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结 重生于康熙末年(雁九)第339部分阅读
完结 重生于康熙末年(雁九) 作者:肉书屋
苑小坐。
李氏晓得她们姑嫂有体己话要说,到是也不恼,只是使人预备曹颐最爱吃的两样奶饽饽送过去。
回到梧桐苑,初瑜将丫鬟们都打下去,只留下姑嫂二人说话。
曹颐脸上的笑模样没了,忧心仲仲地道:“嫂子,我们爷说有些不对头,这旨意来的不是时候,不知道宫里是什么意思?莫非要点兵?我们爷让我回来问问,哥哥有什么交代没有?”
听到“交代”二字,初瑜不由皱眉,回头看了半晌坑桌上的木匣。
“嫂子?”曹颙见她不吭声,低声唤道。
初瑜若有所悟,拿起那只木匣。推到曹颐面前,道:“可是巧了,就在三姑奶奶进府前,老爷使人送回来这个,还巴巴地嘱咐一句,给妹妹送一匣过去。”
曹颐打开来,睁大了眼睛。
“这这嫂子可知大哥是什么意思?”曹颐饶是再伶俐,一时之间,也没从这半匣子柿饼中看出什么。
初瑜摇摇头,没有多言。
祸从口中,有些事儿,即便是自家人,也不好宣之于口。
曹颐收起小匣子,带着几分糊涂离去。
李氏这边,则使人去请兆佳氏过来。初瑜有孝,是不好出门应酬的。既是三姑奶奶家的喜事,不好落下兆佳氏”
曹颐身为国公府女主人,毕竟不是无知妇人。亲戚女眷闲话,时而也会带出些朝廷大事。
等到马车将近国公府时,她低头看着那匣子,数着柿饼儿的数量,只觉得浑身发软,心里“噗通”“噗通”乱跳。
南苑,围场。
十七阿哥穿着行服,竟也带出几分英姿飒爽来。
“幸不辱命!”曹颙拱手道:“折子已经送回户部,天黑之前,应该能先送一部分银钱过来。其他的。还得十七爷使理藩院司官过去支取。”
十七阿哥盯着曹颙的脸,带着几分激动道:“这样说,折子批了?”
曹颙点点头,道:“批了。皇上不仅批折子。好像还有旨意连着传出来,我瞧着有几个内官带了侍卫出园。”
不是他多嘴,而是他晓得,这些话不单单是十七阿哥想听,后头还有个四阿哥。
都到这个时候了,能多卖点就多卖点好处。
若是能批折子,说明圣驾尚好;可是连着传旨意,十七阿哥有些拿不定主意。
他迟疑了一下,问道:“孚若既见了十六哥,那十六哥如何?”
曹颙斟酌着回道:“许是累着了,瞅着有些乏,但是瞧着身边侍候的人倒是比过去多。”
十六阿哥不耐烦拘束。寻常身边就算带人,多半也是赵丰一个。
十七阿哥同曹颙打了半天机锋。听了这一句,有些忍不住,皱眉道:“这话儿怎么说?”
他猜测不出御前是否有变故。低声道:“孚若,你怎么看?”
曹颙露出几分认真,凝神片玄,而后摇摇头,道:“看不透。”
这个时候,充当明白人,才是傻子。
曹颙送完十七阿哥回来,坐在书案后,思量这两日的种种。
看来,十七阿哥已经彻底依附四阿哥。对他其来说,这也是幸运事。
自己已经将十六阿哥行动不便之事露出去,若是十六阿哥在这关键时刻,对四阿哥有什么怠慢之处,四阿哥也会体谅几分。
塞什图那边,也透了风过去。
曹颙长吁了口气,自己好像没有什么再操心的,只要等消息就好。
他却不知,是日,御前奉命回城传旨的太监,不仅仅是他看见那两批。
在黄昏时分,还有一个内侍捧着黄绫包袱,进了曹府大门。
曹颙这边,放下心事,正听恒生讲今日行围的热闹。
这次行围,咯尔略诸王、宗室诸王、文武百官以及八旗护军总计有一万五千余人参加,虽赶不上木兰围场的人数多,但是南苑围场地上有限。这万马奔腾的场景,蔚为壮观。
恒生射了一筒箭,猎得一只黄羊。三只兔子。这个成绩不算理想。但是曹颙是晓得恒生的骑射水平的。不能说箭不虚发,也差不多了。
猎物少,更多是因为人多的原因。
小点的猎物还好,抢的人少;大些的猎物,即便射中了,猎物身上也不只一支箭翎。
恒生的性子,不会主动与人争猎物。
“儿子笨,有了海东青也不会用。四爷用海东青抓了一只活兔。要是儿子也能抓到就好了,送回家给妹妹养着。”说到最后,恒生带着几分不足道:“没猎到鹿,射鹿的人实在太多。儿子答应给妹妹做副“嘎拉哈”这下要失言了。”
曹颙道:“你方十岁,这个成绩已经很不错。将这些猎物送回去。老太太与太太都会欢喜的。”
恒生听了,却没有欢喜,反而带了几分踌躇道:“父亲,那位使人送了几头鹿给我,我不肯收,他的管家也不肯拿走,当怎么退还?”
