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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结 重生于康熙末年(雁九)第215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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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结 重生于康熙末年(雁九) 作者:肉书屋

    去年冬日有疾,使得右臂僵硬,右手无法握笔。这些日子,他都是用左手来批复奏折。然而,这两日,左手也开始掉笔。

    说起来,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就算是贵为帝王,站在九天之上又如何?而今,连个小小的毛笔都握不住。

    曹寅站在康熙身后,眼里难掩忧心。虽说康熙没有说什么,但是流露出的沮丧,使得人心里难受。

    只是,他不说,他就只能装作不知道,这就是为人臣子的本份……

    曹家,东府,正房。

    兆佳氏盘腿坐在炕上,地上椅子上,坐着两个穿着旗装的妇女。

    这两人是侍郎府的内管家,兆佳氏也是认识的。今儿见她们上门,颇为意外。

    虽说如慧是自己个儿的亲侄女,但是想到若不是小两口拌嘴,自己也不至于中年丧子。因此,兆佳氏这边对侄女也多有埋怨。

    加上,后来如慧带着嫁妆回娘家,更让兆佳氏心里不快。

    这一年里,她也赌气没有去过侍郎府。

    如今,这两个内管家却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除了想要收回如慧陪嫁的一处铺面外,侍郎府那边还提出一个要求,那就是在曹硕的墓碑上,磨去如慧的名字。

    听着前面的话,兆佳氏虽说生气,尚能忍耐;听到后边的,却是立时就火了。

    “啪”的一声,她将烟锅摔在炕桌上,寒着脸,道:“磨去什么?”

    那两个管家媳妇,晓得眼前这个姑奶奶不是善茬,但是受命而来,只好硬着头皮道:“我们太太说了,请姑太太体恤,我们家姑娘还年轻,也不能……”

    兆佳氏的脸上能刮下霜来,看着两个管家媳妇,冷哼一声,道:“这还没守到一年了,就想改嫁不成?想磨墓碑,那是做梦。这媳妇是三媒六证,娶到我家的。这世上都是妻为夫守节的,没听说死了丈夫就不认的。如慧那丫头到底要做什么?好好的孝不守,还想冒充黄花闺女嫁人?”

    那媳妇还要再说,兆佳氏已经冲着边上侍立的绿菊道:“我乏了,送客。”

    绿菊应了一声,请两位管家媳妇起身。

    直待那两个媳妇出去,兆佳氏才咒骂两声,拿起烟锅送到嘴里。她吧唧了两下,可是吸不出烟来。她不耐烦地看了两眼,撂下烟枪,喘了口粗气。

    少一时,绿菊已送客回来,进来报禀道:“太太,四爷来给太太请安,在廊下候着。”

    自打次子死后,兆佳氏精神不佳,半夜睡不着觉,早上起得颇晚。所以,她为了清静,也免了儿子、媳妇们的请早安。

    兆佳氏正心烦,哪里有耐心应酬庶子的请安。

    她皱着眉,吩咐绿菊道:“就说我身子不适,改日再请安。”说着,她揉了揉额头,对绿菊道:“给我拿个枕头,我要歪一歪。”

    绿菊见了,忙拿了枕头与毯子出来,服侍兆佳氏躺下。

    兆佳氏看着绿菊,神情慢慢舒缓,拉了绿菊的手,道:“若是三奶奶有你一半懂事,你三爷也不会……”

    “太太还请宽心,三爷最是孝顺,若是晓得太太难受,地下也会不安……”绿菊轻声劝道。

    “是么?”兆佳氏叹了口气,放开绿菊的手,慢慢阖眼,道:“我眯一会儿,你出去打发四爷回去吧。晚饭前,别叫人吵我。”

    “是,太太。”绿菊应着,将烟锅收起,而后才蹑手蹑脚地出去了。

    曹项等了这一会儿,见绿菊出来,想要开口发问,被绿菊一个噤声的手势给止住。

    “四爷,太太身子有些不舒坦,叫四爷改日再请安。”出了院子后,绿菊说道。

    “身子不舒坦?要不要请太医过来?”曹项开口问道。

    虽说对嫡母不亲,但是身为人子,听了这个,也不好做枉

    。

    “看着只是精神有些乏,估摸不用请太医。”绿菊淡淡地回道。

    曹项见绿菊如此,眼里露出几分急色,压低声音道:“姐姐,我有事找你,姐姐跟我去书房一遭,可好?”

