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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琴上,道:“这是你何时弄来的?”
    我笑道:“前几天在集市上随手从鲜卑商队那里买的,自不如太子哥哥送的好。”
    谢时洵有些意外地看了我一眼,眼中渐渐溢出几分暖意。
    我的琴艺荒废多年,之前又断了手筋,如今心思恍惚,弹奏得自说不上好,我倒是不以为意。
    谢时洵听了半晌,问道:“这是何曲?”
    我垂眸道:“译过来的话,大概叫做“诉衷情”吧。”
    这曲子甚是平淡,甚至在我看来有些絮叨,不似明妃出塞曲那般凄婉动人,不过仔细想想,世间大多数人与心上人一诉衷情时,都不似明妃出塞曲那般肝肠寸断,与心上人闲谈,聊得大半也是柴米油盐这等平常事。
    我难过地想:寻常二字最为动人。
    当我们到达净土宗庙的时候,已是正午,下车前,我令人端了药来,亲手端给谢时洵饮下了。
    随后我与谢时洵进了庙,以他的身份和高傲,自然不可能向邪教所塑法相祝祷,故而也就免了这一项,随意转了转,见过了庙中供奉的那些金身塑像,也就出来了。
    这一次,我携谢时洵进了车厢,仔细地将他腿上的毯子掖紧了些。
    明明那块毯子已经被我摆弄得极为平整了,我仍是舍不得,颤抖着手指抚过一遍又一遍,终于忍不住掉下一滴泪,洇在上面。
    谢时洵垂下手,在我脸上抹了一把,难得温言道:“又哭什么?不是同你来了么?”
    我一言不发,握起他的手腕,一下下抚过那上面我的齿痕,不住掉泪。
    谢时洵道:“老九?”
    我嗅着他身上无比熟悉的微苦味道,哽咽道:“太子哥哥,你不在我身边,我会害怕的……”
    谢时洵刚露出疑惑之色,忽然身子一晃,一手按住额头,道:“你在药里掺了什么?胡闹什么!”
    我向他怀中依去,双手环住他的腰身,痴痴道:“再摸摸我吧,太子哥哥,摸摸我。”
    谢时洵的修长身子在我手臂中一寸寸地软了下去,我得不到回应,这也是我想要的效果,我怕他与我说话,我就再也舍不得走了。
    明知他听不到,我仍是道:“你总是瞒着我为我安排了合你心意的路,总该让我还你一次了,我本想陪你过完这三五个月,但是我做不到,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死去,哪怕有万一的机会,我也要去试一试,就当我是自私吧,太子哥哥让让我,就让我这最后一回,我这一去……大概既是生离,也是死别……我……”
    我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道:“我知道我这样任性,你一定难过,可是倘若我做到了,请你过了一冬一夏就忘了我吧,不要像我……活得那样痛苦。”
    许久后,我下了车,仍是好一会儿才止住了泪水,对早已立在路边的清涵一揖,道:“太子哥哥就拜托清涵道长了。”
    千言万语,也就在这一揖中了。
    清涵神色黯淡,但强颜欢笑道:“等你事毕来寻我们时,知道走哪条水路么?千万记得,从这里买船南下去岭南道,在那里换大船去高仙芝,再换……”
    我截口道:“清涵道长,多谢你,不过……走吧,去婆利,到了也好,中途若有好去处,停下来也好,不要让我知道。”
    我此去定是要将酷刑生受一遍的了,若是挨不住,吐露了他们行程,就不好了。
    我虽然未将此话说完,但清涵约莫是懂了,他低了半天头,从怀中取出一盏锈迹斑斑的灯,递给我道:“还记得我与你说的么?若取到了他的一滴心头血,就在此灯上燃尽。”
    我的指腹缓缓擦过残破灯身上的生辰八字,强笑道:“嗯,多亏了清涵道长,当年把这灯从神树下寻了出来留存,不然连此法都没得可想,实在是……”
    清涵摇手道:“是他寻到的,唉,莫说了,莫说了。”
    我也颔首,将这物妥善存在包裹内,从下人手中牵过一匹骏马。
    忽见一袭浅淡青衫僵立在不远处,我对他笑了笑道:“苏先生,我要走了,你还有什么话嘱咐我么?”
    苏喻方走了过来,慢慢道:“既已应承了殿下,我定会好好照顾太子殿下。”
    我想了想,示意他附耳过来。
    苏喻走到我面前,微微低下头,他的发丝也随之垂了一缕,他这样注重仪表的君子,约莫也是昨晚未曾好好休息。
    我在他耳畔道:“其实我也知道,我做的是九死一生之事,多半是成不了的,难为你了……”
    苏喻闻言,又将脸偏过去了一点,我更加看不清他的神色,只得继续道:“你这样的大才,留在海外蛮夷之地实在可惜,所以,若是太子哥哥去了,到时……你就回来吧,明相也好,名医也罢,总可施展一番你的抱负。”
    苏喻默不作声了好一会儿,才颤声道:“好。”
    这下彻底交代完了,我牵过马匹,翻身上马,一手握了缰绳,对马下几人再次一拱手,郑重道:“山高水远,各位珍重。”
    说罢,我不愿看他们的惨淡神色,自顾自拍了拍马儿的长鬃,道:“走吧,带我回去吧,回来处去。”
    马儿长嘶一声,飞驰起来,它带我离谢时洵越来越远,向着无间地狱而去。
    不知何处,有人悠悠地唱道:“路迢迢,水迢迢……今日少年明日老。”
    我一时听入了神,几番思绪涌上心头,更觉凄凉,抬手拭了泪。
    纵马不停之下,那歌声也渐渐远去了,隐隐约约似乎仍在唱着:“花开花谢,灯明灯灭,百年梦觉庄周蝶。”
    一路疾驰,日夜兼程之下,不出半月,已然到了京都府。
    这一路上见闻颇多,只是全然不是好消息。
    所到之处,没有不抱怨今年征粮和征民夫加了倍数的。
    酒楼里,有那大明白似的人,说道是叛王谢时舒虽已死,但是鲜卑王在边境所囤重兵却未撤,而且净土宗近年来在齐国卷土重来,也是鲜卑在背后扶持所致,意图让齐国内忧外患,以待时机。
    我心道:看来想挑起一个君王的野心容易,想熄灭却没有那么简单。
    若真是如此,谢明澜对我的恨只怕……唉……只怕恨不得食我的肉饮我的血,我此行更是没有一分可能性了。
    越近京都府,我越发小心,改为夜间行路,生怕被熟人撞破,前功尽弃。
    我不是怕被逮住,主要是齐国律法甚是拖沓,我若被州府逮住,他们估计要先遣人去京都府上报,像我这样的案情,多半还要带个钦差大人回来,再将我押解上京。
    这一来一去怎么也要三五个月,我哪里有时间与他们耗?
    还是我自投罗网,直接投到谢明澜面前快些。
    这一日我已经到了京都府城外,近年来京都府实行宵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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