格捋克延不勒三日后就要离京,曹颙绝对不会让恒生随他走,恒生自己也不会选择同他走。
他明白这点,这两日没有来再来寻曹颙。
今日围猎后赠鹿之举,并无其他目的。不过是看见恒生几次射鹿,都让旁人抢走了猎物,发了慈心而已。
曹颙虽不知详情,但是也没有要他们父子反目的意思。
上次不欢而散,如今顺着台阶,化解了先前的尴尬也好。
想到这些。他道:“长者赐,你就收下。你明日就要回城,世子大后日离京,未必有机会再见。明儿走之前,你其去道个谢,也算承了他的情”
“儿子不想要。”恒生耷拉着脑袋小声说道:“儿子不爱听那些离不离京的话,”
曹颙拍怕他的肩膀道:“放心。我家小二身价极高,可不是几头鹿就能将人换走的。别说是区区几头死鹿,就是送我十头百头金鹿,我也不换!”
恒生听了,仰望着父亲,忍不住“嘿嘿”起来,嘴角咧到耳边。既是父亲没有打发他走的意思。他就安心了,开始寻思起那些鹿来。
好像是四、五头鹿,要是做“嘎拉哈。的话,能做好几副。
除了妹妹,也给姑姑与表妹做
行围后,照理要举行宴饮。
圣驾不在,不能动用御帐,总不好在露天摆席,理藩院就临时安排了几个挨着的帐子,作为宴饮之地。
行围诸人,按照身份与品级不同。分别在几处营帐就坐。
不用说,这略尔略诸王都在尊客的位置上,宗室百官权当陪客。
如此一来,就少了几分热闹。还不到戌初(晚上八点),众人就散了。
没等回到帐子,曹颙就被伊都立追上。
他带着些许醉意,递给曹颙一个牌子,道:“今日不少猎物,都归到内务府。今晚这席面,用的有限。还剩下不老少。用这牌子,可以领五头鹿或二十只羊。虽不值几个钱,但是给老太太尝尝新也好。”
曹颙先是谢过,而后道:“大人。如今我早就不在内务府,这样岂不是叫大人为难,”
伊都立摆摆手,絮絮叨叨:“你在内务府待过。还不晓得这里面的弯弯道道,左右都是拿,谁拿不一样?我这牌子,是他们发下来的。谁让我挂着总管,总要分个大头与我。共有十份,你家人多,我本多给你几份,可是我这里要送礼的人也多,还好,十六爷虽不在,他那份大家可都给他留着。宫里哪需要这些?到时候,十六爷指定留大头给你
听他这说,曹颙才收下。
伊都立打了个酒嗝,又同曹颙闲话两句,由小厮扶着,晃悠悠地去了。
四阿哥帐子,四阿哥饮尽一碗醒酒汤,而后拿起一个折纸,上面一条一条列着今日京中的大小事件,还有畅春园里所能探知的消息。
最后几行字引起他的侧目。
内侍常青午后到宗人府传旨。追封廉顺郡王为亲王,廉顺亲王庶长子弘旺袭郡王爵。
内侍赵昌午后至十二阿哥、塞什图、吴尔占处传旨,三人分别为镶皇旗、正白旗、镶白旗满洲都统。
内侍王钦酉初至和硕额驸曹颙府,传旨曹府伯太夫人李氏,收回太后所赐如意三柄,赐下皇庄两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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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卷 奉天运 第九百九十二章 日落(五)
次日,曹颙使人拿着伊都立给的牌子,去内务府临时官署领回五头鹿,加上昨日格捋克延不勒给的,恒生猎的,装了一车,使人先行送回曹府。
今日恒生可以随曹颙回府,明日再往宫中读书。
在离开围场前,曹颙带着恒生,去了格捋克延不勒的帐子。
格捋克延不勒处,有几位喀拉喀王公在,说话也不便宜,他的眼睛落在恒生身上,带着几分苦楚,几分慈爱,却是再也没有以前的理直气壮。
恒生见他没有再提什么离京不离京的话,心下大安,按照曹颙的交代。认真地谢过格捋克延不勒的赠鹿之情。
格捋克延不勒见状,哭笑不得。
他本想让儿子早日认祖归宗,将荣华富贵送给这个他有所愧疚的儿子。但是儿子却同他生疏,更重视曹家的养育之恩;如今不过几头鹿,却得到他大礼相谢。
曹颙记得,恒生曾开玩笑似的提过。要是见到世子,就再讨要几个人给父兄做长随。不知是他忘记。还是其他缘故,直到与格捋克延不勒别过,提也没提。
待离开围场时,恒生的验上没了笑模样。
曹颙怕他因身世之故郁结在心,道:“不要想太多。这些年,他虽没照顾你,但是骨肉亲情,血浓于水。这半年,你也长了不少见识。当晓得什么叫不得已。”
恒生点点头,闷声道:“父亲。儿子没有怪他。没养在他身边,养在父亲身边,也是儿子的福气。只是儿子寻思,是不是叫巴拉与赤那同他回去。”说到这里。他侧过头来。看着曹颙道:“父亲,儿子应将他们两个打回去么?留他们两个在”他就以为儿子是乐意同他走的怎么办?”
