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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结 重生于康熙末年(雁九)第214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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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结 重生于康熙末年(雁九) 作者:肉书屋

    看着摇篮里的幼子,对李氏低声道:“长生睡了。”

    李氏原本埋头绣屏风,听到丈夫说话,抬起头来,宠溺地看了看摇篮里的小儿子,随后轻声唤人将儿子连带摇车抬到东屋安置。

    直到长生被抬出去了,夫妻两个才松了口气,放开音量说话。

    “绣了半晌了,明儿再做吧。”曹寅见妻子面露乏色,上前抽了她手中的针线,道。

    李氏用帕子揉了揉眼睛,道:“老爷,妾身也老了,看东西有些花了。”

    “老什么老啊,还不是这些日子作活累的,歇几日就好了。”曹寅怕她再绣,将绣屏推到一边。

    李氏见丈夫如此,笑着收了装绣线的笸箩。夫妻两个,自是说起远在热河的儿子媳妇。

    “都说北边冷,这几日有些阴天呢,不晓得孩子们怎么样?大人还好说,天慧的身子根基也不好,不禁折腾。”李氏提起这个,带了几分牵挂。

    这些日子,曹寅也惦记儿子那边,常常夜不能寐。

    当然,他担心的与李氏担心的不是一回事儿。

    他是有些怕了,在江南这几十年,经由他的手抄家灭族的不是一户两户。

    虽说他的顶戴不是用血染红的,但是他身上背负的罪孽也不轻。

    如今,他没事就在佛前冥神静坐,祈祷若是真有报应的话,就报应到自己头上,不要让他的儿子受罪。

    这些年他为帝王尽忠,对家人却甚有亏欠。

    支持门户的重则,早早地落到儿子肩上,他这做老子的,反而尽享现成的。

    若是因他的缘故,连累到儿子身上,怕他再也无颜立于世间。

    李氏哪里会想到丈夫想这些多,见他不吱声,只当他是不放在心上,嗔怪道:“老爷可不能关疼孙子,不疼儿子……”

    曹寅笑了两声,道:“儿子不是有媳妇在身边么,咱们这当老的,就少啰嗦两句……”

    葵院,上房。

    紫晶略显无奈地看着眼前的两个小脑袋瓜子,道:“今儿的故事讲完了,两位小爷还是早点安置,要不然明早儿又不爱起。”

    恒生趴在炕上,支着小下巴,问道:“姑姑,枢密使是多大的官?比祖父还大么?”

    紫晶寻思了一下,点点头,道:“要是按照品级来说,未必有老爷的高,但是权利却比老爷的大,跟咱们大清国的相国差不多。”

    “姑姑,那国公呢,也比祖父的爵高么?”天佑接着问道。

    紫晶笑着说道:“高,我的小祖宗。快别问了,越说越精神,一会儿就睡不着了。”

    “祖爷爷是大将军,还是国公,好厉害。”天佑赞道。

    恒生则是伸出小手,拉了紫晶的衣袖道:“姑姑,父亲也厉害,不听祖爷爷与高祖爷爷了,将父亲呀?”

    天佑也凑过小脑袋,巴巴地看着紫晶。

    紫晶抬头看了看座钟,已经将近酉正“晚上八点”了,点了点他们的小脑袋瓜子,说道:“乖乖睡觉,想听的话,明儿晚上姑姑给你们讲……”

    第十一卷 定风波 第六百四十章 斋戒(上)

    屠二熬不过刑,将能说的都说了。

    除了对杀了郭氏一家供认不讳外,还说了因悬赏金北上的缘故。

    这个消息使得齐敏惊骇不已,谁能想到在大清国治下,竟有人敢悬赏天子近臣的?同时,他也明白十六阿哥突然至热河的缘故。

    心里,除了惊骇,就剩下后悔。

    就算是傻子,也瞧出来,十六阿哥是为曹颙护驾宝保航来。怨不得问十六阿哥在城外遇袭时,这边含糊不清。出城去探察,又查不出什么来。

    感情,十六阿哥是扯了大旗,目的还是为了曹颙的安危。

    虽说是黄带子,但是齐敏也不敢再小瞧曹颙。连皇子阿哥都来了,曹颙要是真在热河出事,那他指定也跑不了干系。

    到了初十,屠二与其大头目约好的日子,齐敏使人在那边设下埋伏,却是一无所获。

    想到还有漏网之鱼,齐敏很是焦躁。

    热河城里的气氛,比平实要森严许多。只要是见看到有旅人打扮,外地口音的,就有兵丁上前询问。

    所有的客栈酒楼,也都收到衙门的指令,对于异乡人不得私下收容,否则按照通匪罪论处。

    闹得后来。就算有照会地异乡人。也没有几个酒店敢留客。

    曹颙这几日。只出过一次王府花园。到行宫那边看妻女。

    虽说也有引蛇出洞地意思。但是浩浩荡荡地护卫队伍。将他地车驾围了个严实。除非对方想自杀。否则谁会这个时候攻击?