    绿菊冷着脸,刚想拒绝,就见不远处两个管家媳妇往这边过来。

    “张嫂子,李嫂子,这是……”绿菊脸上露出笑,开口问道。

    “四爷,绿菊姑娘。”两个媳妇俯身见过,才笑着回道:“是有些杂事,想要求太太。”

    绿菊见她们神情闪烁,心里有数。

    如今二奶奶有了身子,太太又不耐烦管家,府里的管家娘子就有不少人开始心活。

    “太太刚歇,说了晚饭前不让叫。两位嫂子,要不然晚饭后再来。”说到这里,见这两个管家媳妇面色讪讪的,绿菊低声加了一句:“刚才侍郎府来人了,太太心里不舒坦,连四爷都没见。还是等太太心气好些了,两位嫂子再过来。”

    那两个媳妇彼此看了一眼,挤着笑道:“谢谢绿菊姑娘了,那我们晚上再来求见太太。”

    说着,两人又对曹项俯了俯身,才相伴去了。

    曹项见两人去得远了,开口问道:“侍郎府来人?是什么事?”

    绿菊瞥了曹项一眼,道:“四爷不读书,怎么也操心起家务来?”

    “二哥不在家,我自然要问问……”曹项回着,看着绿菊道:“姐姐还是同我来一趟吧,真有话对姐姐说。”

    他已经十六,身量比之前高了不少。在太学呆了一年多,整天做学问,看着越发稳重。

    绿菊见了,只觉得心乱如麻,鬼使神差般,点了点头。

    她吩咐了这边的小丫头,好好守着门,不要让人惊扰了太太,自己去四爷那边取两本书夹花样子。

    两人缄默无语,到了曹项的院子。

    因天气晴好,丁香与茯苓两个正带着几个小丫鬟,在院子里塞曹项的被子。

    见曹项与绿菊进来,众人都停了手中的活。

    “沏两杯普洱茶,就是上个月大奶奶给的那包。”曹项吩咐丁香一声,随后引绿菊到书房。

    见曹项要关门,绿菊低声道:“还是开着门吧,省得人嚼舌头。”

    曹项却枉若未闻,仍是随手拉上了门。

    绿菊还要说话,曹项已经搬过一把椅子,摆在书桌前,道:“姐姐坐,我有事同姐姐商议。”

    他的神情分外郑重,整个人像是一下子大了好几岁似的。

    绿菊坐了,侧过身子,不去看曹项的眼神,道:“有什么事儿,四爷快说吧。”

    “姐姐,下个月三哥的孝期就要满了……”曹项低声道。

    绿菊听了,心痛如绞。

    ……

    她在兆佳氏跟前,自然是晓得兆佳氏已经张罗着为曹项兄弟说亲,也等着孝期将满。

    不说别人,就是西府客居的董素芯,就被兆佳氏夸了几遭。

    虽说比曹项兄弟大四、五岁,但是这世上妻大夫小的,也不算什么稀奇事。就是府里先前的三奶奶,不就是比三爷大么?

    就算是寻常富户,只听说婢做妾,没听说婢做妻的。更不要说像曹家这样的官宦世家,就算曹项是庶出,也是曹家正经的主子爷。

    想到这些,绿菊只觉得喘不上气,

    “年初太学有个考试,我考了个优异。要是托人的话,现下就能外放补缺。咱们……咱们成亲吧!”曹项拉过椅子,坐在绿菊对面,看着她的眼睛,说道。

    “嗯?”绿菊的身子已经僵住,看着曹项,说不出话来。

    “咱们成亲吧!”曹项重复了一遍,声音无比坚定。

    绿菊看着书案上漫漫的书,问道:“四爷不是盼着科举么?”

    曹项摇摇头,道:“科举,还要等两年,且不说两年的变数太大。考上了,我越发不得自由,想要同姐姐在一起,就越发难了。”

    绿菊的身子微微发抖,红着眼圈道:“为了我四爷连前程也不要了?四爷不是盼着榜上有名,为姨娘争脸么?”

    曹项长吁了口气,道:“考上了,争脸了,又如何?不是还得老老实实过日子么?眼下这个机会,要是抓住了,省了两年功夫不说,还能同姐姐在一块。”

    绿菊的眼圈已经红了,看着曹项说不出话。

    过了半晌,她脸上才慢慢地绽放笑颜,伸出胳膊,主动拉住曹项的手,道:“四爷能有这番心意,我就知足了。四爷还是好好做学问,预备科举吧……”

    “不考了,真不考了……”曹项反握着绿菊的手,说道。

    “别……”绿菊笑得无比灿烂,眼泪却像珠子似的滑落:“……做妾做丫头,我都认了,只要四爷要我……”

    “姐姐……”曹项见状,已经是痴了……

    门外,丁香端着普洱茶,犹疑了一下,又悄悄退了下去。

    茯苓站在廊下看着书房这边。看着丁香端着茶没进去,又回来了低声埋怨道:“青天白日就关着门,这叫什么事儿,这要不要名声了……”