换做其他人,身为养子,晓的有身份高贵的生身之父,怕是会不胜欢喜。到了恒生这里,却成了一段心事。
这些日子在围场,他耳闻目睹,晓得朝廷对外蒙藩王的优容。
格捋克延不勒身为汗王世子,是外蒙古数一数二的人物,就是皇子亲王,对他也礼遇三分。
若是他以权势逼人,恩将仇报,说不定就要给曹家生出麻烦。
在恒生心中,见过两面的陌生人生父,如何能同他待了十年的曹家?
他有些不安,恨不得与格将克延不勒再无任何干系才好。因此,他才这样相问。
曹颙的眼力件,如何看不出恒生的担忧。
“不用多此一举。就算他这次有些话说的过了,目的也是心疼你,想要与你亲近。即便将巴拉与赤那送回去。也抹不去他与你有生恩。若是你不能将他当成父亲,就只当多了个亲人,以长辈待之就好。”曹颙说道。
恒生似懂非懂,终是点了点头。
回到曹府时,恒生已经恢复往日无忧无忧虑的模样。
李氏去国公府吃酒了,曹颙进门时。就听大管家曹元说了昨日圣旨 。
曹颙听了,又惊又喜。喜的是终于解决了烫手的三柄如意。惊的是康熙昨日安排,通透些的,都能看出是在安排后事。
“老爷,那两处皇庄在三河,需十日内安排人随内务府属员去交割。”曹元躬身道:“只是这次赐庄,同上雷赐给老爷时不同,庄上包衣人一并赐下。”
曹颙听了,点点头:“如此,就使人去内务府办好人地交割手续,庄子那边暂时不要动。”
曹元应了,曹颙回了梧桐苑。恒生先随父亲过来给初瑜请安,而后亲自送海东青去榕院了。
初瑜打丫鬟们下去,夫妻两个说话。
“额驸使人送回的柿饼儿,已经叫三妹拿回去。看来。三妹夫也吓到了,接了旨意后就巴巴地使三妹妹回来打听消息。”初瑜说道。
“再小心几日吧,许是熬不了多久就能太平。”曹颙揉着眉心道:“佟府的礼送去没有?瞧着李四儿是什么意思?”
“这会儿就算是咱们想要提亲,怕是她也不应。”初瑜笑道。
“这是什么缘故?”曹颙有些好奇。
“还能有什么?还是顺着老太太不宜早娶的话,说了实在不行,到时候只有给天佑早纳良妾,省得耽搁了开枝散叶。”初瑜笑着说道:“她虽是婢妾出身,对于纳妾行事。却是看不过眼的。”
这也是人之常情,李四儿想着曹家门风好,曹颙只有一妻,曹家子弟说不定也不纳妾。但是初瑜的话,却是告诉他,曹颙是曹颙,天佑是天佑。
没人能迫得了曹颙,却有好几个长辈可以给天佑做主纳妾。
曹颙听了,叹了口气,道:“可怜天下父母心。没有撕破脸就好,往后与他们避而远之,但是也别让他们记仇。”
初瑜看出曹颙疲态,有些担心,道:“额驸”若是有什么动静,会不会牵扯到额驸身上?”