    有齐敏费神。十六阿哥这边越发无聊。

    实在没事做。他拉了曹颙在花园地湖边钓鱼。半晌也不见有鱼上钩。十六阿哥失了耐心。将鱼竿往边上摔。道:“孚若。实是无聊了。就算寻不着事儿。也要寻些乐子。”

    “不是说到三月底就有蒙古诸王到热河参加庙会与等着朝见么?十六爷再等些日子!”曹颙看着湖面。心里对那些钓鱼爱好者佩服万分。这个真够修身养性地。

    这才多咱功夫,别说是十六阿哥,就是他也觉得无聊至极。

    “庙会,那要四月初八,今年三月,这还有小两个月!”十六阿哥不屑地瞧了曹颙一眼,道:“看你这日子过的,稀里糊涂的,就不能想点事做。”说到这里,眼睛辘一转,道:“今儿十几了?”

    “十三!”曹颙也撂下鱼竿,起身活动活动筋骨。

    “后个是十五,咱们去仁寺!”十六阿哥脸上添了笑意,看了曹颙一眼道:“若,咱们斋戒三日,为皇阿玛的万寿节祈福。”

    “斋戒祈福?”曹颙听着觉得有些耳熟,好像外地督抚,若是不能在万寿节回京陛见,多用这个来表达对帝王的忠心。

    “是啊,总要做点什么。走,到书房,我写折子,你跟着联名就是行了。”十六阿哥笑着说道:“这几日齐敏表现的不错,要不是得有人盯着外头,还真想拉他一个。”

    十六阿哥说风就是雨,十五这天,一行人便浩浩荡荡地往仁寺去了。

    曹颙初到热河时,同初瑜来过一遭。

    这边的主持大喇嘛是由朝廷理藩院这边委的,都有俸银可拿。同寻常的出家人比起来,他们接触的多是权贵官员,所以这边的斋房干净,斋饭也甚是可口。

    听说十六阿哥与和硕额驸要在寺里斋戒为皇帝祈福,大喇嘛自然是乐不得的。

    曹颙还是头一次斋戒,并不清楚这里面的规矩。

    来之前,专程问了智然。

    佛家的斋戒,斋是指过午不再吃任何东西,戒是要守戒律。

    不过十六阿哥说了,难得表一次忠孝之心,自然不能学普通的斋戒。

    这不,两人沐浴完毕,一起到佛堂静坐。

    屋子里只有佛像、蒲团、金刚经,没有点燃的烛台,还有笔墨纸砚。

    “沐浴,斋戒,加上抄经书,谁能有咱们这般虔诚?”十六阿哥脸上露出几分得意,看着曹颙道:“昨儿吩咐你了,早饭没吃吧?”

    曹颙点点头,看着带着几分兴奋的十六阿哥,实不晓得说什么好。

    为什么眼前这个,让他看不出孝心来,只觉得十六阿哥是想一出是一出。

    不过对于十六阿哥“三日不食”的建议,曹颙也没有反对。

    这道家不是还有辟谷一说么?禁食几日,全当养生之法。

    至于为康熙祈福之心,曹颙自不能同十六阿哥同日而语。看着上面宝相庄严的佛像,曹颙心里挂念的还是父母家人。

    关于康熙,希望他晚年这几年想看些,脾气稳定下来,要不然这天子近臣也委实不好做。

    曹颙跟着十六阿哥,在佛堂过起了“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写金刚经”的日子,却愁坏了齐敏一个,实搞不清楚,这两位爷为何不消停在王府园子里呆着。

    这仁寺不大,能进驻的兵丁有限。幸好寺庙四周,多是空地,使人把守起来,也算是方便。

    若是寻常日子还好,他这个大总管交代下去,就不用操心。

    现下,就是晓得有漏网匪徒隐匿热河,他哪里还敢轻忽,自然日子留守在寺庙这边。

    他心里,已经开始埋怨十六阿哥与曹颙不地道。不管是真为皇帝祈福,还是在这边“以身做饵”,都没有他什么好处。

    晓得真相的,只有他同几个心腹,寻常兵丁哪里会晓得把守寺庙的任务有什么意义?

    若是全城搜铺那样的事儿,大家还巴不得,这其中狐假虎威的,每日落下个几两银子不是难事。这给寺庙守大门,有什么油水?