    丁香已经进了上房,撂下茶盘,嗔怪地看了茯苓一眼,道:“主子的事儿少嚼舌头。四爷待下虽宽,咱们也当晓得规矩。”

    茯苓吐了一下舌头。揽了丁香的肩膀,笑着说:“不过是唠叨一句,却招来姐姐说教,只是看不惯她端的厉害。平素清高得什么似的,好像谁不晓得似的。”

    来一姐姐说教。只是看不惯她端得厉害,平素清高好像说不晓得似的。”

    “又来!”丁香闻言,不禁皱眉。

    “若不是姐姐同我帮他们遮掩着,能消停这些年。说两句怎么了?还没让她给咱们预备谢礼呢。”撅着嘴巴说道。

    丁香摇摇头,将边上一碟玫瑰饼送到面前,道:“想要动嘴巴了,就多吃些,少磨牙……”

    书房里,绿菊已经干脸上的泪,看着看中的金簪,露出笑意。说是金簪子,实际比挖耳勺大不了不少,头上是朵小小的牡丹。

    曹项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红着脸说道:“因万寿节的缘故,学堂里多给每人二两银子。加上我平素攒的,有十两银子。给姐姐买了这个,给姨娘来了个耳坠子。姐姐别嫌弃,往后等我有了差事,再赚银子给姐姐买珠玉宝石的。”

    绿菊紧紧地握着手中的簪子,使劲地点了点头。

    倒不是说盼着曹项能多赚银子,给自己买珠玉宝石,而是有曹项这般心意,她已经知足。

    宅门里最不缺的,就是姨娘。

    不管是西府如同虚设的几位姨娘,还是这边府里的大小姨娘,哪有几个过得畅快的。

    绿菊是聪明人,看着这些人的苦处,心里自不愿重蹈覆辙。虽说曹项也算是她看着长大的,人品性子心里有数,两人算是青梅竹马。但是,绿菊也没想过要做他的妾……

    不过,现下,看着手中的牡丹簪子,绿菊幽幽地叹了口气,已经认了。

    这世上,还能有谁,能对她这般……

    热河,行宫。

    虽说久别重逢,压着一肚子话要唠,但是宝雅已经为人凄,晓得夫妻两个宫里宫外两下住着不容易,说了一会儿话,便拉着那个蒙古格格走了。

    看着丈夫眼圈凹陷,面色发暗,初瑜早已经是担心不已。

    等客人一走,她便到丈夫身边,问起他身子如何。曹颙只是肚子空了,早饭又没吃干的,见妻子过问,就实话实说。

    初瑜这边,忙叫人上膳,一家三口吃了顿团圆饭。

    虽说舍不得,倒是毕竟是行宫,曹颙不好久留,陪闺女说了会儿话就回园子。

    因初瑜带着天慧进住行宫,西院这边留着喜彩带着两个小丫头服侍。

    曹颙回去去,喜彩正站在院门口张望。

    见曹颙回来,她忙上前,道:“额驸,十六爷来了,等了两个时辰了……”

    曹颙听了,心里有些纳闷。两人早晨才分开,能有什么事?

    十六阿哥不仅来了,还大剌剌地躺在外间炕上,看着手中的纸包发呆。连曹颙进来,也没有察觉道。

    曹颙有些口渴,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了,而后转过头来,道:“瞅什么呢?这般聚精会神。”

    十六阿哥听到动静,才慢慢做起来,道:“你回来了,关于这个,我有话要说。”说着,伸出手来,将手中的纸包冲向曹颙。

    曹颙站得远,看不真切,近前两步,却是愣了。

    若是腹泻的话,用牙签挑一点这个,冲水喝效果极佳。这个,就是鸦片。

    喜彩带着小丫鬟,端着热水过来。

    曹颙摆摆手,道:“我同十六爷有话要说,都出去,到院门外守着。”

    喜彩应了一声,带着小丫鬟下去,屋子里只剩下曹颙与十六阿哥两个。

    曹颙上前两步,从十六阿哥手中接过那打开的纸包。

    里面是两个大拇指大小的鸦片膏子,一边有新鲜的挖痕,曹颙不由睁大了眼睛,抬起头道:“十六爷,这少的……”

    “我试了……”十六阿哥坦然回道。

    曹颙闻言大骇,忙道:“怎么试的?这个可不能直接吃。我前儿不是说了么,这个东西过量性命就没了。”

    十六阿哥瞥了曹颙一眼,反问道:“我是傻子?卷到旱烟里吸的,就用了半个小拇指盖大小。”

    曹颙虽没吸过毒,但是也晓得毒品的危害。他不赞成的摇摇头,道:“十六爷太胡闹了。这人人都晓得砒霜有毒,谁想着会去试砒霜。这个东西虽比不得砒霜,却比砒霜更害人。砒霜不过是骇一条命,这个东西上瘾了,却是倾家荡产,祸害全家……”

    十六阿哥像是没有听到曹颙的话,抬起头来,道:“我得到了那把椅子……”

    “嗯?”曹颙没听明白,问道:“什么椅子?”