曹颙摇摇头,道:“应当不会。你不要担心,岳父那边也是不相干的。”说到这里,想起一事儿,道:“只是苏州李家那边,怕是要坏事。你最近仔细些,李家有什么信件物品往来,都要十二分小心。要不然,说不定就要惹上是非。”
初瑜听了,直起身子,脸上多了几分郑重:“老太太寿辰前,苏州送来寿礼,同往年差不多。这个,
“寿礼当是不相干,明儿查查有没有夹带。只有账册上清楚,也没什么。最要不得的是寄存之物。现下京城还没有大动静,苏州那边就算有什么反应,也得是听到风声后。老太太心软,往后李家来人。能不让她见,就不让她。”曹颙想了想。说道。
根据后世在红学看。曹家帮李家藏家产,是在李家抄家前后。
李家就算动作再快,也得等新皇登基大肆抄家后,才开始安排后路。
曹颙清楚这点,却没有给李煦通风报信的意思。
他连国公府都不去,只让妻子辗转传信,就是不想让四阿哥留心自己。
这个时候,他不求功也不求过,只想静观其变。只有这样,才能不惹四阿哥的忌讳,为以后君臣和睦相处做准备。
进京十多年,他懒散了十多年。自是没有理由最后殷勤这几日,坏了自己过去给人留下的本分的好印象。
正如曹颙所想,康熙初八日的一连串旨意下来,原本懵懂的人也察觉出不对来。
宗室王公、文武百官,
在宫里有耳目的,等着御前的消息;在宫里没有耳目的,则是盯紧各个皇子府。
各方蠢蠢欲动,都在思量到底谁是储君人选。
等了一日,在初九下午终于有旨意下来,十五日南郊大祀,四阿哥代。
这一天晚上,多少人辗转反侧,不能成眠。这个时候,四阿哥代天子主祭,这用意昭昭,莫非皇上这回真选定了储君?
曹颙亦是不能成眠,却没有旁人的乐观。
畅春园在城北,南郊斋所在大兴。中间隔着好几十里。四阿哥不仅仅是代天子主祭,还要诚敬严恪地在斋所斋戒数日。
曹颙见惯了康熙的反复无情,有些不相信皇位交替能这样顺利。
若是如此太平,这隆科多怎么会有擎天大功?
功劳越大,冲突越显。
眼下却是一片太平,越显得暗流汹涌,叫人心惊。
康熙这个旨意,往好了说,有选定四阿哥为嗣皇之意;往坏了说,却是将四阿哥软禁在南郊。
四阿哥根基已深,羽翼已丰,已呈冲天之势,并不是康熙能遏制的。
众皇子中,只有十四阿哥与四阿哥有一搏之力,又远在西北;京城其他皇子皇孙,无人能与四阿哥匹敌。
想到这里,曹颙又松了口气。
没有势均力敌的对手就好,这样就算也干戈。也能度地尘埃落定。省得京畿动荡。
他旁观者清,然身在局中之人,能有自知之明的有几人?
行围事了,三阿哥、九阿哥、十阿哥、十三阿哥、十七阿哥等人都去畅春园侍疾。
即便见不到康熙,他们也要摆出这个姿态。连平素在家休养的七阿哥。此刻因一个“孝”字,也得拖着残腿,移居海淀。
只有五阿哥有差事,不在京中。得以例外。
圣驾回驻畅春园这三日,除了十六再哥,其他人都没见到圣驾。于是,众人都将视线落在十六阿哥身上,想要从他口中探知康熙的消息。
十六阿哥老老实实地将自己所知。某时某刻,皇父进药;某时某玄。皇父进膳,仔细讲了个清楚。这个时候,他可不愿引起公愤。为自己埋下祸患。
从他话中所讲,倒是可以看出。康熙的身体在渐渐好转。
初十这天,四阿哥三次遣太监侍卫来畅春园候请圣安。康熙使人传下口谕,“联体稍愈”
一时之间,其他皇子阿哥不免有些吃味。
大家伙儿每日在园子里候请圣安,皇父却不闻不问,没个交代下来;四阿哥只遣了太监侍卫,皇父就要下口谕给他。
只有十六阿哥忐忑不安,惊骇不已。
因为初九日,只有他见过圣驾,他晓得初九下的旨意,不仅四阿哥斋戒预备代天祭祀一个,还有一个是给皇孙弘哲的。
是传弘暂见驾,还是其他的。十六再哥不得知。他只晓得,已经过去一日一夜,去给弘哲传旨的内侍赵昌还有四个侍卫没有回来复命。
西华门外。某处宅院。
这是处三进的宅子,因邻皇城。所以分外肃静。
外表看着,这里同寻常民宅无二,谁也不会晓得,这宅子的地下,有好几处密室,还有好几条地道,不能说四通八达,也通往好几个方向。
御前传旨太监赵昌,此刻口里塞了核桃,双手背缚地到在其中的一间密室里。
密室中,是一股尿臊味。
他已经被丢在此处一昼夜,米水未尽。旁的还好,这膀脆憋了一晚上,到今儿就有些忍不住,尿在裤裆里。
身下湿乎乎的,贴到身上,让人觉得阴冷。不过,身上再冷,也比不上心冷。
赵昌晓得,自己的小命就要完了。
自己虽是低贱的太监,却是传旨的天使。对方毫无顾忌,将自己劫掠而来,已经犯下欺君大罪。这般放肆,连皇帝都不放在眼中,自己哪里还有生路?