    在齐敏看到的地方尚好,没人敢懈怠;看不到的地方,大家也就松松垮垮。就算晓得寺里有个皇子阿哥,也没几个人紧张。

    除非是疯子,否则还真有人敢刺杀皇子不成?

    曹颙的悠哉生活,只过了半日,便有些坐不住,腿酸不说,也饿得慌。

    这个佛堂空荡荡的,除了眼前的东西,只有暗室里还有个方便出恭的马桶,其他别无一物。

    到这个,十六阿哥倒是令人佩服,坐姿比曹颙标准不说,《金刚经》也比曹颙抄得快。

    曹颙站起身来,捏了捏手腕,掏出怀表看了看,还不到申初“下午三点”。他打量了十六阿哥周身一遭,也没见荷包这类的东西,不由挑了挑嘴角。

    虽说十六阿哥平素爱说爱笑,但是也是说到做到之人,看来这三日真是没东西吃。

    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须菩提!我今实言告汝:若有善男子、善女人,以七宝满尔所恒河沙数三千大千世界,以用布施,得福多不?’须菩提言:‘甚多,世尊!’……佛告须菩提:‘若善男子、善女人,于此经中,乃至受持四句偈等,为他人说,而此福德胜前福德。’”

    早年他在清凉寺时,虽说也读过《金刚经》,但是像现在这般静下心来抄写却是头一遭。

    不知不觉,曹颙进入状态,浑然不觉十六阿哥正撂下笔瞧自己。

    十六阿哥见曹颙抄得用心,没有出声,侧耳听了听外头,见没有异动,才轻轻身,往角落的暗室去。

    曹颙听到动静,抬起头来,才看在十六阿哥已经起了。他低下头,接着写下一句……

    到了晚上,也没有铺盖等物。

    虽说已经是三月中旬,但是屋子里仍带了寒气,地上也有些阴凉。

    十六阿哥早早地将蒲团拉到一边,同曹颙分开半丈的距离。

    曹颙看了,挑了挑眉道:“十六爷这是?”

    十六阿哥揉了揉脸颊道:“上次同你一道安置的,我就摔了跟头。这次别再你打个把式,踢了我,那岂不是冤枉?啧啧,怎么是同你在这屋子……”

    他原想要说两句荤话,不过看了看上面佛像,还是将话收住。

    曹颙想了想,将蒲团扔了过去,道:“我比十六爷多穿了一个马甲,这个还是十六爷垫着。”

    十六阿哥撇撇嘴,将蒲团扔回来,道:“当爷是傻子么,我也穿着三层衣服,这都过了清明了,冷不到哪去。”

    正如十三阿哥所说,虽说地上有些硬,屋子里有些凉,但是因曹颙穿的不少,所以也不觉得冷。

    只是饿得难受,“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曹颙却是早起至今米水未进。

    除了刚来这世上被拐骗时饿过肚子外,曹颙还是头一次是挨饿。

    翻来覆去,睡不着觉,满脑子想得都是吃的。越寻思越难受,只觉得嘴唇已经干了。

    “这是烙饼呢?”十六阿哥听他老翻身,开口问道。

    曹颙瞧了十六阿哥一眼道:“十六爷不饿?”

    “这才一日功夫,算什么?小时候生病,太医让消消火,饿个三、五日也是有的。不过是那时还能喝几口水罢了。”十六阿哥回道。

    曹颙听了,觉得新鲜,道:“大人都饿得慌,小孩子怎么受得了?”

    “受不了的,自然拼命说自己好了,就算是再难受,也不敢躺着。”十六阿哥说道这里,有些愤慨,道:“他大爷的,说起这个来,倒是想起不对头了。等回到京城,得好好问问那些太医……”

    这一说话,分散了注意力,倒是不觉得那么饿了。

    不晓得什么时候,曹颙沉沉睡去。

    十六阿哥睁着眼睛,看了曹颙这边一眼,低声道:“真是羡慕你,娇儿爱子,父母的心头肉,我只是皇宫里的一个小阿哥……”

