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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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光斑。他觉得这样就好,逼着他非得去炸掉地球的无可名状的抑郁都融化在花香中了,好吧,或许不平等和不公正仍然存在,但如果炸掉地球,这棵榕树怎么办呢?
    他们晚上吃了饭又去看戏,正好赶上村里来了戏班,池深说他们运气好,现在村里人少,这是一年都没有几回的热闹。台上人咿咿呀呀唱得倒是好听,可惜两个北方人半点不懂,孟时雨忍不住,扭头去问旁边的老奶奶,“奶奶,这唱的什么故事?”
    老奶奶操着夹生的普通话,热情地讲了半天,孟时雨半懂半不懂,到底是打金砖还是打金冠?怎么就把太子打死了?但总归太子这种东西也不会是好人,打死便打死吧。他又问老奶奶村子里人少,怎么还能请戏班?老奶奶说得就更热情了,她说因为池老板脑袋瓜好,种地都能赚钱,那米卖得死贵,有些年轻人渐渐就回来了。
    季鸣则听了不以为然,有机农业赚的那点中产韭菜钱,他放不到眼里。
    他们玩了快一周,临走前孟时雨特意去抱了抱大鹅,鹅终于没再叼他,他又写了信留给池深,说谢谢他的乡间。季鸣则从身后抱着他问,“这么喜欢?”孟时雨毫不犹豫地点头,他说觉得自己心很静。季鸣则嬉笑着说,原来多点青山绿水就能让咱家孟孟不和世界作对。
    他们回北京后不久,一天晚上,池深突然打上门来。孟时雨再想不到季鸣则能干这种恶心事,他竟投了大笔的钱,和乡镇政府谈好了协议,要把村子开发成高档度假村。他甚至连祠堂和办庙会的戏台都买了下来,前者做咖啡馆,后者做露天影院。还有什么孟时雨没听明白的季氏基金会的慈善项目,哈佛耶鲁的学生带着几个优盘的ppt空降来扶贫。孟时雨咬着拳头喘气,榕树叶子的声音消失了。他听见池深在喊,谁稀罕你的臭钱!
    孟时雨抱着双腿,一片山的重量压在他膝头,他站不起来。请他吃西瓜的老爷爷,给他讲戏的老奶奶老奶奶,他们或许本以为自己经历了人可能经历的一切,他们本应该有一个毫不动荡的晚年。
    现在他们需要生活在富人别墅区和中产阶级度假屋之间了,他们需要学会住在城市人想象的田园中,也要学会让自己成为农村的风景。孟时雨在池深的咒骂声里听到破碎的脆响,是乌托邦的门被资本撞开时发出的哀鸣。池深终于被气走,孟时雨坐在楼梯上,居高临下地看季鸣则走回来,小季总充满肌肉的好身材包裹在绸缎的睡衣里,脸仍然是那张英俊到极点的脸,一切都无懈可击。
    季鸣则看到孟时雨坐在楼梯上,手托着下巴,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瞧,他心里痒痒,就说,“孟孟,你怎么坐这里?甭担心,池深也就是一时没转过来,你要想去,咱明年还能去,我都打好招呼了,专门给咱孟孟留一栋。”
    小季总如今已经想不起来后面的事了,似乎孟时雨接棒池深和他辩论了很久。但这也并不再重要,规划中的转年夏天再也没有到来,那个会在绿草地上讲笑话的孟孟将在第二年的五月和他就此别过。
    还是熟悉的咸带鱼梗。。。
    第15章
    那之后很长时间,季鸣则都没再见过孟时雨。他回了趟国,用尽一切手段还原了当时的经过。大夫说孟时雨打着石膏就上了飞机,秘书说自己帮着挡了孟时雨两次还是三次的电话,家政说孟时雨回别墅住了几天,却只是没胃口,连皮皮虾都不吃了,整个人瘦得可怜。季鸣则问,你们为什么不告诉我?
    最后还是家政阿姨大胆,“是您出差前讲,”她惟妙惟肖学着小季总的嘴脸和语气,“他还跟我玩失踪?玩冷战?知不知道多少人每天排着队等着来见我,哼,他要找我,你们就说我在欧洲。”
    他难以相信自己曾妄为到这个田地,事情由他引起,但出事时他缺席,事后他不在场。季鸣则不敢去想,孟时雨为什么最终选择对他隐瞒一切,是要多么彻底的失望才会让孟时雨选择自吞苦果,而又是怎样的爱才能让小朋友在三年后,好了伤疤便忘记痛,又拉住自己的手?
    季鸣则被自己气晕了头,他该怎么办?能报偿爱的只有爱,但大约现在孟时雨并不想要。如果他再坏一点,或许现在他已经把孟时雨捉了回来,用些小朋友在意的东西威胁他(那可真的很多),然后在漫长的时间里逼人收下那份稀罕的来自地产商的真情;而如果他再好一点,他至少会知道,爱当不求己益,不嫉妒。
    但我们的小季总不好不坏,他列了个计划表。首先,他想,我要干点什么来弥补我的过错。季鸣则想啊想啊,他甚至还去阅读了一大堆劳工新闻,最后,他感觉自己领悟了。他总不能忘记音乐会上,当孟时雨爬到他肩膀上比划着爱心时,那么多人朝他们鼓掌。那样巨大的纯然的善意。他觉得自己至少能回报这份感情,而孟时雨也将高兴。
    季鸣则踌躇满志,他准备杀回法国。临行前,他不惜自损三百,狠狠教训了季子羽,祸害的整个集团股价都跟着下挫。老季总出面抽了一顿不孝子,季鸣则难得梗着脖子说,这是您打小教育的我,想干什么就放胆去干,最不能在乎别人的想法。他顶着老季总极其失望的眼神,匆匆跨过一整片大陆,绕开董事会,和EM集团协商出了一个新的解决方案:他们声称,出于人道主义和社会普遍道德的要求,双方将共同支付工人赔偿金,数额再度上调,直到3万欧。季氏的地产公司在之后的项目开发中会预留100个岗位给原厂工人,并提供相应的培训。
    季鸣则做了他以为自己能做的一切,但他突如其来的良心却给工人造成了更大的麻烦。
    胜诉的可能性那么小,而开庭似乎仍遥遥无期。每天都有妇女过来说,我受够了,我们本来是有工作的人,现在却要去救济点领小孩过冬的棉衣。这该死的工厂,这该死的占领,这个该死的梦没有让人把眼睛抬起来,看到什么狗屁理想和社会主义,我们的眼睛全都被迫盯在超市促销广告上,算着时间,去抢才贴上减价标签的临期冻肉。
    当他们听到整整3万元的赔偿款后,一阵骚动掠过工厂上空,似乎连堵在厂门口的木箱子都摇摇欲坠。CGT的干部们在又一次GA时呼吁大家投票,接受,或者继续坚持。有人骂工会的人,说你们从68年就背叛大家,现在又来了。但他愤怒的吼声掉进了价值四万欧的絮絮私语,再没有人出来高声说,不,我们只要合作社。
    Bolya抬起头,车间的天花板空荡荡的,过去,这里会不时有鸽子飞过。工厂里的鸽子和巴黎街头那些连翅膀都懒得动的亲戚不同,它们总是飞来飞去,咕咕个不停,仿佛要替沉默干活的工人们把话一并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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