    十六阿哥看着曹颙,道:“就是那把椅子,我做上了。我一动也不想动,但是心里却快活得不行。我坐上了那把椅子,额娘也上了尊号,皇阿玛夸赞我,说说这些年将我带在身边,就是为了教导我……”说到最后,他的神情也跟着欢快起来。

    “十六爷……”曹颙看着手中的药膏,已经明白他说的是怎么一回事儿,心里甚是担心,不由皱眉。

    十六阿哥挑了挑眉,指了指曹颙手中的鸦片,笑着道:“这个东西,真是比毒药还毒,能把人变成鬼。放心,我只过这一次瘾,我还没疯……再抽一次,我就做不了人了……”

    第十一卷 定风波 第六百四十三章 亲族

    京城,礼部衙门。

    尊奉圣旨,在礼部设宴,款待进京陛见的孔子第六十七代嫡长孙衍圣公孔毓圻。曹寅身为礼部左侍郎,同几位大学士、礼部其他几位尚书、侍郎一道陪宴。

    孔毓圻,比曹寅年长一岁,袭封衍圣公已经五十载。

    早在康熙二十三年,康熙亲临曲阜时,曹寅与孔毓圻就见过面。待曹寅到江南外,也曾数次在进京途中取道曲阜,造访衍圣公府,同孔毓圻颇有私交。

    只是在赐筵上,两人也没功夫叙别情;直到筵席完了,才得了功夫闲谈。

    孔毓圻陛见完毕,后日动身返回曲阜,明日将在京城别院宴请几位姻亲故旧,曹寅也在宴请之列。

    送走孔毓圻的车驾,陪宴各堂官也相继回府。

    刚到门口,就见大管家曹忠进前禀告,道:“老爷,本家三爷携三奶奶来请安,因老爷不在,已经给太太请过安。现下,三奶奶叫太太留着说话,三爷在前厅候着老爷多时了。”

    曹寅闻言,点了点头,往前厅那边去。

    进了屋子,曹寅就见一人背门而立,像是在赏鉴厅上屏风上的字画。听到脚步声,那人转过身来。只见他穿着八成新的常服,容长脸,蓄着短须,二十七、八岁的年龄。

    十年前,孙太君病故,曹寅扶灵北上时,曾见过曹颀,所以一眼就认了出来。眼前这个看着老实木讷的青年,就是自己的堂侄曹颀。

    这须臾功夫。曹颀已经跪拜下去。道:“侄儿见过大伯。给大伯请安。”

    曹寅上前。双手搀起他。上下看了。感概万千。道:“快起来吧。多咱到地?这一转眼。十来年没见。都是至亲。实不该如此。”

    “昨日下晌到地京城。因有些晚了。怕饶到大伯与大伯母。就没过来。”曹颀回道。

    叔侄两个。见了礼后。分宾主落座。

    “到过内务府了。差事定下没有?”曹寅开口问道。

    曹颀摇了摇头。道:“去了内务府。只是如今一时半会儿没有合适地缺。怕还要再等等。”

    曹家几辈子在内务府当差,内务府的那些弯弯道道曹寅岂不晓得。

    不是没缺,怕是尚未疏通到。

    虽说曹颀是曹寅堂侄,但是毕竟出京多年。尤其是,曹家只有曹玺这支抬旗,其他人还在旗下为包衣。

    就算要买曹家人情,也得曹寅父子承情才行,其他人真被那些人放在眼里。

    曹寅思量一会儿,道:“你丁忧前在侍卫处当差,如今还想回那边么?你二弟现下也在侍卫处,若是你想回侍卫处,明儿我就带你往侍卫处的几位大人府里走一遭。”

    侍卫处正白旗内大臣原是辅国公鄂飞与一等功傅尔丹,鄂飞病故后,由镶黄旗副都统巴浑德补了他的缺。

    傅尔丹如今在西北军中,也不在宫中。

    曹颀想要回侍卫处,除了要同正白旗的内大臣打招呼外,还少不得领侍卫内大臣阿灵阿那边。

    曹寅平素虽不愿同这些宗室皇亲太过亲近,但是毕竟眼前这人不是旁人,是未出五服的堂侄,他也想略尽绵力。

    曹颀的神色很淡然,躬身道:“大伯厚爱,侄儿铭记在心。只是因侄儿媳妇身子不好,侄儿不想回侍卫处了,且等等看内务府这边的缺。”

