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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她近的,是位半老徐娘,不过风韵犹存,咯咯笑了声:“小公子此言差矣,‘情’之一字,谁说得准!宛姬那情郎——如果真的是情郎的话——来去避着人的,遥遥见到姑娘,都红着脸躲开。情场老手?我看是个雏儿。”
听她这话,不少人也回忆了起来,一时七嘴八舌:“那个白面小生?”
“嘴巴下有颗痣的?”
“这哪里记得!”
宣珏静静听着,谢重姒也在听,开始试图分析。
但她没看过陈案卷宗,不比宣珏清楚,她能察觉宣珏把话题往哪里引,也乐意帮他引一下。
更多的,尚且串不起来。
“都五六年啦!”最终,还是蓝衣姑娘歉然地笑笑,打断所有人,“笑话一桩,二位爷当个乐子听听,凑个趣。您二位还想听什么吗?要不,咱们再来说一轮?”
谢重姒歪着头道:“都说过一遍了,姐姐们应该也累了,算了吧。”她又看向门外,像是于心不忍:“宛姬太可怜了。表兄,不如我们帮她赎了身,再替她找找那位负心汉?”
蓝衣姑娘:“……”
她没看出来,这俩人不仅是花钱大方的冤大头,还有副仗义热心肠!
但这迟来的“热心肠”,和多管闲事无异,她当下拒绝:“多谢小少爷的好意,但还是不必了。”
“那要不让宛姬跟我回望都?”谢重姒继续嘴无遮拦,“我家可大啦,到时候我拿锦罗绸缎、金翠玉饰养着她。我爹不会说什么的。”
“……”蓝衣姑娘没把谢重姒话当真,“小宛也在莺声慢活了二十多年,习惯这里了。”
再说,谁家京城大户人家的小少爷,能娶风尘女子?
谢重姒还想再试图套点话,宣珏轻扣桌面,制止了她。
宣珏:“没个正经的。”又对蓝衣姑娘道:“她顽劣闹腾,姑娘不要把她话放在心上。不早了,我也要带她回去了。”
蓝衣姑娘愣了愣,这就结束啦?
其余的姑娘们也有些不舍——宛姬不去,她们也想去啊!
那可是京城望都,富贵人家的狗,吃喝穿住都要比乡野的穷苦人家好。
“公子不歇息一晚么?”有人娇婉地提议,“这夜都深啦!”
宣珏失笑:“不了。带她在外过夜,她父亲知道了,得罚我。”接上后半句:“她也得受罚。”
谢重姒摸了摸鼻尖。像是惧怕父亲的责罚般,心虚地跟在宣珏身后,溜之大吉。
两人赏银给得很是大方,都走出好远,还有姑娘在恋恋不舍地望着。
这些风尘里讨口饭吃的女子,和她人生天壤之别,谢重姒没忍住回了个头,遥看去。
还有半个多时辰就会天亮,恰是最暗的时候,这些歌楼酒馆,栏杆外都点了琉璃灯盏。
莺声慢那五层木阁楼的建筑,落着浅薄的光。
忽然,她看见四层楼上的小窗开着,有人正在向他们看来。
惨白着脸,面容不甚清楚。
但谢重姒从她的衣着能看出——是宛姬。
“怎了?”见谢重姒御马减慢,宣珏也停下等她,问道。
谢重姒被宛姬那一打岔,忘了本来想和宣珏说什么,转而问道:“冲宛姬来的?”
宣珏:“嗯。”
谢重姒奇了:“你查的不是纵火杀人案吗?和宛姬有劳什子关系。”
宣珏像是在回忆梳理,语调略慢:“那位放火的书童,名为韩旺,在文昌街四处替人写信抄书,或是做点字画诗词,卖几个钱,但生活拮据。当年案子封了后,韩旺就问斩了,供词我看了,没有破绽,认证物证都算有,写给梁小姐的信也情真意切。我又翻了翻他为数不多的旧物,也没什么问题,除了,有一封烧了一半的情诗。”
宣珏语气轻缓,谢重姒听得入了神:“嗯?”
“寄给宛姬的。”
谢重姒眯了眯眼:“……你是说,韩旺和宛姬认识么?”
“或许。”宣珏轻笑道,“所以才来查探。”
这桩案子这时才展在谢重姒面前,她倒吸口冷气,刚想再问,忽然听到一阵沿街叫卖声——
早起的摊铺子已经趁着蒙蒙天色,支起来了。
天色蒙亮,扬州街终于落了繁华,显露出几近出尘脱俗的真面目来。
临水的街道悄然宁静,潺潺水声,运船零只,有叫卖早点的软糯吴语。
初晨的朝阳透着艳红的金,洒在青石街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