    京城,畅春园,清溪书屋。

    圣驾是初九回驻畅春园的,因春日晴好,三阿哥诚亲王便上了折子,请皇父幸王园。

    万寿节将近,康熙也愿意多同儿孙多亲近亲近,便有几位小阿哥陪着,一道去了在三阿哥的园子。

    因白日间多走了几步路,康熙便觉得腿有些酸。

    不过还不到歇的时候,还有不少奏折没有看。因此,用了晚膳后,他便坐在炕上批起折子来。

    照前几日一样,今天他也没有掀牌子。

    实是精神乏了,连说话都懒得说,更不耐烦动。

    原本以为凑上些银钱,对西北战事就利。如今得到的消息,却令康熙懊恼不已。

    因战线拉的太长,供给不便,如今的情况是军粮不足。加上缺少马匹的问题没有解决,两路大军如今只能在西北干耗着。

    朝廷的颜面得要,总不能说现在前线没有存粮、将士们没有马匹,才动不了的。

    少不得,康熙这边再次遣使策妄阿喇布坦,勿要“怙恶不”,否则“可尔泰、巴尔库尔、两路大兵、俱已齐备”,云云。

    军前那边,康熙也不能容他们干耗着。毕竟着数万大军在前线,加上十几万的攻击线,这银子如水似的。所以他也下了谕旨,叫他们在明年草发时进剿。

    虽说按照下边官员折子,说这两路预备军粮甚是充裕,不过是没有运到军前。

    但是康熙做了五十五年皇帝,也晓得这话里话外说得有水分。要不然的话,再远的路,半年也该运到。

    只是这个若是深究下去,只会丢了朝廷的颜面,于前线战事无益。

    康熙能允他们晚上一年再出兵,也是再等今年的新粮下来。

    如今,策妄阿喇布行文胡图克图,又行文喀尔喀诸王,也有示弱求好之意。康熙这边只能含糊着,下旨命大喇嘛与诸王回文给策妄阿喇布,也想要稳住他,省得他有异动。

    想到这个,康熙觉得头疼,揉了揉太阳|岤,而后随手拿起个折子。

    是十六阿哥的请安折子,康熙打开来,见除了请安问好,恭颂万寿节这类的话外,剩下的就是提到同曹颙打算“斋戒祈福”。

    “胡闹!”康熙嘴里说着,脸上却多了几分慈爱之色。

    “今儿就是十五啊!”想着十六阿哥与曹颙两个现下正在仁寺斋戒,康熙心里颇为感动。

    他因右胳膊有疾,从去年开始就用左手批复帖子。

    他拿起毛病,在十六阿哥的折子下批道:“知道了,尔等勉力办差,朕心甚慰。”

    撂下笔,他寻思了一回,吩咐边上的魏珠道:“召王嫔侍寝。”

    “嗻!”魏珠躬身应了,退出去传旨……

    仁寺里,人影晃动。

    几个穿着僧衣之人,隐在暗处,看着不远处透着灯光的佛堂。

    “就是那边?怎么无人把守?”其中一人低声问道。

    “侍卫都在外围,这边没留人,只有连个小沙弥送水送吃的。”另外一人回道。

    “原还怕他不出来,没想到这么急着找死……小的们,上……”

    第十一卷 定风波 第六百四十一章 斋戒(下)

    溥仁寺,佛堂外。

    那几人蹑手蹑脚,走到窗下。其中一人,轻轻伸手捅破了窗户纸,往佛堂里窥视。

    背对着门口的,是两个男人的身影,其中一个身上穿着三品官服。

    偷窥那人,冲边上的伙伴点点头,随手从怀里掏出个竹筒来,对着那已经被捅破的窗户纸,往里面吹气。

    过了好一会儿,就听到“扑通”两声,再看屋子里那两人,已经倒地。

    其中有个还碰倒了烛台,蜡烛虽说没灭,但是却使得屋子里光线一下子暗了下来。

    窗外几人见了,往四周扫了几眼,见并没有异常,为首那人才带着两人走到门口,推门进去。剩下一个,在外头望风。

    随即,却传来“咦”的一声。

    屋里的蜡烛灭了,屋子一下子变得黢黑。

    随即是刀剑出鞘的动静,接着是几声闷响。

    外头那人听着动静不对,上前一步,道:“老大,老大……”话音未落,已经直直地倒下。

    过了好一会儿。屋子里重新有了灯光。地上躺着几个像粽子一样地家伙。

    一旁站着地。是曹颂、智然、魏黑还有几个宫廷侍卫。

    看到地上昏倒那几个家伙身上地僧衣上不乏血迹。智然声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僧帽已经落到地上。露出头发来。这几个显然不是僧侣。

    这样看来。这几套僧衣地真正主人。怕是已经到西方寻佛主去了。

    曹颂同那些侍卫怎么会想到这些。他们脸上都多了几分雀跃。看着地上地几人。越发兴奋。已经寻思如何逼供。看有没有同伙。

    趁着众人不留意,智然出

    时值月中,天上满月如银盘。

    智然仰首,望了望星空。低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屋子里已经开始审上了,乱糟糟的。地上这几人虽说看着穷凶极恶,但是也不是什么手段高明之人,否则也不会轻易落网。