    “身子不好,是水土不服,还是怎么的?可请了太医了?”曹寅闻言,带着几分担忧道。

    “宿疾,虽没发病,但是身子有些孱弱。侄儿寻思,过几日请太医来给她瞧瞧。”曹颀回道。

    曹寅点了点头,接着问道:“你们住哪儿?要不然,就住这边府里吧,这边有空院子,正好两下照应。”

    曹颀道:“谢过大伯好意,前门外有处旧宅,如今就住在那头。若是侄儿媳妇身子康健,侄儿巴不得在大伯这边侍奉。只是她是个病秧子,尽不上力不说,还要劳烦伯母操心,实太麻烦了。等她身子养好些,我们再过来侍奉。”

    曹寅见他说得也在理,便没有强求,道:“经常到咱们家诊治的太医医术不错,明日我使人请他过去给侄媳妇儿好生瞧瞧。”

    曹颀闻言大喜,起身躬身道:“若是如此,大伯就是侄儿的大恩人了。”

    原本因先辈的隔阂,曹寅同这个侄子往来的少,生疏得紧。如今,经过这番恳谈,见他于功名利禄看得寡淡,对发妻有情有义,曹寅心里对这个侄儿也亲近几分。

    “今晚就在这边吃,我给桑额接风洗尘。”曹寅脸上带着笑意,对曹颀说着,随后又吩咐管家去东府看曹项兄弟下学没有,若是下学,唤接曹项他们兄弟过来。

    曹颀看着,心里想到那位已任内务府总管大臣的堂弟——和硕额驸曹颙。

    早年在孙太君的殡礼上,他曾看过曹颙,唯一的印象,是个相貌清秀的小孩。

    没想到,十年功夫,那个相貌清秀的小孩,风光无限,成为曹家的顶梁柱。

    兰院,上房。

    李氏看着眼前的侄媳妇王氏,脸上添了抹怜惜,道:“我这有两株老参,待会叫人包了给你,身子这般弱可怎么好,得好好补补。”

    那王氏容颜极美,但是脸色暗淡,唇色惨白,看着没有半点儿生气。

    王氏柔声回道:“侄儿媳妇谢过伯母。如今已经好多了,早先走两步路就晕。”

    “除了气血两虚,大夫还怎么说?这丁点儿岁数,可不好久病,总要早些养好才是。”李氏拉着王氏的手,带着几分忧心说道。

    王氏轻轻摇摇头,道:“没别的,大夫说要静养,不能操心费神。老宅那边事多,我们太太又过身了,所以也不得清静。这次我们爷进京,侄儿媳妇本不想跟着。还是我们爷说京城寻医便宜,也有静养,才带了侄儿媳妇来。”

    正说着话,兆佳氏已经带着静惠、四姐、五儿到了。

    因来了亲戚,是李氏使人过东府请的。

    兆佳氏尚在孝期,鲜少出门,难得有见客的机会,自是穿戴一新过来。

    王氏听说是长辈,姗姗起身道了万福,随即又同静惠几个见过。

    “啧啧,真是跟画里的人似的,倒是把咱们家的这几个比下去了。”兆佳氏

    王氏,笑着对李氏道。

    有静惠在跟前,李氏也不好说别的,吩咐丫鬟抬椅子给静惠,道:“你是双身子,站不得,快坐下说话。”

    静惠红着脸,看了眼婆婆,见她点头,才侧身坐了。

    “说起来,我没回过老家,跟侄儿媳妇也是头一遭见。”说到这里,兆佳氏转过头问李氏道:“嫂子,这大侄子同颙哥儿哪个大?”

    李氏笑着说道:“若是我没记错,侄儿是属蛇的,比颙哥儿大五岁。”

    兆佳氏笑着说道:“难得,颙哥儿有这些个弟弟,终于来了个哥哥。往后也算有人能治……能帮衬他一把。”

    听着这阴阳怪气的,李氏心里有些不舒服,只是懒得同她计较,笑着吩咐人预备席面去了……

    安定门外,雍亲王府,书房。

    四阿哥穿着常服,手上挂着一串佛珠,一边拨着佛珠,一边听戴锦禀告这几日京城内外消息。

    畅春园那边的消息,月初派往济南府出差的御前一等侍卫纳兰富森回京了,已经见了御驾。因是私下召见,所谈内容不得而知。

    五城赈济粥厂之南城粥厂,有几个病弱老乞丐暴毙,尸体已经焚化。疑似施的粥有问题所致,却没人往顺天府衙门报备。

    文武大臣中,翰林院掌院学士揆叙抱病不出,连宴请衍圣公的赐宴都没去。

    曹家前日打发人往热河送信,曹寅堂侄、原二等侍卫曹颀进京。

    杂七杂八的消息,听得四阿哥直皱眉。

    戴锦已经禀告完毕,见四阿哥皱眉,犹疑了一下,说道:“四爷,揆叙抱病的日子同曹家派人往热河去是同一日……”

    “哦?”四阿哥听了,抬起头来,问道:“那万两黄金查得怎么样了?是揆叙那边折腾出来的?”

