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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冷水洗脸,努力回忆。
还真给她翻出几个支离破碎的片段——
唇齿纠缠里,宣珏神色压抑,也不知是怒还是惊。
谢重姒头疼欲裂,一整天都有点躲着宣珏。
林敏早年流连花丛,一眼看出不对劲,挤眉弄眼,凑到谢重姒耳边打听:“哎?和你夫人吵架啦?”
谢重姒面无表情:“喝酒赌博,罚跪一晚上搓衣板了。”
林敏咂舌,没曾想看着温婉柔和的,私下管教严苛。
还是自个儿媳妇好,刀子嘴豆腐心。
这么想着,他又花孔雀般,大摇大摆地找他夫人去了。
临走前还过来人似的拍拍谢重姒肩膀:“男人嘛,就是要哄媳妇的。出门跟从,命令听从,指示服从;要说得,等得,舍得,忍得。别倔别嘴硬,等她们开心就好啦!”
谢重姒:“……”
好在林敏夫妻找医馆安胎,歇息两天后,就又启程离开,林敏那摸索出来的“三从四德”没能给她言传身教多少。
等林敏夫妻走后一天,谢重姒便也准备上路。
她换了两匹马,撂下马车懒得要,随意将发束成长马尾,短打箭袖,做成个江湖少年郎的扮相。
已是十月末,宣珏身上烧伤已无大碍,也不需要再待在马车里。他换回男装,芝兰玉树,仍旧是那个风光霁月的宣家三郎。
谢重姒扫了一眼就移开视线,心乱如麻。
情随境异。
苦劣悲惨里,人心浮动暴躁,狠毒乖戾。
而温和情愫里,人心平柔慈善,对不顺之事都能多一两分宽容。
上辈子一切面目全非成那个模样,情境使然,冲突使然,谢重姒能理解,也将前后两世完全分割开来。前世恩怨皆清,不可能再迁怒到如今。
可她还是有所顾忌。她怕。
心有余悸的那种怕。
一怕宣珏无法入仕,重蹈覆辙;二怕情感毁于一旦,美好支离破碎;三怕……
说回来也算可笑,她呢,直到窥见收于长盒之内的一幅旧画,才敢信宣珏是爱她的。
那幅画上是她,红衣烈马,提箭射鹿,落款“太元五年中秋 珏笔”——几大家族倒台的前两个月。
而她发现这幅小心翼翼珍藏于卷轴的画,是……在这十年后了。
尘封十年心意,久颓卷轴之内。他不提及,她也不问。
到头来再捧出赤诚之心,纵是当年模样,也无人敢信。
三怕她再没有当初年少时怦然心动,奋不顾身去招惹一个人。
她若不主动点,他们根本不可能走到一起。
可细水长流的欣赏喜爱,和烈火炙热的年少爱慕,区别甚大。她心里能余下前者,但实在没力气胆量,再去挑战后者了。
所以,不如就这样,君子之交,也不用担心冒犯折辱他。
谢重姒抱着这种心思,一路上谨言慎行,隔三差五犹犹豫豫,和她平时利落洒脱差了个十万八千里。
但微妙的是,和她上辈子冲动之余难得羞涩扭捏的神色,倒是几分相似。
宣珏没吭声,也不知在想什么。
快到苏州时,两人在官道附近凉茶棚里歇脚,他才问了句:“你师兄师姐靠谱吗?”
正巧小二上了茶,他用手背试了试温,见热度刚好,一边倒了两杯,神色自然地推了一杯给谢重姒,一边道:“怎么还未见他们。”
谢重姒想了想,诚实地道:“不靠谱。但真有能出来加餐的机会,他们一个俩个肯定会踊跃的。而且,在扬州城和东庄之间,落水那段路,我没能留下记号,很可能会跟丢,得找会儿。”
宣珏点了点头,端起茶水抿了口:“如此。那之后在苏州,你有什么打算——齐家人多数为官,不似楚家经商为主,做事也更谨慎小心,不会轻易留下把柄的。明哲保身了几十年,明面暗里,都很干净。”
要不然以宣家作风,也不会和齐家交好。
谢重姒了然。
他们落水得救后,讨论过那晚刺客与大火。在扬州城敢这么肆无忌惮,不怕善后的,唯有只手遮天的楚家。后续查封变严,和与城兵的闲言交谈之中,更是得以证实。
楚家起势没少假借三教九流,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是乖张泼辣。相较之下,苏州齐家则含蓄收敛得多。
或是“初心永存”的祖训在,又或者是名字里挂的这个国号太沉重,他们生怕一时不察“齐”字就砸下来,谨小慎微惯了。的确没什么值得拿捏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