    问了半晌,也没说出什么有用地东西。那几个侍卫也是头一遭遇到这样的人。带着几分戏耍之心。

    魏黑早先也在江湖上混过,见了眼前闹剧就觉得有些吵,也从屋子里出来。

    见智然还在院子里站着,魏黑道:“智然师傅,折腾了大半夜。快去歇吧,明晚还得守着。”

    智然点了点头。两人一道出去。

    曹颂他们那边,也都留意到僧衣问题,开始按照这几个人交代的,寻找那几个倒霉僧侣,看有没有幸免的。

    曹颙一无所知。他好梦正酣。梦里都是各种会餐的场景。甚至上辈子,事务所餐会的情景都有了。自助烤肉店里。肥嫩多汁的牛肉,还有个圆脸地服务小姐……

    另一侧。十六阿哥侧着身子,睡相要比曹的规矩许多。

    屋顶上。曹甲、曹乙没有坐着。

    在这月圆之夜,坐在屋顶上实在太显眼。那可不像是保护,更像是招人了。

    两人都是顺着青瓦屋脊躺着,就听曹乙低声道:“给,老大!”

    曹甲伸手接了,是几块拇指粗细的牛肉干。他丢在嘴里,咀嚼着。

    曹乙那边,嘴里也没闲着,一边咀嚼,一边低声道:“老大,这大公子那边几顿没吃了,咱们用不用丢几块牛肉干进去。”

    “不许多事。”曹家压低了音量回道。

    厢房,院门里,廊下,隐秘处站着不动的,是十六阿哥的几个近卫。

    曹颙醒来时,天还未亮。

    因屋子里点地蜡烛有小孩胳膊那么粗,所以还未燃尽。

    曹颙是饿醒的,起身搓了搓脸,看着佛像发呆。脑子里一闪而过的,是尚未完全忘记的美梦。

    那长签子上的烤肉,腌好不由地咕噜咕噜响了起来。

    想着还要坚持两天不吃东西,曹揉了揉肚子,实是怀疑自己地毅力。

    “什么时辰了?”十六阿哥闭着眼睛,也不晓得是醒了,还是迷糊着,含糊问道。

    曹颙掏出怀表,看了一眼,才寅正二刻“凌晨四点半”。

    “再睡会吧,还不到卯时。”曹说道。

    十六阿哥听了,却揉了揉眼睛,翻身坐了起来。

    青石板的地面到底是发硬,十六阿哥揉了揉肩肘与腰身。

    “继续斋戒也没什么,使人送个褥子吧?”曹颙问道。其实他心里还想着,能不能使人送些肉干什么的。不过想到这是在寺里,又是打着为皇帝万寿节祈福这个大招牌,他就将后边的话咽下。

    “算了,再熬两日吧!”十六阿哥道:“算算日子,皇阿玛也当收到我的折子了。要是心血来潮问起详情,晓得咱们在这边悠哉了三日,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说到这里,他不由失笑,看着曹道:“我晓得孚若不耐烦闹这些虚的,只是有时候,来点虚地比来点实的更容易表忠心。”

    没有褥子就没有褥子吧,这洗漱问题怎么解决?

    曹站起伸来,走到门口,想要推门出去,哪里推得转过身来,看着十六阿哥,道:“十六爷,这洗漱不会是免了吧?”

    十六阿哥瞪了曹一眼,道:“爷没那么脏,昨儿已经吩咐人了,辰时让他们开门。换马桶还有送热毛巾过来。”

    真是煎熬啊,曹重新坐下,寻思那些外地督抚,说是斋戒一周地,指定偷吃了东西,要不然怎么坚持下来的?

    只觉得身子都僵了,但是这般呆着只会觉得肚子越发饿,曹拿起笔。接着抄写《金刚经》。

    十六阿哥起身,溜达了一会儿,也跟曹一样,接着抄写经书。

    过了辰时,洗漱完毕。曹地《金刚经》也抄完。

    日子越好难熬,一会掏一次怀表,也不见指针走多远。

    还有一天半,该怎么熬啊?如今虽说是大白天地,但是曹颙真有些饥寒交迫地感觉。

    看十六阿哥也抄完了。正在侧身躺着,睁着眼睛不知道在琢磨些什么。他的一生到底是什么样的。是真如野史所说的是个“糊涂王爷”,还是大智若愚,晓得保全自身,三朝不倒?