    戴锦摇头道:“这个还没查出来,不过根据先前的消息,揆叙有个心腹管家上个月初出京。”说到这里,他带了些许困惑,道:“只是不晓得,揆叙同曹家有什么仇恨,若是单说为九阿哥出头,也不至于做到这个地步。”

    “黄金一万两……”四阿哥面沉如水,眼睛里已尽是怒意:“国之蠹虫……皇阿玛还是太宽厚了……”

    热河,淳王府园子。

    曹颙看着手中的家书,终于松了口气。济南的“悬赏”已经取消了,就算路上还有些人往这边赶,只要再应付半月就差不离。

    虽说他原来不爱应酬,但是像现下这样拘在园子里,出入带着兵卒的日子也委实难过。

    想着十六阿哥也闷了好些日子,曹颙忙过去,将这消息告之。

    十六阿哥闻言大喜,笑着说道:“这下子齐敏也能歇歇了,这些日子把他熬得不行。衙门那边的监狱,已经关了百十来号了。一场闹剧,总算要落幕。”

    “是啊,真是闹剧。”曹颙想到父亲信中所说,奉旨到济南府解决此事的是纳兰富森,感动中带了几分疑惑。

    若是官府出面就能解决,那这所谓江湖“悬赏”的份量也不重。按照常理来说,就算是官府想要插手,不是也应该茫茫然找不到头绪么?

    纳兰富森奉旨,到济南还不到一月的功夫,就将“悬赏”的人抓获,好像太顺利了些。

    十六阿哥那边笑完,也察觉出不对,止了笑道:“如此一来,不真成闹剧了么?难不成,他们是闲的,拿人开涮?”

    开涮不开涮的曹颙不知道,只是好奇那将被押解进京之人到底是什么来路。

    “十六爷,我死了,谁最高兴?”曹颙问道。

    十六阿哥想也不想,道:“那还用说,自然是九哥。他一个名震京城的‘财神爷’被你这个‘善财童子’挤兑得灰头土脸,怕是生吃了你的心都有。”

    曹颙摇摇头。道:“八阿哥如今正在困境,九阿哥不会多此一举,徒生变故。除了银子,盼着我死的,还有哪个?”

    十六阿哥掰着手指道:“当年贵山因成了瘸子,又失了功名,也算是恨比海深了;那年京城时疫,你同四哥防疫,堵了好几个贝勒府公府的大门。这些府邸,有死了家人的,不敢迁怒四哥,少不得迁怒到你身上。山东民乱,毁了不少权贵的烧锅庄子,又使得朝廷整肃了酒令。消息灵通的,自然晓得沂州没乱,脑子灵光的,想到你身上也不算什么……加上这次内务府招投标,有些老户没预备那些银子,失了标,砸了饭碗,不恨你又能恨哪个……”

    说到这里,十六阿哥摇了摇头,看着曹颙道:“孚若啊,瞧瞧你混的,朋友没几个,差不多要八面树敌了。”

    曹颙看着十六阿哥,脑子里却出现十五阿哥的模样。

    真是一场不明所谓的闹剧,还是“一石二鸟”之计?

    对于八阿哥,康熙心里已忌惮颇深。就如同当年的废太子似的,那么多罪名,未必件件都是同太子相关,但是康熙已经生疑,所以当然就是“证据确凿”。

    文武百官中,最不缺的,就是揣测圣心之人。

    闹这出悬赏,正好是九阿哥同曹颙内务府角逐失利之时,就算是没有证据,怕许多人也会想到九阿哥身上。

    不管是杀了曹颙,还是嫁祸给九阿哥,二者得其一,也不算白忙活。

    只是,前脚十四阿哥还与自己做了“君子之约”,随后动手脚的会是十五阿哥么?

    别的不说,就算这两位小阿哥真联手捣鬼,银子是哪儿出的?

    曹颙正苦想,十六阿哥拍了下他的肩膀,挑了挑眉道:“怎么不说话,孚若怕了?”