赵昌已经绝望,最不放心却是圈在景山的外祖父梁九功。皇上是念旧情之人,只要他在一日,祖父的性命就能留一日;但是皇上这回,怕是真要不行了。
对于亲长的牵挂与对死亡的畏惧。使得赵昌再也忍不住,“呜呜”地哭了起来。
他不知道,在他头顶,正有一双眼睛盯着他。
见他眼泪鼻涕都下来,那人满意的点点头,推上了探察的风眼,去了隔壁的房间。
隔壁房间,悠悠然喝茶的,竟是本当在南郊斋所斋戒的四阿哥。
“主子,那小子熬得差不多了。”进来的人,不是旁人,正是四阿哥的心腹幕僚戴锦。
四阿哥撂下茶杯,道:“很好。给他送些吃的,而后就让他执笔。若是他不听话,就同他提提梁九功。”说话间,他望向窗下的几案。
戴锦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上面有个黄绫包裹,那是赵昌这次从御前带出来的。
见到它的那刻。戴锦也是惴惴。
弘哲是嫡皇孙,若是圣驾有传位之意,那他就成了从逆谋反。
这“争位”与“篡位”芒字之差,却是天差地别。
他帮四阿哥争位,为尽谋臣行事,许是还能得善终;他助四阿哥篡位,涉及帝王阴私,怕就是死路一条。
戴锦并不是傻子,也不像他弟弟那样狂热地推崇四阿哥。他只是泥足深陷,明白过来时,已经抽身不能。只能竭尽全力,赌一赌宾主情分,搏一线生机。
还好,这份诏书并没有提旁的,只是命弘暂准备将二阿哥一家移居郑各庄王府之事。
圣旨虽没旁的,但是劫持了内侍。杀了四个侍卫,早已没了退路。
戴锦应声下去。四阿哥慢慢皱起眉,盯着那皇绫包袱,低声道:“皇阿玛,您还在犹豫什么,”
畅春园,清溪书屋。
魏珠站在门旁,眼观鼻,鼻观心,心里却是难得太平。
“逆子!”康熙用尽全身力气,将手中的药碗掷出。他瞪着眼睛。喉咙里出“咕咕”的声音。瞧那模样,像是要将眼前的人生吞活剥了。
第十二卷 奉天运 第九百九十三章 日落(崩)
虽卧床数日,积弱不堪,但是康熙盛怒之下,这掷碗的力气亦是惊人。
药碗砸到跪地那人的额头上,立时砸得头破血流,加上碗中汤汁溅了他满脸,沥沥拉拉地落到他前衣襟上,模样甚是狼狈。
然而,那人仍是直直地跪在地上,动也不动,望向康熙的眼神,充满矛盾。
“皇阿玛……”他的声音带着几分压抑:“除了四哥,还有谁堪当储君人选?皇阿玛不是也晓得这些,这两年才对他多加器重么?”
“不、忠、不、孝、的、东、西!”康熙气得浑身发抖,哆嗦着嘴唇,一字一顿道。
“皇阿玛,儿臣辜负皇阿玛信任。确实罪该万死,儿臣也可独善其身作壁上观。只是,待缤纷乱起。流的还是爱新觉罗子孙的血!”那人叩首道。
康熙怒极,瞪眼道:“联将“青眼,交给你这逆子”是让你掣肘联?”