    曹颙同十六阿哥结识至今,也过去七、八年了,算是看着他一点点从一个少年蜕变至今。“十六爷在想什么?”曹颙问道,

    “孚若,八旗废了。这从八旗入关至今尚不足百年。就成什么样子,想当年。祖辈打天下时,几十万八旗铁骑就驰骋中原。占了这大明的花花天下,所惧何来?如今,边疆癣疖之患,都解决不了。将熊兵弱、缺马少粮,任由小人叫嚣。”

    虽说曹颙安安分分地生活,没有什么“反清复明”的念头,但是听十六阿哥说起八旗入关之事,心里还是颇为不自在。

    是啊,满清入关不足百年,这“扬州十日”、“嘉定三屠”也不足百年。

    天下赋税,江南占三分之二,朝廷不敢轻忽江南,这些年怀柔政策用了不少。因各种洪涝,江南每年都有各种赋税减免。饶是如此,血海深仇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化解的。

    文人少节,只要能当官,谁管是大明天下,还是大清天下。但是也有不少大儒,隐匿民间,至死不出仕,就如曹颙的蒙师宋夫子之父。

    满朝文武称颂地“康熙盛世”,就跟个纸糊的灯笼似的,看着光亮,却不能捅破那层窗户纸。百年后的中国,会更弱。

    曹颙看着十六阿哥,道:“十六爷,可晓得东印度公司”

    “东印度公司?”十六阿哥沉吟片刻,道:“晓得,五十年他们在广东成立洋行,专门收购茶叶的。虽说当时我没管着内务府,但如今内务府那些人提起这个来,还说洋鬼子地银子好赚。对了,内务府这几年的香料与靛青,也多是从他们手里买的,同时还卖给他们部分丝绸。”

    “那十六阿哥可晓得,东印度公司得到英国皇帝授权,能自主占领地盘、铸造钱币,还可以自己修建自己的要塞、组织自己的军队?”曹颙问道。

    “什么?”十六阿哥听了诧异:“那鹰洋是东印度公司自己铸地?不是说是什么墨西哥的么?”

    “鹰洋是墨西哥地不假,但是其他的银锭、金锭估计是东印度公司自己铸的。”曹颙道:“反正印度有金矿,他们占了也不费什么事!”

    十六阿哥听了直皱眉,道:“不是听说他们只在印度建工厂么,怎么连矿山也能占?这样,不是跟强盗无异。”

    曹颙笑道:“人心贪婪,谁的力量强大,谁说话。在那些洋鬼子所受的教育中,可没有咱们儒家那套虚礼,人家讲究的是实惠!”

    “到底是番邦小国,不受教化。”十六阿哥摇了摇头,看了曹颙一眼,道:“孚若对我说这个做什么?难不成,他们还想凭着广东那几十号人,到咱们大清抢地盘不成?那岂不是痴人说梦。”接着说道:“如今,他们在广东做商贸,买咱们地茶叶与丝绸,到欧洲变卖。能卖给咱们,只有钟表香料这些东西。买的多,卖地少,这一来二去,就有越来越多的银子流入咱们这边。”

    十六阿哥挑了挑眉,笑着说道:“如此最好。让这些强盗白忙活。将其他地方地金山银山都搬到咱们大清来,也算他们的功劳。”

    “十六爷忘了什么是强盗?强盗就是想要不劳而获占别人地东西,可不是给人占便宜的。若是他们这样下去,那还叫什么强盗,那岂不就是合法商贾了。”曹颙说道。

    “孚若的意思,怕他们对大清不利?”十六阿哥寻思了一回,说道:“几个跳梁小丑,还能掀起什么大风大浪不成?”

    其实。曹颙心里也不晓得东印度公司在中国倾销鸦片是什么时候。

    只是晓得林则徐禁烟是在道光年间,一百三十来年之后,那个时候鸦片已经泛滥成灾。

    不过现下,东印度公司与中国存在着贸易逆差,曹颙是晓得的。数额虽说不算大。但是比例也很是明显。

    只是如今的英国还没有进行工业革命,海外殖民还是初期,没有露出日不落帝国的霸道嘴脸。

    曹颙见十六阿哥对东印度的模样,拿了一张白纸,提起笔来。在上面画了个大圈,随即上大圈外画了个拇指盖大小的小圈。

    “这个是印度。这个是英吉利。”曹指了指大圈,又指了指小圈道:“结果呢,英吉利地商人足迹遍布了大半个印度。印度皇帝开始以为是引进个大商贾,看到那些琳琅满目的钟表珠宝,欢迎得不行。结果请神容易送神难,往后少不得也断送在这些商人之手。”

    十六阿哥神色慢慢郑重起来。看着曹,道:“孚若到底想说什么?”