    曹颙笑着摇摇头,同十六阿哥道:“十六爷,苏赫巴鲁同小二他们在校场,咱们也过去瞧瞧热闹。”

    “好,爷也呆得身上痒痒了。”十六阿哥笑着应了,两人一道出去。

    苏州织造府,书房。

    李煦站在窗前,看着院子里的假山发呆,就听有人进来道:“父亲,老太太身上有些不舒坦……太太请父亲过去……”

    来的,是李煦长子李鼐。

    李煦闻言,不由皱眉,转过身子,道:“怎么又不舒坦,不是才好没几日么……”

    第十一卷 定风波 第六百四十四章 蛀虫

    苏州织造府,内宅。

    文氏老太君闭着眼睛,躺在床上。王氏带着儿媳孙氏,站在一边侍奉。

    见李煦进来,王氏忙上前,低声道:“老爷,老太太饭都没吃,嚷了半日头疼。”

    孙氏跟在婆婆身后,俯了俯身子,给公爹见过礼。

    李煦点了点头,上前两步,走到床边,弯下腰道:“老太太,如何了?儿子已经使人请大夫去了。”

    文氏听了李煦的声音,慢慢地睁开眼睛,坐起身来。

    “放心,老婆子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文氏倚在床上,看着李煦,面寒如水。

    李鼐跟着父亲进来,见祖母发作,怕父亲难堪,忙拉了拉孙氏的衣袖,夫妻两个退出房去。

    “到底为了什么缘故,早晨请安时还好好的?”李鼐不解,低声问道。

    孙氏小声回道:“都是诚儿惹得祸,提起二老太太。老太太就问太太,是不是已经派人进京接人。太太回答的含糊,老太太便恼了。”

    李鼐听提起此事,只觉得头晕。

    自打年后。文氏已经同儿孙念叨了多遭接高氏回来地话。李煦这边。另有私心。虽应着。但是每次打发人进京。不过是请安送礼。压根没提接人地话。

    屋子里。文氏瞪着李煦。道:“别同我说什么你妹妹舍不得亲娘。要留在身边侍奉地话。当我老婆子糊涂了么?你婶子不到二十就到了咱们家。戴了四十多年。你妹夫家在江宁时。她都待不住。这如今去了京里小一年了。还没有说回来。别地不说。老婆子我眼看九十了。我就不信她不怕看不到我。为什么不接回来。今儿你同老婆子说明白。是贪图你妹夫家地富贵。想着巴结;还是你婶子晓得了你地丑事。你没脸见她……”

    她越说越恼。说到最后已经喘了起来。

    李煦被说地满脸通红。讪讪地说不出话。王氏在旁。更是不敢吱声。

    文氏已经转过脸去。不再看李煦。道:“我晓得。这两年你不敢让老婆子见亲戚。是怕老婆子糊涂。说走嘴……你到底是从我肚子里钻出来地。有几根花花肠子。老婆子还不晓得……”说到这里。叹了口气。道:“如今你地孙儿们也渐大了。你还是规矩些吧。全当积福……老婆子已是睁眼瞎。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不想看。

    明儿打发人进京将你婶子接回来吧。她守寡多年。也是古怪地性子。不耐烦在别人家待着。到老到老了。让她去看女儿、女婿地脸色。老婆子心里不落忍……”

    李煦嘎巴嘎巴嘴,想要说什么,犹豫了一下,还是点点头,道:“儿子记下了。老太太也别恼了,若是伤了身子,就是儿子的罪过。”

    文氏摆摆手,有气无力地说道:“老婆子累了,要歇着,你忙去吧……”

    京城,曹府,内宅,高太君住处。

    屋子里燃着佛香,高太君洗了手,叫人捧了一升豆子,一边念佛,一边一颗一颗捡豆子。香玉跟在旁边,有样学样,也捡着豆子。

    到底是年纪小,捡了十几颗豆子,香玉便失了耐心,她住了手,仰着小脑袋瓜子,问道:“老祖,直接倒过去不行么?”

    高太君闻言,忙对着佛像道:“童言无忌,童言无忌,佛祖勿怪。”

    香玉见了,不敢再说话,只是满脸疑惑地看着高太君。

    高太君见状,放下手中的豆子,说道:“这个是佛豆,咱们念了,是给你曾祖母祈寿的,保佑她老人家长命百岁,身体康健。”

    香玉似懂非懂,带着几分稚气道:“老祖,曾祖母什么样儿呀,见过玉儿么?”

    高太君闻言,面色舒缓起来,笑着点了点头,道:“是个慈善的老好人,当然见过玉儿,你的名字还是她老人家给起的。”

    香玉听了,小脸露出向往之色,摇着高太君的胳膊道:“老祖,咱们去看看曾祖母吧?她住在府里,还是府外,咱们用坐车么?”

    听着这孩子话,高太君不由失笑,伸手摸了摸香玉的小脑袋瓜子,道:“就是你曾祖母,既然在你家里。离这边可远了,水路要走大半月。”

    香玉听了,小脸慢慢黯淡下来,低着头,道:“老祖,咱们是客么?”

