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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一惊,想阻止胡荑,展君却平淡地道:“我现在这样,除了做梦,还能怎样呢?”
胡荑道:“我和美荇刚刚从成周城回来。周天子在太庙前宴请熊旅和赵盾父子,你的白且惠也在。她可真能干。”
“她现在,过得好吗?”
“我以前可怜她,明明对熊旅爱得要死,却假惺惺把他晾在一个永远无法实质接触的位置。现在我知道,她才是真聪明。楚王这样的男人,即便再爱一个女人,一旦到手,终会腻味,然后去寻找下一个新鲜的目标,只有永不让他得手,又在他近处吊着,他才会贪恋一辈子,乖乖听她的摆布。”
“所以她现在过得好吗?”
胡荑不大明白展君的意思,等她自以为明白后,又勃然大怒:“我看错了你们两个。她是聪明人,你才是那个无可救药的蠢货!事到如今,你还在想着她!不可能了。熊旅已经掌控住了楚国局势,她不可能再选择你了,你清醒些吧!”
于田真的怒了,他尽量压低声音道:“他已经这样,你逼他也无用。”
胡荑冷笑:“他怎样了?他又没断气。他只是喜欢自欺欺人,从来不敢面对真相。”
于田强忍道:“你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最后时光,就不能让他安安静静离开?”
然而胡荑胸中怨怒上来了,也不管展君脸色多难看,她尽情发泄道:“他落到如今的地步,全是自找的。”
于田道:“别忘了你当初在楚受挫,落魄地回到方城时,是谁收留了你。”
展君忽然挥手大叫:“于田,让她出去,我不要再见到她!”他一只手上还紧握着半块蟠螭玉。
于田来拉胡荑,被她甩开,她道:“于田?你以为于田是你的人?”
于田警告道:“胡荑——”
“他是晋人安插在楚国的密探,故意让你‘寻访’到他,然后为你所用。这些年,你自以为对楚步步紧逼——挑拨边城百姓,引起内乱;联合麇和百濮,伺机侵楚。然而你的所有行动背后,或多或少都有晋人的推动和支持。连麟趾玉屑的毒药,也是晋人给我的。他们要我除去商成,不过我另作他用了而已。还有熊旅中毒可能未解,也是他们告诉我后,我转告你的。”
展君失神的眼珠这时亮得异乎寻常,喉咙里拉风箱一样“嗬嗬”出声。他难以置信地看向于田,艰难地问他:“她说的是真的?”
于田愧疚地点了点头。
展君茫然道:“晋人为什么……”
胡荑打断道:“天哪,你的脑子现在连一条鱼脑袋都不如了么?晋国忌惮楚国,当然要想方设法给楚人找点麻烦。打仗太伤筋动骨,况且也没理由,正好有你这么个对楚愤愤难平的小国国君,他们便借你之手,搅乱楚国。可惜,你连当人的凶器也不合格,把自己祖宗留下的基业折腾没了,却只养肥了熊旅的羽翼。楚国由他执政,令中原诸侯俯首也不远了。你说你有什么用?”
展君双手捂耳,缩成一团。于田又惊又怒,几次去推胡荑,要她住口,但胡荑不知发什么神经,躲开他,一味攻击展君。
于田怒吼道:“人都快死了,你到底要做什么!”
胡荑也吼他:“死了吗?不是没死吗?他但凡还有点志气,就该振作起来。晋人利用他,他也利用回去。他不是喜欢白且惠吗?那就杀了熊旅,把人抢回来啊!”
于田震惊地看着她,像看个疯子:“他的病,熬不过今夜了,你……”他想说,你硬叫一个病入膏肓的人爬起来手举巨石、脚踢猛虎,是否太过不近情理?但他没说,屋里忽然静得令人有些不安。
胡荑也注意到了。她和于田同时向床上望去——展君已经死了。
他保持着缩成一团的防护姿势,双目紧闭,脸上被暴疯雨肆虐的痕迹犹鲜明,却努力弯起嘴角,挤出一个微笑。他右手紧握的半块赤色蟠螭玉贴在他的心上。可能,在最后时刻,他又唤起了那个治疗过他伤口的寂寞小女孩的影子,算是为他抵挡了些微的风雨了吧。
于田确认了展君的脉搏和呼吸后,回头冷冷道:“你满意了?”他头也不回地朝外走去。
“你去哪儿?”
“领棺材去。”
胡荑愣愣地盯着展君看了好一会儿。她似乎应该疼痛,却没有。有什么锋利的东西从她心口上划过。她看到刀头尖芒锐闪,听到刺耳金属刮响,但大概她心壁太厚,坚冰一样,理应感到的疼痛,一点没有。
她很小的时候,好像喜欢过展君一阵来着。但她从来不把爱情当回事,有太多更为重要的东西需要操心,需要经营了。所以爱情对她的回报,也是这么不明不白,连最后的疼痛也窸里窣落。她看着越来越僵硬的展君,好像在看一个未满月就被打下的胎儿:血淋淋、不成人形。
胡荑呼出一口浊气,心又硬了几分。就在这时,她似听到身后有极轻的脚步声,罗袜踩在浮尘上一般。
她猛地向前窜去,伸手掏怀中药粉,但还是晚了一步。她脖子后被扎了一下,她的四肢很快麻痹,她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