    曹颙也不晓得自己到底想表达什么。说明鸦片战争带给中国人的灾难么?还是说中国正在老去,其他国家却长大了。所以往后要受欺负。

    “说前几日提过的建议,青史留名那个。十六爷有没有兴趣?”曹颙稍加思索,回道。

    “莫不是叫爷出面将东印度公司那几个洋鬼子给灭了,杜绝后患?”十六阿哥生出几分好奇,问道。

    “灭了东印度公司,还是西印度公司,或者什么北印度公司,治标不治本。”曹颙道:“只是咱们这边也当生出警醒之心,防止他们耍手段。就算是寻常人,在贸易上吃亏,也会想着在贸易上找还回来的,更何况是强盗心性,哪有只吃亏的道理。”

    “孚若想到了?他们到底会有什么手段,来将送来的银子再赚回去?”十六阿哥眼睛一亮,赞道:“早就晓得孚若在经济上有两下子,没想到还能考虑得这般长远,行啊,也没有瞎混日子。”

    “大烟!”曹颙回道:“或许他们现在还抽不开手来算计咱们,但是用不了多久,或者二、三十年,或者三、五十年,他们就会用大烟来将银子赚回去。”

    虽说现下世面上也有大烟,但是多是药铺出售,价格昂贵,给病人止疼用的。

    听曹颙说这个,十六阿哥还颇为不解:“那个是药,就算使劲儿卖,能卖多少银

    “难道十六爷没听说有吸大烟的?”曹颙问道。

    “听倒听说过……”十六阿哥说着,想起一个宗室将军,就爱吸这个,弄得骨瘦如柴,奄奄一息地。

    “十六爷,要是满朝文武、八旗兵卒都抽了大烟那会如何?”曹颙跟着说道。

    十六阿哥想到那个情节,不由愕然,喃喃道:“国将不国。”

    接下来,十六阿哥就跟着好奇娃娃似的,开始提出关于大烟地各种问题。同时,他也在找各种法子,试图要推翻曹颙的论证。

    曹对鸦片的危害认识得清楚,但是毕竟没有接触过,惑力来,也没有好的参照物。

    最后,他想到了鼻烟。鼻烟他也吸过的,虽不能说是上瘾,但确实是提神。他吸地还不勤,那些有烟瘾的,没事就掏出来在鼻子下嗅两下。

    “鼻烟抽起来,已经能使人神清气爽,容易上瘾。大烟抽起来,就是飘飘欲仙,茶饭不思。再也放不下了。十六爷您说,这一传十、十传百地,还能剩下几个好人了?”曹颙拿鼻烟举例子道。

    十六阿哥听了,眼圈转了转,没有应声。

    曹颙见了,忙道:“十六爷别当是说着玩的,这个东西可不能试。极易上瘾不说,想要戒了却是不易。抽上了人就废了。”

    十六阿哥笑着摆摆手,道:“我是傻子么,晓得有毒,还去试这个?”

    不知不觉,两人已经辩论了半日地功夫。又到了晚上。

    曹颙终于跟人说起后世之事,心里有些兴奋。其实,他也不晓得,自己是不是盼着十六阿哥生疑,问他一句“你怎么晓得几十年后地事”。

    谁想到十六阿哥全无半点疑心。只当他是在经济上有独特见解,才这般忧国忧民。

    不说不知道。一说吓一跳,没想到鸦片战争地序幕已经这般近了。

    曹颙在心里估算时间,鸦片开始在中国倾销时,是几十年后,还是百年后,自己还活着么?

    想个法子。扼制住这个,也算是为这个国家与子孙后代做点什么。

    曹颙也不晓得自己怎么变得爱国。或许他只是不想自己的孙子成大烟鬼罢了……

    这晚寺里却是太平,到了第三日晚亦是。

    转眼。到了三月十八日,万寿节。

    曹颙与十六阿哥早早起了。沐浴更衣,佛前上香,又向京城的方向叩拜,算是完成了这次斋戒。

    待斋菜送上来,闻着米香,曹颙摸了摸干裂的嘴唇,才晓得吃饱喝足也是幸福的事。

    十六阿哥虽说小时候饿的次数多些,却也是多年前的事了,像这样三日不吃不喝,也熬得不行。

    只是有大烟地论题在,才使得他精神头足些。

    如今看到吃的,他也有些受不住,举起筷子,风卷残云一般。

    两人都不是孩子,也晓得饿得太久不能吃得太饱,将几个小菜与半盘粥喝光后,就撂了筷子。

    出了屋子,看着明媚春光,曹颇有脱胎换骨之感。

    看来没事饿一饿也是好的,原来只觉得心累,现在觉得没有什么可值得烦的。能吃能睡,家人安康,就是幸福。,问了曹颂这几日所获,晓得只抓到四个,颇为失望。直至此时,曹颙才晓得他们在其他佛堂设置了陷阱。

