰凉,不由皱眉:“难道是在宫殿外头站着?”说着,她又唤绣鹤去给曹颙准备吃食。

    “殿里都是宫妃与宗室命妇。岂是外臣能进的?”曹颙见她关切,道:“儿子还好,前头站着的一个尚书体格肥硕,给儿子挡了风。可怜那些老大人,冷风了吹了一日。明儿能不能爬起来,都是两说。”

    李氏有些怔神,过了半晌,方低下头,轻声问道:“皇上……走得可安……。”

    “昨日丑时觉得不行的。将皇子阿哥都召到御前,说了遗命,令四阿哥继位,戌时没的……大脸时,新皇命王公百官近前瞻仰。大行皇帝神态祥和,想必去的安宁”前边一句,是曹颙听说的,后边则是他猜测的。

    四阿哥虽让王公百官近前,但是人数众多,前面真能到棺寝前探看的。除了皇子就是宗室王爷了。

    不知道,四阿哥叫众人上前。是不是为了表示青白,以显示大行皇帝确实是寿终正寝。

    曹颙只知道,若没有四阿哥的安排,列队一整日的文武官员,不会对康熙驾崩前动静知晓的这么详细。

    他多嘴说这些,不过是担心李氏……

    李氏听完,长吁了口气,见儿子满脸担心地看着自己,红着眼圈说道:“颙儿放心,我虽为皇上崩难过。却无丧亲之痛。我知道,因太后的另眼相待,这些年来外头说什么的都有……可是,皇上终没认我。我也不会厚颜自认为帝女,在我心中,皇上就是皇上,是咱们曹家三代效忠之人,”

    曹颙看着母亲,安慰道:“有失必有得,母亲虽没有在尊贵身份,却比旁人多了几分自在。”

    李氏却是不赞同的摇了摇头,道:“妻以夫贵,母以子贵。同宗室贵人比不得,与外头的人相比。我已经是极满足,怎就不尊贵了?往后。就等沾儿孙的光了。”

    曹家的伯爵,已经是封得够高。

    如今不像开国初,没有军功,想要封公,只有是外戚推恩。这京城人家,民爵中封公的不过十家。曹颙这个伯爵,也算能拿得出手了。

    “儿子怕是没机会转武职,等恒生大了,赚了军功,给母亲捞个公太夫人的诰命回来。”曹颙说道。

    说起儿孙,原本有些伤怀的李氏也露出几分笑模样:“都是好孩子。天慧虽没回来,也使人回府来请安了。”

    母子二人正说着话,初瑜回来了。

    这会儿功夫,绣鹤已经使人备好了饭桌,过来请示李氏摆在何处。

    李氏见儿子、媳妇都带着了乏色,道:“耗了一整天,你们也都累了。回自己屋子吧,饭桌也摆那边。”

    曹颙与初瑜应了,一道回了梧桐苑。

    梳洗完毕,夫妻两个饿得没力气说话,先把空了一日的肚子打点好。虽说晚上不该多用,但是现下也顾不得。不只曹颙吃的多,连初瑜也多喝了两碗粥。

    等他们刚吃完,李氏又使人送来姜汤。

    曹颙吹了一日,这会儿身上有些热,趁热喝了两大碗姜汤下汗。

    等丫鬟们将饭桌撤下,夫妻两个上炕安置,初瑜才讲起这一日遭遇。

    原来,她本随着宗室命妇在乾清宫前丹陛上排班,后来新皇恩典,允她们进乾清宫。与内命妇后排班。

    “宜妃娘娘怕是要倒霉了!”初瑜心有戚戚然道:“头晌皇玛法遗体刚到乾清宫时,宫妃跪拜,宜妃娘娘站在太后身前。皇伯父正好进来。虽没有当场怒,那眼神可怕人。”

    “咦?”曹颙所了,有些好奇。

    后世电视剧中。好像有这样的桥段,曹颙还以为是杜撰。宜妃能在后宫风生水起数十年,熬成四妃之首,不至于这样没脑子,众目睽睽之下压新出炉的太后一头,没想到竟是真的。

    “说句实在话,也不能全怪宜妃娘娘。德妃娘娘既成皇太后,内侍都巴结着,请她列首位,她却是仍将首位空出来。贵妃娘娘本在东边位,见德妃娘娘如此,都没敢与之比肩,硬是空了两位出来。宜妃娘娘来的晚。许是没留意,就还在首位站了”初瑜说道。

    听着这内殿波折,曹颙想起一事。那就是德妃与四阿哥母子不和,不接受太后封号之事。

    宜妃这个时候出差池,怕是要成为四阿哥母子反目的炮灰”