    高太君刚要点头,察觉出不对,皱眉道:“是听到那个婆子丫头说闲话了,还是有人给你脸子了?”

    香玉摇摇头,抬起头来,红着眼睛道:“别人都上学,就我没去。是不是因为咱们是外来的,老师不要?”

    高太君见她这般委屈的模样,摇摇头,道:“傻孩子,你才多点大儿,又不是小小子,惦记念书做什么?”

    香玉却是不言语,眼神落到一边的佛书上,直勾勾地看着。眼泪已经收不住,“吧嗒”、“吧嗒”地落下来。

    因她襁褓之中失父,高太君心里对这个曾侄孙女也是格外怜惜。见她神情如何渴盼,心里不忍,拿了帕子给她擦了眼泪,道:“好了,好了,还学会哭鼻子了。明儿我同你姑祖母说,让你也上学去。”

    “真的?”香玉听了,立时破涕为笑,拉着高太君的衣袖道。

    “自是真真的,谁还骗你将来送你做宫女侍候人去?学点字儿也好,不当睁眼瞎子。”高太君说道。

    李家的女孩儿,虽说按照规矩要参加内务府小选,但是因在苏州,多寻了由子免选。只有李煦长女,早年虽小选进宫,但是却在御前侍奉。只是命短福薄,进宫没多久便病故了,连个封号都没有。

    香玉已经将旁边的经书抱过来,美滋滋地翻着,虽说一个字都不认识,翻起来也是有模有样。

    高氏见了此情此景,想起香玉的父亲李鼎,不由叹了口气……

    半月光阴,转瞬而逝。

    热河行宫衙门那边,已经接连三、四日没有逮捕进城的可疑人。先前被羁押的外地人,通过审讯、求证,核对身份,无辜之人也都陆续放了。

    那些伪造身份、来意不明的、或者随身带着凶器有案底的,则严加逼供。问出口供的,全部备案待判;没有问出口供的,也没有几个全乎人了。

    十六阿哥将热河这边的所获,都写了折子,递回京中。

    虽说之前,他想留在这边陪曹颙,现下却惦记回京了。因为他收到福晋的家书,其中提到侧福晋李氏有喜了,喜脉有些不稳,太医已经开药,如今在保胎。

    虽说他膝下已经有一双儿女,但是李氏同他情分非同寻常,不必其他妾氏,使得他挂心不已。

    在他身边侍候的那几个宫女,有个先前已经得了他的宠爱,如今他也撂下不理。

    没同嫡福晋成亲前,十六阿哥已经同李氏做了好几年的夫妻,感情甚厚;嫡福晋刚进门时,他还担心李氏委屈,特意送出宫数月。

    等到后来,时日久了,晓得嫡福晋的性情同郭络罗家的其他姑娘不同,十六阿哥同妻子的关系也慢慢变得恩爱。

    这样一来,李氏的身份甚是尴尬。

    十六阿哥有愧,不愿做负心之人,对她越发优待,半点不肯轻忽。

    幸好福晋郭络罗氏贤惠,李氏又是不爱出风头的,相处下来,倒也是妻妾融洽。

    曹颙这边,晓得十六阿哥有事,催他回京。他自己这边,也打算将妻女接过来。

    到了三月中旬,十六阿哥终于等到圣旨,许他回京了,大喜过望。

    刚好衙门那边已经接连七日没有搜查到嫌犯,十六阿哥心里也踏实许多,同曹颙与苏赫巴鲁别过,就带着侍卫们折返京城。

    曹颂职责所在,也跟着十六阿哥回京,淳王府园子又恢复寂静。

    初瑜母女,已经回到园子这边。宝雅格格晓得他们夫妻要住到圣驾到时,回了趟蒙古,将儿子阿尔斯冷带到热河,看样子是打算住个一年半载。

    初瑜得了消息,使人接她们母子到园子这边小住。

    阿尔斯冷四岁,真如同他的名字似的,如小狮子般结实。

    他会满语、蒙语、汉语,行起规矩来,像个小大人般的,已经颇有小王爷的气势。

    曹颙与初瑜夫妻见了他这模样,想到自家儿子。若是天佑、恒生他们在,孩子们指定能玩到一块儿去。

    宝雅这边,则是整日抱着天慧,不肯撒手,稀罕得不行。

    从上个月在宫里见时,她便自说自话地认了“干闺女”,珊瑚项圈、宝石链子,送了好几匣子。

    天慧这边,对这个“堂姨”、“表姑”、“干娘”为一身的昔日王府格格、今日的蒙古王妃也颇有亲近之意。

    眼盲心亮,说得就是这个吧。就算看不见,她也能感觉到谁是真心疼爱她。

    就是对于阿尔斯冷这个“小哥哥”,天慧也不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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