地上那人,还是叩首。
他额头鲜血直流,刺眼的鲜血与他脸上的药汁叫提成行,使得他看起来跟地域修罗一般。
这人,不是旁人,正是十三阿哥。
他的右手边,放着一个黄绫包。里面是康熙昨日发下的圣旨,这旨意是的发给远在甘肃的“大将军王”十四阿哥的。
旨意上。只是召十四阿哥驰驿回京,并无点出传位之意。
然而,这个时候,这个旨意若是流出去。十四阿哥会如何认为,就不得而知。
关键是,他手下还节制十几万兵马。
即便康熙在军中另有安排,只要十四阿哥拉出几万兵马回京,那就是一场惊天风波。
准格尔尚未平定,喀尔喀还在观望。背后还有个窥视大清的鄂罗斯。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十三阿哥不能冒这个险。
十三阿哥不晓得,皇父为何改变了主意,或者在他心中根本就无法接受有人会对自己取而代之。
“皇阿玛,就算您改了主意,这京城之中,谁又能与四哥匹敌?”十三阿哥没有回答康熙的话,带着几分恳切道:“四哥这些年能力卓越。都在皇阿玛眼中。他虽不善言辞,却是爱国爱民。定会承继皇阿玛大业,使得百姓安居乐业,大清江山稳固,国诈绵长!”
听着十三阿哥振振有词,康熙有些恍然。
似乎,又回到那日,八阿哥所说的“龙蛊”
九子厮杀,剩下的这都是什么玩意儿?
“青眼”经过多年沉寂,即便而后由庄席、曹寅收拢,人手也是有限。这也是为何康熙能放心将它交给十三阿哥的原因。
没想到,就是这个他已经不放在心上的耳目势力,如今却束住帝王的手脚。
即便晓得十三阿哥说得有道理,康熙还是无法接受这个情景。
他只觉得眼前户阵阵发黑,嗓子眼腥咸,强忍了才没有晕到在床上:“你真当联杀不得你?”
十三阿哥。首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
康熙冷笑几声,看着他说不出话。他虽病着,人却不糊涂。
十三阿哥专断妄为,劫回圣旨,已是死罪。
到了这个时候,十三阿哥却只有担忧,没有计谋成功的得意,眼中也没有多余的欲念。
他所担忧的,是什么?他竭力想要阻止的,是什么?
想到此处,康熙直觉得心中一揪。喘不过去,木然问道:“隆科多……是老四的人,”
他死死地盯着十三阿哥,像是问自己,又像问十三阿哥。
同十三阿哥私劫圣旨相比,这点对康熙打击更甚。
看着十三阿哥没有否认之意。他眼睛一黑,人已径直直地倒了下去。
十三阿哥见状,骇得魂飞魄散。立时起身向前,扶住康熙。
十三阿哥扶住双眼紧闭的父亲,轻轻将他放到在坑上,眼泪再也止不住,簌簌落下。
若是有其他选择,他也不想走这一步。这些年来,不管受了多少委屈。眼前这人都是他最尊敬的皇父。
随着这几日皇父的时而昏迷,外边已经是悄然巨变。
除了四阿哥与五阿哥之外。从三阿哥到年幼的二十四阿哥,皇子们都来畅春园侍疾。
就在大家还在揣测储君归属时。畅春园外八旗步军与巡捕营,已经将畅春园里三层、外三层地包围起来。
就算偶尔有人注意到这点,也当隆科多是奉旨宿卫。只有十三阿哥晓得,康熙压根就没有下过这样的旨意。
如今,就算不成定局,也成死局。
康熙只是一时昏厥,当十三阿哥的眼泪落在他脸上时,他就已经醒了。
看着十三阿哥哭得与孩童似的,康熙竟想起十三阿哥幼年的模样,原本愤怒的心,渐渐平息下来。
这四、五日。每次醒来,他都陷入矛盾中。
他恨四阿哥这些年的蒙骗,不想让其继承皇位,但是现下想要寻其他人做储君人选,谈何容易?
康熙怕的,也是儿子们兄弟喋血、手足相残。
到了现下,却是他自己已无力掌控。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惊醒了正伤心落泪的十三阿哥。
“皇……皇阿玛”十三阿哥很是紧张地问道。
康熙慢慢闭上眼睛,沉声道:“滚!”
十三阿哥还想再说什么,犹豫再三,还是闭上嘴,应了一声退到外边。
魏珠此刻,手心都是汗,双腿微微发抖。
隆科多与十三爷都是四阿哥的人,看来自己赌对了。
虽不知皇上为何较劲,执意不立四阿哥,但是的有隆科多在,在京城之中,还有谁能与四阿哥抗衡?
十三阿哥退出门口,却没有魏珠的乐观。
皇父御宇登基六十又一年,早习惯了乾坤独断,岂会就这样心甘情愿受辖制。
果不其然,屋子里,康熙睁开眼睛,已经是神色清明:“使人去传十五阿哥”侍疾”说完,他阖上眼睛,胸口跟风箱似的喘息不已。
魏珠俯身应着,心中惊疑不定。
为何是传召十五阿哥,而不是十六阿哥?