    因寺里死了僧侣,曹颙与十六阿哥这边见了主持大喇嘛时,又添了不少香油钱。

    智然没有跟着回府,而是留在寺里这边。

    寺里有几个会汉话的蕃僧,同智然论过佛法,有些交情。智然见有十六阿哥在,曹颙那边没什么事,便留在这边研修佛法。

    这些日子,智然有些不像出家人,同世俗有了更多牵绊。

    曹颙晓得,这都是因自己地缘故。他看在心里,寻思是不是挑个合适的机会,劝智然还俗。

    智然却像是看透曹颙所想,道:“门里门外的,都是小僧,曹颙施主何必拘泥常情。”

    就算是朋友,也有独立的人生。

    曹颙见智然如此,自不会再嗦,只是偶尔看向他的时候,心里也颇为古怪。

    智然与他同龄,生辰比他大。

    若是真有血缘关系,那岂不是他地手足兄长?

    总觉得智然的眼神里有着一种了悟,还有说不出地沉重,有好几次曹颙想要将心中疑惑问出来,却又是说不出口。

    因为万寿节各衙门的官员都按照品级装扮,到主官衙门里,一起往京城的方向磕头拜。

    内务府衙门这边,自然不能免俗。

    十六阿哥说是乏了,不耐烦动。曹颙换了官服后,往行宫去了。

    在衙门这边,同众人一起叩拜磕头后,曹颙便去探望妻女。

    初瑜那边,却是正有贵客,是宝雅与一个蒙古格格。

    上次见宝雅,是在前年受伤的时候。两年时间,转眼而逝,宝雅仍是老样子。

    她坐在炕上,怀里抱着天慧,眼跟前摆的都是各种吃食。她自己吃一块饽饽,喂天慧吃一块。

    除了家人,天慧平素不喜与人亲近的。现在却乖乖地坐在宝雅怀里,任由她抱着喂食。

    那个蒙古格格,则是在边上坐着,笑眯眯地听初瑜与宝雅说话。

    宝雅是姻亲,没有什么可避讳地,听说曹颙来了,笑盈盈地起身见过。那个蒙古格格,十八、九岁,看着也大方爽朗得紧,丝毫没有回避的意思 也不是外人,是达尔汗王府地格格,论起辈分来是苏赫巴鲁的堂姑姑。

    说话间,曹颙得知,不只宝雅来热河了,苏赫巴鲁也来,闻言大喜:“在哪儿,才听说,怎么也不先给我个信儿?”

    “听说你同十六叔在斋谁敢去打扰?”宝雅道:“不过今儿你是碰不到他了,他有事出城了,说是明后天才回来。”

    淳王府花园,东院上房。

    十六阿哥坐在床上,看着手中纸里裹着黑糊糊地东西,厌恶地皱皱眉。

    一个宫女拿着烛台过来,不解地看了看十六阿哥,轻声问道:“爷,要点上么?”

    见十六阿哥点头,那宫女才拿起火镰点好了蜡烛。

    十六阿哥摆摆手,道:“出去,没爷的吩咐,谁也不准进来。

    第十一卷 定风波 第六百四十二章 飘然

    京城,畅春园。

    虽说康熙有令,停止朝贺筵席,但是万寿节就是万寿节,哪个臣子敢轻忽?满朝文武,都穿着蟒袍,外罩补服,早早地到园子外候着。

    大学士、领侍卫内大臣、侍卫等人随着皇帝,到皇太后宫行礼。

    没有升殿,没有宴饮,文武百官在园子外跪拜叩首。

    虽说文武百官没有朝贺,但是宗室与百官女眷,却有不少进宫,给皇太后与诸妃请安的。

    从京城到畅春园这几十里官道上,车马往来,打破了素日的寂静。

    曹寅跟着礼部的几位官员,却得了传召。

    康熙穿着吉服,看着精神还算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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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ail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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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20120704 16:38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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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是有差事下来。衍圣公孔毓圻进京恭贺万寿,康熙命礼部官员准备赐筵。

    交代完差事,康熙留下曹寅说话,叫其他人跪安。

    “同朕出去走走。”康熙下了炕,对曹寅说道。

    康熙在前。曹寅在后。君臣两个出了青溪书屋。漫步到湖边。

    湖边杨柳树下。遍植牡丹。开地正盛。满目繁华。

    康熙抬起头。眺望眼前景致。最后视线落在不远处地一株柳树身上。

    那株柳树。不知栽于何年何月。枝干甚粗。却是枯了半边。只有临水向阳地一边。绽放着嫩绿。看着春情无限。

    康熙看着这老树。而后低下头。看了看自己地左手。

    饶是春光烂漫。他地心里却像是秋叶般萧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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