    第十三卷 雍之始 第九百九十六章 失踪案

    次日,曹颙与初瑜还要进宫,夫妻俩起了个大早。

    昨日还不觉得什么,这一觉起来,只觉得浑身骨头酸涩,曹颙揉了揉自己的腰,让初瑜寻出一匣子虎骨膏,烤了两片膏药,贴在腰眼上,才觉得好些。

    曹颙看着这匣子虎骨膏,想起岳父七阿哥。

    七阿哥原本留守畅春园,但是昨日下午也回到宫中守孝。他腿脚不便利,怕是比常人更累。

    还有十三阿哥那边……

    曹颙家中这虎骨膏,是同仁堂专制,用得上好的虎骨。

    说起虎骨膏,并不算稀罕之物。算是常见膏药,京城稍大的药房。进去都能卖到。但是这虎骨难寻。市面上多是鱼目混珠,用豹骨、黄猊骨,甚至牛腿骨冒充的。

    即便偶尔有真的虎骨膏,也多是用年老故去之虎,或用病虎的骨头熬制,药效如何,就无法考证。

    反正不管真假,市面上的虎骨膏多掺了靡香、冰片都贵重药材,看着就够唬人的。

    难得同仁堂入秋收购了一幅上好的虎骨,是山中猎户猎得成年公虎的完整骨架。

    现下乐家的同仁堂还没有后世的名气,但是曹颙信服。他在内务府当差时,曾提挈过乐家,使得乐家成为内务府药房的生药供应商。

    乐家家主感念曹颙这番恩情,这些年来逢年过节,都要带着子侄亲到曹府给曹颙请安。

    曹颙则是投桃报李,将乐氏父子介绍给十六阿哥,算是给乐家在内务府找了个大靠山。

    这做虎骨膏时,乐家就留下脸骨与头骨,单独做了几匣子给曹家送来。又顾及曹颙夫人年轻,这靡香一味不利子嗣。便舍弃不用,另添了几样温和的药材,中和了虎骨的药性,又盖住虎骨的腥气。

    制好后,用巴掌大的玉匣盛了。也不过得了四匣。

    前几日才送来,曹颙原打算使人给十三阿哥送两匣去,又赶上去通州查官仓,而后去南苑,这一路忙下来,竟忘了这茬。

    今日想起来,十三阿哥那边却是不能送了。

    十三阿哥咋升高位,最是需要忌讳的时候。

    四阿哥乐意器重十三阿哥,却未必愿意见到十三阿哥私结大臣。

    “寻两匣出来,给岳父送一匣……剩下的,我寻个机会给十六爷……” 曹颙说道。

    初瑜听了,有些意外:“额驸不是觉得用的好吗?咱们不留一匣?”

    早先曹颙提对她提过一句,说要分一半给十三阿哥。

    曹颙道:“十三爷那边,先不送了……剩下两匣,留着咱们自己用。”

    初瑜已经知晓十三阿哥封亲王,授命成为总理事务大臣之一,听了丈夫的话,想到其中关键,便没有多问。

    少一时,夫妻俩用了早饭,双双去兰院请安。

    李氏已经起来了,坐在佛龛前诵《金网经》,直到儿子媳妇进来,才放下手中的佛珠。

    她是命妇,亦要为大行皇帝服丧,去妆剪发,浑身缟素。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想开了,她看起来气色到是比昨日好些。

    她问了两句,晓得曹颙只是早、午、晚哭临,其他时候还回户部衙门办公,便没有多说什么,转过头去问初瑜。道:“天佑他父亲还能出宫。你就要在宫里守一整日了吧?”

    初瑜点点头,道:“应是了,都是女眷,出入避讳之处多,总不好一日三遍的折腾。”

    李氏点点头,拿出两个荷包。递给初瑜道:“这有包怡糖,还有包炉果,带着身上,饥的时候填吧填吧,省得伤了胃。”

    初瑜没想到婆婆这般体贴,屈膝接过,带着几分感激。

    李氏温煦地看着儿子、媳妇道:“家中之事,就交给我,你们放心去吧。只是要记得爱惜自己。如今天寒地冻的,要是病了。可是要遭罪。”

    曹颙与初瑜应了,又陪李氏说了几句闲话,才一道出府进宫。

    早祭在卯正(六点),过程比昨日大捡时简便的多,曹颙不过两刻钟就完了差事。

    若是寻常,这外臣进宫都要搜身的,禁带违禁之物。

    这两日国丧,京官进宫的多。这搜查就含糊起来。左右以曹颙的身份。即便侍卫处搜查,也不过是走个过场,没有谁不开眼的,会去翻他身上。

    因此,他直接将一小匣虎骨稿揣在怀中,早祭完了,直接去阿哥所外。等十六阿哥。

    见到十六阿哥回来那刻,曹颙唬了一跳。

    十六阿哥脸色青白,满眼血丝。下巴上都是胡茬,双眼已经佝偻下去。眼下一片乌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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