若是十六阿哥,向来为皇帝宠爱,留在身边侍疾,还情有可原,为何莫名其妙地换了十五阿哥?
他心中疑惑,脚下却是没有耽搁,他蹑手蹑脚地退出去,使小太监去传康熙口谕,又吩咐人将康熙的药再熬一份,康熙刚才与愤怒!一下,摔了药。
十五阿哥此刻,正同三阿哥、九阿哥、十阿哥一道,在清溪书屋正南的藏拙斋里候见。
原本七阿哥、十六阿哥、十七阿哥也在。后来,见七阿哥腿疾发作,十六阿哥与十七阿哥就送七阿哥去十六阿哥的住处暂歇。
三阿哥与九阿哥向来是不对盘的,现下大眼瞪小眼,都懒得装笑脸。偶尔瞥过对方,也不过冷哼两声。
十阿哥很是无趣,向门口张望着。对九阿哥道:“老十三跑哪儿去了?午后就没见着。”
九阿哥闻言,耷拉下脸子。望向门口的目光晦涩难明。
三阿哥与十五阿哥对视一眼。彼此也看出对方的疑惑与戒备。
十三阿哥虽是无爵皇子,背后却站着四阿哥,若是他动什么手脚,谁会晓得会引发什么后果?
他们正胡乱猜测着,就见有小太监过来传口谕,命十五阿哥到御前侍疾。
一时之间,众人的视线都落在十五阿哥身上。
十五阿哥有些混沌,只当自己听错。然而在众人火辣辣的注视中,他晓得这并非是错觉,皇父确实传召自己。
他侧过头去。望向三阿哥。
刚好三阿哥也在看他,两人视线交替一下,十五阿哥能看出,三阿哥的神色已经有些生硬。
十五阿哥见状,心中叹息一声。没有说什么,随着小太监去御前。
没等他离开,九阿哥就嗤笑出声,扬起下巴望向三阿哥。
三阿哥平素以长子自居,装腔作势惯了的。如今,这代天祭祀的是四阿哥,御前侍疾是十五阿哥,压根就没有他这个,“长子”什么事儿。
因八阿哥之死,九阿哥迁怒的他这几个兄弟,其中最恨的就是三阿哥、四阿哥与十四阿哥。只因这几人,有问储之心,是八阿哥的死敌。
三阿哥虽读多了书,反应有些慢,但是并非无脑子之人。
九阿哥的眼神那般轻蔑,三阿哥如何能看不出他的意思,脸涨的通红,板起脸来。就要开口训斥。
九阿哥却不打算买他的帐,回头拍了拍十阿哥的肩膀,扬声道:“十弟,坐得乏了,出去溜溜?”
十阿哥向来是以他为马首,听了他的话,自是老实地应了,兄弟俩个结伴出了屋子。
屋子里只剩下三阿哥一人,他脸上露出愤愤之色。可是又没有什么法子,只能等十五阿哥回来再探听消息。
有着这样想法的,不止他一个。
如今,龙体不豫,没有太子。剩下的皇子阿哥,连向太医多问两句的资格都没有。
大家伙儿在畅春园守了两日,都没有见上皇父一面,心中各有思量。
没承想,直到掌灯时分,都不见十五阿哥回来。
三阿哥的心情变得凝重起来,做了将近五十年父子,他不能说是多能揣摩上意,却是晓得皇上对十五阿哥向来淡淡的,不见有什么亲近。
若说想起什么,偶尔传十五阿哥过去,还能说得过去;没道理一直留十五阿哥在御前侍疾。
旁人也添了狐疑,尤其是与十五阿哥同母的十六阿哥。
等到亥初(晚上九点),还不见十五再哥回来,他就再也忍不住,直接去清溪书屋外寻人。
圣驾在此,他身为皇子,没有旨意,也不能硬闯,只能使小太监传话给魏珠。
不想,魏珠竟不再御前。
再问其他的,小太监却半个字也不肯多说。
十六阿哥望着清溪书屋里的灯光,总觉得眼皮子跳个没完。
北风呼啸。天上浓云遮月,洋洋洒洒地飘起雪花来。雪花打在他的脸上。落在他的脖颈中,激得他打了个寒战”
圆明园,福乐堂。
四阿哥还在沉默,从十三阿哥到后,他已经沉默了两个时辰。
这一日,十三阿哥又是跪、又是流血,加上忙了这一日,米水未进。此亥坐在椅子上,憔悴不堪。
只是他想着心事,连肚子里饥饿都理会不得。虽说心下着急,但是有些事,即便是亲兄弟,也不能代为决断,十三阿哥只有等。
