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蕴含景致于其中,我便能将之画下。”欧阳芾此刻说得自信满满,实则是想到孟愈章对她的叮嘱,让她借此锻炼画功。
见她兴致甚高,又无端被她勾起意气,王安石道:“好。”
欧阳芾不会知晓,她信口一说的话被王安石记在心中,随后回家,他将诗稿写就,之后又删改数遍,终不满意。至废稿无数,桌案上到处可见为锤炼一字而划去重作的诗,只因想到是给她看,便令他一字也难敷衍。
于是,当欧阳芾彻底忘了这个赌约之时,王安石拿着写就的诗来找她了。
“你此前说,若我作出诗来,你便能将其中之景画出。”
那是首吟咏杏花的诗。
欧阳芾毫无防备:“......先生是来讨画的?”
“是。”王安石答得理所当然。
欧阳芾面色纠结在一块:“那,那我努力试试。”
见她骚着头仔细斟酌念叨诗句的模样,王安石唇角微微勾起。
“还有,勿押字。”
“啊?”
......果然还是嫌弃她的花押,欧阳芾泪流。
及至后世,后人论荆公诗,言道,荆公少以意气自诩,诗语直言胸中事,不为涵蓄,晚年始尽深婉不迫之趣。更析其诗云,荆公好杏花,一生多作杏花诗,雅丽清绝,至暮年,悲情寓于闲淡之中。
第17章
“昨日在食店里听来一桩趣闻,和你的那位介甫老师有关,阿芾有兴趣吗?”
穆知瑾说这话时,眼角闪动着盈盈笑意,在欧阳芾看来,那是名为八卦的光。
“有!”欧阳芾当即支起耳朵,“什么趣闻?”
“我也是听在旁吃酒的人议论,阿芾可知钱公辅此人?”
欧阳芾想了想:“略有耳闻,似乎是开封府的推官,还与冯学士是同年进士。”
“正是此人,听闻他平素与王安石交往友好,之前他母亲逝世,还请得王安石为自己母亲撰写墓志,”穆知瑾道,“然近日墓志写好,他却有所不满,望王先生再为增损,据说是想把几个兄弟还有孙辈的名字全写进去。说来好笑,他家那几个孙辈方今不过稚童年纪,这位先生却执着于把他们的名字早早写进墓志。”
“哦......”欧阳芾拖长音调,别人之事她不好评价,但也隐约觉出此人性格,于是好奇道,“介甫先生是何反应?”
穆知瑾忍不住笑:“王先生呀,回了钱先生一封信,不知怎的信中内容就被好事者流传出来,说的是‘鄙文自有意义,不可改也’,若阁下非要改,还请将拙作还我,另求‘能如足下意者为之’。”
欧阳芾噗嗤一声笑出来,她几乎可以想见那一行行刚硬峭劲的字体写下硬邦邦句子的样子。
“这还没完,”穆知瑾见她已然乐了出来,继续道,“钱先生要他添的远不止这些,还有自家的亭台竹木,于是王先生回道——”
她顿了一顿,似在措辞,欧阳芾忙问:“回道什么?”
“回道,‘贵为天子,富有四海,苟不能行其道,适足以为父母之羞,况一甲科通判’。”穆知瑾背完,自己也乐弯了腰。
即便为天子之尊,倘使不能行道,也只会令父母蒙羞,何况一个小小的甲科通判,而通判之署有亭台竹木之胜,又有何能为太夫人添荣,而必须书写的?王安石还道,足下家庙以今法衡量,恐未得立也,而七孙皆为孩童,贤肖犹未可知,列之于义何当。条条分明,批驳得人哑口无言。
“介甫先生真为吾辈楷模。”欧阳芾笑得腹痛,而后赞道。
穆知瑾道:“虽是这般说,但如今世道凡有些许功名者,谁不爱修堂建庙,传扬自己的功德呢,钱先生到底为甲科通判,此举虽流俗,也属人之常情,王先生实是讽得狠了。”
欧阳芾摇头:“介甫先生便不爱这些,司马君实先生也不爱。”
穆知瑾笑:“所以你道王先生和司马先生为何受人尊敬?便是因他二人从不流连秦楼楚馆,不蓄养歌|妓|舞|女,也从不沾染那些士大夫们的‘爱好’,这便是将圣贤书读到了心里。要知道,就连冯学士......”
她话至此处,忽然收住,欧阳芾笑眯眯接道:“冯学士也为歌|妓写过词,我知道。文人才子嘛,酒宴上劝着劝着也便写了,叔父年轻时也这样,婶婶到如今还念叨他。”
穆知瑾看着她:“你不介意吗?”
“不介意呀,我知这是人之常情,不可避免。”
穆知瑾盯着她轻松表情,半晌淡淡笑了,转而继续方才话题:“......但我父亲听别人说,王先生性格孤峭,不近人情,恐在士林中不好交友,容易得罪人。”
她说这话完全是出于关心,欧阳芾却奇道:“怎么会,介甫先生挺好说话呀,问他什么也愿意教你,从不敷衍,也不会看轻你。”
穆知瑾瞧她道:“你说的是你自己吧。”
“嘿嘿嘿,”欧阳芾厚着颜扯开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