若是此时,有外人进了屋子。定要觉得诧异,因为屋子里除了四阿哥与十三阿哥两位皇子外,还有御前总管太监魏珠。
十三阿哥都熬得,魏珠却是有些熬不住。
他奉命与十五阿哥一道,前往清河大营。至今已经出来三个多时辰。
若是皇上用了药睡了还好,等两位爷想出法子,说不定他回去还能糊弄过去;若是皇上没有睡,出来三个多时辰,还没有回园,就有些说不过去。
他肚子又饿,心中又急,却不敢催促四阿哥,直能猛给十三阿哥打眼色。
十三阿哥扫了眼地上的座钟。道:“四哥,皇阿玛若是等消息不至。说不定会再派人手出来。”
四阿哥的脸上,没有憧憬。没有激动,只有深深地疲惫。
终于要走到这一步!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站起身来,看着十三阿哥道:“十三弟……事到如今,皆非我愿。只是开弓没有回头箭,怕是,这回要央求到十三弟头上。”
十三阿哥起身,道:“四哥为难处。弟弟都晓得。有事儿四哥尽管吩咐,弟弟愿效犬马之劳,万死不辞!”
四阿哥看着他,目光渐渐转为刚毅。
屋子里一片寂静,过了足有半盏茶的功夫,才听到四阿哥沉声道:“既是如此,就请十三弟去清河大营,将三旗兵权收归手中!”
十三阿哥闻言,不冉瞪大了眼睛。
清河大营,驻扎着满洲正黄旗、镶黄旗、正白旗三支京营,是天子自领亲军。
若是掌握了清河大营三旗兵事,那可是了不得。
若是十三阿哥有不臣之心,凭借这三旗兵事,也能与隆科多周旋一二。
毕竟,在名分上,隆科多只是宿卫京畿,上三旗三营才是真正的天子亲军。
四阿哥如今已经潜龙腾空之势。能放心让十三阿哥去接掌清河大营。这其中的信任可见一斑。
怕是换做隆科多,四阿哥都不会放心。
“四哥,我……我……”十三阿哥带着几分激动,看着四阿哥。
对于四阿哥,他心中不是没有愧疚的。
四阿哥庇护他多年,向来对他推心置腹,十三阿哥却是将接手“青眼”之事瞒了下,虽没有敌斑不意。但到底失了坦诚。
没想到,在四阿哥人生最关键的时刻,他这般义无反顾地信任十三。
“弟弟定不负四哥所托!”十三阿哥压抑住自己的激动,掷地有声。转身对魏珠道:“大总管,咱们走!”
此刻,已经是亥正(晚上十点)时分。
魏珠空着肚子,带着几分忐忑,随十三阿哥出了畅春园。
这接手大营岂是上嘴皮碰下嘴皮那么简单?即便他们手中有皇牌,有魏珠这个大总管,还有盖了玺印的“手谕。”也是前途叵测。
因为康熙不能执笔,赵昌又不在。这“手谕”由十五阿哥执笔。
换做其他人,不熟悉康熙笔迹的,许是还不会生事,这镶黄旗新上任的都统却是十二阿哥。
身为皇子阿哥,如何能不熟悉康熙的笔迹?
十三阿哥却是镇定许多,从容地出了圆明园,上马而行。
魏珠原还以为四阿哥会派人手相随,没想到竟是没有。他与十三阿哥,仍带着十三阿哥的几个侍卫、长随,往清河大营去。
因为乌云遮月,北风呼啸,视物艰难。
即便打头的侍卫举着风灯,也不过是照亮眼前一点。
如此艰难赶路,等到众人赶到丰台大营时,已经是丑初(凌晨一点)。
十三阿哥策马站在大营前,眯了眯眼睛,稍加思量,而后道:“先去正白旗
畅春囫,清溪书屋。
康熙倚在坑头坐着,手边的小几上,摆着青花小碗,里面是早已凉透的药汁。
他瞪着眼睛,使劲地望着地上的座钟,却是模模糊糊地看不真切。
“来人。”他想要大声,但是发出的不过是“呃呃”的动静。
还好值夜小太监机灵,听到动静。躬身上前,道:“皇上主子?”
康熙用了不少力气,抬起了胳膊,指着那窗下方桌上的座钟。
小太监顺着康熙的胳膊望去,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